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手术台上,躺着我自己的尸体。
而我,却要用我情敌的双手,为被丈夫谋杀的自己,画上最后一妆。
这场由死亡开启的复仇,注定要用最疯狂的方式,揭开所有伪装。
【1】
小纾的皮肤一向很好,麻烦你了,漫漫,一定让她走得体面些。
周衍的声音温柔得像一汪春水,可这汪水,却淬着剧毒,一滴一滴,淋在我的灵魂上,灼烧出滔天的恨意。
他叫我,漫漫。
苏漫,他养在外面的金丝雀,也是我现在这张脸的主人。
而他口中的小纾,是我,林纾。
三天前,我死于一场精心策划的意外车祸,现在,我的尸体就躺在面前这张冰冷的金属解剖台上。
我,一个国内顶尖的遗体整容师,死后重生在了丈夫情人的身体里,然后被我的丈夫亲手带到了我的尸体面前。
他甚至还柔情款款地请求我,用我最引以为傲的技术,亲自为我自己的尸体入殓、化妆。
世界上还有比这更荒诞、更残忍的事情吗
我低着头,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眼底翻涌的惊涛骇浪,用属于苏漫那娇媚柔软的声线,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的指尖抑制不住地颤抖。
三天前,我从一片粘稠的黑暗中醒来,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香水味,以及镜子里那张过分美艳却完全陌生的脸。
紧接着,属于这具身体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入我的脑海。
苏漫,二十四岁,一个没什么名气的野模,一年前被我那结婚七年的丈夫周衍看上,成了他的秘密情人。
而我灵魂苏醒的这一刻,恰好是苏漫得知我车祸身亡,欣喜若狂地准备去见周衍的那个清晨。
我还没来得及消化这匪夷所思的一切,周衍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他的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悲恸,他说：漫漫,小纾走了。她生前最爱美,你是她最信任的遗体整容师……的徒弟,我想请你,为她画最后一程的妆。
苏漫,为了能更懂周衍,为了能有更多共同话题,曾谎称自己是我的崇拜者,去我开的培训班上过几节课。
周衍竟还记得。
他用这个理由,将苏漫带到了这里,带到了我的面前。
这是一种何等残忍的炫耀和示威！他要让他的新欢,亲眼见证我这个旧人的落幕,甚至亲手为我送葬。
我穿着苏漫那身香风扑鼻的连衣裙,站在自己冰冷的尸体旁,周围福尔马林的气味,才是我真正熟悉的味道。
周衍站在我身后,一只手看似安抚地搭在我的肩膀上,实则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开始吧,漫漫。别怕,就当是完成一件艺术品。他轻声说。
我怕我怎么会怕。
我只是恨！恨意像无数条毒蛇,啃噬着我的五脏六腑。
我缓缓抬起手,戴上乳胶手套,拿起了那套我再熟悉不过的工具。我的手依旧在抖,但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压抑。
周衍以为他掌控了一切,他以为他赢了。
他不知道,他亲手送来的,不是一个供他炫耀胜利的战利品,而是一个从地狱爬回来,准备向他索命的亡魂。
我拿起清创的镊子,目光落在我自己那张苍白而略带浮肿的脸上。
车祸多么拙劣的谎言。
作为顶尖的遗体整容师,我只需一眼,就能看出致命伤并非撞击。
在我自己尸体的脖颈处,有一片很不明显的皮下出血点,那是被用力扼住喉咙才会留下的痕迹。
我是被他亲手掐死的！
周衍,我的丈夫,那个在我父母去世后,对我许诺会照顾我一生一世的男人,他亲手杀了我。
然后,他带着他的情人,站在这里,欣赏着他的杰作。
我的心,比躺在这里的尸体还要冰冷。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情绪,开始了我人生中最诡异、最重要的一次工作。
我要亲手为自己整理遗容,我要在这张死去的脸上,找到他犯罪的全部证据。
周衍,你看着。
我会让你看看,我这双手,不仅能让逝者安息,也能让生者……坠入地狱。
【2】
我的指尖,冰冷而稳定,掠过自己曾经的脸颊。
那张我看了三十年的脸,此刻苍白得像一张纸。我能清晰地看到尸斑已经开始在我皮肤下沉淀,呈现出暗紫色的痕迹。
周衍就站在我身后,像一个监工,他的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
我必须表现得像苏漫,一个对尸体感到恐惧,却又不得不强装镇定的小情人。
我故意让手里的粉底刷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啊……我用苏漫的声线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身体也配合地向后缩了一下,肩膀微微颤抖。
周衍立刻扶住我,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怎么了,漫漫还是害怕吗
没、没有,周哥。我低下头,声音里带着哭腔,我只是……只是看到林纾姐这样,心里难受。她……她对我那么好。
这话说得我自己都想吐。
苏漫的记忆里,充满了对我的嫉妒和怨恨。她觉得是我这个黄脸婆占着周衍妻子的位置,才让她无法上位。
周衍似乎对我的反应很满意,他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在空旷的停尸间里显得格外阴冷。
她已经过去了。人总是要向前看的,不是吗他拍了拍我的背,语气像是安抚,又像是警告,专心点,把她弄得漂亮些,我们也好早点结束。
我重新捡起粉底刷,心中冷笑。
结束不,周衍,一切才刚刚开始。
我开始工作。
清洗、消毒、按摩……每一个步骤,我都做得极其缓慢而细致。这不仅是为了寻找证据,更是为了拖延时间,让我能冷静地思考。
在清洗脖颈的时候,我不经意地多停留了几秒。
那片皮下出血点,在清洗过后更加明显。外行人或许会忽略,但在我眼里,这就是最直接的控诉。除了扼痕,我还发现了一些极其细微的针孔,隐藏在耳后的皮肤褶皱里。
这是什么注射
我的心猛地一沉。
周衍的计划,比我想象的还要周密。他先用药物让我昏迷,再动手掐死我,最后伪造车祸现场。
这个男人,心思缜密,手段狠辣,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七年的夫妻情分,在他眼里,竟一文不值。
我想起了我们最后一次争吵。
就在车祸前一周,我无意中发现,他瞒着我,给我买了一份巨额的人身意外保险,受益人是他自己。
我当时质问他,他却用一贯的温柔语气解释,说这是为了我们的未来,万一我出了什么意外,他也能有个保障。
现在想来,那哪里是保障,分明是催命符！
他早就想我死了。
我垂下眼,用遮瑕膏小心翼翼地盖住那些痕迹。现在还不能让他发现我知道了什么。
我要扮演好苏漫这个角色,一个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愚蠢又贪婪的女人。
只有这样,我才能留在他身边,找到足以将他钉死的铁证。
化妆的过程,对我来说是一种极致的煎熬。
我为无数陌生人画过送别的妆,让他们带着尊严离开。可如今,我面对着自己,心中却只有无尽的悲凉和恨意。
我看到自己眼角尚未褪去的细纹,那是过去几年为他的事业操劳熬夜留下的。
我看到自己指尖的薄茧,那是常年握着手术刀和化妆刷磨出来的。
我为他,为这个家,付出了我的一切。
而他,却为了钱,为了和这个叫苏漫的女人双宿双飞,残忍地结束了我的生命。
当最后一笔画完,我看着镜子里那张经过精心修饰的脸,美得像一尊没有灵魂的蜡像。
我轻轻放下工具,转过身,对周衍挤出一个属于苏漫的、讨好的笑容。
周哥,好了。
周衍走上前,端详着我的杰作,满意地点了点头。
很好,漫漫,你的手艺没退步。他伸手,用指腹摩挲着我的脸颊,眼神却越过我,看着我身后的那具尸体,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你看,她现在多安静,多美。
我的血液,在那一刻,几乎冻结。
他不是在夸我,他是在欣赏他的作品。
一个被他完美抹去所有痕迹,即将为他换来巨额财富的艺术品。
我强忍着呕吐的欲望,依偎进他怀里,用最甜腻的声音说：周哥,以后……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对吗
周衍抱着我,笑了。
当然,我的宝贝。
他的怀抱,曾经是我最温暖的港湾,如今却成了我最危险的囚笼。
而我,心甘情愿地走了进去。
【3】
我以苏漫的身份,住进了她那间被周衍金屋藏娇的公寓。
这里的一切,都与我曾经那个温馨、素雅的家截然相反。空气里弥漫着甜腻的香水味,衣柜里挂满了昂贵的奢侈品牌,梳妆台上摆满了几乎没怎么用过的昂贵化妆品。
这是一个用钱堆砌出来的华丽鸟笼。
周衍没有在这里过夜,他说林纾的葬礼在即,他需要扮演好一个悲伤的丈夫。
他离开后,我立刻开始疯狂地翻找这个房间。
我必须了解苏漫,了解她和周衍之间的一切。我需要找到可以利用的武器。
苏漫是一个很自恋的女人,她的手机里存了上千张自拍,每一张都
P
得毫无瑕疵。相册的加密文件夹里,是她和周衍的亲密合照。
照片上的周衍,笑得比和我在一起时要轻松、放纵得多。
我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
原来,他早已对我厌倦至此。
在床头柜的抽屉深处,我找到了苏漫的日记。
日记本是粉色的,带着密码锁。我试了几个苏漫可能会用的密码,比如她的生日、周衍的生日,都打不开。
我冷静下来,回想着苏漫的记忆碎片。她极度自恋,又对周衍有着病态的占有欲。
我试着输入了我和周衍的结婚纪念日。
锁,啪的一声,开了。
我的呼吸一滞。苏漫竟然用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做密码,这是一种何等扭曲的挑衅和示威！
我翻开日记,里面的字迹娟秀,内容却充满了贪婪、嫉妒和不甘。
周衍又回那个黄脸婆那里了,他说他爱的是我,可为什么他还不离婚
今天我跟着他们了,林纾那个女人,看起来那么普通,凭什么能拥有周衍我要把属于她的一切都抢过来！
周衍答应我了,很快,很快我就是名正言顺的周太太了。他说,林纾活不了多久了。
最后一篇日记,停留在三天前。
计划就在今晚。周衍说他会处理得干干净净。我好激动,我终于要得到他了！
我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日记本从我手中滑落。
原来,苏漫不仅知情,她还是这场谋杀的同谋！
周衍不是为了她杀我,而是他们……合谋杀了我！
一股前所未有的恶寒从我的脊椎升起,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我一直以为,苏漫只是一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无知第三者。
可我错了,她和我那伪善的丈夫一样,都是刽子手！
那我的重生……又算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她为什么我要重生在一个害死我的女人的身体里
这究竟是上天的恩赐,还是更恶毒的诅咒
我瘫坐在地上,巨大的荒谬感和绝望感几乎将我吞噬。
我该怎么办
报警吗以什么身份说我是林纾的鬼魂附在了苏漫身上警察只会把我当成疯子。
我唯一的出路,就是继续扮演苏漫,从内部瓦解他们。
可现在,每多扮演一秒,我都感到无比的恶心。
我冲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用冷水一遍遍地泼着这张属于苏漫的脸。
镜子里的女人,美艳动人,眼角眉梢都带着风情。
可我知道,这张美丽的皮囊之下,藏着一颗多么肮脏恶毒的心。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一个疯狂的念头逐渐成型。
苏漫……你不是想成为周太太吗你不是想拥有一切吗
好,我就用你的身体,用你的身份,先帮你实现愿望。
然后,再亲手将你和周衍一起,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重新冷静下来,继续在房间里搜索。
在衣柜最底层的一个旧鞋盒里,我发现了一把造型奇特的钥匙,还有一个小小的录音笔。
我按下录音笔的播放键,里面传出的,是苏漫和周衍的对话。
衍,那份保险真的能拿到吗足足两千万呢！这是苏漫贪婪的声音。
放心,只要她一死,我们就能拿到钱。到时候,你想买什么我都给你买。这是周衍的承诺。
可是……我还是有点怕,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不会的,我计划得很周全。你只要按我说的做,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
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这虽然不能直接证明他们谋杀,但足以证明他们有谋财害命的动机！
这是一个重要的筹码。
我又拿起那把钥匙,它看起来像银行保险箱的钥匙。
苏漫还藏了什么秘密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把钥匙或许能为我打开通往真相的另一扇门。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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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纾的葬礼庄重而压抑。
我穿着一身黑色的连衣裙,以苏漫的身份站在周衍的身边。
他看起来悲痛欲绝,眼眶通红,面对前来吊唁的宾客数度哽咽,将一个痛失爱妻的丈夫形象扮演得淋漓尽致。
如果不是我亲眼见过他在停尸间那副冷酷的模样,如果不是我听过那段录音,我几乎都要被他精湛的演技骗过去了。
我垂着头,默默地扮演着一个懂事又悲伤的友人。
我的目光扫过人群,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我的同事,我的朋友,他们都沉浸在悲伤中,没有人注意到我这个不起眼的苏漫。
更没有人知道,他们正在哀悼的林纾,正用另一副皮囊,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硬朗的身影向我们走来。
他穿着一身便服,但那双眼睛锐利如鹰,带着职业性的审视。
是张队。张敬。
他是我父亲生前的忘年交,也是市刑侦支队的队长。我父亲去世后,他一直把我当亲侄女看待。
看到他,我的心猛地一跳。
周衍,张敬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他没有多余的寒暄,只是拍了拍周衍的肩膀,节哀。
周衍立刻挤出几滴眼泪,声音沙哑：张叔,您来了。小纾她……她走得太突然了。
张敬点了点头,目光却不着痕迹地落在了我身上。
那目光,让我浑身一僵。
我能感觉到,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探究和怀疑。
这位是张敬问。
哦,这是苏漫,小纾的朋友,也是一位很优秀的整容师。这次……是她帮忙为小纾整理的遗容。周衍介绍道,语气自然。
我连忙抬起头,对着张敬挤出一个怯生生的微笑：张队长,您好。
我必须表现得像一个不认识他的陌生人。
张敬盯着我的眼睛,看了足足有三秒钟。
那三秒,漫长得像一个世纪。我感觉自己的所有伪装,都要被他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看穿了。
我的手心,瞬间沁满了冷汗。
终于,他移开了视线,语气平淡地对周衍说：周衍,关于林纾的车祸,队里还有些细节需要跟你核实,葬礼结束后,来队里一趟。
周衍的身体有片刻的僵硬,但很快恢复正常：好的,张叔,我一定配合。
张敬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转身离开了。
他从头到尾,没有再看我一眼。
但我知道,他已经对我起了疑心。
不是怀疑我的身份,而是怀疑苏漫这个人和我（林纾）的死有关。
张敬的办案风格我太了解了,他从不放过任何一个疑点。一个和死者丈夫关系暧昧的女人,在葬礼上如此亲密地出现,本身就是最大的疑点。
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巨大的机会！
如果我能想办法联系上他,把我知道的一切告诉他……
但风险也同样巨大。
我该如何向他解释我匪夷所思的经历我拿出的证据,又该如何解释来源
一旦周衍发现我跟警方有接触,以他的狠辣,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让苏漫也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我必须更加小心,更加谨慎。
葬礼结束后,宾客散去。
周衍开车带我回苏漫的公寓。
车里的气氛很沉闷。周衍一言不发,只是抽着烟,眉头紧锁。
我知道,他在担心张敬。
周哥,我小心翼翼地开口,用苏漫那种天真又带着一丝担忧的语气,警察……不会发现什么吧
周衍猛地转过头看我,眼神阴鸷得可怕。
你怕了
我……我当然怕。我低下头,声音颤抖,我们……我们不是说好了,等拿到钱就离开这里吗
周衍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他伸手捏了捏我的脸,力道有些重。
放心,我做事,不会留下任何手尾。那个老警察,不过是例行公事。他冷笑一声,就算他怀疑,没有证据,他也奈何不了我。
是吗
我心中冷笑。
周衍,你太自信了。
你以为你抹去了一切痕迹,却不知道,最大的证据,就活生生地坐在你的身边。
回到公寓,周衍的情绪依旧不高。他喝了很多酒,然后像一头发怒的野兽,将我粗暴地按在床上。
他撕扯着我的衣服,嘴里却一遍遍地喊着：小纾……林纾……
那一刻,我胃里翻江倒海。
他占有着苏漫的身体,心里却不知道是在憎恨我,还是在怀念我。
这种极致的讽刺和屈辱,几乎让我崩溃。
我死死地咬住嘴唇,任由他在我身上发泄。
我不能反抗,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我是苏漫,一个深爱着他,对他百依百顺的情人。
直到他沉沉睡去,我才从床上爬起来,走进浴室。
我看着镜子里那个满身痕迹的女人,眼神里没有了脆弱和悲伤,只剩下淬了冰的坚决。
周衍,你等着。
我会让你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而苏漫……你既然那么想得到他,我就让你们,在黄泉路上,做一对亡命鸳鸯。
【5】
接下来的几天,周衍变得异常警惕。
他去过警局后,虽然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但我能感觉到他内心的焦虑。他开始频繁地查看手机,甚至在我出门买东西的时候,都会打电话来盘问我的行踪。
我知道,张敬的调查给他带来了压力。
而我,则利用这段时间,想尽办法破解那把神秘钥匙的来历。
我跑遍了市里大大小小的银行,拿着钥匙的照片挨个询问,但都一无所获。那钥匙的造型很特殊,并非普通银行的保险箱钥匙。
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我在苏漫的电脑里,发现了一个隐藏的文件夹。
文件夹的密码,又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这个女人,对我的执念,已经到了病态的地步。
文件夹里,只有一张图片,是一家私人仓储公司的广告。广告上,赫然印着和我手中钥匙一模一样的标志。
恒温安保,您的私人宝库。
我立刻查到了这家公司的地址,它位于市郊一个非常偏僻的工业区。
我必须去一趟。
我找了个借口,说心情不好,想去郊区的奥特莱斯逛街散心。
周衍今天似乎有个重要的应酬,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但他派了司机送我,并嘱咐司机寸步不离。
这对我来说,是个麻烦。
在去往奥特莱斯的路上,我故意打翻了咖啡,弄脏了裙子。
哎呀,怎么办,这裙子是周哥送我的,好贵的。我装出焦急的样子。
司机是个老实人,连忙安慰我：苏小姐,没事的,前面就有个商场,我陪您去买一条新的吧。
不用不用,我连忙摆手,我自己去就好,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被周哥知道我这么不小心,他会生气的。
我用周衍来压他,司机果然不敢再坚持。
我迅速下车,走进商场,然后从另一个出口溜走,打车直奔那家私人仓储公司。
仓储公司安保严密,我用苏漫的身份证和那把钥匙,顺利地进入了她的私人仓库。
仓库不大,只有十平米左右,里面堆放着几个大箱子。
我打开箱子,里面装的,竟然全都是……我的东西。
我大学时的画稿,我第一次获奖的设计图,我父母留给我的遗物,甚至还有几件我早已不穿的旧衣服。
这些东西,本应该都放在我和周衍的家里。
苏漫是什么时候,把它们一点一点地偷运出来的
她想做什么
在最后一个箱子的底部,我找到了一个上了锁的金属盒子。
我没有钥匙,但多年的专业训练让我对锁芯结构有一定的了解。我从包里找出一根发夹,对着锁孔,凭着感觉和记忆,开始尝试开锁。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咔哒一声,锁开了。
盒子里,没有我想象中的罪证,也没有钱财。
只有一部黑色的、看起来很旧的手机,和一个
U
盘。
我拿起手机,开机,屏幕亮起,显示着满格的电量。
这是一部没有
SIM
卡的手机,里面很干净,只有一个视频文件。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
我点开视频。
画面有些晃动,似乎是偷拍的。拍摄地点是我家的客厅。
视频里,周衍和我正在激烈地争吵。
周衍,你为什么要买那份保险你是不是盼着我死！这是我的声音,充满了愤怒和不信。
小纾,你冷静点,你听我解释……周衍还在试图狡辩。
我不听！离婚,我们必须离婚！
画面到这里,突然一黑,只剩下声音。
我听到自己尖叫了一声,然后是沉重的倒地声。
接着,是周衍粗重的喘息,和苏漫惊慌失措的声音。
衍……她、她死了吗
闭嘴！还没断气！周衍的声音狠戾无比,快,把药拿过来！按住她！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
我浑身的血液像是瞬间被抽干了。
原来,苏漫不仅是同谋,她还是帮凶！她亲手按住了我,让周衍给我注射了药物！
我以为我早已心如死灰,可看到这一幕,我的心脏还是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而这个
U
盘……
我把它插在随身携带的迷你读卡器上,连接到手机。
U
盘被加密了。
我试了所有我能想到的密码：苏漫的生日、周衍的生日、纪念日……全都错误。
到底是什么苏漫到底还隐藏了什么秘密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周衍派来的司机。
苏小姐,您去哪里了周总的应酬提前结束了,正在赶过来的路上！
我的心猛地一沉。
周衍要过来了！
我不能让他发现我在这里！
我迅速将所有东西恢复原状,锁好仓库,飞快地离开了仓储公司。
我打车回到商场,和司机汇合,装作刚刚买完东西的样子。
回到公寓楼下,周衍的车果然已经停在那里。
他站在车边,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看到我,他大步走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将我的骨头捏碎。
你去哪了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像要吃人。
我……我去买裙子了啊。我强忍着恐惧和疼痛,举起手里的购物袋。
逛了三个小时他冷笑,苏漫,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没有！周哥,你弄疼我了……我疼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周衍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挣扎,但最终还是被狠戾取代。
他把我拖进公寓,砰地一声甩上门。
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他将我死死地抵在门上,高大的身影将我完全笼罩。
我能闻到他身上浓烈的酒气,和他眼底疯狂的杀意。
这一刻,我毫不怀疑,如果我的回答不能让他满意,他会毫不犹豫地,像杀死林纾一样,杀死苏漫。
【6】
我……我只是……我只是去看了林纾姐的墓地。
在周衍疯狂的逼视下,我急中生智,说出了一个让他无法反驳的理由。
我抬起泪眼,用最委屈、最无助的语气说：我心里害怕,周哥。我总觉得林纾姐她……她好像没有走远。我去看看她,跟她说说话,求她不要怪我们……
我故意表现出属于苏漫的愚蠢和迷信,这恰好能解释我为什么会消失那么久。
周衍盯着我,眼神里的杀意和怀疑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似乎是烦躁,又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以后不准再去！他松开我,声音依旧冰冷,死人有什么好看的！
他转身走进客厅,狠狠地灌了一大口威士忌。
我知道,我暂时安全了。
但我同时也意识到,我的处境比想象中更加危险。周衍已经对我起了疑心,他就像一只受伤的野兽,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他变得更加残暴。
更让我不安的是,从那天起,我开始做一些奇怪的梦。
梦里,我不再是林纾,也不是苏漫。
我被困在一个漆黑、冰冷、充满水的地方。我无法呼吸,四肢被无形的东西缠绕,拼命地向上挣扎,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唯一的光源离我越来越远。
那种溺水的窒息感,真实得让我每次都在午夜惊醒,浑身冷汗。
与此同时,一些不属于我,也不属于苏漫的记忆碎片,开始在我脑海中闪现。
那是一个女孩模糊的背影,一条老旧的巷子,还有一个温柔的女声在哼唱着我从未听过的童谣。
这是怎么回事
我的重生,难道还隐藏着其他的秘密
这个身体里,除了我（林纾）的灵魂和苏漫的记忆,难道还有第三个……存在
这个念头让我不寒而栗。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那个加密的
U
盘上。
我必须尽快破解它。
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U
盘里的东西是扳倒周衍的终极武器。
可是,密码到底是什么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遍遍地回想关于苏漫的一切。她的日记、她的照片、她的喜好……
突然,那部来自私人仓库的旧手机给了我灵感。
那部手机为什么会和
U
盘放在一起它们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我打开手机,翻看着里面唯一的那个视频。
视频的最后,是周衍那句恶魔般的低吼：快,把药拿过来！按住她！
按住她……
我的脑海中仿佛有一道闪电划过。
我记起来了。在我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我似乎听到了苏漫带着哭腔的尖叫。
不！周衍！我不要！你说过你只想要钱,你说过不会杀了她的！
苏漫……她最后退缩了
所以,周衍连她也一起……
那个溺水的梦！
不是我的,也不是苏漫的,而是这具身体在死亡瞬间最真实的感受！
周衍在给我注射药物后,并没有放过作为目击者和同谋的苏漫。他杀了她,为了掩盖痕迹,他选择了溺死她！
所以,我的灵魂才能进入这具恰好空出来的身体！
这一切,都不是巧合！
我浑身冰冷,一个更可怕的猜测浮现在心头。
周衍杀了我,是为了骗保。
他杀了苏漫,是为了灭口。
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一个为了钱可以杀掉任何人的恶魔。
那么,U
盘的密码……
如果
U
盘里是周衍的罪证,苏漫设置的密码,一定是一个对她来说最重要,但周衍绝对想不到的数字。
不是她的生日,不是周衍的生日,也不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那会是什么
我盯着手机屏幕,看着视频里我那张痛苦绝望的脸。
突然,我想到了一个可能。
一个荒谬,却又极有可能的答案。
我的生日。
苏漫这个女人,对我的嫉妒和模仿,已经到了扭曲的程度。她偷我的东西,用我的结婚纪念日做密码,她病态地想要成为我。
那么,用我的生日做她藏匿罪证的
U
盘密码,这种行为,完全符合她那种变态的心理。
这是一种终极的取代。
我颤抖着手,将我的生日数字输入了密码框。
解密成功
四个字,赫然出现在屏幕上。
我的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
我点开解密后的文件夹,里面只有一个音频文件。
我戴上耳机,按下了播放键。
一段对话,清晰地从耳机里传来。
……周衍,你真的要这么做吗她是你的妻子！这是苏漫的声音,带着恐惧和犹豫。
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周衍的声音冷酷无情,两千万,苏漫,想想那笔钱。有了它,我们就可以去任何我们想去的地方。
可是杀人是犯法的！
所以才要做得干净利落。我已经准备好了,等她喝下那杯红酒,一切就都结束了。
我……我还是害怕……
怕什么有我呢。你不是一直想取代她吗今晚,我就帮你实现这个愿望。
……
录音很长,完整地记录了他们从谋划到动手的全部过程。
甚至包括了周衍最后是如何诱骗苏漫,并残忍地将她杀害的细节。
……乖,喝了这杯水,我们就安全了。
周衍……水里……你放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让你睡一觉而已。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知道吗
这是苏漫留下的,最后的、也是最致命的证据。
她不信任周衍,她偷偷录下了一切,既是想作为日后要挟的筹码,也是为自己留的一条后路。
只可惜,她还没来得及用上,就和我一起,成了周衍的牺牲品。
我握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周衍,你的死期到了。
我立刻用那部旧手机,将音频文件用加密邮件的方式,发给了一个我绝对信任的人——张敬。
邮件里,我没有说任何多余的话,只写了一句：
【张叔,这是林纾用命换来的东西。】
【7】
邮件发出去后,我删除了所有痕迹,将手机和
U
盘重新藏好。
我知道,接下来,我需要做的,就是等待,以及……为周衍准备一场盛大的落幕演出。
我给他打了个电话,声音是属于苏漫的、刻意压抑后的沙哑和脆弱。
周哥,你在哪
在公司,怎么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我想你了。我说,而且……我总做噩梦,梦到林纾姐。我想回我们的家看看,就是……你和她以前的那个家。我想在那里,为她做一顿饭,就当是……赔罪。
我故意提出这个既大胆又符合苏漫愧疚心理的要求。
周衍沉默了。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那个家,是犯罪的第一现场。
好。出乎我的意料,他竟然答应了,你先过去,我开完会就回来。
挂掉电话,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周衍,你终究还是太自负了。你以为我只是一个被你吓破了胆的蠢女人,你想亲眼看着我在你亲手缔造的罪恶之地,如何恐惧、如何忏悔,以满足你那变态的控制欲。
你来了,就别想再走了。
我回到了那个我生活了七年的家。
一切都和我离开时一模一样,只是落了些灰尘,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死寂的味道。
我走进厨房,系上我曾经最喜欢的围裙,开始准备晚餐。
我做的,全都是周衍最爱吃的菜。
糖醋排骨,清蒸鲈鱼,还有一锅他最喜欢的莲藕排骨汤。
这些菜,我曾经满怀爱意地为他做过无数次。
而今天,它们是我送他上路的断头饭。
夜幕降临,周衍回来了。
他脱下外套,看到一桌子的菜,眼神有些恍惚。
怎么做了这么多他走过来,从身后抱住我,下巴抵在我的肩膀上。
我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很放松,似乎对我已经完全卸下了防备。
想让你吃好一点。我转过身,仰头看着他,用苏漫的脸,露出一个深情的笑容,周哥,我们以后,会一直这么幸福的,对吧
当然。他低头,想要吻我。
我却轻轻避开了。
先吃饭吧,菜要凉了。
我们相对而坐,就像一对最普通的夫妻。
周衍吃得很香,他一边吃,一边赞叹：漫漫,真没想到,你的手艺竟然和小纾一模一样。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给他盛了一碗汤。
汤里,我放了足量的安眠药。
不是致命的剂量,我只是需要他暂时失去反抗的能力。
亲手杀他不,那太便宜他了。
我要他清醒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是如何走向毁灭的。
周哥,我看着他喝下那碗汤,轻声开口,你还记得吗你向我求婚的时候,说会爱我一生一世,永远不会背叛我。
周衍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疑惑地看着我。
漫漫,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我没有说你。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说的是,周衍,你对林纾说过的誓言。
我的声音,不再是苏漫的娇媚,而是属于林纾的,清冷而平静。
周衍的脸色瞬间变了。
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站起身,一步一步地向他走去,你买的巨额保险,你在我酒里下的药,你掐住我脖子的手,还有你伪造的车祸现场……周衍,这些,你都忘了吗
我每说一句,他的脸色就白一分。
他惊恐地看着我,像是见了鬼一样,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退去。
你到底是谁！他嘶吼道,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我是谁我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扯出一个残忍的弧度,我就是你亲手杀死,又被你带回来,为你情人的身体画上最后一妆的……亡妻啊。
不！不可能！你不是苏漫吗林纾已经死了！周衍彻底慌了,他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手脚发软。
药效发作了。
是啊,林纾是死了。我俯下身,凑到他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幽幽地说道,可是,地狱太冷了,我一个人,很孤单。所以,我回来,接你一起上路啊,我的……好丈夫。
周衍的眼睛因为极致的恐惧而猛地睁大,瞳孔剧烈地收缩。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时,别墅的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张敬带着几名警察,如神兵天降般冲了进来。
周衍！你被捕了！
张敬看着瘫软在椅子上、面如死灰的周衍,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神情冷漠的我（苏漫）,眼神复杂。
我知道,他收到邮件了。
周衍,游戏结束了。
【8】
审讯室的灯光,白得刺眼。
我以苏漫的身份,作为案件的重要证人,坐在张敬的对面。
周衍被带走后,就彻底崩溃了。面对录音铁证和我的当面对峙,他的心理防线被瞬间击溃,将所有罪行和盘托出。
谋杀林纾骗取保险金,杀害同谋苏漫以绝后患。
两条人命,桩桩件件,证据确凿。
等待他的,将是法律最严厉的制裁。
苏小姐,张敬的声音将我从思绪中拉回,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我看不懂的探究,我们查了你的背景,你……似乎和林纾并没有太多交集。你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去做这些
这是一个我必须回答,却又无法解释的问题。
我沉默了片刻,抬起头,看着这位我曾经无比敬重的长辈。
因为,我是个女人。我缓缓开口,声音平静,我无法容忍一个男人,用如此残忍的手段,去对待一个曾经深爱他的妻子。或许……是林纾姐在天有灵,是她指引着我,找到了这一切。
我把一切都推给了虚无缥缈的天意。
这是唯一的解释。
张敬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没有再追问。
他从文件袋里拿出几样东西,推到我面前。
是苏漫的遗物。
一个钱包,一串钥匙,还有一封……没有寄出去的信。
这是在处理苏漫后事时发现的。信的收件人是林纾。张敬说,我想,你应该有权看看。
我的心猛地一跳。
苏漫写给我的信
我颤抖着手,拿起那封信。信封已经有些泛黄。
我拆开信,里面是几张娟秀的字迹。
林纾姐,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或许你不会相信,我是你的妹妹,同父异母的妹妹……
第一句话,就如同一道惊雷,在我脑海中炸响。
妹妹
苏漫,是我的妹妹
我继续往下看。
信里,苏漫讲述了她的身世。她是我的父亲在一次酒后乱性后留下的私生女。母亲知道后,给了她母亲一笔钱,将她们母女俩打发到了另一座城市。
她的母亲一直活在怨恨中,从小就给她灌输一种思想：是林纾母女抢走了本该属于她们的一切。
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苏漫,心理逐渐扭曲。她恨我,嫉妒我,认为我拥有的一切都应该是她的。
于是,她成年后,改了名字,来到这座城市,处心积虑地接近周衍,一步步地实施她那疯狂的报复计划。
她要抢走我的丈夫,抢走我的家庭,抢走我的人生。
……可是,我渐渐发现,周衍是个魔鬼。我害怕了,我想收手,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林纾姐,如果我死了,请你相信,我不是存心想害你的。这封信,还有那个
U
盘,或许能帮你……对不起。
信,到这里就结束了。
我握着信纸,久久无法言语。
原来,是这样。
原来,我和苏漫之间,还有这样一层血缘纠葛。
难怪,我的灵魂会偏偏重生在她的身体里。或许,正是这冥冥之中的血缘联系,给了我这个复仇的机会。
而那些我脑海中闪现的,不属于我和苏漫的记忆碎片……那个女孩的背影,那条老旧的巷子,那首温柔的童谣……
那根本不是第三个人的记忆。
那是属于这具身体,属于苏漫,她童年时,最深处、最纯粹的记忆。
在她被仇恨吞噬之前,她也曾是一个,渴望被爱的,普通小女孩。
一股巨大的悲凉将我笼罩。
这场悲剧里,没有赢家。
我报了仇,可我失去了我的人生。
苏漫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可她到死都没能摆脱仇恨的枷锁。
而周衍,他将会在牢狱中用余生来忏悔他的罪恶。
我们三个人,都被命运的丝线紧紧缠绕,最终,一同坠入了深渊。
【9】
我离开了警局。
走在阳光下,我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我以苏漫的身份,继承了她名下所有的财产,包括周衍转给她的那些钱。
而那笔属于林纾的两千万保险金,因为周衍的谋杀行为,最终被判定无效。
我用这笔不义之财,为林纾,也为苏漫,买了两块紧挨着的墓地。
下葬那天,天色阴沉,就像我此刻的心情。
我站在两块墓碑前,一块刻着爱妻林纾之墓,一块刻着苏漫之墓。
我看着墓碑上,我曾经的照片,和苏漫那张美艳的脸。
我是谁
我是林纾,但活在苏漫的身体里。
我拥有苏漫的记忆,却背负着林纾的仇恨。
我是一个矛盾的、被撕裂的结合体。
复仇的快感,在真相大白之后,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空虚和茫然。
我该去哪里我该如何面对未来的生活
林纾。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回过头,是张敬。
他独自一人前来,手里拿着一束白色的雏菊。
他将花分别放在两块墓碑前。
我都知道了。张敬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探究,只剩下一种长辈的温和与悲悯,那天在审讯室,我就觉得不对劲。你的眼神,你的小动作,你说话的语气……都和林纾一模一样。
我的心一颤,没有说话。
我查了苏漫的全部资料,也去见了她的母亲。张敬继续说,我把你说的『天意』,和我查到的『血缘』,以及那些无法用科学解释的巧合联系在一起,得出了一个……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结论。
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更轻：虽然很离奇,但我相信,你就是小纾。
我的眼泪,在那一刻,终于决堤。
这是我重生以来第一次被人真正地认出来。
这种被理解、被相信的感觉,让我多日来紧绷的神经瞬间垮塌。
我蹲在地上,放声大哭,哭我死去的青春,哭我错付的爱情,哭我回不去的过往,也哭这个和我有着相同血脉,却走向了另一条路的悲剧女孩。
张敬没有安慰我,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像一座山为我挡住了所有的风雨。
哭了很久,我才慢慢平复下来。
张叔,我以后……该怎么办我声音沙哑地问。
去过你想过的生活。张敬说,林纾已经死了,苏漫也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是一个全新的你。你可以去任何地方,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忘了这里的一切,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
我看着自己的双手。
这双手,曾经属于苏漫。
但现在,它也属于我。
它曾沾染过罪恶,也曾为我揭开真相。
它为我画过最后的妆,也为我敲响了复仇的钟声。
或许,张叔说得对。
林纾和苏漫,都应该被埋葬在这里。
而我,将带着她们两个人的生命,继续活下去。
不是为了复仇,也不是为了过去。
而是为了,寻找一个新的未来。
【10】
一年后。
江南水乡,一个名叫往生的小镇。
镇上有一家新开的店,很特别,店名叫画颜堂。
店主是一个很漂亮的年轻女人,姓苏,但所有人都叫她林老板。
她从不主动招揽生意,但小镇上若有哪家不幸走了人,只要家属找上门,她都会尽心尽力,为逝者画上最安详、最体面的妆容,送他们走完最后一程。
她的手艺很好,收费却很公道。她说,她做这个,不为赚钱,只为求心安。
我,就是那个林老板。
我离开了那座让我伤痕累累的城市,来到了这个宁静的小镇。
我没有丢掉我的手艺,我选择用它来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也以此来渡化我自己内心的执念和伤痛。
我不再做那些光怪陆离的梦,苏漫的记忆也渐渐变得模糊,只剩下那首童谣,偶尔还会在我心底响起。
我知道,她已经彻底安息了。
而我,也终于找到了内心的平静。
我不再去想我是林纾还是苏漫,我就是我,一个在死亡边缘走过一遭,重新活过来的人。
这天下午,店里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
是张敬。
他退休了,说是来江南养老,顺便来看看我。
我们坐在店里的天井下,喝着茶,聊着天,像一对久别重逢的忘年好友。
周衍,在狱中自杀了。他喝了口茶,平淡地说道。
我握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平静。
是吗。
对于这个结果,我并不意外。像他那样自负又狠毒的人,是无法忍受在牢狱中度过余生的。
死亡,对他来说,或许是一种解脱。
而我,早已放下了。
你呢在这里,过得还好吗张敬看着我,眼神里带着欣慰。
我抬起头,看向天井外那一片湛蓝的天空,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
挺好的。我笑了,那是我重生以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轻松而释然的笑容。
张叔,你知道吗我以前一直觉得,我的工作,是为死亡画上句号。但现在我才明白,它其实,是在为新生,画上一个开始。
无论是为逝者,还是为我自己。
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
只要我们还记得,只要我们还怀抱着希望。
那么,每一次的告别,都将是下一次重逢的序章。
而我的人生,也才刚刚画下第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