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回国那晚,苏晚没接我十七个电话。
凌晨三点,我推开VIP病房门,看见她正给顾衍削苹果。
顾衍苍白的指尖拂过她耳垂:晚晚,当年你跟他结婚,是不是气我出国
苏晚手中的水果刀,轻轻一颤。
我转身拨通律师电话:离婚协议,明早送到苏总办公室。
一个月后,顾家破产新闻刷屏。
苏晚挺着孕肚在暴雨里拍打车门:沈砚!孩子是无辜的!
我降下车窗,目光落在她小腹:恭喜。
深秋的夜,裹挟着冷雨,将整座城市浸泡在湿漉漉的霓虹里。
沈氏顶楼总裁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映着窗外流淌的光河,也映着沈砚那张毫无表情的脸。
他刚结束一场跨洋视频会议,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指尖无意识地把玩着一枚冰冷的铂金打火机。
桌上,私人手机屏幕固执地亮着,显示着同一个名字——苏晚。拨号记录上,鲜红的17次未接,像一串无声的嘲讽。
最后一条信息,停留在三小时前:【晚晚,顾衍航班落地,我去接机】下面,是长久的、令人窒息的空白。
沈砚的目光掠过手机屏幕,又投向窗外。雨丝在玻璃上蜿蜒爬行,模糊了城市的轮廓。他想起晚饭时,苏晚心不在焉地戳着碗里的米饭,手机屏幕亮起的频率异常高。她解释是工作群消息,眼神却有些飘忽。
顾衍……几点的航班沈砚当时问得随意。
苏晚的动作顿了一下,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的情绪:……晚上十一点多吧,太晚了,你别折腾了,司机去就行。语气温软,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他没再坚持。只是此刻,那十七个无人接听的忙音,像冰冷的针,密密麻麻扎在心上。
凌晨两点五十七分。雨声未歇。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不是苏晚,是特助程默发来的定位信息——市中心私立医院,VIP住院部顶层。
下面附着一行简短冰冷的文字:【顾先生急性胃出血入院,太太在陪护。】
沈砚握着打火机的手指猛地收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冰冷的金属硌着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他盯着那行字,足足看了十秒,然后,霍然起身。
黑色的宾利慕尚冲破雨幕,引擎发出低沉的咆哮,像一头压抑着怒火的困兽。雨刮器疯狂摆动,却怎么也刮不净前挡玻璃上瀑布般的水流。沈砚靠在冰冷的真皮座椅里,侧脸线条绷得像一块坚硬的岩石,眼底是深不见底的寒潭。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深夜的寂静,冰冷刺鼻。VIP楼层更是静得落针可闻,厚厚的地毯吞噬了脚步声。走廊尽头,那扇紧闭的病房门,像一个沉默的潘多拉魔盒。
沈砚在门前站定。里面隐约传来低低的说话声,模糊不清,却像毒蛇的信子,丝丝缕缕钻进耳朵。他抬手,指尖落在冰冷的门把手上,停顿了一瞬,然后,无声地推开一道缝隙。
病房里只开着一盏柔和的壁灯。顾衍半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唇上没什么血色,带着病后的虚弱,但那双望向苏晚的眼睛,却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着毫不掩饰的、浓稠的情意。
苏晚背对着门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她穿着一条柔软的米白色羊绒裙,长发松松挽起,露出纤细的脖颈。她微微低着头,手里拿着一个红彤彤的苹果,正专注地削着皮。银色的水果刀在她指间灵活转动,长长的果皮垂落下来,像一条蜿蜒的丝带。
昏黄的灯光勾勒着她柔和的侧脸线条,平日里在商场上那点清冷疏离荡然无存,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温顺的专注。这幅画面,静谧、和谐,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将沈砚彻底隔绝在外的亲昵。
沈砚的目光,如同淬了冰的探照灯,死死钉在苏晚握着水果刀的手上。
晚晚,顾衍的声音响起,沙哑,虚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钻进沈砚的耳膜,还记得吗小时候我调皮爬树摔下来,胳膊骨折,你也这样,守在我床边,给我削苹果……他微微侧头,目光缱绻地落在苏晚低垂的眉眼上,带着浓重的追忆和……试探。
苏晚削皮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应,只是握着刀柄的指尖,微微收紧了些。
顾衍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沉默,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虚弱的笑意,带着点孩子气的委屈:那时候你多凶啊,一边骂我活该,一边又红着眼睛给我削苹果……不像现在,这么安静。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像带着钩子,轻轻拨动着一根看不见的弦,晚晚……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胶着在苏晚的侧脸上,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令人心惊的直白:
当年……你答应嫁给沈砚……
是不是……因为气我一声不响就出国
轰——!
这句话,如同一颗炸雷,在死寂的病房里,在沈砚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沈砚清晰地看到,苏晚削苹果的手,猛地一颤!
那柄锋利的水果刀,在她白皙的指间极其明显地、不受控制地晃动了一下!
长长的苹果皮应声而断,啪嗒一声,掉落在雪白的被单上。
她整个人僵在那里,像一尊突然被冻结的玉雕。低垂的脖颈线条绷得死紧,握着水果刀的手停在半空,微微颤抖着。她没有回头,没有反驳,甚至连一句否认都没有。
只有那片断掉的苹果皮,无声地落在被单上,像一道丑陋的伤疤,也像是对顾衍那个诛心问题最残忍的默认。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在病房里蔓延。
顾衍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带着一种病态的、胜利在望的满足。他伸出手,那只苍白修长、还带着留置针的手,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亲昵,轻轻拂过苏晚低垂鬓边一缕散落的发丝,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她小巧的耳垂。
我就知道……他低语,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充满了笃定和某种隐秘的得意。
沈砚站在门外,阴影笼罩着他高大的身躯。他看着病房内那幅情意绵绵的画面,看着苏晚僵硬的背影,看着她对那只手触碰耳垂的毫无反应,看着那柄停在半空微微颤抖的水果刀……一股冰冷的、足以将血液冻结的寒意,从心脏深处瞬间炸开,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苏晚僵直的背影,那眼神复杂到了极致——震惊、痛楚、被彻底愚弄的愤怒,最终沉淀为一片深不见底的、令人心悸的冰冷与死寂。
然后,他无声地、决绝地,退后一步。
沉重的病房门,在他身后悄无声息地合拢,隔绝了里面所有的温情脉脉,也彻底斩断了他心中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念想。
门合拢的轻响,如同丧钟。
沈砚没有再看那扇门一眼,转身,大步走向走廊尽头冰冷的电梯间。皮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丝毫声音,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沉重力量。
他掏出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他此刻如同冰封雕塑般的侧脸,下颌线绷得死紧,眼神深不见底,没有一丝波澜,只有彻骨的寒意。
指尖在屏幕上划过,精准地找到那个置顶的号码——程默。
拨通。
只响了一声,电话就被迅速接起。程默的声音带着深夜被惊醒的沙哑,但更多的是职业性的冷静:沈总
沈砚的脚步停在电梯口,冰冷的金属门映着他面无表情的脸。他开口,声音透过冰冷的电波传出,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却带着一种将人灵魂冻结的森然:
离婚协议。
明早九点。
送到苏总办公室。
告诉她……
他微微停顿,目光扫过电梯门上自己模糊的倒影,那眼神锐利如刀锋,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签好字。
等我通知。
没有多余的一个字,没有质问,没有愤怒,只有最冰冷的命令和最彻底的切割。
电话那头陷入了一瞬间的死寂。饶是程默见惯了风浪,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石破天惊的命令砸得大脑一片空白。离婚在凌晨三点对象是苏总
……明白!程默瞬间清醒,所有的疑虑在沈砚那不容置疑的、淬着冰的命令下烟消云散。他太清楚,当沈砚用这种语气说话时,意味着什么。协议模板立刻修改!保证九点前送达!
很好。沈砚的声音依旧冰冷,另外,通知风控部和战略投资部负责人,明早七点,顶楼会议室。
一级保密。
目标:顾氏医疗集团。
预案‘清剿’,启动。
清剿两个字,被沈砚咬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杀伐之气。
是!程默的声音陡然变得凝重,立刻部署!
电话挂断。
电梯门无声滑开,惨白的灯光倾泻而出。沈砚迈步走进去,金属轿厢壁冰冷地映着他孤绝的身影。他看着屏幕上那个依旧显示着17次未接的名字,指尖悬停在删除联系人的选项上,停顿了足足三秒。
最终,他没有按下去。
只是,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最后一丝属于沈砚丈夫的微光,彻底熄灭。
电梯无声下行,载着他,沉入冰冷的深渊。
苏晚坐在宽大的总裁办公椅里,窗外是城市喧嚣的车流,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面前那份摊开的、无比刺眼的文件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
白纸黑字,力透纸背——《离婚协议书》。
沈砚的名字,已经签在右下角。龙飞凤舞,力透纸背,带着他一贯的凌厉和决绝。旁边,留给她签名的地方,空白得刺眼。
程默垂手站在办公桌前,姿态恭敬,声音平板无波:苏总,沈总的意思,请您签好字,后续事宜律师会与您对接。
他……苏晚的喉咙像是被滚烫的砂砾堵住,声音干涩嘶哑,指尖无意识地抚过沈砚那凌厉的签名,……人在哪
沈总目前行程保密。程默的回答滴水不漏,眼神平静地掠过苏晚苍白失神的脸,协议请您过目,如有异议,律师……
没有异议。苏晚猛地打断他,像是被那行程保密四个字刺伤。她抓起桌上的钢笔,拔开笔帽的动作带着一股近乎自毁的狠劲。笔尖悬停在签名处,微微颤抖。
告诉沈砚……她抬起头,看向程默,那双总是清亮温婉的眼睛里此刻布满了红血丝,翻涌着不甘、委屈和一种被抛弃的愤怒,我签!
但让他记住!
是他不要这个家的!
最后一个字几乎是嘶吼出来,带着破音的尖锐。她不再犹豫,笔尖重重落下,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用力地、几乎要戳破纸张般,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苏晚。
写完最后一笔,她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靠进椅背,胸口剧烈起伏,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程默上前一步,动作利落地收起那份签好的协议,仔细放入公文包,微微颔首:好的苏总,我会转达。后续事宜,律师会联系您。说完,转身离开,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办公室门轻轻合拢。
死寂重新笼罩。苏晚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阳光在离婚协议上投下的光斑,像一道无情的审判。沈砚签名的凌厉笔锋,和她自己签下名字时的决绝愤怒,此刻都变成了冰冷的嘲讽。
他不要这个家了
是她亲手削下的苹果皮,亲手默许了顾衍的试探,亲手在他心上划开了那道再也无法愈合的口子。
手机在桌面上疯狂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顾衍的名字。苏晚像是被烫到,猛地抓起手机,看也没看,狠狠按下了关机键!
世界,彻底安静了。
接下来的日子,如同默片。苏晚强迫自己一头扎进工作,用繁重的事务麻痹神经。沈砚如同人间蒸发,再未出现在她的视线里。离婚的消息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在圈子里激起轩然大波,各种猜测和同情的目光如影随形。苏晚一概不理,用冰冷的外壳将自己武装起来。
然而,身体却发出了无声的抗议。持续的疲惫,莫名的恶心感,还有……那个推迟了许久的小日子。
一个阴沉的午后,苏晚独自开车去了远离市区的一家私立医院。冰冷的检查仪器,医生公式化的声音,最终,一张轻飘飘的化验单递到了她手中。
【早孕,6周+】
轰——!
苏晚拿着那张薄薄的纸,站在医院走廊惨白的灯光下,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六周……六周前……正是顾衍回国前夜。是沈砚难得没有应酬,早早回家,亲自下厨做了她爱吃的清蒸鲈鱼,饭后在露台拥着她看城市灯火的夜晚。那晚月色很好,露台上的茉莉开得正盛,空气里弥漫着清甜的花香和他身上清冽的气息。他吻她的额头,低声说:晚晚,我们要个孩子吧她在他怀里,轻轻点了点头。
这个孩子……是沈砚的。是他们感情尚未破裂时,共同期盼的结晶。
巨大的荒谬感和尖锐的痛楚瞬间攫住了苏晚的心脏!她扶着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站稳。手不自觉地抚上依旧平坦的小腹,那里正孕育着一个与那个冰冷决绝的男人血脉相连的生命。
怎么办
告诉他那个凌晨三点在医院门外决然转身的男人那个毫不犹豫启动清剿预案对付顾衍的男人他会信吗还是会认为这是她为了挽回婚姻、甚至是为了顾衍脱困而耍的手段
苏晚闭上眼,沈砚最后看她的那个冰冷眼神,如同烙印般灼烧着她的灵魂。他不会信的。他只会觉得,这是她苏晚的又一个谎言,又一个算计。
她攥紧了那张化验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一个疯狂的念头在绝望中滋生——不能告诉他!至少现在不能!这个孩子……是她唯一的念想,是她和沈砚之间最后、最真实的联系。她要保护好他(她)!在沈砚的怒火彻底平息之前,在顾衍的麻烦解决之前……
她将化验单仔细折好,藏进皮夹最深的夹层里,像藏起一个不能见光的秘密。然后,挺直脊背,重新戴上那副冰冷的总裁面具,走出了医院。阳光刺眼,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一片深入骨髓的寒凉。
接下来的一个月,苏晚的世界被硬生生劈成了两半。一半是强撑精神、疲于应付的公司事务和外界越来越大的压力;另一半,则是对腹中悄然生长的小生命的隐秘守护和日益加深的忧虑。
孕早期的反应汹涌而来。开会开到一半,突如其来的恶心感让她不得不冲进洗手间干呕;面对精心准备的午餐,却毫无食欲,勉强吃几口就胃里翻江倒海;持续的疲惫感像跗骨之蛆,让她在深夜里辗转反侧。
她不敢去看医生,怕留下记录。只能自己偷偷买些孕妇维生素,在无人的时候吞下。她小心翼翼地遮掩着身体的异样,用更厚的粉底遮盖脸上的憔悴,用更宽大的西装外套掩饰可能出现的细微变化。每一次看到镜子里自己苍白瘦削的脸,和眼底无法掩饰的疲惫与惊惶,都让她感到一阵心酸和恐惧。
而更让她喘不过气的,是外界骤变的风暴。
顾氏医疗集团,这个曾经根基深厚、在业内举足轻重的家族企业,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咽喉,在短短一个月内,以一种摧枯拉朽的速度走向崩塌!
先是核心研发数据在海外遭遇大规模商业泄密指控,多个关键项目被紧急叫停。紧接着,合作多年的银行突然收紧信贷,几笔巨额贷款被提前催收,资金链瞬间断裂。然后,是铺天盖地的负面新闻——药品质量丑闻、高层管理内斗、违规操作被立案调查……顾氏的股价如同雪崩般一泻千里,连续多日跌停板,市值蒸发近百亿!
顾衍的名字,每天都以各种狼狈的姿态出现在财经新闻的头版头条。曾经风度翩翩的顾少,如今被描绘成刚愎自用、管理混乱、将家族企业拖入深渊的罪魁祸首。顾家老爷子急火攻心住进了ICU,顾家上下乱成一团,四处求援却处处碰壁。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背后有一只冷酷而精准的手在操控一切。那只手,属于沈砚。那个启动清剿预案的男人。
苏晚看着新闻里顾衍憔悴不堪、眼神涣散的照片,心口一阵阵发紧。愧疚或许有一点。毕竟,导火索是她。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恐惧。沈砚的手段,如此迅疾,如此狠绝,不留丝毫余地。她毫不怀疑,如果沈砚知道她怀孕了,并且怀疑这个孩子的来历……那她和孩子,会面临什么
腹中的小生命似乎也感受到了母亲的不安,偶尔轻微的胎动,带着细微的牵扯感,提醒着苏晚那份沉甸甸的责任。她下意识地护住小腹,眼神在惊惶中透出一丝孤注一掷的坚定——必须离开!离开这个漩涡!在沈砚的注意力彻底转向她之前!
她开始不动声色地转移个人名下部分易于变现的资产,联系国外的朋友寻找安全的落脚点,甚至开始办理一些必要的手续。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生怕惊动沈砚布下的天罗地网。
这天下午,苏晚刚结束一个心力交瘁的会议,回到办公室。手机屏幕亮起,是一个加密号码发来的简短信息:【机场,今晚九点,私人飞机已备好。最后一次机会。】
苏晚的心脏猛地一缩!她攥紧了手机,指尖冰凉。就是今晚!她必须走!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恶心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快速收拾好最重要的证件和少量现金,塞进一个不起眼的帆布包里。她没有通知任何人,包括助理。只是在下班时,像往常一样离开公司,然后,在街角拦了一辆出租车,报出了机场的方向。
窗外天色阴沉,乌云低垂,空气中弥漫着暴雨将至的沉闷气息。苏晚靠在车后座,手紧紧护着小腹,闭着眼,努力平复着紊乱的呼吸和心跳。快了,就快了……只要登上飞机……
突然!
刺耳的刹车声伴随着剧烈的撞击感猛地传来!
砰——!
出租车被斜刺里冲出来的一辆黑色商务车狠狠撞在侧面!巨大的冲击力让苏晚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猛冲!额头重重磕在前座的靠背上!
剧痛伴随着眩晕瞬间袭来!她下意识地死死护住小腹,惊恐地睁大眼睛!
商务车的车门被粗暴地拉开,几个穿着黑色西装、面无表情的彪形大汉迅速下车,围住了出租车!
苏小姐,为首的一个男人敲了敲出租车的车窗,声音冰冷,沈总请您过去一趟。
沈砚!
苏晚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他还是找到了她!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灭顶!她不顾一切地想要推开车门逃跑!
别动!黑衣男人猛地拉开车门,动作粗暴地扣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放开我!苏晚惊恐地尖叫,拼命挣扎,我要报警!你们这是绑架!
苏小姐,别让我们为难。男人面无表情,语气毫无波澜,沈总在等您。
她被强行从出租车里拖了出来,塞进了那辆冰冷的黑色商务车后座。车门砰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车子立刻启动,汇入车流,朝着一个未知的方向疾驰而去。
苏晚蜷缩在宽大的座椅里,浑身冰冷,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手腕被捏得生疼,额头撞伤的地方火辣辣地痛,但都比不上心底那灭顶的恐惧。沈砚会怎么对她会怎么对这个孩子他会信吗他会……放过他们吗
商务车最终停在了一处僻静的私人会所外。这里远离市区,环境清幽,此刻却被一种无形的低气压笼罩着。黑衣男人拉开车门:苏小姐,请。
苏晚被半强迫地带下车,脚步虚浮地走进会所。穿过幽静的回廊,来到一个临湖的观景露台。
露台视野开阔,能看到远处山峦起伏的轮廓。此刻,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厚重的乌云翻滚着,闷雷在云层深处滚动,空气中充满了暴雨将至的湿闷。
露台中央,一张宽大的藤编沙发背对着入口。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那里。沈砚。
他穿着简单的黑色衬衫,袖子随意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线条。指间夹着一支点燃的雪茄,猩红的火点在昏暗中明明灭灭。他没有回头,只是沉默地望着远处压抑的天空,背影挺拔,却透着一股深沉的、令人窒息的孤寂与寒意。
露台上只有他一人。空气凝滞得如同固态的冰。
苏晚被带到露台入口处。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恐惧、委屈、愤怒、还有那无法言说的秘密和腹中孩子的存在感……所有情绪如同火山般在她胸口翻腾、冲撞!这一个月的担惊受怕、强颜欢笑、东躲西藏的屈辱,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沈砚!她挣脱了身边人的钳制,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尖利嘶哑,你凭什么抓我!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沈砚依旧没有回头,甚至没有动一下。只有指间雪茄的烟雾,随着他极轻微的呼吸,袅袅上升。
我知道!我知道你恨我!恨我那天在医院!恨我和顾衍!苏晚的眼泪终于决堤,混合着额头的冷汗和灰尘,狼狈不堪。她冲到沈砚面前,试图抓住他的手臂,却被他周身散发的冰冷气息冻得不敢触碰。
可你知不知道!她猛地停下脚步,双手死死地护住自己的小腹,仿佛那是她最后的堡垒。她抬起泪眼婆娑的脸,看向沈砚,眼神里充满了绝望的控诉和孤注一掷的悲鸣:
我怀孕了!
沈砚!我怀了你的孩子!
孩子是无辜的!
你不能这么对我们!不能!
她几乎是嘶吼着喊出这句话,每一个字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空旷的露台上回荡,带着凄厉的哭腔。
轰隆——!
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了浓黑的夜幕,瞬间照亮了露台上两张惨白的脸!
紧接着,震耳欲聋的炸雷在头顶轰然响起!豆大的雨点如同天河倒灌,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瞬间将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狂暴的雨幕之中!
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了苏晚单薄的衣衫,刺骨的寒意让她剧烈地颤抖起来。雨水混着泪水在她脸上肆意流淌。她死死地盯着沈砚,在闪电惨白的光芒下,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震惊、一丝动摇、一丝……属于孩子父亲的温情。
沈砚终于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了头。
闪电的余光在他脸上明灭。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滑落,勾勒出冷硬的线条。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穿透狂暴的雨幕,精准地、毫无温度地,落在了苏晚死死护住的小腹上。
那眼神,深邃得像暴风雨下的海,翻滚着令人心悸的暗流。没有震惊,没有狂喜,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深沉的、冰冷的、如同审视陌生物品般的……漠然。
时间仿佛凝固了。
只有震耳欲聋的雷声和哗哗的雨声在疯狂叫嚣。
在苏晚绝望的目光注视下,沈砚终于有了动作。他抬起手,不是去扶她,也不是去触碰那个被宣告存在的孩子。他只是将指间那支燃烧过半的雪茄,随意地、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冷漠,摁熄在旁边冰冷的烟灰缸里。
然后,他缓缓站起身。
高大的身影在暴雨中投下浓重的阴影,将狼狈不堪的苏晚完全笼罩。
他微微低下头,冰冷的视线从她护着小腹的手,缓缓移回到她那张被雨水和泪水冲刷得一片狼藉的脸上。
薄唇轻启,低沉的声音穿透震耳欲聋的雨幕,清晰地、不带一丝情绪地砸在苏晚摇摇欲坠的心上:
恭喜。
苏小姐。
冰冷的雨水如同鞭子抽打在身上,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湿透的衣衫,钻进骨髓。
苏晚剧烈地颤抖着,牙齿不受控制地磕碰作响。
她死死盯着沈砚那张在闪电明灭下毫无波澜的脸,那句冰冷的恭喜像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她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希望里。
恭喜她声音嘶哑破碎,带着难以置信的尖利,在震耳欲聋的雷雨声中显得异常凄厉,沈砚!这是你的孩子!你的骨血!你就只有一句恭喜!
沈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雨水顺着他冷硬的下颌线不断滴落。他的眼神深不见底,如同暴风雨下汹涌的暗流,翻涌着苏晚完全无法解读的情绪。愤怒没有。震惊没有。只有一片深沉的、令人窒息的冰冷,和一种近乎残忍的审视。他沉默着,像一尊无情的雨神雕像,对她的控诉和腹中生命的宣告置若罔闻。
巨大的绝望和尖锐的背叛感如同海啸般将苏晚彻底淹没!她猛地向前一步,不顾一切地伸出手,想抓住他的衣襟质问!然而,就在她抬脚迈步的瞬间——
一股难以形容的、撕裂般的剧痛猛地从下腹炸开!
啊——!
凄厉的惨叫瞬间压过了雷声!苏晚的身体猛地弓起,像一只被无形巨手捏碎的虾米!护着小腹的手无力地滑落,她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直挺挺地向冰冷湿滑的地面倒去!
剧痛!灭顶的剧痛!仿佛有无数冰冷的刀片在腹内疯狂搅动!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腿间汹涌而出,瞬间被冰冷的雨水冲刷开,在地面上晕染开刺目的、不断扩散的猩红!
孩子……我的孩子……苏晚蜷缩在冰冷的雨水中,双手徒劳地捂住小腹,发出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意识在剧痛和失血的眩晕中迅速沉沦。雨水混着血水在她身下蔓延,触目惊心。
沈砚的身影,在她模糊涣散的视线里,终于动了。
他猛地向前跨了一大步,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声!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第一次清晰地裂开了一道缝隙!震惊、难以置信、甚至是一丝……慌乱他蹲下身,试图去扶苏晚。
苏晚!他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所有的平静,带着一种苏晚从未听过的、紧绷到极致的嘶哑。
然而,他的手还没触碰到她,就被旁边反应过来的黑衣保镖猛地拦住:沈总!危险!她流血了!
滚开!沈砚低吼一声,眼神瞬间变得暴戾,如同被激怒的猛兽!他一把挥开保镖的手,不顾苏晚身下蔓延的血水和雨水,俯身用力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苏晚的身体冰冷而僵硬,在他怀中轻得不可思议。鲜血浸透了他的黑色衬衫,温热的触感透过湿透的布料传递过来,带着浓重的铁锈味。沈砚低头看着怀中人惨白如纸、毫无生气的脸,看着她紧闭的双眼和微微蹙起的眉头,一股从未有过的、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
开车门!他厉声嘶吼,抱着苏晚大步冲向停在露台出口的黑色宾利!
车门被保镖迅速拉开。沈砚小心翼翼地将苏晚放进后座,自己也紧跟着坐了进去。他脱下早已湿透的昂贵西装外套,胡乱地裹在苏晚冰冷颤抖的身体上,对着前排厉吼:去最近的医院!快!闯红灯!
是!司机猛踩油门,宾利如同离弦之箭,在瓢泼大雨中疯狂地撕开雨幕,朝着市区方向疾驰而去!
车厢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雨水的气息。沈砚紧紧抱着苏晚,一只手用力按压在她冰冷的手腕上,试图感受那微弱到几乎消失的脉搏。另一只手颤抖地拨通了电话:程默!联系市一院!准备最好的妇产科急救!立刻!马上!人马上到!大出血!快!
他的声音嘶哑急促,带着一种濒临失控的慌乱,完全失去了平日的冷静自持。电话那头的程默显然被惊到了,但立刻反应过来:明白!沈总!立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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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断电话,沈砚低下头,看着怀里气息奄奄的苏晚。雨水和血水将她额前的发丝黏在惨白的脸颊上,脆弱得像一碰即碎的琉璃。她似乎恢复了一点微弱的意识,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像是在呼唤什么。
沈砚俯下身,凑近她的唇边。
……孩子……救……孩子……微弱得如同蚊蚋的气音,带着深入骨髓的绝望和祈求。
沈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酸又胀,几乎无法呼吸。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冰冷而庞大。他收紧手臂,将苏晚抱得更紧,仿佛要将自己身上的热量传递给她,声音低沉而嘶哑地在她耳边保证,不知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别怕……
苏晚,别怕……
医院马上到了!
你和孩子……都不会有事!
听见没有!
命令,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尾音却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车子在暴雨中疯狂穿梭,刺耳的警笛声被远远甩在身后。沈砚抱着苏晚,感受着她身体越来越低的温度和越来越微弱的呼吸,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他可能真的会失去她。连同那个他刚刚得知存在、甚至还没来得及思考是否属于他的孩子。
这个认知,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凿开了他心底那层坚硬的、名为愤怒和报复的冰壳,露出了底下从未示人的、血淋淋的恐慌和……悔意。
手术室门上刺目的红灯亮起,像一个冰冷的审判。
沈砚浑身湿透,昂贵的黑色衬衫上大片暗红色的血渍已经半干,紧紧贴在身上,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和雨水的冰冷。他像一头困兽,在空荡死寂的走廊里来回踱步,皮鞋踩在光洁的地砖上,发出沉闷而焦躁的回响。
程默匆匆赶来,手里拿着干净的衣物和热毛巾:沈总,您先……
滚!沈砚猛地挥手,力道之大差点将程默手中的东西打翻。他双眼布满猩红的血丝,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手术室大门,仿佛要将它烧穿一个洞。里面情况怎么样!说!
沈总,已经调集了全院最好的妇产科专家,正在全力抢救!苏小姐失血过多,情况……很危急!程默的声音带着凝重。
孩子呢沈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急切,孩子……保得住吗
程默沉默了一下,艰难地开口:医生初步判断……大出血……胎盘可能已经……孩子……保住的希望……很渺茫。
渺茫沈砚猛地转身,一把揪住程默的衣领,将他狠狠抵在冰冷的墙壁上!眼底是翻腾的暴戾和绝望,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花多少钱!找什么人!必须给我保住!听见没有!必须保住!
沈总……程默被勒得喘不过气,艰难地说,医生……在尽力……
沈砚死死地盯着程默的眼睛,几秒后,颓然地松开了手。他踉跄地后退一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滑坐下去。他抱着头,十指深深插进湿漉漉的黑发里,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走廊惨白的灯光打在他身上,将他此刻的狼狈、无助和巨大的恐慌暴露无遗。那个在商场上翻云覆雨、在情场上冷酷决绝的沈砚,此刻像一个丢失了最重要东西的孩子,脆弱得不堪一击。
时间在死寂中一分一秒地爬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手术室的门开了又关,护士进进出出,脚步匆匆,脸色凝重,带来一次次令人窒息的消息。
病人血压持续下降!
需要紧急输血!血库告急!调!快调!
胎儿……胎心……停了……
最后三个字,像一把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沈砚的心口!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报信的护士,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几个世纪。手术室的门终于再次打开。主刀医生一脸疲惫地走了出来,摘下口罩。
沈砚像弹簧一样猛地从地上弹起,冲到医生面前,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她……怎么样
医生看着眼前这个浑身血污、狼狈不堪却眼神骇人的男人,叹了口气:苏小姐……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失血过多,子宫受损严重,但命……保住了。
沈砚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他死死抓住医生的手臂,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孩子……孩子呢
医生沉重地摇了摇头:非常抱歉,沈先生。送来得太晚了……大出血导致胎盘早剥……孩子……没能保住。
轰——!
尽管早有预感,但亲耳听到宣判,沈砚还是感觉大脑一片空白!身体里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干!他松开医生的手臂,踉跄地后退几步,重重地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孩子……没了。
那个他刚刚得知存在、甚至还没来得及思考是否属于他的孩子。那个在暴雨中,苏晚用生命去保护、嘶吼着无辜的孩子。那个……可能真的是他的骨血的孩子……就这样……没了
巨大的空洞感和冰冷的悔恨如同潮水般瞬间将他灭顶!他靠着墙壁,缓缓滑坐下去,双手捂住了脸。指缝间,有滚烫的液体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的雨水和血水,无声地滑落。
程默站在一旁,看着沈砚无声崩溃的样子,沉默地递过一张纸巾。
沈砚没有接。他沉浸在自己的痛苦和悔恨里,像一座瞬间崩塌的冰山。
苏晚在VIP病房醒来时,已是三天后。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洁白的被单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淡淡的苦涩味道。身体像是被拆开重组过,每一处都叫嚣着疼痛和虚弱,尤其是小腹深处,那种空荡荡的、被生生剥离的剧痛,清晰地提醒着她失去了什么。
她缓缓转过头。床边坐着一个身影。
是沈砚。
他换了干净的衣服,深灰色的羊绒衫让他看起来少了些平日的锋芒,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疲惫和……颓丧他下巴上的胡茬刮干净了,但眼下的乌青依旧浓重,眼睛里布满了疲惫的红血丝。他就那么静静地坐着,目光落在窗外,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晚的心猛地一缩,随即被冰冷的恨意填满。是他!是他那句冰冷的恭喜!是他带来的绝望和恐惧!是他……间接害死了他们的孩子!
出去。她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异常冰冷。
沈砚闻声猛地转过头。看到苏晚睁开的眼睛,他眼中瞬间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是庆幸是愧疚还是别的什么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我让你出去!苏晚猛地提高了声音,因为激动而牵扯到伤口,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脸色更加惨白。她死死地盯着沈砚,眼神里充满了刻骨的恨意和拒人千里的冰冷:我不想看见你!滚!
沈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看着苏晚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恨意,看着她因为疼痛而蹙起的眉头,到嘴边的话终究咽了回去。他沉默地站起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得难以言喻,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病房。
门轻轻合拢。
苏晚闭上眼,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浸湿了鬓角的发丝。她将手轻轻放在平坦的小腹上,那里曾经有一个小小的生命在悄然生长,如今只剩下冰冷和空洞。巨大的悲伤和恨意将她紧紧包裹。
几天后,苏晚的身体状况稳定下来,可以出院了。她拒绝了沈砚安排的司机和后续的一切关照。程默带来了一个厚厚的文件袋。
苏小姐,这是沈总让我交给您的。程默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苏晚面无表情地接过来。打开。里面是几份厚厚的文件。
一份是沈氏集团旗下某海外信托基金的转让协议,受益人一栏赫然写着她的名字,金额庞大得令人咋舌。
一份是位于瑞士阿尔卑斯山脚下一个小镇的房产契约,附带一张风景如画的照片。
最后一份,是一张无记名、不限额度、绑定全球顶级医疗服务的黑卡。
没有只言片语。只有冰冷的物质补偿。
苏晚看着这些东西,唇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冷笑。钱房子卡他想用这些来买断什么买断一个孩子的命买断她的痛苦买断他沈砚的愧疚
她拿起笔,在信托基金转让协议上,毫不犹豫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将那份房产契约和黑卡,连同签好的协议,一起塞回了文件袋。
转告沈砚。她将文件袋丢还给程默,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波澜,钱,我收下了。这是我应得的。
至于其他……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两张象征着优渥生活的纸片,眼神里是彻底的冰冷和疏离:
脏。
让他留着,自己养老吧。
程默拿着那个沉甸甸的文件袋,看着苏晚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沉默地点了点头:好的,苏小姐。我会转达。
苏晚出院后,彻底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里。她用那笔庞大的信托基金,在远离尘嚣的地方安顿下来,像一个真正的幽灵,抹去了所有过去的痕迹。
一年后。
一则财经新闻悄无声息地爬上各大门户网站不起眼的角落,标题冰冷:【顾氏医疗集团彻底破产清算,昔日继承人顾衍精神崩溃入院治疗】。配图是顾衍在精神病院铁窗后眼神涣散、胡子拉碴的侧影。新闻下方评论寥寥,只有几声唏嘘。
远在万里之外,一个被阳光和花香包围的宁静小镇。苏晚坐在开满紫藤花的露台上,看着平板电脑上那条简短的新闻,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在看一个与己无关的陌生人的故事。她端起手边的花草茶,轻轻啜了一口,目光投向远处白雪皑皑的阿尔卑斯山峰。
又过了半年。
一块新立的墓碑前,沈砚一身黑衣,独自站立。墓碑上刻着简单的几个字——爱子/爱女
沈念安
之墓。立碑人处,刻着:母
苏晚。
没有父亲的名字。
照片的位置,空着。
沈砚看着那块冰冷的墓碑,看着那个空荡荡的照片位置,看着落款处刺眼的母
苏晚,仿佛看到了苏晚刻下这些字时冰冷而决绝的眼神。
他缓缓蹲下身,伸出手,指尖颤抖地拂过墓碑上沈念安三个字。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至全身。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对那个从未谋面的孩子说些什么,最终却只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哽咽。
一滴滚烫的泪,砸落在冰冷的大理石墓碑上,迅速洇开,消失不见。
风,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飘向远方湛蓝的天空。墓碑前,那个曾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佝偻着背,像一个失去一切的孤魂。
而在遥远的瑞士小镇,阳光正好。苏晚放下手中的园艺剪,轻轻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脸上带着一种历经风雨后的平静与温柔。一个新的生命,正在孕育。这一次,与沈砚,再无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