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最终审判日,法庭的空气凝滞如冰。
我挺直背脊,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将最后一份证据亲手递交。
沉重的卷宗在书记员手中翻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苏明艳深夜谋杀的完整监控、她培养噬肉菌的实验室记录,以及那上百名受害者血泪交织的联合诉状,像一座山,压在了审判席上。
法庭顶灯的光,白得瘆人。
正前方的巨幕黑了一下,旋即亮起,一段采访视频开始播放。
画面里先是一个女孩的侧脸,皮肤吹弹可破。
她垂着眼,长长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
镜头一寸寸转过来。
另一半脸颊随之暴露在所有人面前——皮肉烂尽,森白的颧骨和盘根错节的牙根触目惊心。
她才十六岁。
整个法庭,鸦雀无声。
只有压抑不住的抽泣,从旁听席的角落漏出来,一下一下,刺得人耳膜生疼。
你们都活该！
一声尖叫炸开。
被告席上的苏明艳豁然起身,手铐脚镣撞出一阵刺耳的哗啦声。
她头发乱得一团糟,一双眼睛血红,死死瞪着前方。
你们这些有钱人！还有那些妄想靠一张脸翻身的穷鬼！你们的脸,只配用我调制的毒药来涂！
法官脸色铁青,法槌重重砸下。
咚的一声巨响,震得人心口一跳。
被告,肃静！
法官的声音带着压不住的怒火,在庭内滚过。
那不是贫穷！那是反社会人格！
判决书被宣读。
故意伤害,生产销售有毒有害品,诈骗。
数罪并罚,赔偿两千七百万,入狱十五年。
我走出法院。
午后的太阳晃得我眼底发酸。
攥在手里的判决书副本,纸边硌得掌心生疼。
我把它对折,撕开。
再对折,再撕。
直到它在我手里变成一团没法再撕的纸屑,我才松开手。
碎纸被风卷走,撒了一地,落进尘土。
天黑透了,街边的霓虹灯招牌一个个亮起来。
我跟秦峥并排走在夜市里,孜然和油炸的香气裹着鼎沸人声,扑面而来。
拐角有个小摊,一个穿得很干净的姑娘,安安静静守着一架小小的玻璃蒸馏器。
玻璃罐里,新鲜的玫瑰花瓣在热水里浮沉,小小的酒精灯在底下烤着,一滴滴液体顺着导管凝结、滴落。
她看到我们,头下意识地缩了一下,但还是把一份文件递了过来,双手捧着。
哥哥姐姐,可以看看。
她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楚。
这是我送检的报告,这批次的纯露,保证零添加,很安全的！
秦峥接过去,一页页翻看,然后冲我点了下头。
我扫码付钱,买了一小瓶。
拧开盖子,湿润的玫瑰香气瞬间溢满鼻腔。
倒几滴在手心,拍在脸上。
冰凉的液体浸润皮肤,把一整天的疲惫和燥热都带走了。
夜市的暖色灯光照下来,我脸上的水珠亮晶晶的。
我抬起头,迎着光。
明天,会是个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