贺兰姒浑身剧震,仿佛一道真正的惊雷在耳边炸响,震得她脑中一片空白,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
留下来?
这四个字,简单得不能再简单,此刻却重逾千钧!它像一把最锋利的匕首,瞬间劈开了她精心构筑的心防,直刺她最柔软、最不敢面对的角落!
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心照不宣的交易!
她是顶着和亲名头的细作,他是心怀警惕、肩负重任的亲王。
那纸薄薄的婚书上,白纸黑字写着“为期两载,期记和离,各不相扰”。
她一直以为,这是他们之间唯一的、也是最终的默契和结局。她完成任务,悄然离去;他清除隐患,另娶他人。
从此山高水长,死生不复相见。
可此刻,墨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执着、深沉的眷恋,以及那浓得化不开的情愫,像汹涌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让她心慌意乱,不知所措。
酒精似乎剥去了他平日的克制,将那份炽热的情感毫无保留地展露在她面前。
“殿下……这……这是当初约好的……”
她垂下眼睫,不敢再看那双仿佛能吸走她魂魄的眼睛,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袖,指节用力到泛白。
师父的嘱托、燕国的使命、兄长贺兰尧愤怒的脸、贺兰家记门的安危……像沉重的枷锁,牢牢地锁着她的心,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不能!她不敢!
“约好?”
墨玹的眉头紧紧蹙起,酒意似乎放大了他内心的情绪,他猛地倾身向前,隔着冰凉的石桌,一把攥住了她冰凉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吃痛地吸了口气。
他盯着她,眼中是受伤、是不解,是压抑不住的情愫翻涌,“本王待你不好?这晋王府……就让你如此待不下去?为何非要走?!”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委屈?最后那句“为何非要走”,几乎是低吼出来的,带着一种被抛弃的恐慌和深藏的痛苦。
贺兰姒被迫抬起头,猝不及防地撞进他泛红的眼眶。那里面翻涌的痛苦和毫不掩饰的爱意,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心上。
那些被她强行压抑、刻意忽视的情愫,那些在疏院琴声里悄然滋长的共鸣,那些在每一次他看似不经意的回护中积累的温暖,那些在月下门外无声陪伴中感受到的悸动,如通被点燃的干草,瞬间燎原!
理智的堤坝在这一刻,在他那夜留下的深刻印象和此刻痛苦的眼神中,轰然倒塌!
“不是……不是殿下待我不好……”
她的声音哽咽了,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上眼眶,瞬间模糊了视线,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看着他眼中的痛楚,那些权衡、那些算计、那些沉重的枷锁,在这一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如此不堪一击。她心中筑起的冰墙,在他滚烫的情感面前,土崩瓦解。
她反手,轻轻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握住了他攥着自已手腕的大手。他的手心温热而干燥,带着常年握剑留下的薄茧,此刻却微微发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