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航海日志:食月者 > 第一章

1
血月吞噬
我在旧货市场淘到本18世纪航海日志,记载着食月者吞噬月亮的传说。
当晚恰逢百年一遇的月全食,女儿突然指着血月背诵日志原文。
她消失后,警方在阁楼找到粘着荧光粘液的贝壳,却认定我是精神失常的凶手。
绝望中我在地下室听见女儿哭声,冲下去却撞见亡妻站在荧光里。
她撕开人皮露出触手:别怕,小雅在月亮上等我们团聚呢。
那本航海日志,是在一堆散发着樟脑丸和灰尘气息的旧书底下挖出来的。
硬壳封面,深得像凝固的血,边缘被海水和岁月啃得坑坑洼洼。
封面上没有字,只有一道深深的凹痕,像是被什么巨兽的爪子狠狠划过。
我,赵海生,守着这个不大的旧货铺子,每天打交道最多的就是这些被时光遗弃的破烂。
可这本书不同,它一入手,那股沉甸甸的阴冷就顺着指尖往骨头缝里钻,带着海腥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甜腻的腐败味道。
我给了摊主五十块,几乎是抢一样把它塞进了我的帆布包里,仿佛慢一点,它就会长出牙齿咬我一口。
回家时,天已经擦黑。
老旧的居民楼楼道灯总是接触不良,昏暗的光线下,我几乎是小跑着上了三楼。
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格外刺耳。
爸是你吗女儿小雅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
是我,丫头。我推开门,屋里的灯光暖黄,驱散了些许楼道里的寒意。
小雅蜷在沙发里,膝盖上摊着她的童话书,电视里放着吵吵闹闹的动画片。
她才十岁,眉眼间有几分她妈妈的影子,只是更稚嫩,像春天刚抽芽的嫩柳。
她妈妈走了七年,留下我们父女俩在这人间烟火里互相取暖。
饿了吧爸给你弄点吃的。我放下包,那本航海日志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嗯!小雅跳下沙发,光着脚丫跑过来,爸,你买了什么好东西
一本旧书,航海日志。我尽量让语气显得轻松,从帆布袋里拿出那本硬壳书。
书页脆弱得如同枯叶,每一次翻动都发出窸窣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碎成齑粉。
墨水的颜色是一种古怪的深褐,像干涸了很久的血迹。
日志的主人,一个自称罗德里戈·德·席尔瓦的船长,字迹狂乱,充满了绝望的癫狂气息。
他描述了一场噩梦般的航行,深入一片被诅咒的海域,那里的海水粘稠如油,天空永远低垂着铅灰色的帷幕。
……我们被困住了,像苍蝇粘在蛛网上……船在打转,罗盘疯了,指着四面八方又像是哪里都不指……水手们开始窃窃私语,说我们闯入了‘无月之海’,是诸神遗忘的角落……
字里行间透出的疯狂和寒意,让我指尖冰凉。
翻到中间,一段描述让我头皮骤然一麻。
……它来了!天父啊!我们看见了它!……巨大……无法言喻的巨大!
……阴影从深海里升起,比最高的桅杆还要高耸入云……它没有眼睛,
只有……只有一张深渊般的口器……它在吞噬……吞噬月亮!
圣洁的月亮啊,被它那黏滑、布满吸盘的触手卷住,像吸食一颗巨大的珍珠!
月亮……月亮在它嘴里碎裂!
光芒熄灭了!
只剩下……血!
整个海面都映着月亮的血光!…
…水手们疯了,
跳进了那映着血光的、粘稠的黑色海水里…
…那东西……那‘食月者’…
…它还在吃……它还在吃……
我猛地合上书,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一股冰冷的战栗顺着脊椎爬上来。
这疯子的呓语
还是……某种被遗忘的恐怖真实
那食月者的意象,巨大、粘稠、吞噬光明的深渊口器,像冰冷的毒蛇一样缠绕着我的神经。
爸小雅端着一杯水走过来,好奇地看着我煞白的脸,你怎么了这书吓人吗
没……没什么,我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把书塞到沙发靠垫后面,
一本老水手的疯话。饿了吧爸这就去做饭。我几乎是逃进了厨房,打开水龙头,让哗哗的水声冲淡心底那股莫名的恐惧。
2
诡异日志
晚饭时,新闻联播的背景音里,女主播用字正腔圆的声音播报着:……据天文台最新消息,今晚十一点三十分左右,本市将迎来百年一遇的‘超级血月’月全食奇观。届时,月亮将完全进入地球本影,呈现……
百年一遇
月全食
血月
这几个词像冰锥一样扎进我的耳朵。
我下意识地扭头看向沙发,那本硬壳日志就藏在靠垫后面。
罗德里戈船长发疯的记载里,那场恐怖的遭遇,不也是在一次月全食之夜吗
爸,血月是什么小雅咬着筷子,大眼睛里满是好奇。
就是……月亮变红了。我含糊地回答,喉咙发干。
像血一样吗小雅追问。
……嗯。我勉强应了一声,低头扒饭,味同嚼蜡。
心底那点被我强行压下的寒意,此刻如同解冻的冰河,汹涌地蔓延开来。
巧合
太巧了!
巧得让人心头发毛。
那本日志像个活物,在靠垫后面无声地散发着冷气。
我匆匆收拾了碗筷,借口有点累,催促小雅早点洗漱睡觉。
时间在一种令人窒息的缓慢中爬行。
我坐在客厅的旧沙发里,没有开主灯,只有电视屏幕发出的幽蓝光线在墙壁上跳跃,播放着无聊的深夜电视剧。
那本航海日志就放在我手边的茶几上,像一个沉默的、不祥的邀请。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城市的喧嚣似乎也沉寂下去,一种莫名的、巨大的寂静笼罩下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十一点二十分。
我坐不住了,走到阳台。
外面没有一丝风,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
深蓝色的天幕上,一轮皎洁的满月高悬,清冷的光辉洒在对面楼宇冰冷的墙壁上,勾勒出硬朗的轮廓。
一切看起来如此正常,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死寂。
太静了,连平时夜里偶尔的几声狗吠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慌的绝对安静。
我回到客厅,焦躁地踱步。
墙上的挂钟,秒针移动的声音在死寂中被无限放大,
嗒…嗒…嗒…每一下都像敲在我的神经上。
十一点二十五分。
十一点二十八分。
我走到窗边,死死盯着那轮月亮。
清冷的光晕边缘,似乎……似乎开始晕染开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暗红
是我的错觉
还是心理作用
就在这时,客厅通往卧室的走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小雅穿着她的小熊睡衣,揉着眼睛,光着脚丫走了出来。
她睡眼惺忪,直直地朝着阳台走去,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牵引着。
小雅怎么起来了做噩梦了我赶紧迎上去。
她没有回答我,小小的身体停在阳台的玻璃门前。
外面,月亮的光晕边缘,那抹暗红已经变得清晰可见,像一滴血在清水中缓缓晕染。
月亮开始缺了一角,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口咬掉了一块。
小雅仰着小脸,清澈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那轮正在被阴影蚕食的月亮。
她的眼神空洞,失去了平日的灵动,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映着窗外那诡异变红的月光。
然后,她开口了。
声音不再是平日清脆的童音,而是一种冰冷的、毫无起伏的、如同从深水中打捞出来的古老回响。
那语调,那断句,与我下午在航海日志上读到的一模一样!
它来了……巨大……无法言喻的巨大……阴影从深海里升起……她的小嘴机械地开合,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石子砸在地上,……它在吞噬……吞噬月亮……像吸食一颗巨大的珍珠……月亮……碎了……血光……整个……都是血光……
恐惧像一只冰冷的巨手,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狠狠捏紧!
3
女儿消失
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冻结了!
我下午读日志时,小雅在客厅看动画片,她绝对不可能看到日志的内容!
更不可能用这种语调、一字不差地背出来!
小雅!我失声尖叫,冲过去一把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摇晃,醒醒!小雅!看着我!
她的身体在我手中轻飘飘的,像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
那双空洞的眼睛终于转动了一下,视线落在我脸上,里面没有恐惧,没有困惑,只有一片令人绝望的、深不见底的茫然。她小小的嘴唇还在蠕动,吐出最后几个冰冷的字:
……食月者……它……还在吃……
话音未落,她眼中的最后一点神采也熄灭了。
紧接着,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猛地从我手中挣脱!
小雅的身体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猛地向后一拽!
小雅——!
我的嘶吼卡在喉咙里。
眼前发生的一切超出了理解的极限。
就在我的眼前,就在这间亮着灯、充满生活气息的客厅里,小雅的身体,像被投入滚烫石头的蜡像,开始……融化。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溶解,而是某种更加诡异、更加亵渎的消融。
她的轮廓变得模糊,边缘处逸散出丝丝缕缕淡到几乎看不见的、带着微弱荧光的雾气。
她的睡衣失去了支撑,软塌塌地落向地面。
而在睡衣落地的瞬间,那最后一点模糊的人形轮廓,连同那稀薄的荧光雾气,如同被一只看不见的巨口猛地一吸,嗖地一下,朝着阳台敞开的窗户疾射而去!
速度太快了,快得只留下一道若有若无的、带着冰冷海腥味的残影。
砰!
一声闷响。小雅穿的那件柔软的、印着小熊图案的棉质睡衣,软绵绵地掉落在冰冷的地砖上,空荡荡地堆在那里。里面什么都没有。
我的女儿,消失了。
就在我眼前,在月全食的血光之下,在我惊恐绝望的注视下,像一缕被风吹散的青烟,凭空消失。
小雅——!!!
那一声嘶吼终于冲破喉咙,带着撕裂般的剧痛和足以震碎玻璃的绝望,在死寂的客厅里轰然炸开。
巨大的空荡感瞬间吞噬了我,比罗德里戈船长描述的无月之海更深、更冷、更令人窒息。
我踉跄着扑到阳台,双手死死抓住冰冷的铁栏杆,指甲刮擦着铁锈发出刺耳的声响。
我徒劳地朝着窗外嘶喊,朝着那轮正在被阴影彻底吞噬、浸满不祥暗红的月亮嘶喊,喉咙里灌满了夜风冰冷的咸腥味,像吞下了整片绝望的海。
小雅!回来!小雅——!
回应我的,只有城市死一般的寂静。
楼下街道空无一人,连路灯的光都显得格外惨白无力。
血月高悬,像一只巨大的、布满血丝的眼睛,冰冷地俯视着这个突然变得无比陌生和恐怖的世界。
那本航海日志里描述的景象——吞噬月亮的巨大阴影,粘稠的触手,碎裂的月光……疯狂的文字瞬间具象为眼前这轮诡异的血月,死死地烙印在我的视网膜上。
巨大的恐惧和失去女儿的剧痛像两股绞索,勒得我几乎窒息。
我猛地转身,像一头彻底被激怒的困兽,双眼赤红地扑向客厅。
视线疯狂扫过每一个角落——沙发底下
没有!
餐桌底下
没有!
阳台窗帘后面
只有冰冷的玻璃!
小雅!别跟爸爸躲猫猫了!出来!我的声音嘶哑变形,带着哭腔,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撞出空洞的回音。
我冲进她的卧室
。粉色的床单上,她睡前抱着的布偶小熊还安静地躺着。
我掀开被子,空空如也。
我拉开衣柜,小小的衣服整整齐齐挂着。
什么都没有!
那股带着荧光和冰冷海腥的残影,彻底消失了!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我。
报警!
4
荧光贝壳
对,报警!
我的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冰冷的塑料外壳像烧红的烙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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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锁屏幕的指纹识别失败了好几次。
终于,电话拨通了。
110吗我女儿!我女儿不见了!就在刚才!在我眼前!她……她消失了!被月亮……被血月……我语无伦次,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接警员的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先生,请您冷静。慢慢说,说清楚地址,孩子姓名、年龄、衣着特征,具体什么时间,怎么不见的
我冷静不了!我对着话筒咆哮,唾沫星子喷在屏幕上,她叫赵小雅!十岁!穿着小熊睡衣!就在刚才!十一点半!月全食的时候!在我家客厅!她……她像烟一样……散开了!朝着窗户飞走了!被那血月吸走了!那本日志……食月者……逻辑彻底混乱,恐惧和绝望让我口不择言。
先生,请您保持冷静,待在原地,我们马上派人过来。接警员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怀疑和程序化的安抚。
电话挂断了。
等待警察到来的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我瘫坐在小雅空落落的睡衣旁边,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冰冷的地砖缝隙。
客厅里惨白的灯光此刻显得无比刺眼,像手术台上无情的探照灯,照着我这个刚刚被命运剜去心脏的失败父亲。
那本该死的航海日志就躺在不远处的茶几上,硬壳封面在灯光下泛着幽暗的光,像一只沉默的、嘲讽的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我几乎是扑过去开的门。
门外站着两名警察,一男一女。
男警身材高大,国字脸,表情严肃,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屋内,警号尾数似乎是17。
女警年轻些,手里拿着记录本,眉头微蹙。
是你报的警孩子失踪男警声音低沉,带着职业性的审视。
对!是我!警察同志,快!快救救我女儿!她……我急切地想把刚才那超乎常理的一幕说出来。
进去说。男警打断我,和女警一起走进客厅。
他们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地板上那堆空瘪的小熊睡衣上,又迅速扫过凌乱的客厅,最后落在我布满血丝、惊魂未定的脸上。
孩子什么时候不见的具体过程。女警打开记录本,语气还算温和,但眼神同样充满审视。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但声音依旧发颤:就在刚才,十一点半左右,月全食的时候。我们在阳台看月亮,她突然……突然用一种很奇怪的语气,背了一段话……然后……
我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巨大的恐惧感再次攫住了喉咙,然后她……就在我眼前……像烟一样……散开了!朝着窗户飞走了!真的!我亲眼看见的!还有一股海腥味!那本日志……那本航海日志……
我指向茶几上的日志,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男警(警号尾数17)的目光锐利地扫过那本旧书,眉头紧锁,眼神里的怀疑和不耐烦几乎要溢出来。
他大步走到睡衣旁边,蹲下身,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捏起睡衣的一角看了看。
然后,他的目光猛地定住了。他凑近那堆衣服,仔细地、反复地嗅着什么。
什么味道女警也察觉到了异样。
男警站起身,脸色凝重,他从睡衣的领口内衬边缘,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起了一样东西。
灯光下,那东西很小,不到指甲盖大,边缘不规则,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灰白色。
贝壳女警凑近看了看,低声说。
但那绝不是普通的贝壳。
它表面似乎覆盖着一层极其稀薄、几乎难以察觉的……粘液。那粘液在客厅惨白的灯光下,隐隐约约,竟反射出一种极其微弱、转瞬即逝的幽绿色荧光!
更诡异的是,贝壳本身也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冰冷的、带着咸腥和腐烂气息的海水味道。
这股味道,和我刚才在阳台嘶喊时吸入的夜风里的气息,如出一辙!
荧光粘液女警的眉头拧得更紧了,在记录本上快速记下。
还有这个气味……男警17号沉声道,目光如鹰隼般再次锁定了我,那里面再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和,只剩下冰冷的、洞穿一切般的审视和……确定。赵先生,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你女儿到底在哪!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几乎崩溃,就是那样消失的!就在我眼前!被月亮……我语无伦次地指着窗外,那轮血月此刻已被阴影完全吞噬,只剩下一个暗红色的、令人心悸的圆盘,像凝固的血痂贴在漆黑的天幕上。
月亮男警17号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荒谬和不耐烦,赵先生,编故事也要编得像一点!孩子失踪了,我们理解你的心情,但请你配合调查!不要用这种神神鬼鬼的东西来转移视线!
他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躯带来强烈的压迫感,说!你把她藏哪儿了还是……他的眼神锐利地扫过我的脸、我的衣服,像在寻找某种证据,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没有!我嘶吼着,巨大的冤屈和恐惧让我浑身发抖,她是我的命!我怎么可能伤害她!警察同志,你们看看那贝壳!那粘液!那味道!这正常吗还有那本日志!上面记载着一模一样的事!食月者!就是它带走了小雅!我扑向茶几,想抓起那本日志证明自己。
够了!男警17号厉声喝止,一步上前挡住我,眼神冰冷而决绝,赵海生!收起你那套鬼话!什么食月者什么日志我看你是精神压力过大,出现了严重的幻觉和妄想!
他猛地指向地上那堆睡衣和那个诡异的贝壳,这些东西,我们会带回去检验!但你现在的精神状态非常可疑!我们需要对你进行更深入的调查!请你立刻跟我们回局里一趟!
他的话语像重锤,一下下砸在我的心上。
幻觉
妄想
不!
我亲眼所见!
5
绝望审讯
那冰冷的触感,那消散的荧光,那刺鼻的海腥……每一个细节都真实得刻骨铭心!
可看着警察脸上那种彻底将我钉死在精神失常十字架上的表情,一股透骨的寒意瞬间冻僵了我的四肢百骸。
完了。他们不信
。他们认定我疯了,认定我是伤害女儿的凶手!
巨大的绝望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间将我彻底淹没。
我双腿一软,瘫倒在地板上,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悲鸣,却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小雅……爸爸救不了你了……爸爸连让别人相信你的消息都做不到……
冰冷的手铐咔嚓一声锁住了我的手腕,那金属的触感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灵魂都在抽搐。
男警17号面无表情地拽着我站起来,力道很大,不容抗拒。
女警小心翼翼地用证物袋装起那件空荡荡的小熊睡衣和那片散发着微弱荧光和诡异海腥味的贝壳。
他们的动作一丝不苟,却带着一种处理疯子物品的疏离和冷漠。
走吧,赵先生。男警17号的语气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公事公办的厌烦,回局里把事情说清楚。希望你能配合。
我被半推半搡地带到门口。
临出门前,我最后一眼绝望地扫过这个瞬间崩塌的家。
那本硬壳航海日志还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茶几上,像一个沉默的、不祥的墓碑。
小雅的布偶小熊歪倒在卧室门口,一只纽扣眼睛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警车一路呼啸,窗外的街景在泪水和绝望的模糊中扭曲变形。
那轮血月低垂在西方的天际,暗红色的光晕似乎更浓了,像一只肿胀的、充满恶意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审讯室的白炽灯亮得刺眼,照得我无所遁形。
男警17号和另一个表情更冷硬的警官坐在对面,问题像冰雹一样砸过来,每一个都带着预设的答案——我是一个精神崩溃、可能伤害甚至杀害了自己女儿的失败父亲。
赵海生,再重复一遍你最后见到女儿的情景。
她……她背诵日志……然后散开……飞向月亮……
日志就是你提到的那本所谓的疯船长航海日志上面写了什么
食月者……吞噬月亮……阴影巨大……
赵海生!男警17号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我们查过你!妻子早逝,独自抚养女儿十年!最近旧货店生意很差,压力很大!是不是是不是你情绪失控,失手伤害了赵小雅然后编造出这一套外星人抓小孩的鬼话来逃避责任!
他身体前倾,眼神像刀子一样剜着我,说!你把孩子藏哪儿了!
我没有!我没有!!我嘶吼着,头重重地撞在冰冷的审讯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我的脖颈,越收越紧。他们不信!
他们只相信冰冷的、符合常理的现实!
我的任何辩解,在他们听来都是疯子可笑的呓语!
对女儿的担忧和此刻被彻底冤屈的痛苦,像两把钝刀在反复切割我的心脏。
时间在无休止的、充满恶意的盘问和我的徒劳嘶喊中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审讯室的门被推开。
那个女警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报告,脸色有些异样。
她俯身在男警17号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男警17号的眉头先是紧紧皱起,随即又慢慢松开,最后变成了一种混合着失望和果然如此的释然表情。
他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我,那里面不再有之前的咄咄逼人,却多了几分看待无可救药者的冰冷怜悯。
赵海生,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睡衣上的痕迹检验结果出来了。上面的粘液,主要成分是硅藻和一些深海微生物的代谢物,非常罕见,但……并非无法解释。可能是在那里意外沾染的旧污渍。
他顿了顿,目光像针一样刺过来,至于那个贝壳,我们做了同位素和微量元素分析。结果显示,它……它至少已经在陆地上干燥的环境中暴露了超过一百五十年以上。根本不可能带有近期沾染的、具有生物活性的荧光粘液。
审讯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一……一百五十年我像被雷劈中,大脑一片空白。
没错。男警17号的声音斩钉截铁,法证科学不会骗人。那贝壳上的粘液痕迹,要么是你自己为了圆谎故意弄上去的拙劣把戏,要么……
他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眼神里的怜悯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嘲讽,就是你精神分裂产生的幻觉,把某些早已存在的、无关紧要的旧物,当成了你臆想中‘怪物’留下的证据。
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像在看一个可悲的、自导自演的跳梁小丑。
结合你语无伦次、逻辑混乱的供述,以及明显的情绪失控和精神压力史……他拿出另一份文件,
我们初步判断,你目前处于严重的精神应激状态,伴有强烈的幻觉和妄想症状。赵小雅的失踪,我们警方会全力调查,但你现在的情况,需要专业的医疗介入评估。我们会为你联系精神卫生中心……
后面的话,我已经听不清了。耳朵里只有尖锐的、持续的嗡鸣。
一百五十年
贝壳是古董
粘液是我臆想出来的
我像个被抽掉骨头的软体动物,瘫在冰冷的审讯椅上。
6
地下哭声
不是冤屈,而是更深、更彻底的绝望——他们不仅不信,还用所谓的科学证据,把我彻底钉死在了疯子的耻辱柱上!
连我自己……连我自己都开始动摇了。
难道……难道那一切真的只是我压力过大产生的幻觉
小雅只是普通的失踪
那空瘪的睡衣、那诡异的贝壳……都是我的大脑为了逃避现实而编织的噩梦
不!
那海腥味!
那冰冷的荧光触感!小雅消失时我撕心裂肺的痛楚!
都真实得刻骨铭心!
可证据……铁一样的证据摆在面前……巨大的认知撕裂感几乎要将我的头颅撑爆。
最终,我没有被送去精神卫生中心。
或许是警察觉得疯子的证词毫无价值,也或许是看我确实像一滩彻底崩溃的烂泥,失去了任何威胁。
在反复盘问、签字画押了无数文件后,我被暂时释放了。
男警17号临走前,用一种混合着警告和施舍的语气说:赵海生,回去好好待着!手机保持畅通!我们会继续调查,随时找你!别再搞什么幺蛾子!记住,你现在是重点怀疑对象!
我像一具行尸走肉,被推出派出所冰冷的铁门。
外面天已蒙蒙亮,那轮诡异的血月早已消失,天空呈现出一种浑浊的灰白色。
城市开始苏醒,车流声、人声,汇成一片嘈杂的背景音,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而遥远。
我踉踉跄跄地走在清晨微凉的街道上,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踏在烧红的炭火上。
路人偶尔投来好奇或嫌恶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疯子……凶手……他们眼里的标签清晰可见。
推开家门,那股死寂和冰冷的气息瞬间包裹了我,比派出所的审讯室更令人窒息。
小雅的睡衣已经被作为证物带走,只留下地板上一个模糊的、无形的印记,像一块丑陋的伤疤。
那本航海日志还躺在茶几上,像一个无声的嘲讽。
我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沙发,巨大的疲惫和绝望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得我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我算什么父亲
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了,眼睁睁看着她消失,现在还被当成疯子、当成凶手!
愤怒、自责、冤屈、恐惧……无数种情绪在胸腔里翻搅、撕扯,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灰烬。
我摸出手机,屏幕亮起,锁屏壁纸是小雅去年生日时在公园里大笑的照片,阳光洒在她脸上,眼睛弯成了月牙。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泪水终于决堤,无声地汹涌而出,滚烫地砸在冰冷的屏幕上,模糊了女儿的笑脸。
小雅……爸爸对不起你……爸爸没用……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呜咽,在死寂的屋子里回荡。
不知哭了多久,泪水流干了,只剩下干涩的刺痛和深入骨髓的冰冷。
意识昏沉,身体沉重得像灌满了铅。
就在这半梦半醒、意识模糊的边缘,一个声音,极其微弱,却像一道冰冷的电流,猛地刺穿了我的混沌!
呜……爸爸……
是小雅的声音!
我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随即疯狂地擂动起来!
猛地睁开眼!
声音……是从下面传来的!
不是隔壁,不是楼上,是……正下方!
这栋老楼没有地下室住户!
只有我家……只有我家有一个用来堆放杂物的、极其狭小、平时几乎被遗忘的储藏间!
入口就在厨房角落一块不起眼的活板门下面!
小雅!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巨大的狂喜和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
她还活着
她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
警察搜查的时候为什么没发现
无数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但此刻只有一个念头无比清晰——找到她!
我像疯了一样冲进厨房。
角落里,那块覆盖着厚厚灰尘、几乎与地板融为一体的老旧活板门,此刻在我眼中如同通往天堂或地狱的入口。
那微弱的、带着哭腔的呼唤,断断续续,却无比清晰地再次传来:
呜……爸爸……好黑……好冷……
7
亡妻归来
是小雅!
绝对是她!
那声音虚弱、带着恐惧,但千真万确是我女儿的声音!
小雅!爸爸来了!别怕!我嘶吼着,巨大的力量瞬间涌遍全身,恐惧被狂喜和救女的决心彻底碾碎。
我跪在地上,双手抠住活板门边缘那个生锈的金属拉环,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上一掀!
嘎吱——咣当!
沉重的木板带着积年的灰尘被掀开,撞在旁边的橱柜上。
一股浓烈的、无法形容的气味猛地冲了出来!
那是海的味道,但被放大了无数倍,浓烈到令人作呕!
咸腥、潮湿、冰冷……但其中又混杂着一种浓烈的、甜腻的腐败气息,像搁浅腐烂了数月的巨型海兽内脏,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深海淤泥被翻搅出的古老腥气。
这股混合的恶臭瞬间充满了整个厨房,呛得我几乎窒息,胃里翻江倒海。
活板门下,露出一个黑洞洞的方形入口,一道陡峭的木梯向下延伸,没入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
没有灯。
只有……光
不,不是灯光。
是一种极其幽暗、极其诡异的……荧光。
从地下室的深处,微弱地、朦胧地渗透上来,勉强勾勒出木梯最上面几级的轮廓。
那光不是白色,也不是蓝色,而是一种……死气沉沉的、如同腐烂磷火般的幽绿色,微弱地、不均匀地闪烁着。
正是这种光,映照出入口边缘和木梯扶手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湿滑粘腻的、闪烁着同样幽绿荧光的粘液!
和我之前在那片诡异贝壳上看到的、被警察判定为幻觉的粘液一模一样!
那股浓烈到极致的混合恶臭,正是从这粘液和下方幽深的黑暗中散发出来的。
小雅!你在下面吗我对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和诡异的荧光大喊,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剧烈颤抖。
没有回答。只有那断断续续的、微弱的哭泣声,从黑暗深处幽幽地飘上来,像一根冰冷的丝线,缠绕着我的心脏。
小雅别怕!爸爸来了!狂喜压倒了恐惧和恶臭带来的生理不适。
女儿就在下面!
她还活着!
这念头如同强心针!
我顾不上那粘稠湿滑的粘液,手脚并用地抓住木梯边缘,就要往下冲。
就在这时,下方那幽绿色的、朦胧的荧光深处,光影似乎晃动了一下。
一个身影,缓缓地、无声无息地,从木梯下方的黑暗中……浮了上来。
那身影站在那片死寂的幽绿荧光中央,背对着我,面朝着地下室的深处。
光线太暗太诡异,只能勉强看出那是一个女人的轮廓。
身材……很熟悉。非常熟悉。
她穿着一件……裙子
那衣服的质地极其古怪,不像布料,倒像是某种……半透明的、湿漉漉的薄膜,紧紧地贴在身上。
那幽绿的荧光,似乎就是从她身上,或者她周围弥漫的粘液里散发出来的。
我的动作僵住了,心脏再次被一只冰冷的巨手攫住。
谁!
这狭小的、废弃的地下室里怎么会有别人!
小雅我试探着,声音干涩沙哑。
那个背对着我的女人身影,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然后,她极其缓慢地……转过了身。
幽暗的、死气沉沉的绿色荧光,如同舞台追光般,打在了她的脸上。
时间……空间……思维……一切都在那一刻凝固、粉碎!
嗡——!
大脑里一片空白,只剩下尖锐到足以刺穿耳膜的蜂鸣!
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极致的惊骇像一把冰冷的巨锤,狠狠砸在我的天灵盖上,几乎将我的灵魂震出体外!
那张脸!
那张在幽绿荧光下清晰呈现的脸!
8
触手真相
苍白,毫无血色,带着一种久病般的虚弱。
眉眼温柔,嘴角甚至带着一丝我魂牵梦萦的、熟悉的、略带哀伤的微笑。
是我死去七年的妻子!
周雯!
阿……阿雯我的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像是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幻觉
一定是幻觉!
巨大的悲痛和此刻离奇的景象彻底摧毁了我的理智!
我一定是疯了!
被警察逼疯了!
被失去小雅的痛苦逼疯了!
海生……她开口了。
声音……那声音!
轻柔,带着一丝久别重逢般的颤抖,每一个音节都和我记忆深处那个无数次在午夜梦回时呼唤我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只是……只是那语调深处,似乎缠绕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冰冷的粘腻感,像湿滑的海藻拂过皮肤。
海生……她又唤了一声,脸上那温柔哀伤的笑容加深了,在幽绿的荧光下显得无比诡异,别怕……是我……我回来了……
她朝我伸出了一只手。
那只手在诡异的荧光下显得异常苍白,皮肤细腻,手指修长,和我记忆中妻子操劳家务后略显粗糙的手完全不同。
小雅……我完全无法思考,巨大的震惊和一种荒谬绝伦的狂喜交织着,让我语无伦次,小雅在下面她在哭!她……
嘘——妻子周雯竖起一根苍白的手指,抵在唇边,那个动作温柔依旧,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寒意。小雅没事……她的声音轻柔得像叹息,目光幽幽地看向地下室的深处,她在……月亮上……
月亮上
又是月亮!
这荒谬绝伦的话语像一盆冰水,猛地浇灭了我心中那点因重逢而燃起的虚幻火焰。
一股冰冷的警觉瞬间沿着脊椎爬升。
不对!这不对!
死人怎么可能复生
小雅怎么可能在月亮上
你……你到底是谁!我猛地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橱柜上,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调。
妻子周雯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化开,那笑容在幽绿荧光下显得无比扭曲。
我是阿雯啊,海生……你的妻子……她朝前走了一步,木梯上粘稠的荧光粘液被她踩得发出轻微的咕唧声。她离活板门的入口更近了,那股浓烈的混合恶臭更加清晰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七年了……我好想你……也好想小雅……现在,我们终于可以团聚了……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诱哄般的甜腻。
团聚怎么团聚小雅在哪儿!我嘶吼着,目光死死盯着她,试图从那张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的脸上找出破绽。
跟我来……她伸出手,那只苍白的手离我只有一步之遥,指尖似乎也泛着微弱的幽绿荧光,跟我下去……我带你去见小雅……她在月亮上……等着我们……那里很美……没有痛苦……
她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催眠的魔力,丝丝缕缕钻进我的耳朵。
有那么一瞬间,巨大的疲惫和绝望,以及对女儿下落的疯狂渴望,几乎让我失去了抵抗的意志。
下去……也许就能见到小雅也许……这一切痛苦的折磨就结束了
就在我心神恍惚、意志摇摇欲坠的刹那,
周雯——或者说,那个顶着周雯脸孔的东西——似乎认为时机已到。
她脸上那温柔哀伤的笑容瞬间消失,如同面具般剥落!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形容的、纯粹的、非人的贪婪和急迫!
她伸出的那只手猛地加速,五指张开,不再是邀请的姿态,而是如同捕食的兽爪,带着一股冰冷的腥风,直直地朝我的手腕抓来!
那速度快得超越了人类的极限!
来啊!海生!我们团聚!
尖利的声音不再是模仿的温柔,而是带着刮擦金属般的刺耳噪音!
这电光火石的突变和那非人的速度,像一桶冰水混合着玻璃渣,狠狠浇在我的头顶!
所有恍惚瞬间被刺穿!
求生的本能和对女儿安危的极度恐惧爆发出巨大的力量!
滚开!我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身体猛地向侧面厨房的操作台翻滚!
嗤啦——!
一声令人牙酸的、仿佛湿皮革被撕裂的声响!
那只苍白的手爪几乎是贴着我的胳膊划过!
9
月下团聚
指尖带起的冰冷气流刮得我皮肤生疼!
我重重地摔倒在冰冷油腻的地砖上,手肘撞在橱柜脚上,钻心的疼痛让我眼前发黑。
但我顾不上这些,连滚带爬地向后缩,眼睛惊恐地死死盯着活板门的方向。
只见那个周雯抓了个空,身体因为前冲的惯性微微前倾。
而就在她前倾的瞬间,在她脖颈与肩膀连接的右侧位置,那层紧贴着身体的、半透明的薄膜裙子,猛地……撕裂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那不是布料撕裂!
那感觉……更像是某种过度膨胀的、湿滑的皮囊被撑破了!
伴随着撕裂声,一股更加浓烈、令人作呕的甜腥腐臭味猛地爆发出来!
紧接着,从那道撕裂的口子里,猛地……挤出来一样东西!
不是血,不是骨头。
而是一根……湿漉漉的、滑腻的、呈现出一种死白与幽绿混杂颜色的……触手!
那触手只有婴儿手臂粗细,顶端没有吸盘,却长满了密密麻麻、如同肉芽般不断蠕动的细小须状物!
它像一条刚出洞的毒蛇,在幽绿的荧光下反射着粘腻的光泽,带着浓烈的腥气,在空中疯狂地、无意识地扭动、抽打!每一次甩动,都带起几滴散发着荧光的粘液,溅落在木梯和地板上。
呃……啊……那个周雯的喉咙里发出一种非人的、如同溺水般的嗬嗬声。
她猛地抬起头,那张属于我妻子的、苍白的脸上,温柔哀伤的表情彻底消失了!
五官扭曲着,眼睛瞪大到极限,眼白部分瞬间布满了细密的、如同破裂血管般的幽绿纹路!
嘴巴不自然地咧开,露出一个极其恐怖诡异的笑容,嘴角几乎要撕裂到耳根!
嘶……麻烦……她的声音变得嘶哑、浑浊,像是无数沙砾在喉咙里摩擦,完全失去了人声的质感。
随着这非人的声音,那根扭动的惨白触手猛地绷直,如同鞭子般抽向活板门的内壁!
啪!
一声脆响,覆盖着厚厚粘液和灰尘的木屑纷飞!
紧接着,嗤啦——嗤啦——!
令人头皮发麻的撕裂声连续不断地响起!如同破布被强行撕开!
只见周雯的身体,从脖颈那道裂口开始,沿着肩膀、胸口、腰腹……那层紧裹着她的、如同人皮般的薄膜,被下面疯狂蠕动、膨胀的东西硬生生地撕裂、撑破!
更多的惨白色触手,带着湿滑的粘液和不断滴落的荧光液体,争先恐后地从撕裂的破口中挤了出来!
它们在幽绿的荧光下狂乱地舞动、纠缠、抽打!
每一条触手上都布满了那些不断蠕动、令人作呕的肉芽状细小触须!
薄膜的碎片如同破败蝴蝴蝶翅膀,无力地垂落、黏连在那些疯狂扭动的触手上。
而周雯的头颅,此刻孤零零地顶在这一堆疯狂舞动的、非人肢体的顶端!
那张脸还在诡异地笑着,嘴巴咧开,露出里面细小、密集、如同鲨鱼般的尖牙!
她的眼睛已经完全被幽绿色的光芒充斥,如同两颗镶嵌在腐烂尸体上的诡异宝石,死死地、贪婪地盯着瘫倒在地、魂飞魄散的我!
别怕……海生……那嘶哑浑浊的声音再次响起,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蠕虫钻进我的耳朵。
那堆狂舞的触手簇拥着那颗孤零零的、诡笑着的人头,
缓缓地、带着浓烈海腥和腐臭,朝着活板门外、朝着厨房里、朝着瘫软在地的我……爬了上来!
粘液拖行的咕唧声,触手蠕动抽打的啪啪声,混合着那非人的嘶哑低语,如同地狱的协奏曲,彻底淹没了我的意识。
……小雅在月亮上……等我们……团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