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对我做了什么!我的道心……为何如此动摇!
渡劫期大能雷霆老祖双目赤红,周身灵力暴走,
却无法再凝聚一丝杀意,反而像个被戳破的气球般,浑身颤抖着。
不过是唤醒了你内心深处对修行的焦虑罢了。
你以为那是道心,其实只是你对‘强’的执念。
对面的青年,一袭合欢宗特有的艳俗弟子服,却神色平静,嘴角噙着一抹洞察人心的浅笑。
不!这不可能!我是叱咤修真界的渡劫期大能,岂会被区区心魔所困!
雷霆老祖猛地吐出一口精血,轰然倒地,眼中尽是难以置信的崩溃。
哦那再问你一次,你修仙,究竟是为了长生,还是为了逃避你凡人时的无能
青年蹲下身,轻声细语,却字字诛心。
01
我猛地睁开眼。
鼻腔里,一股浓郁到发腻的脂粉香气,差点把我直接送走。
身子底下是软得不像话的丝绸被褥,旁边还躺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
她睡得正酣,呼吸里都带着一股子甜腻的酒气。
这是……合欢宗师姐
陌生的记忆像是决堤的洪水,疯狂涌入我的大脑。
我,林凡,穿越了。
身份是合欢宗一个资质平庸、备受欺凌的废物男弟子。
人送外号,软饭男。
我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这开局,比我前世给那些PUA重症患者做的心理治疗,剧本还要离谱。
我正捂着发胀的太阳穴,试图消化这操蛋的现实。
洞府外,突然响起一阵刺耳到撕裂耳膜的警报声。
不好了!
雷霆老祖心魔发作,要拆了我们山门啊!
师姐们惊恐的尖叫声,此起彼伏,跟见了鬼似的。
我顺着声音往外看。
只见远处一道狂暴的雷光冲天而起,撕裂了灰蒙蒙的天空。
雷光中,夹杂着一道歇斯底里的怒吼。
那吼声里,竟然透着一股子对无能和失败的极度恐惧。
声音仿佛化作实质的精神冲击,震得周围的桃树都在簌簌发抖,花瓣落了一地。
我前世可是顶尖的心理咨询师。
心魔这两个字,瞬间勾起了我的职业本能。
我瞳孔微微一缩。
一个大胆到极点的念头,在我脑子里炸开。
这所谓的心魔……
不就是修真界的心理疾病吗
什么走火入魔、道心不稳。
说白了,不就是高级的焦虑症、狂躁症,甚至是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
我嘴角控制不住地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这或许……是我在这个世界翻身的唯一机会。
毕竟,哪里有病,哪里就有商机啊。
我理了理身上那件骚包的粉色弟子服,慢悠悠地晃到了宗门大殿前。
一群长老正围着一个水镜法宝,个个焦头烂额,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水镜里,雷霆老祖浑身电光乱窜,双眼赤红,见什么砸什么,嘴里还念念有词。
废物!都是废物!
我不是废物!
我凑过去,只听了这两句,就基本断定了病因。
于是,我清了清嗓子。
各位长老,要不……让我去看看
空气瞬间安静了。
所有长老都像看傻子一样,齐刷刷地扭头看着我。
其中一个山羊胡长老,更是直接嗤笑出声。
02
林凡,你这个废物!快滚回来送死吗!
身后,山羊胡长老的咆哮声被狂风撕得粉碎。
我充耳不闻。
狂暴的雷蛇在我脚边炸开,灼热的气浪掀起我骚包的粉色衣袍。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臭氧和绝望混合的焦糊味。
雷霆老祖就像一头失控的野兽,双目赤红,毫无理智地摧毁着视线内的一切。
但他每一次看似狂乱的攻击,落点却惊人地一致——总是避开了宗门的核心建筑。
他在恐惧。
恐惧自己真的失控,毁掉自己守护了一辈子的东西。
我脚下步伐一错,像一片被风吹起的叶子,轻飘飘地躲过一道碗口粗的闪电。
那闪电劈在我刚才站立的地方,炸出一个焦黑的大坑。
围观的长老和弟子们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以为我靠的是运气。
只有我自己清楚,我靠的是预判。
一个暴怒病人的所有行为模式,对我来说,都写在脸上。
废物!都是废物!
雷霆老祖又是一声怒吼,声音里却带着一丝哭腔。
就是现在。
我停下脚步,与他遥遥相望,任由电弧在他周身噼啪作响。
我没有运起丝毫灵力,只是用一种极其平稳的语调,缓缓开口。
声音不大,却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切开了雷鸣的喧嚣。
老祖,您真的以为,是心魔在作祟吗
雷霆老祖的动作,猛地一滞。
他那双赤红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我,仿佛要将我生吞活剥。
我迎着他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继续说道:
那不过是您内心深处,那个不甘平凡的凡人,在向您呐喊。
您再想想……
您修仙,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长生,还是为了……逃避您凡人时,那洗不掉的贫困和无力
字字诛心。
啊——!
雷霆老祖抱着头,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嘶吼。
环绕在他周身的雷电,瞬间紊乱,像失去了控制的烟花,四下乱窜。
他眼中的狂怒,正在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挣扎,是痛苦,是迷茫。
有戏。
我悄然将一丝灵力,包裹着我的声音,如同最温和的引子,探入他混乱的精神识海。
这不是法术,是我前世的催眠技巧,加上这个世界灵力的融合运用。
我称之为,道心催眠术。
想起来了吗那个在泥地里打滚,被人骂作‘野种’的小男孩。
为了一个发霉的馒头,被人打断了腿。
你跪在地上,看着那些富家子弟的马车从你身边驶过,溅了你一身泥水。
你当时在想什么你在发誓,对不对
发誓总有一天,要让所有人都跪在你脚下,要拥有最强的力量,再也不要体会那种无能为力的绝望。
我的声音很轻,像情人的呢喃,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魔力。
雷霆老祖身上的雷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他高大的身躯开始颤抖,眼角,竟然滑落两行浑浊的血泪。
他不再咆哮,只是喃喃自语。
我不是废物……我不是……
对,你不是废物。我顺着他的话,继续引导,你成了渡劫期大能,你站在了世界的顶端。
可为什么,你还是会恐惧还是会因为一丝瓶颈,就心魔爆发
因为你从来没有真正接纳过那个弱小的自己。
你所谓的道心,不过是建立在对‘弱小’的恐惧之上。一旦你无法变得更强,这座名为‘强大’的空中楼阁,就会瞬间崩塌。
我说完最后一句话。
轰!
雷霆老祖周身最后一道电光彻底熄灭。
他整个人像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直挺挺地向后倒去,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仿佛见了鬼。
半个时辰。
仅仅半个时辰,一个差点拆了山门的渡劫期大能,就这么……躺平了
我施施然地走过去,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袍。
然后,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我蹲下身,对着眼神已经恢复清明,但脸色苍白如纸的雷霆老祖,微笑着伸出了五根手指。
老祖,诊金。
您一半的身家。
治愈率百分百,童叟无欺,概不赊账。
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一片哗然。
疯了!这小子绝对是疯了!
他要雷霆老祖一半的身家他怎么敢的啊!
山羊胡长老更是气得胡子都在发抖,指着我,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可雷霆老祖只是死死地盯着我,半晌,他虚弱地笑了。
那笑声,带着一种大彻大悟后的释然。
好……好一个‘心理修仙’……一半身家,值!
此言一出,整个修真界都炸了。
合欢宗一个废物男弟子,治好了雷霆老祖的心魔,并且索要了半壁身家的天价诊金。
一时间,无数被心魔困扰,或者单纯好奇的大能,从四面八方涌向我们合欢宗。
我的洞府门口,门庭若市。
那些平日里跺跺脚修真界都要抖三抖的大人物,此刻却像小学生一样,乖乖排着队,手里还捧着各种天材地宝,生怕我看不上。
合欢宗宗主几次三番想拉拢我,让我成为宗门专属的供奉。
我都笑着拒绝了。
抱歉宗主,我是独立执业,不挂靠任何单位。
开玩笑,挂靠了,我赚的钱岂不是要分宗门一半
我可是要成为修真界首富的男人。
从此,我林凡,成了正魔两道都得客客气气对待的超然存在。
修真界第一神棍,正式挂牌营业。
而宗门里对我的态度,更是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山羊胡长老现在见了我,那腰弯得比谁都低,一口一个林大师,您喝茶。
那些曾经对我爱答不理,甚至冷嘲热讽的师姐们,现在看我的眼神,都快拉出丝来。
她们端茶送水,捏肩捶腿,嘴里恭敬地喊着林大师,仿佛我不是那个软饭男,而是她们的再生父母。
我看着她们谄媚的嘴脸,心中毫无波澜。
我只是端起一杯由千年雪莲泡的茶,轻轻吹了口气。
03
我看着洞府外那条长得望不到头的队伍,感觉自己不像是在修仙,倒像是在三甲医院挂了个专家号。
啧。
这分明是一座巨大的,等待我开采的金矿。
就在我美滋滋地盘算着怎么把诊金再往上提一提时,排队的人群忽然起了一阵骚动。
人群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拨开,自动分开一条道。
一个女人,踏着满地桃花,莲步生风地走了过来。
她身着一袭血色长裙,裙摆上用金线绣着繁复的魔纹,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人的心尖上。
那张脸,媚骨天成,眼波流转间,仿佛能勾走人的魂魄。
天魔宗圣女,莫雨晴。
一个以玩弄人心、颠覆道心为乐的绝色尤物。
她径直走到我面前,红唇轻启,声音又软又媚,带着一丝玩味。
林大师
听说,这世上没有一颗道心,是您看不透的
她说着,故意朝我倾了倾身子。
一股奇异的幽香,瞬间钻入我的鼻腔,像一只小手,试图撩拨我最原始的欲望。
周围的男修,已经有不少人眼神迷离,开始流口水了。
就连几个定力深厚的长老,喉结都忍不住上下滚动了一下。
这魅惑之术,果然名不虚传。
我却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眼皮都没抬一下。
她的魅术,对我来说,就像是三流销售的话术,漏洞百出。
透过她那副勾魂夺魄的皮囊,我看到的,是一个拼命踮着脚尖,渴望被全世界看到的灵魂。
以及,那份藏在最深处,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脆弱。
呵,这不就是典型的表演型人格吗
我想来体验一下,大师的疗法。
莫雨晴见我没反应,眼底闪过一丝错愕,但很快又被更浓的媚色掩盖。
她伸出一根纤纤玉指,想来碰我的手。
不知道……大师想从雨晴的哪里,开始看呢
我放下茶杯,杯底与石桌发出一声轻响。
然后,我终于抬眼看她。
我的目光,没有一丝一毫的欲望,只有医生看病人的审视。
圣女,请坐。
我指了指对面的石凳。
我们这是正规的心理咨询,哦不,道心疏导。
请不要动手动脚,影响我诊断。
莫雨晴脸上的媚笑,第一次僵住了。
她大概从未遇到过,能如此无视她魅力的男人。
她悻悻地坐下,但依旧不肯放弃,双腿交叠,摆出一个自认为最诱人的姿势。
我没理会她的小动作,直接开门见山。
圣女,你真的快乐吗
莫雨晴愣住了,仿佛没听懂我的问题。
我换了个更直白的问法。
你颠覆别人的道心,看他们为你痴,为你狂,为你疯魔。
那一瞬间,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像个神,掌控着一切
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眼神里透出一丝得意。
那是自然。
可当他们真的为你疯魔,变成一个失去自我的废物时,你又立刻觉得索然无味,对吗
我一句话,就戳破了她所有的伪装。
莫雨晴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几分。
我继续用手术刀般精准的语言,剖析着她。
你需要的,从来不是他们的爱慕,而是他们的‘关注’。
你享受的,也并非‘掌控’的快感,而是被关注时,那种‘我存在’的虚幻满足感。
我猜猜,你的童年,是不是很缺爱
是不是总有一个比你更耀眼的存在,夺走了本该属于你的所有目光
轰!
莫雨t晴的脑子里,仿佛有惊雷炸响。
她浑身一颤,眼神从最开始的挑衅,变成了震惊,然后是迷茫,最后是难以置信的恐慌。
你……你胡说!
她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尖锐的颤抖。
我笑了笑,给她下了最后的诊断。
你对‘掌控’的病态需求,以及这种极致的自恋,不过是你内心深处,极度不自信的投射。
圣女,真正的强大,不是让别人为你疯狂。
而是找到自己内心的平静与富足,不再需要靠外界的关注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我说完,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莫雨晴呆呆地坐在那里,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雕像。
她周身那股能让男人神魂颠倒的魅惑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
许久,她眼角滑落两行清泪,冲刷掉所有伪装。
她没有愤怒,也没有不甘,只是用一种带着哭腔,却无比认真的语气问我。
大师……我……我还有救吗
那之后,修真界出了一件奇事。
天魔宗那个妖媚入骨的圣女,突然就不害人了。
她遣散了所有面首,卸下了所有浓妆,整日素面朝天,手里还捧着一本不知道从哪儿淘来的《大悲咒》。
逢人便双手合十,宣传我的疗法。
施主,我看你印堂发黑,心魔丛生,是典型的安全感缺失。
我命由我不由天,但我的道心,由林大师掌控!你也去试试一个疗程,包你立地成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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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我成了修真界行走的活广告。
生意,前所未有的火爆。
我正享受着数钱数到手抽筋的快乐。
可这天,平静被打破了。
一股阴冷、压抑的气息,毫无征兆地笼罩了整个修真界。
天空像是被泼上了一层灰暗的墨汁。
空气中的灵气,变得枯竭而沉重。
就连山门外的桃树,都蔫了几分,花瓣凋零,透着一股死气。
所有修士,都感到一阵发自内心的烦闷与无力。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无声息地侵蚀他们的道心。
是上古邪神要复苏了!
好可怕的绝望气息!
长老们个个面色凝重,如临大敌。
我却皱起了眉。
我能感觉到那股力量。
但那里面,似乎不全是邪恶与毁灭。
更像是一种……极致的悲伤。
04
一种累到极致,只想让整个世界都陪着自己一起停下来的……疲惫。
这股绝望之力,蔓延的速度超乎想象。
它不像洪水猛兽,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只是像一滴墨,悄无声息地晕染了整张宣纸。
宗门里,开始出现一些诡异的景象。
一个平日里最爱美的师姐,不再梳妆,任由自己长发散乱,眼神空洞地坐在镜子前,一坐就是一天。
一个以炼器为痴的师兄,把他视若珍宝的法器,一件件亲手砸得粉碎,脸上没有心疼,只有一种麻木的平静。
整个修真界,都陷入了一片死寂。
我亲眼看到,一个前几天还意气风发,号称要一剑破苍穹的剑修,就坐在他洞府前的石阶上。
他曾因我软饭男的名声,对我嗤之以鼻。
此刻,他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那柄削铁如泥的宝剑。
然后,他抬起手,用一种近乎温柔的动作,将剑锋对准了自己的丹田。
没有犹豫。
没有痛苦。
噗嗤一声轻响。
灵力溃散,道基自毁。
他倒下去之前,嘴角甚至带着一抹解脱的微笑,轻轻吐出四个字。
终于……解脱了……
山羊胡长老他们想去阻止,却发现自己的灵力运转得无比滞涩,像是陷入了泥潭。
他们连抬手的力气,都快要被那股弥漫在空气中的绝望抽干。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士气低落了。
这是一种精神上的瘟疫。
面对这场前所未有的危机,我没有像他们一样慌乱。
我在一片哀嚎和恐慌中,盘腿坐下。
闭上眼。
将我的精神力,像一张无形的网,缓缓铺开。
这不是灵力,而是我作为顶尖心理咨询师,最核心的能力——共情。
在这个世界,我称之为,集体潜意识共情。
一瞬间,无数破碎的情绪,像潮水般涌入我的脑海。
烦躁、苦闷、迷茫、无力……
这些都是被那股源头力量所引爆的,属于每个修士自己的心魔。
我过滤掉这些杂音,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循着那股最纯粹、最庞大的绝望气息,一路逆流而上。
我的精神,穿过山川,越过河流,探入了一片无尽的黑暗虚空。
在这里,我感受到了。
那不是邪恶。
那是一种比悲伤更深沉的痛。
一种比疲惫更彻底的倦。
其中,还夹杂着无尽的悔恨,和一种强烈的、想要自我毁灭的倾向。
我仿佛在为一个看不见的、无比巨大的精神病患,进行远程诊断。
我继续深入。
我的意识,触碰到了一些支离破碎的记忆片段。
天空是血红色的。
大地在燃烧。
无数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在眼前化为飞灰。
有挚爱的亲人,有并肩的战友,有牙牙学语的孩童……
他们的哀嚎,最后都凝固成一片死寂。
整个世界,只剩下一片望不到尽头的废墟。
和一个孤零零的身影。
轰!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
我终于看清了这股绝望的源头。
那根本不是什么天生邪恶的上古魔君。
那是数万年前,一场毁灭了整个文明的浩劫中,唯一的幸存者。
他亲眼看着自己所珍视的一切,全部化为乌有。
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独自一人活在墓碑上的痛苦,让他患上了修真界最极致,也最恐怖的……
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
我猛地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额头上全是冷汗。
这已经不是心理疾病了。
这是刻在灵魂最深处的,永不愈合的伤口。
我终于明白,他所谓的毁灭世界,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那不是报复。
也不是为了发泄。
那是一种病态的解脱。
他并非想真正毁灭这个世界,他只是……太累了。
他想让这个喧嚣吵闹的世界,变得和他内心一样,安安静静。
他想让一切都归于虚无。
这样,就不会再有失去。
不会再有离别。
更不会再有,像他一样痛苦的幸存者。
那是一种比绝望,更让人心碎的慈悲。
不行!必须启动护山大阵!
快!去请太上长老们出关!
集结所有战力,准备与邪神决一死战!
宗主和长老们已经乱作一团,准备用最传统,也最无效的方式来应对。
我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衣袍上的灰。
各位。
我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他们齐刷刷地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疑惑和最后的希望。
我迎着他们的目光,缓缓开口。
我们不需要刀剑,也不需要法宝。
我顿了顿,说出了一句让他们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话。
我们需要……开一场覆盖三界的,集体心理治疗。
05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
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长老们,此刻脸上写满了惊疑不定,像一群溺水者,死死抓住了我这根唯一的稻草。
集体……心理治疗
山羊胡长老的嘴唇哆嗦着,显然没搞懂这个新词。
我没时间解释。
我闭上眼,将一缕精神力凝成最尖锐的信标,刺破虚空。
雷霆,莫雨晴,速来!
我的声音,直接在他们二人的识海中炸响。
几乎是瞬间。
轰!
一道狂暴的雷光从天而降,砸在我面前的广场上,电弧四溅。
雷霆老祖魁梧的身影从中走出,气息比之前更加沉稳凝练。
他看都没看周围的长老,径直对我一抱拳,声如洪钟。
林大师!有何吩咐
紧接着,一朵血色莲花无声绽放。
莫雨晴一袭素衣,从莲心中走出,眉眼间再无半分媚态,只剩下一片清澈的虔诚。
她双手合十,对我盈盈一拜。
雨晴听候大师差遣。
在场所有人都看傻了。
一个渡劫大能,一个天魔圣女,竟然对我这个合欢宗的废物,如此言听计从
我没理会他们的震惊。
我看着眼前的两人,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接下来我要说的事,匪夷所思。
所谓上古邪神,并非邪魔。
他只是一个……活了数万年的,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重度患者。
我把我的发现,言简意赅地告诉了他们。
雷霆老祖瞪大了眼,满脸的不可思议。
莫雨晴则是娇躯一颤,眼中流露出一丝同病相怜的悲悯。
他们没有质疑。
因为他们,就是我疗法最成功的案例。
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那看似坚不可摧的道心之下,藏着怎样脆弱的灵魂。
林大师,你就说怎么干吧!
雷霆老祖拍着胸脯,瓮声瓮气地保证。
只要能救这世道,老夫这条命,听你的!
莫雨晴也重重点头,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愿为林大师分忧,普度众生。
好。
有他们在,我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半。
我要你们,将你们所有的精神力,毫无保留地交给我。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张开双臂。
我们要构建一个覆盖三界的‘精神共鸣场’!
用我们的精神,去连接每一个被绝望侵蚀的灵魂!
话音落下。
雷霆老祖和莫雨晴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盘膝而坐。
两股截然不同,却同样强大的精神力,如两条溪流,汇入我的识海。
轰!
以我为中心,一张无形的精神巨网,瞬间张开!
光网像活物一般,闪烁着微光,如同宇宙中的神经网络,开始向整个修真界,乃至凡间,疯狂蔓延。
光网所过之处。
那些凋零的桃树,竟奇迹般地,重新抽出了一丝嫩绿。
空气中那股令人窒息的绝望,仿佛被稀释了。
一丝微弱,却无比坚韧的希望气息,开始悄然弥漫。
然而,就在此时。
吼——!
一声来自虚空深处的,痛苦到极致的嘶吼,猛地炸响!
那股庞大的绝望之力,像是被彻底激怒的野兽,开始疯狂反扑!
无数负面的情绪,如黑色潮水,顺着精神光网,狠狠地冲刷着我们!
悔恨!
孤独!
痛苦!
死寂!
噗!
雷霆老祖一口鲜血喷出,脸色瞬间煞白。
莫雨晴也是娇躯剧颤,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我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要被这股恐怖的精神洪流撕碎。
豆大的汗珠,从我额头滚落,砸在地上。
但我眼神依旧坚定,死死撑着。
不能退!
一旦退了,整个世界都会被这片绝望的海洋,彻底吞噬!
就在我们即将崩溃的边缘。
异变,发生了。
凡间,一个在泥地里玩耍的孩童,看着灰暗的天空,奶声奶气地许愿。
希望……明天能出太阳。
一个老农,抚摸着干裂的田地,喃喃自语。
希望……能下一场雨。
一个刚刚踏入仙途的少年,握紧了手中的剑。
希望……我能保护我想保护的人。
这些微不足道的愿望。
这些来自三界每一个角落,最朴素,最真诚的希望。
它们化作一点点萤火般的光芒。
然后,亿万点萤火,汇聚成了一股磅礴到无法想象的希望洪流!
这股洪流,顺着精神光网,反哺而来!
那不是灵力。
那是亿万生灵,对生的渴望,对爱的信念,对明天的向往!
一股无法言喻的温暖,瞬间包裹了我。
我感觉自己干涸的精神识海,被瞬间注满。
所有的疲惫和痛苦,一扫而空。
我猛地睁开眼,眼底神光暴涨。
就是现在!
我的声音,借由这股希望的洪流,化作最温柔的春风,穿透了无尽的黑暗,直接抵达了那绝望的源头。
06
我的声音,乘着亿万生灵汇聚而成的希望洪流,如同一根最温柔的探针,精准地刺入了那片无尽黑暗的核心。
你看到了吗
世界,没有抛弃你。
那些痛苦,不是为了折磨你,只是在提醒你,你曾经拥有过多么美好的东西。
虚空深处,那股狂暴的绝望之力,猛地一滞。
像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被突然按下了暂停键。
有效果!
我乘胜追击,将所有希望之光,化作最温暖的棉被,轻轻覆盖在他内心最深处,那道横亘了数万年,依旧血肉模糊的伤疤上。
现在,是时候让它们回来了。
毁灭,只是懦弱的逃避。
真正的勇气,是带着满身的伤痕,依然选择拥抱这个世界。
我的声音,在死寂的黑暗中,反复回响。
许久。
许久。
咔嚓。
那片亘古不变的黑暗深处,仿佛有什么坚硬的东西,碎了。
一滴滚烫的泪,无声滑落。
紧接着。
那片死寂的黑暗中,亮起了第一点……微光。
吼——啊啊啊啊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从虚空中炸开!
但这一次,不再是愤怒与毁灭。
而是……宣泄。
是积压了数万年,足以压垮整个世界的……委屈。
他脑海中,那些被强行尘封的记忆碎片,如决堤的洪水,轰然炸开。
血色的天空下,燃烧的家园。
挚爱的亲人,笑着对自己挥手,下一秒,便在眼前化为飞灰。
并肩作战的兄弟,拍着自己的肩膀,说着活下去,然后转身冲向了毁灭的洪流。
一个牙牙学语的孩子,将一朵小花塞进他手里,那双清澈的眼睛,成了他记忆里最后的亮色。
然后,一切归于死寂。
整个世界,只剩下一片望不到尽头的废墟,和一个孤零零的他。
这些画面,不再是折磨他的刀。
而是在那片希望之光的包裹下,变成了一场迟到了数万年的,盛大的告别。
他终于崩溃了。
哭得像一个走失了数万年,才终于找到回家路的孩子。
那磅礴的绝望之力,随着他的泪水,开始褪去所有的阴冷与死寂。
取而代て之的,是纯粹到极致的,温润的生命能量。
轰!
这股能量,不再破坏,而是反哺。
以我为中心,金色的生命光雨,洋洋洒洒,覆盖三界!
合欢宗山门外,那些凋零的桃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抽出嫩芽,绽放出比以往更加娇艳的花朵。
那个自毁道基的剑修,胸口的伤痕瞬间愈合,他猛地坐起,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双手,眼中满是劫后余生的茫然。
那个坐在镜子前,眼神空洞的师姐,缓缓抬起头,看着镜中恢复神采的自己,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久违的笑意。
干裂的大地,重新变得湿润。
焦黑的土地上,长出了青翠的嫩芽。
枯竭的河流,开始重新欢快地流淌。
天空那层厚重的墨汁,被彻底冲刷干净,一道绚丽的彩虹,横跨天际,像一个巨大的微笑。
整个世界,都活了过来。
雷霆老祖和莫雨晴收回精神力,看着这宛如神迹的一幕,呆若木鸡。
他们看向我,眼神里,只剩下敬畏。
我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感觉自己像是刚做完一台长达七天七夜的超高难度手术,连指尖都有些发麻。
这时,我面前的空间,微微扭曲。
一个身影,从虚空中缓缓走出。
他不再是那股令人窒息的意志,而是一个穿着朴素麻衣的青年。
他看起来很普通,只是脸色苍白得过分,眼睛又红又肿,像是刚大哭过一场。
他走到我面前,身子还在微微颤抖。
07
我看着面前这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青年。
他身上那股能让三界抑郁的绝望气息,已经彻底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刚出生的婴儿般的纯净,和一种……大型社恐患者见到救星时的无助。
他颤抖着,把那颗代表世界本源的心脏,往我面前又递了递。
那动作,卑微又小心。
林……林大夫……
他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听起来委屈极了。
我……我把世界还给您……
求您……带我去做心理咨询……我……我还有救吗
他像是怕我不答应,急急地补充道。
我感觉……我好像需要长期治疗……
我:……
我看着那颗还在发光的世界本源,又看了看他那张写满求收留的脸。
我头一次觉得,自己的业务范围,可能有点太广了。
我伸出手,却没有去接那颗心脏,而是轻轻按住了他的手腕,把那颗烫手山芋推了回去。
第一,我不是大夫,是心理咨询师。
我纠正道。
第二,这世界不是我的,是你自己的烂摊子,得你自己收拾。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
我露出了一个自认为最专业、最和善的微笑。
长期治疗,费用很高的。我们可以先谈谈支付方式。
我话音刚落,整个修真界都炸了。
我,林凡,一个合欢宗的软饭男,凭一张嘴,劝退了灭世邪神,还顺便把对方发展成了自己的长期客户。
这事儿,比雷霆老祖被我忽悠瘸了,还要离谱一万倍。
从此,心魔不再是玄学。
它成了一门可以被研究、被疏导、被治愈的科学。
我,林凡,被正魔两道,共同尊为心理修仙流派的开山鼻祖。
我以前住的那个破洞府,被宗门扩建成了金碧辉煌的林大师心理健康指导中心。
山羊胡长老现在是我的办公室主任,每天端茶倒水,安排日程,那叫一个殷勤。
他甚至还煞有介事地把心理素质评估加入了他们宗门的入门考核。
据说第一批考题,就是我随手写的《修仙者焦虑自评量表》。
我的生活,也彻底变了样。
每天不是在看诊,就是在去看诊的路上。
诊金依然高得离谱,但客户却从合欢宗排到了东海之滨。
偶尔闲下来,我会在我的灵讯符上,发点朋友圈。
道心小贴士:感到瓶颈期焦虑试试‘正念飞剑’,感受人剑合一的当下。林大师说
底下清一色的点赞和彩虹屁。
林大师一席话,胜我百年闭关!——某剑宗宗主。
已转发宗门群,要求全文背诵!——某丹道巨擘。
而那个曾经的绝望魔君,现在成了我的头号VIP病患。
我给他取了个小名,叫阿悲。
为了防止他哪天想不开,又拉着全世界一起抑郁。
我特地给他组织了一个创伤后应GET-OUT互助小组。
小组成员,都是些有故事的同学。
比如,一个因为被道侣甩了,从此看见双修功法就道心破碎的痴情剑客。
还有一个,因为炼器炸了一千次炉,现在看见火苗就手抖的炼器宗师。
每周,阿悲都会准时来参加团建。
他坐在小马扎上,抱着膝盖,怯生生地分享。
上周,我不小心踩死了一只蚂蚁,难过了一整天……我想起了上古时代,我那只同样死于意外的宠物甲虫……
他一说完,雷霆老祖立刻带头鼓掌。
没错,这老头现在是我的首席托儿,兼互助小组的气氛组组长。
说得好!阿悲道友的共情能力又进步了!这说明你的内心正在变得柔软!来,我们一起为阿悲道友的进步干杯!
他举起手里的灵茶,一饮而尽,脸上满是与有荣焉的骄傲。
莫雨晴的变化更大。
她彻底成了一个佛系圣女。
天魔宗,也被她改名成了禅心宗。
她遣散了所有面首,每天素面朝天,盘膝而坐,带着门下弟子念《清心咒》。
没想到,这种清心寡欲的调调,反而吸引了无数被内卷和焦虑逼疯的修士。
禅心宗,莫名其妙就成了修真界第一网红打卡圣地。
我看着这一切,深藏功与名。
我只是偶尔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泡上一杯万年冰泉水泡的悟道茶。
然后,打开我的账本。
看着上面那一长串天文数字的诊金入账,满足地叹一口气。
救世,和赚钱,从来都不是冲突的嘛。
就在我以为,这种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枯燥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时。
这天夜里,我的灵讯符,突然震动了一下。
不是公开消息,是一条加密的私信。
发信人的头像,是一片混沌,看不出身份。
但那股子扑面而来的,高高在上的贵气,让我瞬间坐直了身子。
我点开。
上面只有短短一行字。
林大师,听闻您专治各种疑难杂症
仙帝陛下,他……他已经三千年没上朝了。
他说……他有点社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