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苏晚宜珍藏的旧照片时,许言初搂着她腰的手刺得我眼疼。
谁还没个年少轻狂她合上相册像合上保险柜。
许言初回国的消息刷爆朋友圈,她指尖划过他照片微微发颤。
深夜书房传来压抑啜泣,门缝泄出她反复播放的《卡农》。
我订了最早飞冰岛的航班,关机前收到她短信:明天家宴,别迟到。
机场监控屏突然亮起,许言初在VIP通道紧紧拥抱着她。
画面切换成她手机投屏——草稿箱躺着未发送的求救:顾衍救我!他用妈妈威胁...
病房门推开,许言初的枪抵着她太阳穴:顾总,用你换她
衣帽间最顶层的榉木收纳盒落了层薄灰。
我踮脚取下它,想腾个位置放苏晚宜新拍的那套雪山写真。
盒盖掀开的瞬间,樟脑丸陈旧的气息裹挟着时光扑面而来。
不是预想中的旧围巾或毕业纪念册。
是一本厚重的、深蓝色绒面相册。封面没有任何文字,只压印着繁复的欧式花纹,像一本尘封的魔法书。
鬼使神差地,我拂去灰尘,翻开了第一页。
时间仿佛瞬间倒流。
十几岁的苏晚宜,穿着洗得发白的蓝白校服,扎着高高的马尾,笑容灿烂得晃眼,带着未经世事的青涩和蓬勃的生命力。她微微侧着头,靠在一个同样穿着校服的少年肩头。少年眉眼清俊,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极其自然地、占有性地环在苏晚宜纤细的腰侧。
照片右下角,一行褪了色的蓝黑墨水字迹,清隽有力:
晚宜&言初,十七岁夏。图书馆后。
许言初。
这个名字像一把淬了冰的钥匙,猛地捅进记忆的锁孔,开启尘封的旧匣子——关于苏晚宜那段讳莫如深的青春,关于那个占据了她整个少女时代的、被所有人称为白月光的存在。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闷痛感猝不及防地蔓延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过照片上少年放在苏晚宜腰间的那只手,那姿态里的亲昵和宣示,隔着泛黄的相纸,依旧带着灼人的温度。
看什么呢苏晚宜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刚沐浴后的水汽和慵懒。
我猛地合上相册,动作快得像被烫到。深蓝色绒面在掌心留下粗糙的触感。
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过来,目光落在我手中的相册上,琥珀色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惯常的平静无波。
哦,这个。她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伸手极其自然地从我手中抽走相册,看也没看,直接塞回了那个榉木盒子里,啪嗒一声扣上盒盖。动作流畅利落,像银行职员合上装满现金的保险柜。
谁还没个年少轻狂的时候她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自嘲,目光扫过我略显僵硬的脸,陈芝麻烂谷子了,顾总还吃这口隔夜醋
她将盒子随手放回顶层,仿佛那里面装的不是她鲜活的、铭心刻骨的青春,而真的只是一堆无关紧要的垃圾。然后,她拿起吹风机,嗡嗡的噪音瞬间填满了衣帽间的安静,也阻断了我所有未出口的疑问。
---
三天后,许言初回国的消息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深水炸弹,瞬间在苏晚宜的朋友圈炸开了锅。
高中同学群、大学校友群、甚至我们共同好友的私人动态,都被同一条信息疯狂刷屏——几张在机场VIP通道抓拍的照片。照片里的男人穿着剪裁完美的烟灰色羊绒大衣,身形挺拔,眉眼褪去了少年的青涩,沉淀出成熟男人的清隽温润,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对着镜头微微颔首。背景是巨大的落地窗外停靠的私人飞机,低调而奢华。
配文更是五花八门:
恭迎许公子荣归故里!
我的天!言初学长还是帅得人神共愤!
许氏太子爷这排面!听说这次回来要接手亚太区了
@苏晚宜
老同学,你家的白月光回来啦![坏笑][坏笑]
我端着咖啡杯,斜靠在书房门口,目光落在客厅沙发上的苏晚宜身上。
她捧着手机,指尖在屏幕上缓慢地滑动着。屏幕的光映亮她半边脸庞,平日里总是冷静自持的眉眼,此刻却笼罩着一层我看不懂的、极其复杂的情绪。不是纯粹的怀念或喜悦,更像是一种混杂着震动、茫然、甚至…一丝极其细微的恐惧她的指尖停留在许言初那张特写的、温润含笑的脸上,几不可察地微微发颤。
手机震动起来,屏幕跳出备注名——林薇,她高中时代最好的闺蜜,也是当年言晚CP的头号粉头。
苏晚宜像是被这震动惊醒了,猛地回过神。她指尖一滑,飞快地挂断了来电。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然后,她迅速锁屏,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沙发上,仿佛那是个烫手山芋。
她抬起头,目光有些飘忽地看向我,扯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公司…有点急事,我上去处理一下。声音干涩,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绷。
没等我回应,她几乎是逃也似的站起身,快步走向通往二楼的楼梯。拖鞋踩在木质台阶上,发出有些凌乱的声响。
---
深夜的死寂被一种极其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声响打破。
不是梦呓,也不是翻身。那声音很轻,带着极力克制的哽咽,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堵在喉咙深处,又顽强地、破碎地泄露出来,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我睁开眼,身侧的位置空着,冰冷的被褥显示主人已离开多时。
声音来自书房。
我悄无声息地下床,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像夜行的猫。书房的门虚掩着,昏黄的光线从门缝里泄出,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影。
透过那道缝隙。
苏晚宜蜷缩在宽大的书桌后那张高背皮椅上。她没有开大灯,只有书桌上一盏复古的绿罩台灯散发着幽暗的光晕。她整个人陷在椅背的阴影里,双手紧紧抱着膝盖,头深深地埋着,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地耸动着。
那压抑的啜泣声,正是从她埋着的双膝间溢出。破碎,绝望,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种溺水般的窒息感。
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幽幽的光映着她蜷缩的身影。屏幕上,赫然是音乐播放器的界面。正在循环播放的,是那首她曾经无数次弹奏给我听、说是她最爱的曲子——帕赫贝尔的《D大调卡农》。
此刻,那支本该宁静、平和、充满治愈力量的旋律,在昏暗的书房里,在苏晚宜压抑痛苦的啜泣声中,却弥漫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凉和绝望。每一个音符,都像沉重的鼓点,敲打在凝固的空气里。
她不是在工作。
她像一个被困在时光囚笼里的囚徒,在深夜无人处,被一首旧曲轻易地击溃了所有坚强的伪装,露出底下鲜血淋漓、不堪重负的内里。
我站在门外冰冷的阴影里,手脚冰凉。那道门缝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隔开了两个世界。门内是她无法言说的痛苦和沉溺的旧时光,门外是我这个被彻底排除在外的、名义上的丈夫。
许言初。只有这个名字,像幽灵般盘踞在这个空间里。
我默默地后退一步,再一步,转身,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冰冷空旷的主卧。将门轻轻带上,也关上了门外那令人窒息的绝望啜泣和循环往复的《卡农》。
---
冰岛航空的APP图标在手机屏幕上亮得刺眼。我指尖悬在确认支付的按钮上方,微微颤抖。
屏幕上显示着:雷克雅未克,单程。明天上午10:15。经济舱。不可退改。
冰冷的电子提示音在死寂的凌晨书房里格外清晰。窗外,城市尚未苏醒,只有零星的灯火点缀着墨色的天幕。
胸腔里像是塞满了浸透冰水的棉絮,又冷又沉,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滞涩的痛感。苏晚宜昨夜在书房绝望蜷缩的身影,和那压抑破碎的啜泣声,如同梦魇般反复回放。许言初那张温润含笑、带着无形压迫感的照片,与相册里少年搂在她腰间的手重叠。
够了。
真的够了。
这精心维持的、摇摇欲坠的平静假象。这同床异梦、被一个幽灵时刻窥视的婚姻牢笼。这眼睁睁看着她为另一个人痛苦失态却无能为力的钝痛。
与其留下看一场早已写好结局的旧梦重演,不如提前退场,保留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尊严。
指尖重重落下。
支付成功的绿色弹窗跳了出来。一封确认邮件瞬间涌入邮箱。冰岛,世界的尽头。那里只有冰川,极光,和亘古的荒凉。没有苏晚宜,没有许言初,没有这令人窒息的爱恨纠葛。
手机屏幕暗下去,像熄灭了一簇微弱的火苗。就在此时,屏幕又猛地亮起,幽蓝的光映着我疲惫的脸。
是苏晚宜的短信。
只有短短一行字,没有任何称呼,没有任何情绪,像一纸冰冷的工作通知:
明天中午12点,锦园。家宴。别迟到。
家宴给谁的家宴为谁接风
答案不言而喻。
一股冰冷的嘲讽从心底升起。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手指划过屏幕,干脆利落地按下关机键。
屏幕彻底陷入黑暗。
---
机场的喧嚣像一锅煮沸的粥。巨大的落地窗外,钢铁巨鸟起起落落,奔向各自的目的地。我拉着登机箱,混在安检口排成长龙的人流中,广播里机械的女声用中英文交替播报着航班信息,空气里弥漫着快餐、咖啡和旅行者匆忙的气息。
心是麻木的,像一块被反复捶打又冻结的冰。冰岛的攻略在背包里,那是我为自己选择的放逐之地,一个没有过去、没有苏晚宜的空白之地。
前往雷克雅未克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FI506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
广播响起。我深吸一口气,拉起箱子,准备汇入登机的人流。
就在转身的刹那,眼角余光瞥到斜上方悬挂的巨大监控显示屏。那通常是滚动播放航班信息或安全提示的。此刻,其中一个屏幕的画面却瞬间攫住了我的视线,像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扼住了我的喉咙!
画面是机场最隐秘、安保最森严的区域——VVIP贵宾通道的出口。
镜头清晰得纤毫毕现。
许言初穿着挺括的深色大衣,身姿依旧挺拔清隽。他站在通道口,微微张开双臂。而被他紧紧拥在怀里的——
是苏晚宜!
她穿着我从未见过的一条米白色羊绒连衣裙,勾勒出纤细的腰身,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后。她的脸埋在许言初的肩窝处,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看到她单薄的脊背,在许言初有力的臂膀环抱下,显得那样脆弱,那样…契合。
许言初的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手臂收得很紧,像要将她彻底揉进骨血里。他的侧脸线条在镜头下异常清晰,嘴角不再是面对镜头的温润笑意,而是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眼底深处翻涌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浓烈到近乎偏执的占有欲。
那不是久别重逢的喜悦拥抱。
那是一个宣告所有权的、充满掌控和独占意味的禁锢!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巨大的荒谬感和被当众扒光般的耻辱席卷全身!我像个傻子!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提前溜不过是给别人腾地方!成全他们旧梦重温!
胸腔里翻江倒海,恶心感直冲喉头。我死死攥着登机箱的拉杆,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愤怒、嫉妒、被愚弄的狂躁在血管里疯狂叫嚣,几乎要冲破理智的牢笼!
就在我濒临失控的边缘,准备不顾一切冲向那个通道口时——
那块巨大的监控屏幕,画面猛地一闪!
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强行切换!
原本清晰的VVIP通道拥抱画面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极其私密、令人毛骨悚然的界面——是苏晚宜的手机屏幕实时投屏!
屏幕上,赫然是短信的草稿箱界面。
最上面一条,显示着未发送的状态。收件人一栏,孤零零地躺着两个字:顾衍。
而草稿的内容,只有寥寥几个字,却像烧红的烙铁,带着绝望的嘶喊,狠狠烫进我的瞳孔:
顾衍救我!他用妈妈威胁我…
嗡——!
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所有的愤怒、嫉妒、耻辱,在这一刻被这行字带来的巨大惊恐和彻骨寒意彻底碾碎!
威胁妈妈
许言初!
刚才那个拥抱…不是旧情复燃…是…胁迫!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停止跳动!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瞬间从头顶浇下,四肢百骸一片冰凉!
砰——!!!
一声沉闷得如同重物落地的巨响,猛地从VVIP通道的方向炸开!紧接着是人群短促的惊呼和骚动!
我猛地抬头,循声望去!
只见通道口那厚重的、需要特殊权限才能开启的金属安全门,竟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里面猛地撞开!门板重重地拍在墙壁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回响!
苏晚宜的身影踉跄着从门内冲了出来!她头发散乱,脸色惨白如纸,米白色的裙摆被撕破了一道口子,露出膝盖上刺目的擦伤和血痕!她眼神惊恐万状,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鹿,目光疯狂地在混乱的人群中搜寻!
下一秒,她的视线穿透喧嚣和混乱,精准地、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地钉在了僵在原地的我身上!
顾衍——!!!她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出来,声音破碎凄厉,带着濒死的绝望和巨大的恐惧!
---
顾衍——!!!
那声凄厉到变调的嘶喊,像一把烧红的尖刀,狠狠刺穿机场的喧嚣,也刺穿了我被恐惧冻结的四肢百骸!苏晚宜眼中那种濒死的绝望和求救的信号,像高压电流瞬间击溃了我所有的迟疑!
身体比大脑更快一步做出反应!
我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猛地将碍事的登机箱狠狠踹开!箱子撞在旁边旅客身上,引来惊叫,但我已无暇顾及!肾上腺素疯狂飙升,视野里只剩下那个从VVIP通道冲出来的、摇摇欲坠的身影!
我拨开挡在身前惊愕的人群,不顾一切地朝着苏晚宜的方向狂奔!每一步都踏在冰冷光滑的地砖上,发出沉重急促的回响,如同战鼓擂在心头!
晚宜!过来!我嘶吼着,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和愤怒而劈裂变形。
苏晚宜也看到了我,如同在漆黑的海域中看到了唯一的灯塔。她拖着受伤的腿,跌跌撞撞地向我扑来,泪水混合着汗水疯狂滚落,脸上写满了巨大的惊恐。
就在她距离我只有几步之遥时——
VVIP通道那扇被撞开的厚重安全门内,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闪出!
是许言初!
他依旧穿着那件挺括的深色大衣,但此刻脸上温润的笑意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阴鸷和暴戾!他的动作快得惊人,几个箭步就追上了踉跄的苏晚宜,一只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如同铁钳般,猛地从后面死死捂住了她的嘴!
唔——!!!苏晚宜的求救声瞬间被堵死在喉咙里,化为绝望的呜咽!她拼命挣扎,双手胡乱地抓挠着许言初的手臂,双腿徒劳地踢蹬!
放开她!我目眦欲裂,爆发出野兽般的怒吼,加速冲过去!
然而,许言初的动作更快!他眼神冰冷地扫了我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不屑和一种掌控一切的残忍。捂在苏晚宜嘴上的手猛地用力,另一只手则极其迅速地探入大衣内侧口袋!
一道冰冷的金属寒光闪过!
一把小巧却散发着致命气息的黑色手枪,稳稳地抵在了苏晚宜的太阳穴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周围旅客的尖叫声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都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这如同电影画面般惊悚的一幕!机场安保人员吹响了刺耳的哨子,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但投鼠忌器,不敢靠得太近!
别动!都别动!许言初的声音响起,不再是温润的公子音,而是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冰冷和疯狂,清晰地穿透了死寂的空气。他的枪口稳稳地压在苏晚宜的太阳穴上,手指扣在扳机护圈上,眼神像淬了毒的蛇,死死地盯着我。
顾总,他嘴角勾起一个极其扭曲的、带着浓重嘲弄的弧度,声音不高,却清晰地敲打着我的耳膜,如同地狱的丧钟:
这么着急走
不如…用你,换她
冰冷的枪管死死抵着苏晚宜的太阳穴,金属的寒意透过薄薄的皮肤,直刺骨髓。
她被迫半仰着头,身体因极度的恐惧而剧烈颤抖,牙齿无法控制地咯咯作响,泪水混合着汗水疯狂滚落,在惨白的脸上冲刷出狼狈的痕迹。
琥珀色的眼眸里只剩下纯粹的、濒死的绝望,像被蛛网缠住的蝶,徒劳地扇动着破碎的翅膀。
许言初的手臂如同铁箍,将她死死禁锢在身前。他微微侧着头,温热的呼吸喷在苏晚宜汗湿的鬓角,声音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亲昵和残忍:别怕,晚宜…很快…就结束了…
那语气,像情人间最温柔的安抚,却比任何威胁都更令人心胆俱裂。
他抬起眼,目光越过苏晚宜颤抖的发顶,精准地锁定了僵在几步之外的我。那眼神像淬了剧毒的冰凌,充满了掌控一切的快意和赤裸裸的嘲弄。
顾总,他微微扬起下巴,枪口示威性地在苏晚宜的太阳穴上碾了碾,引得她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考虑好了吗用你,换她和她妈妈的命。这笔交易,很划算。
划算你妈!我胸腔里的怒火几乎要炸开,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迸出来的火星,许言初!你他妈就是个疯子!放开她!
疯子许言初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死寂的机场大厅里回荡,异常瘆人,对,我是疯了!被你们逼疯的!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歇斯底里的狂怒,眼底的温润彻底被猩红的暴戾取代!
当年许家破产!我爸跳楼!我妈躺在ICU等死的时候!你们顾家在哪里!他嘶吼着,脖颈上青筋暴起,枪口因为激动而微微晃动,苏晚宜在哪里!她不是爱我吗!她不是说要跟我同甘共苦吗!结果呢!她转头就投入了你的怀抱!成了高高在上的顾太太!
是你!顾衍!是你趁人之危!用你顾家的权势压垮了许家!抢走了我的晚宜!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怨毒得如同淬毒的匕首,你们顾家吸着许家的血上位!你们这对狗男女踩着我家人的尸骨逍遥快活!凭什么!
许家破产是经营决策失误!跟我家有什么关系!我试图反驳,声音却因巨大的荒谬感而发颤。这根本是毫无逻辑的迁怒!
闭嘴!许言初厉声打断我,枪口猛地一顶!苏晚宜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身体瞬间僵直!
没关系!哈哈哈!他疯狂地大笑起来,眼神混乱而偏执,没关系苏晚宜为什么会离开我!没关系她妈妈为什么会乖乖听我的话!没关系我为什么能站在这里!
他猛地收住笑声,眼神瞬间变得如同毒蛇般阴冷,嘴角勾起一个扭曲的弧度:顾衍,我没时间跟你废话。现在,扔掉你身上所有东西!钱包!手机!钥匙!双手抱头!慢慢走过来!我只给你十秒钟!
他的手指,缓缓地、带着一种残忍的仪式感,搭在了扳机上!
十…
九…
倒数的声音如同丧钟,敲在每个人的心脏上!周围的空气凝固到了极点!安保人员端着防暴盾牌和枪,却投鼠忌器,冷汗顺着他们的额角滑落。记者们的镜头疯狂地对准这惊悚的一幕,闪光灯噼啪作响。
苏晚宜的眼泪汹涌而出,她拼命地摇着头,用尽全身力气想挣脱许言初的钳制,喉咙里发出呜呜的绝望悲鸣,眼神死死地望着我,里面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无声的乞求——不要过来!
八…
七…
我死死地盯着许言初搭在扳机上的手指,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冲破肋骨!巨大的恐惧和愤怒如同冰火两重天,撕扯着我的神经。扔掉东西走过去那无异于送死!许言初已经彻底疯了!他根本就没打算放过任何人!
六…
五…
怎么办!怎么办!苏晚宜绝望的眼神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灵魂上!还有苏妈妈!她到底在哪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如同惊雷般猛地炸开!并非来自许言初的方向!
声音来自VVIP通道的深处!
许言初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疯狂的表情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愕!他捂在苏晚宜嘴上的手,下意识地松开了力道!
data-fanqie-type=pay_tag>
啊——!!!苏晚宜抓住这瞬息的机会,爆发出求生的本能!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推!同时身体猛地向下一矮!
砰!
几乎是同一瞬间!第二声枪响!来自侧上方!
一颗子弹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精准无比地击中了许言初持枪的右臂!
呃啊——!!!许言初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持枪的手臂猛地向后甩去!那把致命的黑色手枪脱手飞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哐当一声砸在几米外的光洁地砖上!
机会!!!
我像一头蓄势已久的猎豹,在枪响的瞬间就冲了出去!目标不是许言初,而是刚刚挣脱钳制、摔倒在地的苏晚宜!
晚宜!我嘶吼着,一个飞扑,用身体将她死死地护在身下!后背完全暴露在许言初的方向!
抓住他!
不许动!
周围的特警如同潮水般涌上!训练有素的身影瞬间将捂着手臂痛苦嚎叫、试图挣扎的许言初死死按倒在地!冰冷的手铐咔嚓一声锁紧了他的手腕!
放开我!你们这群废物!放开!许言初像一头受伤的困兽,疯狂地扭动着身体,脸上沾满了自己手臂溅出的鲜血,眼神依旧怨毒地盯着被护在我身下的苏晚宜,苏晚宜!你跑不了!你妈也跑不了!你们都得死!都得给我许家陪葬——!!!
他的嘶吼被一块强硬的布团狠狠堵住,只剩下沉闷绝望的呜咽。
---
妈——!!!
苏晚宜挣脱我的怀抱,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向VVIP通道口。她的声音撕心裂肺,带着失而复得的巨大恐惧和狂喜。
通道内弥漫着淡淡的硝烟味和血腥气。几名穿着黑色作战服的特警正围在一个角落。
苏妈妈被两名女警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正从里面走出来。她身上裹着一件特警的黑色外套,脸色苍白憔悴得吓人,眼窝深陷,嘴唇干裂起皮,头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她的一条腿似乎受了伤,走路有些踉跄,全靠女警的支撑。
但当她看到冲过来的苏晚宜时,那双浑浊疲惫的眼睛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光亮!
晚…晚宜…
苏妈妈的声音嘶哑微弱,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难以置信的狂喜。她挣脱女警的搀扶,张开双臂,用尽全身力气迎向自己的女儿!
妈——!!!苏晚宜一头扎进母亲的怀抱,双臂死死地环抱住母亲瘦削的身体,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压抑了太久的恐惧、委屈、痛苦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她放声痛哭,哭声凄厉而宣泄,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像一个迷路多年终于找到家的孩子。
苏妈妈也紧紧抱着女儿,老泪纵横,布满皱纹的手颤抖着,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苏晚宜的后背和头发,嘴里语无伦次地呢喃着:没事了…没事了…妈在…妈在…不怕了…我的晚宜不怕了…
母女俩紧紧相拥,在硝烟未散的通道口,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哭得撕心裂肺。那是历经生死劫难后的重逢,是支撑彼此熬过黑暗的唯一慰藉。
我站在几步之外,看着这令人心碎又动容的一幕,喉咙哽塞,眼眶发热。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实处,巨大的疲惫和后怕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
一名特警队长走到我身边,低声汇报:顾先生,许言初已被完全控制。苏女士的母亲受了些惊吓和皮外伤,腿部扭伤,没有生命危险。我们在通道内的一个临时储物间找到她,她被限制了自由,但没有受到严重身体伤害。另外…他顿了顿,声音更沉,里面发现一名受伤男子,是许言初的司机,企图反抗,被我们击伤制服,已送医。
我点点头,目光落在相拥哭泣的母女身上,声音沙哑:麻烦安排救护车,送她们去医院,做全面检查。
---
医院的消毒水气味冰冷刺鼻。高级单人病房里却弥漫着劫后余生的温暖。
苏妈妈躺在病床上,打着点滴,腿上固定着支架。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好了很多,正拉着女儿的手,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脸上带着心有余悸却又无比满足的笑容。
苏晚宜坐在床边,仔细地削着一个苹果。她的眼睛红肿得厉害,脸色憔悴,但眉宇间那股沉重的阴霾和恐惧,已经消散了大半。她削得很慢,很认真,长长的苹果皮垂落下来,像一道温暖的弧线。
我轻轻推开病房门,手里拎着刚买的、还冒着热气的清粥和小菜。
苏妈妈看到我,立刻露出笑容:小顾来啦!快进来!哎哟,又麻烦你跑一趟!
苏晚宜削苹果的动作顿住了。她抬起头,目光看向门口的我。那双红肿的、还带着泪痕的琥珀色眼眸里,没有了往日的清冷平静,也没有了被胁迫时的绝望恐惧,只剩下一种极其复杂的、如同打翻了调色盘的情绪——有浓重的愧疚,有无地自容的难堪,有劫后余生的疲惫,还有一丝…小心翼翼的探寻。
她飞快地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握着水果刀的手指微微收紧。
我将粥放在床头柜上,对苏妈妈温和地笑了笑:阿姨,感觉好点了吗喝点热粥吧。
好多了好多了!多亏了你啊小顾!要不是你…苏妈妈说着,眼圈又有些发红,感激地拍了拍我的手背。
苏晚宜默默地放下削了一半的苹果和刀,站起身,声音低哑地说:妈…你先喝粥…我…我出去透透气…她低着头,快步从我身边走过,像一只受惊后急于逃离的兔子,带起一阵微弱的、带着药水味的风。
我看着她匆匆离去的纤细背影,沉默了几秒,对苏妈妈轻声说:阿姨,您慢用,我出去看看她。
---
医院的空中花园在深秋的午后显得有些寂寥。枯黄的藤蔓缠绕着冰冷的金属架,几盆耐寒的绿植也蔫蔫地垂着叶子。寒风穿过楼宇,发出呜呜的声响。
苏晚宜背对着入口,站在玻璃围栏边,单薄的身影在寒风中显得格外萧索。她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手臂,肩膀微微耸动。
我慢慢走过去,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没有靠近,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像一个无声的守护者。
寒风卷起她散落在肩后的长发,拂过她苍白的侧脸。她似乎感觉到了我的存在,身体僵硬了一下,却没有回头。
沉默在冰冷的空气中蔓延,带着沉重的、未愈的伤口。
许久。
她才极其缓慢地转过身。脸上泪痕交错,眼睛红肿得像桃子,嘴唇倔强地抿着,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脆弱和孤注一掷的勇气。
她抬起头,那双盛满了泪水、如同被暴雨洗刷过的琥珀色眼眸,直直地看向我。里面没有了闪躲,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愧疚、痛苦,和一种近乎卑微的祈求。
顾衍…她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残破的胸腔里艰难地挤出来,…对不起…
泪水再次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滚落,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言初他…他回国前就联系我了…他说…他说他知道我妈当年…为了帮我爸周转资金…挪用了她单位的一笔款子…虽然后来补上了,但证据还在他手里…
她哽咽着,身体因为巨大的情绪冲击而微微颤抖:他用这个威胁我…逼我跟他见面…逼我…逼我配合他…他说…他说只要我听话…他就把证据给我…就不会告发我妈…
我害怕…顾衍…我真的好害怕…她无助地摇着头,泪水涟涟,我妈她…她一辈子清清白白…老了老了…不能因为我毁了名声…毁了晚年…我…我不敢告诉你…我怕…怕你瞧不起我…怕你觉得我家里…
她泣不成声,后面的话被剧烈的抽噎淹没。瘦弱的肩膀在寒风中无助地耸动,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卷走的枯叶。
原来如此。那张化验单般的威胁。那深夜绝望的《卡农》。那机场看似亲昵实则胁迫的拥抱。所有的不解,所有的反常,都指向一个母亲的名誉和一个女儿被掐住的软肋。
看着她哭得几乎背过气去,看着她眼中深不见底的愧疚和痛苦,那积压了许久的、被隐瞒被欺骗的怒火和失落,在这一刻,被一种更汹涌的心疼彻底覆盖。
我向前一步,伸出手,没有去擦她的眼泪,只是轻轻地、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道,将她颤抖的、冰冷的身体,小心翼翼地拥进了怀里。
她的身体瞬间僵直,随即像是被抽走了所有支撑,彻底软了下来。她将脸深深埋进我的肩窝,滚烫的泪水瞬间濡湿了我的衬衫,压抑已久的哭声终于彻底爆发出来,带着劫后余生的委屈、恐惧和深深的懊悔。
不怪你…晚宜…我的手臂收拢,将她冰冷颤抖的身体紧紧拥住,下巴轻轻抵着她柔软的发顶,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种抚平惊涛的力量,都过去了…没事了…你妈妈没事了…你也没事了…
是我不好…她的声音闷在我的肩窝里,带着浓重的哭腔,我不该…不该不相信你…不该…一个人扛…
没关系。我轻轻拍抚着她单薄的后背,感受着她在我怀里渐渐放松下来的颤抖,以后,不用一个人扛了。
寒风吹过空旷的花园,卷起几片枯叶。怀中的人哭声渐歇,只剩下细微的抽噎,像只疲惫归巢的鸟儿,终于找到了可以栖息依靠的港湾。
阳光艰难地穿透厚重的云层,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投下几缕微弱却温暖的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