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我是他的灵感缪斯 > 第一章

他抱着我,像抱着易碎的珍宝,声音低沉如咒语:
『没有艺术家不爱自己的缪斯。』
那时,我信了。
他是我瓢泼大雨里唯一的伞,是冻僵时裹住我的唯一暖意。
他把我从泥沼里拉出来,说我是他枯竭世界里迸裂的光。
我像扑火的飞蛾,拼了命想拥抱这束光,汲取他口中的爱与救赎。
而我,不是被他爱着的缪斯,是被他钉在祭坛上,供他汲取灵感、维持人设、最终献祭给欲望的牺牲品。
深渊从未远离,它只是换上了名为路景川的华丽外衣。
1.
遇见路景川那天,天像漏了。
我浑身湿透,像被剥了皮的幼兽,蜷在书店冰冷的檐下。
几小时前,继父的狞笑和妈妈门外的死寂,已将我彻底撕碎。
我抱着书包冲进雨里,怀里是她塞给我的、带着施舍意味的零钱和一句别再回来。
世界是黑的,冷的,绝望的。
然后,他出现了。
像剧本里写好的英雄。撑伞,脱衣,温言软语:『小姑娘,雨这么大,是不是回不去家了』
家这个字,像一把盐撒在溃烂的伤口上。积压的恐惧、委屈、被全世界抛弃的孤绝,在他看似安全的注视下决堤。
我蹲在泥水里,泣不成声地倾倒着血淋淋的伤口——继父的肮脏,母亲的冷漠,我的无处可去。
他耐心听着,眼神里是恰到好处的痛惜。等我哭到脱力,他才缓缓开口,讲述一个精心设计的共鸣:被母亲抛弃的孤儿,在绝望中被院长只要变好妈妈就会回来的谎言吊着长大。
两个破碎的灵魂,在暴雨里互相舔舐着伤口取暖,仿佛找到了唯一的浮木。
『我没家了。』我喃喃,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濒死的绝望。
他温热的手握住我冰凉的指尖,带着不容置疑的蛊惑:『跟我走。』
那瞬间,他不仅是伞,是光,更是溺水者唯一的稻草。我抓住了,用尽全身力气。我以为那是救赎,却不知那是更深泥沼的入口。
他出租屋的温暖,是我用灵魂签下的卖身契。
2.
日子似乎好了起来。
我拿到offer,他埋头写作。我像虔诚的信徒,用微薄的薪水供养着他的梦想,甘之如饴。
直到他抱着我,将头埋在我颈间,声音颓丧:『我可能……写不下去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为什么那是你的梦想啊!』
『梦想』他苦笑,带着自厌,『梦想不能当饭吃。书卖不动,现在全靠你……清清,我是不是很没用』
他精准地戳中我的软肋——害怕被抛弃,害怕自己失去价值。
我握紧他的手,像抓住即将流逝的信仰:『不许胡说!没有你,我早就死在那场雨里了!你只管写!我养你!天经地义!』
我用天经地义来麻痹自己日益沉重的负担感。
他眼眶红了,像被我的牺牲感动。『清清……』他声音哽咽,『你说,我写我们的故事好不好真实的,只属于我们的……』
我拼命点头,像看到了拯救他的曙光。他把自己锁进书房,我在职场拼命厮杀,只为供养他笔下我们的爱情。
《遇见你,遇见光》爆了。
他成了炙手可热的深情作家。我们搬进了大房子,窗明几净。他抱着我旋转:『清清,你看,我说过会给你最好的!』
最初的甜蜜很快变质。他的微博成了精心策划的深情人设秀场。
而我,成了他故事里被随意裁剪、展示的素材。他会不经意地提起:『清清,读者说好想看你给我写的小作文啊,一定很感人。』
或者『宝贝,今天编辑说我们的故事细节不够生动,比如你那次被继父……哎呀对不起!我不该提!』
他一边懊悔,一边用愧疚的眼神锁住我,让我无法拒绝他下一次的分享。
每一次他公开我的隐私,都像当众剥掉我一层皮。可当我愤怒地质问,他总能瞬间切换成受伤的困兽:『沈清清!你忘了是谁把你捡回来的没有我你早烂在雨里了。发点微博怎么了我说的不是事实还是你觉得我火了配不上你了』
他精准地将忘恩负义和嫉妒的帽子扣在我头上,利用我的道德困境和自卑感,让我一次次在暴怒后陷入更深的自我怀疑和内疚,最终在他道歉的拥抱里溃不成军。
拉扯的绳索,在他手里收放自如。
3.
他开始频繁应酬,深夜归来,带着陌生的香水味和浓重的酒气。他会瘫在沙发上,拉着我的手贴在脸上,醉眼迷蒙:『清清……都是为了你……为了我们的未来……那些孙子灌我……』
他的牺牲像枷锁,让我在厌恶那香水味的同时,又为自己的不体谅而羞愧。
我忍着恶心伺候他,仿佛在赎罪。
渐渐地,香水味依旧,酒气却少了。他开始带着一种隐秘的兴奋回家,进门就喊宝贝,然后钻进浴室冲洗很久。水声哗哗,像冲刷着某种肮脏的证据。
『清清!搞定出版社了!以后我的书他们全包!』他神采飞扬,带着施舍般的得意,『看,我说过会让你过上好日子!』
我看着他被水汽蒸红的脸,心一点点下沉:『那……以后不用总去应酬了吧』
『应酬是不用了,』他亲昵地揉乱我的头发,眼神却飘忽,『但新书进度、市场反馈,还得亲自去盯,人家才重视。都是为了质量,为了你。』
他把为了你挂在嘴边,像一把温柔的刀,让我所有质疑都显得无理取闹。我只能点头,看着他钻进书房工作,电脑屏幕的光映着他嘴角可疑的笑意。
4.
公司庆功宴,KTV包厢的喧嚣让我窒息。那些闪烁的彩灯和震耳的音乐,勾起我大学时在KTV打工的屈辱回忆。我逃到走廊,像缺氧的鱼。
『沈清清怎么不进去』顾裕安的声音带着一丝关切。
『太吵了。』我勉强笑笑,倚着冰冷的墙壁。
就在这时,地狱的画卷在眼前展开。
走廊尽头,那个搂着妖娆女人的男人,手腕上赫然戴着我省吃俭用几个月才买下的定制手链!灯光暧昧,但那链子独特的纹路像烧红的烙铁,烫穿了我的眼睛。
血液瞬间冻结,我死死攥住拳头,指甲陷进掌心。大脑疯狂尖叫:
不是他!看错了!幻觉!
可那女人几乎挂在他身上的姿态,和他低头时那熟悉的侧脸弧度……
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不是伤心,是信仰崩塌的剧痛和极致的羞辱,像被当众扒光鞭笞。
『你怎么了』顾裕安掐灭了烟,语气带着真实的担忧。
『烟……太呛了……』我狼狈地别开脸,声音破碎,『顾总,失陪,我有急事。』
我几乎是爬着逃离那个地方。
冷风像刀子刮在脸上,泪水却更加滚烫。
路景川,你演得真好。那些温柔体贴,那些为了你,都是你精心排练的台词吗
我这愚蠢的观众,竟为你的表演付出了全部真心,内心撕扯的剧痛几乎将我撕裂。
5.
回到家,他带着那副完美的担忧面具迎上来:『清清怎么这么晚脸色这么差』
他手腕上的链子像毒蛇的信子。
『公司庆功。』我声音平板,像一潭死水,极力压抑着翻江倒海的恶心和恨意。
『累了吧我去给你煮碗面。』他依旧体贴。
我冲进浴室,热水兜头浇下。水声掩盖了再也抑制不住的呜咽。
我还在期待什么期待他解释期待他说那只是客户沈清清,你贱不贱啊!
自我厌弃像藤蔓缠紧心脏。可心底最深处,那个雨夜里抓住他手的女孩,还在微弱地挣扎:
也许……真的是误会他对我那么好……
躺在床上,他描绘着虚幻的未来:『以后换大房子,生两个孩子,一个像你,漂亮温柔……』
黑暗中,我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声音干涩颤抖:『路景川,你爱我吗』
他明显顿了一下,随即收紧手臂,吻着我的发顶,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磁性:『当然,傻瓜,你可是我的缪斯。』
『没有艺术家不爱自己的缪斯。』他又念起那句魔咒。
『是吗』我轻轻反问,像在问他也像在问自己。眼泪无声地浸湿枕头。
缪斯是供你汲取灵感、榨干价值后就可以随意丢弃的祭品吧
我翻过身,蜷缩起来,『累了,睡了。』
身后是他理解的叹息,他一定以为,我又在索要那廉价的安全感了。
他不知道,他精心构筑的谎言殿堂,已经在我心里裂开了狰狞的缝隙。
6.
第二天,我像具行尸走肉早早出门。顾裕安递来咖啡:『还好吗脸色很差。』
『谢谢顾总,没事。』我接过,指尖冰凉。
我用工作麻痹自己,午饭也对着电脑。一份匿名外卖放在桌上。机械地吃着,眼泪毫无征兆地大颗砸进饭里,混着食物一起咽下,苦涩难当。
下午,邻座同事兴奋的八卦像淬毒的针:
『快看!三青大大发新书了!《路漫星球》!写他和女朋友环球旅行的!帐篷看星星那段甜炸了!』
三青——他为我改的笔名。
路漫星球——路景川的路,姜漫的漫
环球旅行帐篷看星星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急速褪去,手脚冰凉。我颤抖着手搜索《路漫星球》。简介赤裸裸地写着:献给生命中最意外的旅伴——漫。是她的自由不羁,点燃了我沉寂的星河。
书评里铺天盖地都是:真实感爆棚!细节太戳了!神仙爱情!
那些细节……帐篷里依偎的温度,看流星时许下的愿望……
根本不是虚构。
是他和姜漫亲身经历的写照。
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撕扯。痛得无法呼吸!,路景川,你用我的名字做笔名,用我们的故事赚名声,却把和另一个女人的苟且写进书里,署上她的名字
你把我当什么
巨大的羞辱和背叛感灭顶而来,我给顾裕安发了急病请假的消息,冲回家。
我要撕了他,撕碎他所有的谎言。
按响门铃,开门的是姜漫。她穿着路景川的衬衫,倚着门框,眼神像淬毒的钩子:『哟外卖』她明知故问,笑容恶意满满。
『女的』路景川的声音带着被打扰的不悦。
他看到我,错愕瞬间变成虚假的关切:『清清!你怎么……脸色这么白生病了』
啪!
用尽全身力气的耳光甩过去!声音尖利得像濒死的鸟:『我不回来,你们是不是就要在这张我买的床上滚了』
他被我打懵。
姜漫却咯咯笑起来,火上浇油:『路大作家,你的小缪斯脾气不小嘛~看来是不满意你跟我深入交流创作心得呀』她说完,像得胜的女王,踩着高跟鞋摇曳生姿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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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景川捂着脸,瞬间暴怒,眼神凶狠得像要杀人:『沈清清!你发什么疯你知道我花了多大代价才谈成跟她的合作吗她父亲是出版界大佬。』
我被他吼得一愣:『合……作』
『不然呢』他逼近一步,气势汹汹,『你以为是什么上床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靠女人上位的垃圾沈清清,你太让我失望了,我这么拼命是为了谁』
他再次熟练地将自己塑造成忍辱负重的受害者,把嫉妒、不识大体的罪名牢牢钉在我身上。
看着他痛心疾首的表演,一股寒意从脚底窜遍全身。
又是这样……永远是我的错……
屈辱的眼泪再次涌上,混杂着更深的无力感和自我厌弃。
『景川,对不起……我……我只是……』
我再一次,在他精心编织的逻辑陷阱里,习惯性地低头道歉。
关于新书的质问,被这场他主导的误会彻底扼杀在喉咙里。我像个战败的士兵,丢盔弃甲。
7.
他开了公司,几乎不回家。我像个守着活寡的怨妇,在空荡的大房子里日渐枯萎。
一个周末,我鬼使神差地煲了汤送去他公司。
推开门,地狱的景象再次降临。他站在落地窗前,笑得开怀肆意——那是我从未见过的、卸下所有伪装的、发自肺腑的快乐。而他旁边,姜漫正亲昵地替他整理衣领。
哐当!保温桶砸在地上,热汤四溅,像我心口喷涌的血。
路景川回头,笑容僵在脸上,瞬间切换成惊讶:『清清你怎么来了』
『你答应过我什么』我指着姜漫,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最后的防线摇摇欲坠。
『你又无理取闹什么我们在谈正事!』他皱眉,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和被打扰的愠怒。
姜漫扭着腰走过来,像看一只蝼蚁,笑容轻蔑而恶毒:『小妹妹,别跟看贼似的。你当宝的男人,在我这儿也就值个合作伙伴。』
她的话像沾着盐水的鞭子,抽打着我最后的尊严。
这件事成了公司公开的笑柄。路景川觉得颜面扫地,冷冷警告:『以后别来公司找我,丢人。』
我们彻底分房。家成了冰窖。
直到一天,他烂醉如泥地倒在沙发上。我给他擦脸时,他手机屏幕亮了。
姜漫
:『你那个哭哭啼啼的小作文女友消停了』
路景川
:『[截图:我昨晚发给他的长篇道歉和倾诉心事的微信]
烦死了,又来了。跟祥林嫂似的,翻来覆去那点破事。』
姜漫
:『哈哈哈,文笔感人肺腑啊。不过也是,毕竟缪斯嘛,总得有点悲惨故事给你提供素材』
路景川
:『素材快榨干了。每次吵架都这套路,道歉认错写小作文,烦得要命,懒得看。要不是看她还有点用……』
姜漫
:『啧,路老师真是忍辱负重呢~不过,她那个继父的事……细节再讲讲下次写进书里肯定劲爆!』
……
后面的对话,像一把把烧红的钝刀,在我心上来回切割!我的隐私、我的痛苦、我的卑微讨好、我血淋淋的伤口……全都被他当作笑话和写作素材,截图发给另一个女人肆意点评、取乐!他甚至和姜漫讨论如何将我更深的不堪写进书里换取利益。
原来如此……原来我存在的全部价值,就是提供这些让他名利双收的悲惨素材。原来我的每一次倾诉,每一次试图靠近的真心,在他眼里都是令人作呕的祥林嫂行径。
原来缪斯的真相,是躺在祭坛上被他凌迟取乐的祭品。
世界彻底崩塌。
心,碎成了齑粉,连痛感都麻木了。我像一具被抽空灵魂的躯壳,连夜收拾东西,逃回了那个最初的小出租屋。
只有那里,还残存着一点点虚假的、未被污染的温暖幻影。那一夜,对着斑驳脱落的墙皮,我睁眼到天明,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的恨意和一片死寂。
8.
路景川的电话和消息疯狂轰炸。我没理。他太了解我的软弱,在我门口不吃不喝守了一天一夜,胡子拉碴,红着眼,像只被抛弃的大型犬。
开门,他扑上来想抱我,被我冰冷地推开。
『清清,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他声音嘶哑,涕泪横流,『我就是一时鬼迷心窍,虚荣心作祟,想在她面前显摆一下……我以后再也不会了,我发誓。我马上删了她,你看。』他当着我的面删除了姜漫的联系方式。
『就因为我发了几张截图我们这么多年感情,你说分就分』他抓住我的胳膊,力道大得发疼,『清清,你忘了雨夜里是谁带你回家的吗你忘了我们相依为命的日子了吗你真的要这么狠心』
看着他痛彻心扉的表演,那源自童年创伤的、根植于骨髓的心软和害怕被抛弃的本能,又开始蠢蠢欲动。
也许……他真的只是一时糊涂也许他真的后悔了
那个被他驯化的、卑微的沈清清在心底微弱地挣扎。
『一件小事』我看着他,眼神空洞,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声音轻飘飘的,『路景川,你让我觉得恶心。滚。』
他突然噗通跪下,狠狠扇自己耳光,力道之大,脸颊瞬间红肿:『清清我错了,你打我!你骂我!只要你别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没有你我会死的。』他抱着我的腿,像个无助的孩子,哭得肝肠寸断。
那一刻,看着他红肿的脸和绝望的眼神,那点可悲的心软像毒藤一样缠住了我。
恨他,却也无法承受彻底失去他的空洞。
我恨这样的自己,恨这深入骨髓的软弱。最终,我像一具提线木偶,被他牵着手,回到了那个金玉其外的囚笼。我知道这是饮鸩止渴,但我需要时间,需要力量,需要……把他加诸我身的痛苦,百倍奉还!
9.
我跟他回去了,但心已经死了。我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幽灵,在他精心布置爱巢里游荡。对他的殷勤视而不见,对他的深情告白充耳不闻。
路景川似乎痛改前非,对我百依百顺,扮演着二十四孝好男友。每天变着花样做早餐,嘘寒问暖,眼神里的悔恨和深情几乎能溺死人。
他试图用身体的靠近唤起我的回应,每一次触碰都让我胃里翻江倒海,像被冰冷的蛇缠上。
可惜,太迟了。
他的每一次靠近,每一个深情的眼神,都让我生理性反胃。他像个在空旷舞台上卖力表演的小丑,而我,是台下唯一冷漠的观众,看透了他所有拙劣的把戏。
他以为他的表演天衣无缝。
但我太了解他了。狗改不了吃屎。他和姜漫的联系,只是转入了更隐蔽的地下。
这一次,我没有愤怒,没有质问。心底最后一丝残存的火星彻底熄灭,只剩下冰冷刺骨的恨意和熊熊燃烧的复仇烈焰。我像最耐心的猎人,开始精密布局。
我装作被他的深情稍稍打动,开始偶尔回应他一两句。
他欣喜若狂。我利用这份软化,将全部精力投入工作,业绩一路飙升。顾裕安看我的眼神带着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沈清清,顾总找你。』
办公室,他递给我一份文件:『总部很看重你手上的项目,晚上和对方负责人有个非正式饭局,你和我一起去。地点在雪落餐厅。』
他报出的餐厅名字,正是路景川和姜漫常去的那家。我抬眼看他,他眼神坦荡,仿佛只是公事公办。我点头:『好的顾总。』
10.
餐厅里,我看到了预想中的一幕。
斜前方卡座,路景川和姜漫姿态亲昵。我面无表情地坐下,甚至故意选了个能让他们清楚看到我的位置。
顾裕安很绅士:『沈小姐,这里的鹅肝不错。』
『谢谢顾总。』我声音平静,余光锁定着那边。
路景川果然看到了我,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姜漫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嘴角勾起挑衅的笑,甚至故意凑近路景川耳边说了句什么。路景川有些慌乱地推开她一点。
很好。
用餐过半,我起身去洗手间。回来时,路景川像个失控的困兽,竟直接冲到了我们桌旁,双眼赤红地瞪着顾裕安,然后死死盯住我:『沈清清!你什么意思』
顾裕安皱眉,站起身,气势沉稳:『路先生我们在谈公事。请你冷静。』
『公事谈公事需要靠这么近需要来这种地方』路景川指着顾裕安,手指因愤怒而颤抖,完全失了风度。
我缓缓放下刀叉,抬眼看他,眼神冰冷得像淬毒的刀锋,嘴角却勾起一丝极淡的、嘲讽的弧度:『路景川,你是在质问我吗』
『我……』他被我的眼神慑住。
我慢条斯理地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冰冷的穿透力:『谈公事两个人很奇怪吗你谈公事不也经常是两个人吗地点……好像更精彩呢家里酒店』
我故意停顿,欣赏着他瞬间煞白的脸和眼中闪过的恐惧,『还是说……下次我去顾总家里谈,才符合你理解的正常流程』
『你……!』路景川像被掐住了脖子,脸由白转青,额头青筋暴起,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他精心维持的体面,在我轻描淡写的几句话里被撕得粉碎。
尤其是家里、酒店这几个词,像淬毒的针,精准扎进他最心虚的地方。
我微微倾身,带着天真又残忍的表情,继续补刀:『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个餐厅啊真巧呢。你今晚……也是来谈公事的跟谁呀』
我的目光意有所指地飘向姜漫的方向。
『没……没有!』他眼神慌乱如丧家之犬,『我……我约了朋友!他……他还没到!』
他语无伦次,狼狈不堪,在顾裕安审视的目光和我冰冷的嘲讽下,仓皇逃离,连姜漫都顾不上了。
看着他狼狈的背影,一股扭曲的快意涌上心头,但随即又被更深的空洞和悲哀淹没。
赢了这一局又如何
那个雨夜里向我伸出手的男孩,终究是死了,死在我亲手挖掘的坟墓里。
复仇的甜,混杂着心死的苦,在舌尖蔓延。
11.
隐忍许久,我成了最高明的潜伏者。
在他深情的拥抱里,在他睡熟的深夜里,我像幽灵般在他的手机里植入了监控的种子。他的一举一动,尽在掌中。
姜漫的消息如约而至。路景川回复得敷衍。姜漫使性子。路景川反手就是一个
5200
的转账,比给之前的的1314更刺眼。备注:
宝贝别生气,给她买包的钱,先哄你开心。。
看着那个数字和备注,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路景川,你真行。拿着我们共同攒下的积蓄,一边给小三发红包,一边还想着用我的钱给我买包维持人设
极致的讽刺带来毁灭性的清醒。
我冷笑着截图保存。这只是开胃菜。
我利用他短暂的信任或者说是他的愧疚,将他手机绑定了那张存着婚房钱的卡。
他花给姜漫的每一分浪漫,都是在亲手烧毁他许诺给我的未来。
他提出去青岛看海,我欣然应允。出发前,那个来自老家医院的电话如我所料地响起。
我焦急地告诉他母亲病危,在他极力掩饰的失落中,我踏上了回老家的列车。
当然又中途折返。
那张路景川和姜漫在海边拥吻的匿名照片如期而至。
我像个精准的刽子手,根据银行卡消费记录,直扑他们下榻的酒店。
站在房门前,我深吸一口气,按下门铃。开门的是姜漫,她穿着浴袍,一脸被打扰的不悦:『找谁』
看到是我,她瞬间切换成胜利者的嘲讽:『哟千里捉奸啊路太太』
路景川赤裸上身出现,看到我,震惊之后是强装的镇定:『清清!你怎么……妈怎么样了』
我抬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巴掌扇在他脸上!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痛苦而尖锐变形:『我不来,你们是不是就要在我憧憬了无数次的看海之旅中,在这张床上完成你们的苟且了路景川!你的承诺呢都喂了狗吗』
路景川被我打懵。姜漫却抱着手臂,火上浇油,声音带着恶毒的甜蜜:『啧,路景川,你这差点被继父强了的小缪斯,发起火来还挺带劲嘛~难怪能给你提供那么多精彩素材!』
这句话,像淬着剧毒的匕首,精准地捅穿了我最深的、从未愈合的伤疤,并将它血淋淋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他竟然,他竟然连这个都当作讨好新欢的谈资。
『姜漫,闭嘴!』路景川低吼,试图挽回。
但一切都晚了。我的眼泪汹涌而出,不是因为伤心,而是被彻底扒光、踩进泥里的极致羞辱。
我看着他,眼神淬着冰,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刺向他最深的恐惧:
『你把我的伤疤当笑话讲给她听』
『那你呢』
『一个被亲妈像丢垃圾一样扔在孤儿院门口、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的野种』
『你也忘了你是怎么跪在孤儿院门口,哭着求院长别赶你走』
『忘了你是怎么像条狗一样求着那个抛弃你的女人回来看你一眼,却只等到她和她的新儿子、新丈夫其乐融融的合家欢照片』
『忘了你是怎么对着那张照片,躲在被子里像条丧家犬一样哭了一整夜』
『路景川!你的深情是偷来的,你的人设是堆砌在我血泪上的废墟,你他妈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伪君子!』
打蛇打七寸。他最不堪、最想埋葬的出身和耻辱,被我当众,在他最想巴结的女人面前,血淋淋地撕开。
路景川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瞳孔因极致的恐惧和羞辱而剧烈收缩。
他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踉跄后退,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索命恶鬼。
我不再看他,转身冲出酒店。身后是他崩溃的怒吼和姜漫错愕的尖叫。
手机里,刚刚的对话录音,清晰得如同审判的钟声。同时,一股温热的液体涌出鼻腔——是血。
我胡乱擦掉,毫不在意。身体的预警,在滔天的恨意面前,微不足道。
12.
回到出租屋,我开始整理足以让他身败名裂的证据:
聊天记录截图:
他吐槽我小作文、暴露我隐私、与姜漫密谋将我的隐私写进书里的铁证。
转账记录:
绑定我卡后,他给姜漫的特殊意义转账,以及暧昧的备注。
开房记录/消费记录:
我的卡支付的青岛豪华酒店、高档餐厅消费。
拥吻照:
匿名发来的高清大图。
致命录音:
酒店门前对峙,他无法反驳的沉默,姜漫的恶语,我揭露他身世的怒吼,清晰无比。
《路漫星球》内容比对:
书中露骨情节与我拍到的他们行程高度吻合。
我注册了无数小号,将精心编排的图文、音频证据包,配上引爆全网的标题:
《撕开深情人设!知名作家路景川:出轨实锤!用女友血泪史当素材,拿婚房钱养小三!录音曝光身世谎言。》
重金聘请的营销矩阵火力全开。
证据链完整,锤得太死。深情作家、原生家庭、缪斯女神、出轨实锤、婚房钱养小三、身世谎言、录音石锤……每一个词条都是核弹级别的流量。。
热搜瞬间核爆,服务器接连瘫痪。
路景川
滚出文坛!(爆)
路景川
人渣!(爆)
心疼沈清清!(爆)
姜漫
知三当三!(爆)
路景川孤儿院真相(爆)
路景川录音(爆)
路景川餐厅视频(爆)
路景川转账备注(沸)…
出版社解约,合作终止,全网封杀。
他的深情面具被彻底撕碎,露出底下腐烂不堪的真容。
姜漫的背景也被扒出,同样声名狼藉。路景川的世界,彻底崩塌。他像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他的电话、短信、微信轰炸,从最初的暴怒威胁『沈清清!我要杀了你!』,到崩溃的哭求『清清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救救我,只有你能澄清,求你了!』,再到最后语无伦次的小作文忏悔,字字泣血,句句诛心,试图用过去的温情唤起我最后一丝怜悯。
我看着那些疯狂跳动的信息,内心一片死寂的荒芜。
怜悯路景川,当你把我的伤口当作取悦他人的笑料时,可曾有过半分怜悯
我冷笑着,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拖入永恒的黑暗。带着所剩无几的钱和残破的身躯,我彻底消失,去了一个能听见海浪声的南方小城。
13.
报复的快感如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更深的疲惫和空虚。身体的反噬也汹涌而来。频繁的流鼻血,止不住的眩晕,皮肤上莫名的淤青。
诊断书像最终的判决:
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高危组。
医生面色凝重:『需要立刻入院,进行高强度化疗,准备骨髓移植……』
我看着窗外灰蓝色的海,摇摇头,声音平静得可怕:『不了。最后的日子,我想自由地过。像风一样。』
我在海边租了个能看到日出的小房子。化疗让头发大把脱落,我买了顶漂亮的宽檐帽。镜子里的女人苍白消瘦,眼窝深陷,唯有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解脱。
顾裕安找到了我。
看到我的样子,他挺拔的身影晃了晃,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震惊和……痛惜。『跟我回去,我找最好的医生,最适配的骨髓……』
『顾总,』我打断他,声音虚弱却坚定,『谢谢。但这是我的选择。』
我望着那片海,『我想看海,看遍所有能到达的海岸线。』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海风都凉了。最终,他哑声说:『好,我陪你。』
最后的时光里,他成了沉默的影子。
陪我坐在沙滩上看潮起潮落,陪我在渔村小店吃简陋的饭菜,笨拙地学着照顾一个日渐衰弱的病人。
我能感受到他沉默下汹涌的爱意和绝望,像海面下汹涌的暗流。但我这副被掏空、被癌细胞啃噬的躯壳,连同那颗被路景川彻底摧毁的心,已承载不起任何深情。
我只能闭上眼睛,假装沉睡。
生命进入倒计时,我虚弱得无法起身。顾裕安日夜守在床边,握着我的手,那温暖是我仅存的依靠。他笨拙地给我喂水擦脸,动作轻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
『你走吧……』我气若游丝,『找个护工……别看我这样……』
我想保留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不想让他记住我枯萎丑陋的模样。
他固执地摇头,滚烫的眼泪砸在我枯瘦的手背上,烫得我心头一颤。
他俯下身,额头抵着我的手,肩膀无声地剧烈耸动。
意识开始模糊,像退潮的海水。我努力望向窗外那片浩瀚的蓝,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声音轻得像叹息:
『我死后……把骨灰……撒进海里……』
『好。』他的声音哽咽破碎,却像最郑重的承诺。
大家都说落叶归根。
可我的根在哪里那个充满暴力和背叛的家还是路景川用谎言和利用搭建的华丽囚笼
不,都不是。
只有这片海,它容纳一切,冲刷一切。它才是我心之所向的、永恒的自由之乡。
意识沉入黑暗前,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再次浮现。他撑着伞,递来外套,眼神温柔:『跟我走。』
我曾天真地以为,一束光照进了我黑暗的生命洞穴,从此黑暗不再是宿命。
后来才懂得,光确实存在,它平等地照耀万物。但它同样残酷。
它温暖了玫瑰与朝露,却也无情地照亮了我满身的泥泞与不堪,以及那光芒背后,路景川亲手为我挖掘的、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他用一句没有艺术家不爱自己的缪斯,将我钉死在祭坛上,完成了最盛大也最残忍的献祭。
光如此温暖,亦如此残忍。
而大海的深处,只有永恒的、包容一切的寂静与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