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雪盲山庄的恐怖夜
暴风雪封山的第一夜,监控拍到301房客被拖进走廊尽头的黑暗。
我们锁死所有门窗,厨师却惨死在冷藏室——冰柜里塞满他昨天刚宰的活兔。
最安静的女学生突然尖叫:它在画里!她素描本上的眼睛全在转动。
医生砸开地下室发现山庄原主人冻在冰棺中,他日记最后一页写着:它们怕火。
点燃壁炉时火焰突然变绿,整座山庄发出骨骼摩擦的呻吟。
暴风雪不是天灾,是这座饥饿山庄的呼吸。
雪,疯了。
窗玻璃外,不是飘落的雪花,而是一片混沌的、咆哮的、旋转的白色深渊。
狂风像被激怒的远古巨兽,用庞大的身躯一遍遍撞击着雪盲山庄厚重的原木外墙,发出沉闷而持续的轰鸣,仿佛整个山脊都在它的蹂躏下痛苦呻吟。
屋内昏黄的壁灯被这持续的震动扰得神经质般忽明忽灭,将我们几张惊魂未定的面孔,投映在冰冷的原木墙壁上,扭曲、拉长,如同噩梦深处潜藏的鬼影。
暖气片徒劳地嘶嘶作响,拼命对抗着从门窗缝隙里钻进来的刺骨寒意,却只让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铁锈和旧木头的混合气味,闷得人胸口发紧。
除了壁炉里几块半死不活、偶尔爆出一两点火星的木炭散发着微弱暖意,整个山庄仿佛已被这暴雪彻底吞没、冻结。
我,李河,一个被这场该死的暴风雪困住的普通旅人,此刻正和另外几个倒霉蛋挤在狭小的前台监控室里。
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前台经理王海,一个脑门锃亮、此刻脸色比外面雪地还惨白的中年男人,手指抖得像个帕金森患者,好不容易才把录像倒回那个令人头皮炸裂的时间点——凌晨三点十七分。
监控屏幕是黑白的,布满恼人的雪花噪点,画面断断续续,像垂死者的喘息。
它忠实地记录着三楼那条幽深的走廊。
空无一人,只有惨淡的应急灯光在地毯上涂抹出几块不规则的光斑。
突然,301的门毫无征兆地被从里面拉开一条缝。
一个模糊的人影侧身挤了出来,是那个独行的中年男房客,穿着单薄的睡衣。
他显得很茫然,动作僵硬,仿佛梦游,站在门口左右张望了一下。
紧接着,异变陡生!
有什么东西猛地从门内黑暗里探了出来!
不是手,不是脚,更像是一股……浓稠粘滞、不断翻涌的白色雾气,或者是一团被无形力量急速搅动的雪尘!
它瞬间缠住了房客的小腿,速度快得只在模糊的录像上留下一道白色的拖影。
啊!一声短促到几乎听不清的惊呼被监控的电流杂音淹没。
房客的身体猛地向后一仰,像是被巨大的渔钩钩住,双脚瞬间离地!
他整个人被那股恐怖的白色拖曳力扯得横飞起来,后背重重撞在走廊对面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然后被那股力量死死按在墙上,像一只被钉住的昆虫。
他徒劳地蹬踹着双腿,双手疯狂地抓挠着墙纸,指尖在墙纸上刮擦出刺啦刺啦的微弱声响,在监控死寂的背景音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绝望。
仅仅挣扎了两三秒,那股翻涌的白色活物猛地发力,裹挟着他,沿着冰冷的地毯,以一种非人的高速,无声地滑向走廊尽头那片化不开的浓黑。
速度快得惊人,那团裹挟着他的白色拖影在噪点密布的画面上拉出一道模糊的残痕,倏地消失在黑暗尽头。
录像结束,屏幕归于一片死寂的雪花点。
监控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暖气片还在徒劳地嘶嘶作响,以及窗外狂风永无止境的咆哮。
寒意,不再是物理上的,而是从脊椎骨缝里钻出来,瞬间爬满了全身每一寸皮肤。
我操!
一声粗嘎的咒骂猛地炸开,打破了凝固的恐惧。是厨师张猛。
他壮得像头熊,满脸横肉,此刻涨得发紫,粗大的指关节捏得嘎嘣作响,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铁皮文件柜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震得柜顶的灰尘簌簌落下。
什么鬼玩意儿!啊谁他妈在装神弄鬼给老子滚出来!他喘着粗气,布满血丝的眼珠子凶狠地扫视着我们每一个人,仿佛凶手就藏在我们中间。
张师傅!冷静点!
站在角落的医生赵明哲声音沉稳,但脸色同样凝重得能滴下水来。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手术刀,录像你也看到了,那速度,那力量……不像人。
不像人!
张猛猛地扭头,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赵明哲脸上,脖子上青筋暴起,那你说像什么雪怪山鬼放屁!肯定是山庄里哪个杂碎搞的鬼!老王!他转向瑟瑟发抖的王海,钥匙!所有房间钥匙都在你这儿吧给老子!老子一间间踹开搜!就不信揪不出这狗日的!
王海抱着装钥匙的沉重木盒,像抱着救命稻草,又像抱着烫手山芋,嘴唇哆嗦着:张……张师傅,这……这不合规矩啊……而且,而且外面那东西……
规矩命都快没了还讲规矩张猛劈手就要去夺钥匙盒。
够了!我忍不住低吼出声,声音干涩得吓人。
监控里那无声的拖拽画面像烙印一样刻在脑子里,带来一阵阵生理性的恶心。
那团白色的、活物般的拖影……
现在吵有什么用当务之急是安全!王经理说得对,门窗!把所有门窗,里外都锁死!插销!能顶上的全顶上!我急促地说着,目光扫过监控屏幕上定格的、301房门大开的恐怖画面,还有,所有人!从现在起,不准单独行动!上厕所也得至少两人一起!睡觉……都挤到大厅壁炉边上去!谁也别落单!
恐惧像冰冷的毒液,瞬间冻结了无谓的争吵。
张猛喘着粗气,狠狠剜了我一眼,但没再争抢钥匙。赵明哲默默点了点头。
王海如蒙大赦,抱着钥匙盒的手松了松。
角落里,一直抱着个厚厚素描本、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女学生白晓,把头埋得更低了,纤细的肩膀微微颤抖着。
我们像一群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开始了绝望的自救。
沉重的实木大门被粗大的门闩死死闩住,还拖来大厅沉重的橡木长桌死死顶住。
每一扇窗户都被仔细检查,插销插紧,又搬来能找到的所有重物——椅子、行李箱、甚至沉重的装饰花瓶——死死抵在窗框内侧。
金属插销扣入锁孔的咔哒声,重物拖过地板的摩擦声,以及窗外永不停歇的风雪咆哮,交织成一首令人神经紧绷的死亡协奏曲。
山庄很大,空房间很多,但此刻我们五人——我、张猛、赵明哲、王海、白晓——像受惊的沙丁鱼,紧紧挤在相对开阔、有壁炉提供微弱光热的大厅一角。
2
冰棺中的秘密
壁炉里的木炭烧得不旺,昏黄跳跃的火光只能照亮很小一圈范围,更衬得大厅其余部分阴影幢幢,仿佛潜藏着无数窥视的眼睛。没人有睡意。
每一次风声的异样呼啸,每一次木头发出的轻微嘎吱声,都像重锤敲在紧绷的神经上。
时间在极度的恐惧中被拉得无限漫长。每一秒都像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
张猛坐不住,像头焦躁的困兽,在壁炉前有限的光亮范围内来回踱步,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回响。妈的,憋死老子了!尿个尿!他骂骂咧咧地站起身,目光扫过我们。
张师傅,我陪你。赵明哲立刻站了起来,语气不容置疑。他显然没忘记我的警告。
啧,事儿多!张猛不耐烦地嘟囔了一句,但还是没反对。
两人一前一后,身影很快被大厅边缘的黑暗吞没,脚步声朝着通往厨房和储藏室的方向远去。
大厅里只剩下我、王海和缩成一团的白晓。
壁炉的火光不安地跳跃着,将我们三人的影子在墙壁上拉扯得奇形怪状。
寂静再次沉重地压下,只剩下风雪无休止的嘶吼。
王经理,我压低声音,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这山庄……以前出过事吗
王海抱着膝盖,身体还在微微发抖,闻言猛地摇头,又迟疑地点了点头,眼神躲闪:没……没有命案那种大事。就是……就是位置太偏,冬天生意一直不好,换过好几任老板。都说……都说这地方冬天邪性,留不住人,留不住东西……他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几乎成了气音,这名字,‘雪盲山庄’,听着就……就不吉利……
名字我皱紧眉头。
嗯,王海咽了口唾沫,听说第一任老板是个怪人,就喜欢大雪封山的感觉,说……说雪能遮住世上一切丑恶,让人‘盲目’,才起了这名儿……后来人觉得不吉利,可老客人都认这名字,也就……也就一直没改……
雪能遮住丑恶让人盲目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我下意识地看向窗外那片狂暴的白色混沌,它此刻不再仅仅是自然现象,更像一个巨大的、冰冷的、充满恶意的活物。
就在这时——
啊——!!!
一声凄厉到非人的惨叫,如同烧红的烙铁,猛地撕裂了山庄死寂的空气!
那声音饱含着极致的恐惧和痛苦,瞬间穿透厚重的风雪咆哮,狠狠扎进每个人的耳膜!
是厨房方向!
是张猛的声音!
我、王海、白晓同时像被电击般跳了起来!
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碎肋骨!
赵明哲呢!
赵医生!我嘶声大喊,抓起壁炉边一根沉重的拨火棍,不顾一切地冲向惨叫声传来的方向。
王海也胡乱抄起一个沉重的铜烛台,手抖得烛台几乎拿不稳。
白晓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惊恐地跟在我们身后。
通往厨房的走廊比大厅更黑,更冷。
只有尽头厨房门缝里透出一点惨白的光。
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生肉和冷藏室特有的冰冷气息,扑面而来,呛得人几乎窒息。
厨房门大开着。赵明哲脸色惨白如纸,背对着我们,僵立在巨大的商用冷藏库门口,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着,一手死死捂着自己的嘴,指缝里发出压抑的、濒死的呜咽。
冷藏库的白色大铁门敞开着,里面明亮的冷光灯倾泻而出,照亮了门口一片狼藉的地面。
暗红色的血,像泼洒的油漆,在冰冷的不锈钢地面上肆意蔓延,形成一滩巨大而狰狞的图案。刺鼻的腥甜气味浓得化不开。
顺着赵明哲僵硬的目光看去——
冷藏库深处,张猛那庞大的身躯以一种极其诡异、极其惨烈的姿势,被硬生生塞进了其中一个巨大的、专门用来存放整扇肉类的金属货架格子里!
那个格子,原本是空的,此刻却成了他的金属棺材。
他粗壮的脖子以一个不可能的角度向后弯折,几乎贴到了后背,脸被挤压得变形,暴凸的眼球凝固着临死前无法想象的巨大恐惧,死死地瞪着我们。
他的四肢像被巨力强行扭曲、折叠,硬塞进狭小的空间,骨头刺穿了皮肉和单薄的厨师服,白森森的断茬混合着猩红的血肉暴露在冰冷的空气里,如同被顽童随意拆解后又胡乱拼凑起来的破旧玩偶。
而更令人头皮发麻、胃部剧烈翻腾的是——塞满他周围空隙的,不是别的,正是他昨天下午还得意洋洋向我们展示、炫耀他新鲜手艺的那几只活兔!
此刻,那些兔子也被同样粗暴地塞了进去,和张猛破碎的肢体、凝固的血液、冰冷的金属货架,紧紧地、血肉模糊地挤压在一起!
兔子的皮毛被血浸透,僵硬,圆睁的玻璃珠似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死前的懵懂和惊恐。
呕……王海再也忍不住,丢开烛台,扶着旁边的料理台剧烈呕吐起来。
我死死攥着冰冷的拨火棍,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根本不是谋杀!这是虐杀!
是某种……无法理解的、充满恶意的、冰冷暴力的亵渎!
不……不可能……赵明哲终于放下了捂嘴的手,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指着冷藏库里面,门……门是我看着他打开的……他走在我前面……就一步……就一步啊!他眼神涣散,充满了崩溃,我刚到门口……就听到他一声怪叫……然后……然后就看到……看到他被……被一股白花花的东西……像雪崩一样……卷了进去!门……门自己就关上了!我……我拼命拉……拉不开!等……等我再拉开……就……就这样了!
白色的东西
像雪崩一样卷进去
监控录像里那团翻涌的、拖走301房客的白色货物!
它进来了!
它无视了我们锁死的门窗!
它就在这山庄内部!
就在我们身边!
火……火……赵明哲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语无伦次地指着冷藏库顶部的管道,管道……刚才有热气……它怕热它怕火
怕热
怕火
这冰冷的、如同地狱屠宰场的冷藏库,似乎是那东西的主场!
它怎么可能怕热
离开这里!快!离开这鬼地方!我嘶吼着,巨大的恐惧几乎将我淹没。
冷藏库敞开的门洞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里面张猛那扭曲恐怖的尸体和死兔,在惨白的灯光下散发着死亡的气息。那团白色的、无形的恐怖,可能就在附近!
3
画中眼的诅咒
我们几乎是连滚爬爬地逃出了厨房,重新冲回相对安全的大厅壁炉旁。
壁炉里那点可怜的火苗,此刻成了我们唯一的希望,唯一的依靠。
王海瘫坐在地上,眼神呆滞,还在干呕。赵明哲靠着墙壁滑坐到地上,双手抱着头,身体还在剧烈地发抖,嘴里无意识地重复着:白东西……雪崩一样……卷走了……
白晓缩在离壁炉最近的一张沙发里,整个人蜷缩得像只受惊的幼兽,双臂紧紧抱着她那个不离身的厚厚素描本,把头深深埋在里面,肩膀剧烈地抽动着,发出压抑的、小动物般的啜泣。
白晓我强压下心头的恐惧和恶心,尽量放柔声音,试图安抚她。张猛死状的冲击力太大了,连我都几近崩溃,何况这样一个看起来怯生生的女孩。别怕,我们在壁炉边……那东西……那东西可能怕火……我自己都说得毫无底气。
白晓猛地抬起头,脸上毫无血色,泪痕交错。
她的眼睛瞪得极大,瞳孔里没有焦距,只有纯粹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直勾勾地盯着壁炉里跳跃的火苗。
她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仿佛在积蓄着全身的力气。
它……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一种诡异的、非人的飘忽感,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什么赵明哲也抬起头,紧张地看着她。
白晓的目光缓缓地从壁炉移开,转向她紧紧抱在怀里的素描本。
她看着那本厚厚的、边缘磨损的本子,眼神里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恐惧,仿佛那不是画本,而是一个潘多拉魔盒。
它……她再次开口,声音陡然拔高,变得极其尖利,如同用指甲刮擦玻璃,瞬间刺破了沉闷的空气!它在画里!它在画里看着我!眼睛!那些眼睛!它们在动!!!
尖叫声如同引爆了一颗炸弹!
我们还没反应过来,白晓已经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将怀里的素描本狠狠甩了出去!
厚重的本子在空中翻滚着,啪地一声砸在冰冷的地板上,滑出去老远,正好停在壁炉火光边缘的阴影里。
本子摊开着。
大厅里死寂一片。只有白晓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和我们三人粗重的呼吸声。壁炉的火光不安地跳跃着,照亮了画本摊开的那一页。
那页纸上,用铅笔勾勒着……眼睛。
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布满了整张纸页!
每一只眼睛都画得极其细致,极其传神,也极其诡异!
有惊恐圆睁的,有痛苦紧闭的,有怨毒斜睨的……角度各异,形态不同,但无一例外,都透着一股非人的、冰冷的恶意。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
就在我们死死盯着的这几秒钟里,那些纸上的眼睛……真的在动!
不是错觉!
靠近火光边缘的一只布满血丝的惊恐眼球,眼珠极其缓慢地、僵硬地……向左转动了一下!
旁边一只紧闭的眼睛,眼皮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再远一点,阴影里的一只斜睨的眼睛,那怨毒的目光似乎……聚焦到了我们身上!
纸页上的线条仿佛活了过来,细微的移动牵动着整张纸都似乎在无声地起伏、呼吸!一股无形的、粘稠的寒意瞬间攥住了我的心脏,四肢百骸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眼睛……动了……王海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崩溃,真的动了……鬼!有鬼啊!
赵明哲猛地站起来,动作因为恐惧而显得僵硬无比,他死死盯着那本摊开的画本,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画眼睛白晓!你画了什么你到底画了什么!他厉声质问,声音因为激动而劈岔。
白晓只是抱着头,蜷缩在沙发里,发出断断续续、意义不明的呜咽,身体抖得像狂风中的落叶。
不对!我猛地一个激灵,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头顶,张猛!301的房客!还有……白晓画的眼睛!一个恐怖的念头闪电般击中了我,她画的是……那些消失的人!那些被拖走的人的眼睛!
这个念头带来的寒意比窗外的暴雪更甚!
如果画本上的眼睛代表受害者……那下一个被画上去的,会是谁!
地下室!赵明哲突然像疯了一样,目光从画本上移开,死死盯向大厅另一侧一扇不起眼的、被杂物半掩着的厚重木门,门把手上挂着一把巨大的、锈迹斑斑的老式挂锁。王海!钥匙!那下面一定有东西!一定有答案!这鬼山庄的秘密一定在下面!
他几乎是扑了过去,疯狂地扒拉着挡在门前的杂物。快!钥匙!给我钥匙!他回头朝吓傻了的王海嘶吼。
王海被吼得一哆嗦,手忙脚乱地在腰间摸索那一大串钥匙,叮当作响。
地……地下室没……没钥匙啊!那锁……那锁从我接手就没开过!老板说下面是废弃的老锅炉房和杂物间!封死了!打不开的!
打不开那就砸开!赵明哲此刻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他红着眼睛四下搜寻,猛地看到了我手里还紧紧攥着的沉重拨火棍。李河!棍子给我!
恐惧像冰水浇头,但我明白,坐以待毙只有死路一条!
那本在地上呼吸的画本,上面蠕动的眼睛,比任何实体怪物更让人毛骨悚然!我把拨火棍递了过去。
砰!砰!砰!
沉重的金属棍头狠狠砸在锈蚀的锁扣和门板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每一次撞击都伴随着木屑和铁锈的飞溅。
赵明哲状若疯虎,手臂上的肌肉贲张,汗水混着灰尘从他额角流下。
王海也像是被激发了某种绝望的勇气,搬起旁边一个沉重的实木小凳,嚎叫着加入,狠狠砸向门板边缘。
哐当!咔嚓!
在两人疯狂的劈砸下,那把锈死的挂锁终于不堪重负,锁扣扭曲断裂!
厚重的木门也被砸开了一个豁口。赵明哲扔掉拨火棍,不顾木刺扎手,和王海一起,用肩膀死命撞向破损的门板!
轰隆!
门板向内倒塌,激荡起一片呛人的灰尘。
一股远比山庄内部更加阴冷、更加陈腐、带着浓重土腥味和某种难以形容的冰冷金属气息的空气,如同尘封千年的墓穴被打开,猛地从门洞内涌了出来,扑了我们一脸。
门后是一道陡峭向下、狭窄得仅容一人通过的石头阶梯,深不见底,只有无尽的黑暗。
手电筒的光柱颤抖着刺破黑暗,照亮了粗糙的石壁和阶梯上厚厚的积尘。
我们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极致的恐惧和一丝被逼出来的疯狂。
没有退路了。
4
绿火唤醒的巨兽
我捡起拨火棍,赵明哲拿回他的手电,王海哆嗦着举着那个沉重的铜烛台。
白晓不知何时也站了起来,脸色依旧惨白,眼神空洞,默默地跟在我们后面。
沿着冰冷刺骨的石头阶梯,一步步向下。空气越来越冷,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白气,肺叶像是被冰针扎着。
阶梯尽头,是一个不算太大、但异常空旷的地下空间。
手电光扫过,照亮了角落堆放的几台早已锈蚀报废、布满蛛网的老式锅炉和一些破烂杂物。
空气冰冷得如同冰窖,墙壁和地面似乎都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霜。
然而,所有人的目光,在第一时间,就被房间正中央那个突兀的物体死死攫住了——
一口棺材。
不,不是普通的棺材。
那更像是一具巨大的、透明的……冰棺!
粗糙的寒冰在昏暗的光线下折射出幽蓝的光泽。
冰层极其厚实,内部冻结着一个穿着老式、做工考究却早已过时西装的男人。
他保持着端坐的姿态,双手平放在膝盖上,脸上凝固的表情并非安详,而是一种极致的、深入骨髓的惊骇!
他的嘴巴大张着,像是在发出无声的、永恒的尖叫,眼睛圆睁,瞳孔放大到极限,死死地盯着我们这些闯入者。
冰层内部,还冻结着无数细小的、不断向上翻涌的气泡,仿佛他最后一刻呼出的恐惧被瞬间凝固。
冰棺旁边,散落着几本同样被薄冰覆盖的硬皮笔记本。
老……老板王海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手电光柱在冰棺上剧烈晃动,第一任老板周……周先生他……他不是说……搬去国外了吗
赵明哲没有理会王海,他的目光死死锁在冰棺旁一本摊开、未被完全冻住的硬皮日记本上。
他一步冲过去,不顾刺骨的寒冷,拂去日记本封面的薄霜,颤抖着翻到最后一页。
手电光下,那泛黄的纸页上,用钢笔写着几行潦草到几乎无法辨认的字迹,墨水的颜色是诡异的暗红,像干涸的血:
……它们来了……从山缝里……从雪里……无处不在……吃人……吃声音……吃光……吃热……
……锁不住……堵不住……它们就是雪……雪就是它们……
……火……只有火……它们怕……怕火……
……别点壁炉……别让……屋子……醒……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用尽全力刻上去的,笔迹穿透了纸背,带着一种绝望的警告。
怕火赵明哲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像是溺水者抓住了浮木!他写了!它们怕火!火!我们有救了!他激动地挥舞着手里的日记本,全然不顾上面那句触目惊心的别点壁炉……别让屋子醒。
火!王海也像是被注入了强心针,脸上焕发出病态的红光,对!火!大厅壁炉!烧旺它!烧死那些鬼东西!
恐惧和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理智。
日记本上那最后的、诡异的警告——别点壁炉……别让屋子醒——被狂喜的两人完全忽略了,或者说,被刻意抛在了脑后。
火,成了黑暗中唯一的灯塔,成了对抗那无形白色恐怖唯一的武器。
我们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回冰冷的地面。
大厅里,壁炉的火炭只剩下微弱的暗红。
赵明哲和王海像疯了一样,冲向堆在壁炉旁的备用木柴。
那些干燥的松木和橡木块被他们粗暴地、毫无章法地塞进壁炉,很快就在残余的炭火上堆积起来。
烧!烧旺它!赵明哲喘着粗气,抓起旁边的长柄火钳,胡乱地拨弄着堆积的木柴,试图让空气流通。
王海则把能找到的、所有能点燃的东西——几张旧报纸、一个空纸箱——都一股脑地扔了进去。
火焰起初有些犹豫,在堆积的木柴间试探性地舔舐着。
但很快,干燥的木头被引燃,橘红色的火苗猛地向上蹿起!
温暖的光芒迅速驱散了壁炉前一小片区域的黑暗和寒意。
着了!着了!王海激动地叫着,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
赵明哲也松了一口气,抹了把额头的汗,靠着壁炉旁边的墙壁滑坐下来,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
我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看着那跳跃升腾的火焰,心头的巨石似乎也松动了一点。
火,温暖的、明亮的、象征着生命和力量的火,应该能驱散寒冷和恐惧吧
白晓依旧抱着自己,缩在角落的沙发里,目光空洞地看着那团火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然而,这短暂的、虚假的安慰只持续了不到十秒钟。
异变,毫无征兆地降临!
壁炉里,那原本温暖橘红的火焰,颜色……变了!
如同被泼进了大桶的化学药剂,火焰的核心猛地窜起一种极其妖异的、无法形容的惨绿色!
那绿色迅速吞噬了橘红,将整个壁炉映照得一片幽森!
绿光跳跃着,扭曲着,像无数条冰冷的毒蛇在狂舞,散发出一种令人作呕的、仿佛腐烂沼泽般的阴冷气息!
非但没有带来丝毫暖意,反而让整个大厅的温度骤降!
绿……绿火!王海脸上的狂喜瞬间冻结,化为极致的惊恐,声音都变了调。
怎么回事!赵明哲也猛地跳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妖异的绿焰。
紧接着——
咯吱……咯吱吱……嘎——嘣!
一阵令人牙酸、头皮发麻的巨大摩擦声和断裂声,猛地从我们脚下、从四周的墙壁里、从头顶的天花板深处爆响开来!
那声音沉闷、巨大、无处不在,像是整座山庄的建筑骨架——那些粗大的房梁、承重的立柱、坚固的地板——正在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冷到极致的力量强行扭曲、弯折、撕裂!
脚下的地板剧烈地起伏、震动!
头顶的吊灯疯狂摇摆,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墙壁上的油画框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灰尘和碎屑如同雪崩般从天花板簌簌落下!
整座雪盲山庄,仿佛一头被强行从万年冰封中唤醒的洪荒巨兽,正痛苦地舒展它庞大而僵硬的骨骼,发出濒死般的呻吟!
屋……屋子……活……活了!王海瘫倒在地,语无伦次,裤裆瞬间湿了一片。
赵明哲面无人色,死死抓住旁边的柱子才没摔倒,他看着那妖异的绿火,又看看周围如同地震般崩坏的环境,眼中充满了崩溃的绝望:错了……全错了……日记……日记后面……
他猛地想起日记最后那潦草到几乎无法辨认的警告——别点壁炉……别让屋子醒!
火,不是驱散怪物的希望!火,是唤醒这头沉睡巨兽的钥匙!我们亲手点燃了毁灭的引信!
5
逃离死亡山庄
跑!离开这屋子!我嘶声狂吼,巨大的恐惧和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思考。
这里不再是避难所,而是即将吞噬我们的活物棺材!
我冲向山庄的后门方向——那里有通往车库的小门!
车!
车库里还有一辆王海用来采购的老旧越野车!
那是唯一的活路!
赵明哲反应过来,也跌跌撞撞地跟上。
王海连滚爬爬地试图站起。白晓依旧缩在沙发里,似乎被这天地崩坏般的景象彻底吓傻了,一动不动。
就在我即将冲到通往后面走廊的拱门时——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拱门上方,一根粗大的、装饰用的横梁,在剧烈的震动中轰然断裂!
带着千斤的重量和无数碎裂的木块、石膏,如同倒塌的巨塔,朝着我当头砸下!
死亡的气息瞬间将我笼罩!我甚至能看清木梁断裂处狰狞的木刺!
千钧一发!
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从侧面撞来!
我整个人被狠狠撞飞出去,后背重重砸在冰冷的墙壁上,痛得眼前一黑!
哗啦——!!!
巨大的横梁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狠狠砸落在我刚才站立的位置!
木屑、石膏块、灰尘如同炸弹般爆开!地面被砸出一个深坑!
我惊魂未定,剧烈咳嗽着,看向推开我的人。
是赵明哲!他刚才站在我侧后方!
然而,我的目光凝固了。
赵明哲并没有完全躲开。他的一条腿,膝盖以下,被那根断裂横梁的末端……死死压住了!
鲜血瞬间从他的裤管里汹涌而出,染红了地面和散落的木屑!
呃啊——!赵明哲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惨叫,剧痛让他整张脸瞬间扭曲变形!
他徒劳地用手去推那根沉重的横梁,但那根本不是人力可以撼动的!
赵医生!王海惊恐地大叫。
别管我!走!快走!赵明哲脸上青筋暴起,汗如雨下,他忍着非人的剧痛,朝着我嘶吼,眼中是绝望也是最后的决绝,车库!车!带他们走!
整座山庄的呻吟和断裂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恐怖,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挣扎。
墙壁上开始出现巨大的裂缝,天花板不断有碎块坠落。那妖异的绿火在壁炉里疯狂跳跃,将大厅映照得如同森罗鬼域。
李……李哥!王海连滚爬爬地扑到我身边,涕泪横流,救我!带我走!求你了!他死死抓住我的胳膊。
我看向赵明哲,他咬着牙,对我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示意我快走。
我又看向角落沙发里的白晓——她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依旧抱着她的素描本,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地看着眼前地狱般的景象,仿佛一个局外人。
她离后门的方向反而更近一些。
走!我一把扯起瘫软的王海,另一只手想去拉白晓。
就在我的手即将碰到白晓胳膊的瞬间——
呼——!
一股冰冷刺骨、带着浓重腥甜气息的狂风,毫无征兆地从山庄深处——很可能是那个被我们砸开的地下室方向——猛地席卷而来!狂风卷起地上的灰尘、碎屑、纸张,形成一股白色的、翻涌的涡流!
这风……不对劲!它带着一种……活物的气息!
来了!它来了!赵明哲看着那席卷而来的白色涡流,脸上露出惨然绝望的笑容。
白色的涡流如同有生命的触手,瞬间卷过瘫倒在地的王海!
啊——!!王海只发出一声短促到极点的惊叫,整个人就像被无形的巨蟒缠住,双脚离地,被那股狂暴的力量猛地向后拖拽!
速度之快,只在昏暗的绿光中留下一道模糊的白色拖影!
他的身体重重撞在扭曲的墙壁上,然后被那白色涡流裹挟着,瞬间消失在通往地下室的、那个被我们撞开的黑暗门洞深处!
快
太快了!
比监控里的拖拽更快!
比冷藏库卷走张猛更快!
我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指尖还残留着王海衣袖被扯走的触感,冰冷的恐惧瞬间攥紧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走!!!赵明哲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出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咆哮,他抓起手边一块碎裂的木块,狠狠砸向我,走啊!!!
巨大的断裂声在头顶炸响!
又一根承重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摇摇欲坠!
整座山庄正在加速崩解!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我最后看了一眼赵明哲那绝望而扭曲的脸,还有他身下迅速扩大的血泊,猛地转身,用尽全身力气扑向离我更近的白晓,一把抓住她冰冷得吓人的手腕!
跑!
我拽着她,像拖着一个没有灵魂的布偶,朝着山庄后部、通往车库的小门亡命狂奔!
身后,是赵明哲最后发出的、意义不明的嘶吼,紧接着被淹没在更加巨大的建筑崩裂的轰鸣声中……
6
暴风雪中的绝望
车库的门是那种老旧的、向内开的木门。我几乎是全身撞了上去!
砰!
门被撞开,冰冷的、混杂着机油和尘土味道的空气扑面而来。
车库不大,借着大厅方向透进来的、摇曳不定的惨绿光芒,一眼就看到了那辆覆盖着厚厚灰尘、轮胎都有些瘪了的旧越野车。
钥匙!
钥匙在哪
王海死了!
赵明哲……我猛地想起,王海好像提过,备用钥匙有时会放在……
我发疯般冲向角落一个满是油污的工具箱,粗暴地掀开盖子。
谢天谢地!一把挂着褪色塑料牌的车钥匙就躺在几把扳手下面!
抓起钥匙,冲到车旁。
拉开车门,一股陈旧的皮革和灰尘味。
我一把将如同木偶般的白晓塞进副驾驶,自己也扑进驾驶座。
插钥匙的手抖得厉害,第一次甚至没插进去!
轰隆!!!
山庄主体建筑方向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仿佛有什么巨大的结构彻底坍塌了!
整个车库都剧烈震动起来,顶棚簌簌落下灰尘。
嗡……嗡……咔咔……突突突……轰!
老旧的引擎发出艰难的喘息,咳嗽了几声,终于猛地咆哮起来!车灯刺破车库的黑暗!
挂挡!倒车!油门踩到底!
哐当!哗啦!
越野车咆哮着撞开虚掩的车库大门,冲进了外面狂暴的风雪世界!
瞬间,视线完全被白茫茫的暴雪吞没!
狂风卷着雪片如同无数冰冷的鞭子,疯狂抽打着挡风玻璃,雨刮器开到最大档,也只能勉强刮开两道不断被覆盖的水痕。能见度不足五米!
车灯的光柱在狂暴的雪幕中显得如此微弱无力。
我死死把住方向盘,凭着记忆中上山时模糊的印象,朝着唯一可能的下山路方向冲去。
轮胎在厚厚的积雪中疯狂打滑,引擎发出不堪重负的嘶吼。
山庄在身后迅速被风雪吞没,只留下一个巨大而扭曲的、如同蛰伏巨兽般的模糊黑影。
那妖异的绿光似乎还在它体内隐隐透出。
就在这时——
一直如同石雕般僵硬、沉默、眼神空洞的白晓,突然动了。
她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头,看向驾驶座上的我。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皮肤在仪表盘微弱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死尸般的青白色,嘴唇毫无血色。
她怀里的素描本,不知何时又翻开了,摊在她的腿上。
她抬起手,那动作僵硬得如同提线木偶,指向了车窗外,山庄后方那片被风雪彻底笼罩的、陡峭的悬崖方向。她的指尖,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它……她的喉咙里发出一个极其干涩、像是声带被冻裂的单音节。
我下意识地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向后视镜。
后视镜里,除了白茫茫的暴雪,什么也…
…等等!
那是什么!
镜面里,山庄后方那片混沌的、翻腾的白色暴风雪……似乎在……凝聚!
不!
不是似乎
!它在动!
以一种违背物理规律的方式,在动!
狂暴的雪不再是杂乱无章地飞舞,而是被一股无形的、巨大的力量搅动着、旋转着,向着一个中心点疯狂汇聚!
雪不再是雪,它们像是变成了粘稠的、翻滚的白色泥浆,又像是无数细小的、活着的白色蠕虫!
一个模糊的、巨大得无法形容的轮廓,在后视镜那狭小的视野里,在漫天风雪的核心处,缓缓地、带着碾碎山峦般的沉重感……抬升了起来!
那轮廓……隐约勾勒出一个……头颅的雏形!
没有五官,只有一片不断翻涌、凝聚的、纯粹的、吞噬一切的白色混沌!
它面向着我们逃离的方向。
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最原始、最深邃的恐惧,如同冰冷的铁钳,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狠狠捏紧!
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彻底冻结!
大脑一片空白!
那不是风雪!
那是山庄本身!
是日记里写的它们!是饥饿的化身!
它醒了
!它被唤醒了!
它在看着我们!
啊啊啊——!!!
极致的恐惧冲破了喉咙,我发出非人的嘶吼,肾上腺素疯狂分泌,几乎将油门踏板踩进发动机舱!老旧越野车爆发出最后的悲鸣,在厚厚的雪地里疯狂地向前蹿去!
下山!
只有下山!
离开这座山!离开这头活过来的、饥饿的白色巨兽!
车子在狭窄、陡峭、被厚厚积雪覆盖的山路上疯狂地颠簸、甩尾
!每一次失控的边缘,都靠着本能和运气强行拉回。后视镜里,那片风雪凝聚的、如同远古魔神般的巨大白色头颅轮廓,似乎在缓慢地……俯低它在……注视着我们这辆渺小如蝼蚁的逃亡者!
白晓依旧指着那个方向,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恐惧,更像是一种……共鸣
她的皮肤,在仪表盘幽暗的光线下,似乎变得更加苍白,甚至隐隐透出一种……冰晶的质感
她的眼睛,空洞的瞳孔深处,一点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惨绿幽光,一闪而逝。
突然!
嘎吱——砰!!!
一声爆响!
车身猛地向左侧倾斜!方向盘瞬间变得沉重无比!
爆胎了!
而且是左前轮!在厚厚的积雪和陡峭的山坡上!
失控!
无可挽回的失控!
越野车像一匹脱缰的野马,猛地向左前方、那片被风雪笼罩的、深不见底的悬崖冲去!
我死命地向右打方向盘,踩死刹车!
但毫无作用!
轮胎在积雪上徒劳地摩擦尖叫!
车头冲出了路沿!
失重感瞬间传来!
冰冷的风雪疯狂灌入车窗!
不——!!!
绝望的呐喊被风雪撕碎。
在彻底坠落的瞬间,我眼角的余光死死钉在后视镜上。
镜中。
那片悬崖上方的暴风雪核心,那刚刚凝聚出的、巨大无比的白色头颅轮廓,猛地……张开了!
那不是嘴!那是一个巨大到足以吞噬山峦的、不断翻涌着雪暴的……白色旋涡!
旋涡的中心,是无尽的、纯粹的、冰冷的……饥饿!
与此同时,我身旁一直颤抖的白晓,猛地发出了一声……不是人类能发出的、混合着高频嗡鸣和低沉嘶吼的诡异尖啸!
她怀里的素描本哗啦啦疯狂翻动,上面所有画着的眼睛——惊恐的、痛苦的、怨毒的——瞬间全部融化!
化作一道道惨绿的光流,从纸页上流泻而出,如同活物般缠绕上她的身体,钻进她的七窍!
她的皮肤在幽绿的光芒下,瞬间变得完全透明,像最纯净的冰层!
皮肤下,不再是血肉,而是无数疯狂旋转、相互吞噬、闪烁着同样惨绿幽光的……微型暴风雪旋涡!
她不再是白晓!
她是……它的一部分!一
个被唤醒的、活动的核心!
轰——!!!
越野车带着绝望的嘶鸣,一头扎进了悬崖下方那翻腾的、如同白色巨口般的暴风雪漩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