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千年后,人类飞船终于抵达银河系边缘,却见一个身穿古代铠甲的身影拦在飞船之前。
大胆!
没有始皇手谕,胆敢擅闯银河边关!
我高踞于咸阳宫的星金王座之上,指尖划过一份来自天狼星域的奏章。
疆域已至银河边境,万仙来朝。这便是我,始皇帝嬴政,为自己,也为我的人族,打下的万世基业。
我以为这是我的意志,我的胜利。
直到今天,我才发现,我错了。
一切的开端,源于一次再寻常不过的力量梳理。我试图将九龙拉棺与三千剑仙这两道通过遗迹系统显化的核心神迹,与我的神魂进行更深度的融合。
我将神念沉入自身力量的本源之海。
那里没有我预想中的纯粹皇道龙气。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黏腻的,活物般的触感。
我的神魂看到了真相。在构成九龙拉棺的每一寸星河龙躯上,在驱动三千剑仙的每一缕不灭剑意中,都寄生着亿万个微小到无法察觉的符文。它们不是我创造的,它们像是附骨之疽,像是某种晶状的癌变,闪烁着一种不属于我的,冰冷而漠然的天道气息。它们在同化我的力量,篡夺我的功绩,将我的一切,都标注为它们的财产。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恶寒让我浑身僵硬。
我试图用意志去剥离一枚符文。
就一枚。
嗡——!
远在银河悬臂之外,一座刚刚落成的仙秦宫殿群,一座足以容纳亿万军民的星辰要塞,毫无征兆地,于一瞬间化作了齑粉。
国运的洪流,竟因这微不足道的举动而剧烈震荡。
我的后背冒出冷汗。
这些东西,已经与我的帝国,与我的根基,与我的一切,长在了一起。强行剥离,就是自杀。
就在这时,那个自我穿越以来,除了发布任务便再无声息的遗迹系统,在我脑海中,第一次发出了不带任何感情的、机械的警告音。
【警报:信仰根基被篡夺,权限正被未知存在‘天庭’逐步接管。】
【警告:宿主正在从‘执棋者’沦为‘棋子’。】
棋子。
这两个字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捅进了我的脑髓。
我攥紧了王座的扶手,那由整颗中子星内核锻造的扶手,竟被我捏出了清晰的指印。
原来如此。
我嬴政,从来就不是什么天命所归。
我不过是一个更好用的工具,一个为某个藏在幕后的天庭开疆拓土,收割诸天信仰的先锋官。
我所做的一切,我灭六国,我一统人道,我率领整个文明举国飞升,所做的一切丰功伟绩,都不过是在为他人作嫁衣裳。
我以为我带着我的人民,走出了人间的牢笼。
可笑。
我只是带着他们,从一个小的囚笼,走进了一个用整个星空铸就的、更大的囚笼。
我,连同我的整个仙秦帝国,都是被圈养的牲畜。
我端坐于王座,一言不发。
下方,文武百官,仙神将相,皆能感受到我身上散发出的、几乎要将空间冻结的寒意。但他们不知道为什么。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声悠长的通报。
天庭使者,太白金星,驾到——
来了。
我没有抬头,只是把玩着手中一枚由世界树核心雕琢而成的玉佩。
一道祥和的金光在殿中央散开,一位白发白须,面容和善,身着星辰道袍的老者从中走出。他手持一柄白玉拂尘,脸上挂着悲天悯人般的微笑,仿佛他的出现,就是对这片星域最大的恩赐。
凡间帝王嬴政,无须多礼。
他开口了,语气温和得像一位指点后辈的慈祥长者。
你的功绩,天庭都看在眼里。能于末法之地,率人族开辟出这般基业,实属不易。可见你,是顺应了天时,秉承了天意啊。
我的指甲,已经嵌进了玉佩之中。
顺应天时秉承天意
他用最温柔的言语,将我毕生的挣扎与奋斗,轻描淡写地归功于一个虚无缥缈的天。
天庭仁慈,见你有功于‘牧养众生’,特降下敕封。
他拂尘一挥,一道金色的卷轴在他面前展开。
封:仙秦之主嬴政,为东天紫微大帝,掌管此方银河界,位列仙班,永享天福。
随着他的话音,一枚通体紫金,雕龙刻凤的帝印从卷轴中缓缓浮现。那帝印散发出的气息,与我体内那些寄生的符文如出一辙,甚至更加纯粹,更加……具有侵略性。
它像一块磁石,而我麾下那些被符文深度同化的剑仙、神将,就是一块块凡铁。
我看到,我最信任的大将王翦,他那持剑的手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渴望。我看到,丞相李斯,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他们本能地,向往着那枚帝印。
向往着那份能将他们彻底变成傀儡的恩赐。
太白金星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陛下,这紫微帝印,乃天道权柄所化,能助你更好地梳理仙秦气运,稳固帝国根基。还不快快接旨谢恩
他的话语里,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点拨。
仿佛在说:孩子,别闹脾气了,这都是为你好。快收下吧,收下之后,你的一切,就都是我的了。
我终于抬起头,与他对视。
我知道,一旦我伸出手,仙秦将名存实亡。我将从一个被圈养的牲畜,变成一个戴着项圈的宠物。
一个连挣扎的资格,都被剥夺的,可悲的紫微大帝。
整个咸阳仙宫,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和那枚悬浮在空中的紫微帝印之上。
王翦和李斯的身体,已经因为渴望而微微前倾。
太白金星的脸上,那和善的笑容已经带上了一丝催促,一丝居高临下的不耐。
我缓缓站起身。
我没有去看那枚帝印,而是对着太白金星,微微欠身。
使者美意,朕心领了。
我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让太白金星的笑容都凝固了一瞬。
只是,天庭之恩,重于星海。我人道之主,受此敕封,岂能如此草率
我向前走了两步,绕开了那枚帝印。
人道有别,不可轻授。为表朕,以及我仙秦亿万子民对天庭的无上敬意,朕决定,于这咸阳城之巅,集全国之力,打造一座前所未有的‘通天塔’,作为迎接天庭敕封的祭坛。
我顿了顿,看着太白金星那张开始变得有些精彩的脸。
待塔成之日,朕必将沐浴焚香,斋戒三月,再率文武百官,三拜九叩,恭迎帝印加身。如此,方不负天恩浩荡。
这一番话,我说得是何等的恳切,何等的充满敬意。
太白金星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拒绝
他用什么理由拒绝拒绝一个凡间帝王对他表达无上敬意那岂不是显得天庭小家子气,迫不及待地要摘取胜利果实
他的脸色变幻了几番,最终,还是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陛下……当真……有心了。如此……也好。那,本使便在咸阳,静候佳音。
他收起了帝印和卷轴,拂尘一甩,化作一道金光消失不见。
他一走,大殿内的无形压力瞬间消散。
王翦和李斯等人如梦初醒,脸上露出后怕和羞愧的神色。
陛下……
我抬手,制止了他们。
传朕旨意!
我的声音,瞬间恢复了往日的冰冷与威严。
即刻起,启动‘通天塔’工程,举国上下,一切资源,皆向此工程倾斜,不得有误!
另,密诏‘格物院’所有匠师入院,任何人不得进出。告诉他们,朕要他们放开手脚,研究一样东西。
研究什么贴身侍卫赵高低声问。
我走出大殿,看着那片被我征服的星空,那里,有一双无形的眼睛正在窥探。
研究,如何为我大秦,打造一个隔绝一切窥探的‘信号屏蔽器’。
更要研究,一种属于我们人类自己的,不依赖任何狗屁信仰,只凭我们自己的双手和智慧,就能掌握的力量!
通天塔
不。
那不是通往天堂的阶梯。
那将是,我嬴政,为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亲手打造的,第一座坟墓。
(本章字数:1135)
通天塔的工程,如火如荼。
我能感觉到,那股来自天庭的窥探感,正在被逐渐削弱。这给了我一丝喘息之机。
我以为,我争取到了时间。
我以为,我的对手会按照棋盘上的规矩,与我对弈。
我再一次,错得离谱。
他们,直接掀了棋盘。
灾难的降临,没有任何预兆。
它不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入侵,也不是一道毁天灭地的神罚。
它是一股……逆流。
一股从数千年后,从我的力量根基——地球,倒灌而回的,充满了恶意、鄙夷与否定的人类信仰之力的逆流。
那一瞬间,我的大脑仿佛被强行灌入了亿万个不属于我的记忆碎片。
我看到了。
在那个我早已离开数千年的21世纪,一份名为《徐福东渡日志》的竹简,被意外地从一座古墓中发掘出土。
日志用一种无法辩驳的、详实到令人发指的笔触,描绘了一个全新的历史。
在那个历史里,我,秦始皇嬴政,是一个残暴、愚蠢、被方士徐福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昏君。
我的一切功绩,都是徐福在背后勾结海外仙山——也就是天庭,一手促成的。
我铸造的三千剑仙,被重新解读为徐福请来的仙人。
我打造的九龙拉棺,被重新定义为天庭为收押我这个暴君而降下的囚车。
我引以为傲的举国飞升,更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那不是飞升,而是整个文明被天庭看不下去,集体流放到了星空深处!
这个故事,这个叙事,完美地迎合了后世子孙对于封建帝王的批判心理,它充满了猎奇的细节和所谓的合理性。
它迅速地,成为了全球的共识。
成为了新的,历史真相。
轰——!!!
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我存在的根基之处,彻底崩塌了。
环绕在咸阳仙都之外,那九条由纯粹信仰之力凝聚而成的星河巨龙,在同一时间,发出了一声响彻寰宇的悲鸣。
那悲鸣中没有愤怒,只有无尽的委屈与不解。
紧接着,它们的躯体,从龙尾开始,一寸寸地石化,崩解。
构成它们身躯的亿万星辰,瞬间失去了所有光芒,变成死寂的陨石,然后化为宇宙中最微不足道的尘埃。
我的力量,如开闸的洪水般,从我的身体里疯狂褪去。
我伸出手,看着自己的手掌正在变得透明。
我与这个帝国的连接,正在被切断。
脚下的咸阳宫开始剧烈震颤,远方,无数座悬浮在星空中的宫殿楼阁,那些我用信仰和伟力铸就的奇迹,正在像沙堡一样,无声地化为飞灰。
噗。
我吐出一口金色的血液,单膝跪倒在地。
我输了。
输得如此彻底,如此荒谬。
我连反抗的战场都找不到。
敌人没有攻击我的现在,他们直接攻击了我的过去,攻击了我在时间长河中存在的定义权。
我的一切努力,我所有的成就,都被他们从我无法触及的维度,改写成了一个笑话。
我的金手指,我的遗迹系统,我赖以生存的一切,都在这一刻,被釜底抽薪。
这不是力量的剥夺。
这是存在意义的,根源性的抹杀。
我跪在正在崩塌的王座前,大殿的穹顶片片剥落,露出了外面冰冷死寂的星空。
就在这片废墟之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带着他那永恒不变的、悲天悯人般的微笑,不疾不徐地,向我走来。
太白金星的脚步很轻,踩在破碎的玉石地砖上,却像踩在我的心脏上。
他走到我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那伪善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发自内心的、毫不掩饰的怜悯。
唉,陛下,您这又是何苦呢
他摇着头,仿佛在为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感到惋惜。
都说了,要顺应天时。您看,违逆天意的下场,就是这样。整个帝国,都因为您一个错误的决定,而灰飞烟灭。
他摊开手,那枚紫微帝印再次浮现,散发着诱人的光芒。
不过,天庭有好生之德。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只要您接下这枚帝印,我便可以向天庭求情,为您重塑神体,保住您这残破的仙都。您依然是紫微大帝,依然可以……活着。
他的话,像带着魔力的毒药。
大殿之中,那些残存的、被天道符文深度侵蚀的官员们,眼中爆发出求生的欲望。
陛下!接旨吧!
丞相李斯,恳请陛下为我等寻一条活路!
大将军王翦,恳请陛下接下帝印!
他们跪下了。
不是对我,而是对着太白金星,对着那枚帝印,卑微地乞求着。
我看着这荒诞的一幕,看着我曾经的左膀右臂,如今却像狗一样乞求着敌人的施舍。
我笑了。
咳出一口带着血沫的笑声。
陛下!
几名身穿黑色盔甲的亲卫冲了上来,他们是我最早的班底,是当年随我从凡间一步步杀出来的老秦人。他们的力量不强,也没有被天道符文污染。
他们架起我几乎失去知觉的身体,用血肉之躯挡在我与太白金星之间。
带陛下走!
他们怒吼着,向太白金星发起了自杀式的冲锋。
太白金星甚至没有动,只是轻轻一挥拂尘。
我的亲卫们,便在空中化作了飞灰。
不识好歹的蝼蚁。他轻声说,然后再次看向我,陛下,您的选择呢
残存的卫兵拖着我,向后殿退去,退向那座已经失去意义的通天塔。
我被他们护送到了塔基的最深处。
这里是格物院的所在,是整个仙都唯一没有被神力污染的地方。这里没有仙气缭绕,只有一股浓烈的机油和金属灼烧的气味。
我被放在一张冰冷的铁床上,浑身的力量已经流失殆尽,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绝望,像冰冷的海水,将我彻底淹没。
就在这时,一张布满皱纹和油污的老脸,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是格物院的首席,公输仇。一个凡人,一个连修行门槛都未曾踏入过的老工匠。
他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只是默默地,将一样东西,举到了我的面前。
那是一具机关臂。
由青铜、精钢和无数个细小的齿轮构成,它的中心,镶嵌着一枚拳头大小的、散发着暗红色光芒的晶石。
公输仇拨动了一个开关。
嗡——
机关臂在一阵轻微的颤抖中,五根金属手指灵活地张开,然后握紧成拳。
陛下,老公匠的声音沙哑而平静,此乃‘地火能源’驱动之机关。不需法力,不需信仰,只需此石,便可力逾千斤,万年不休。
我看着那具粗糙、简陋,甚至有些丑陋的机关臂。
看着它上面流转的、不属于仙道,不属于神明,只属于物质与能量本身的微光。
在我的神国废墟之上,在这片无尽的绝望之中。
我,看到了唯一的,一缕微光。
那是属于凡人的,属于我们人类自己的,智慧之光。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张开干裂的嘴唇,发出了我作为仙秦天帝的最后一道,也是作为人族领袖的第一道命令。
放弃……所有神力造物……
仙秦……所有资源……向格物院……倾斜……
我的命令在格物院的地下空间中回响。
公输仇和一群工匠们愣住了。
放弃所有神力造物。
向他们这些凡人倾斜所有资源。
这意味着什么,他们比谁都清楚。
这意味着,我,仙秦的始皇帝,要将帝国的命运,赌在他们这些被仙神们视作蝼蚁的凡人手中。
陛下,这……
公输仇的声音在颤抖。
我没有力气解释更多。
执行。
我吐出两个字。
忠诚的卫兵架着我,走出了格物院。
外界,咸阳仙都的崩溃还在继续。
太白金星已经离去,他留下了一个满目疮痍的烂摊子,和一个看似仁慈的最后通牒。
他以为我会屈服。
他以为我会回去求他。
我以行动回应了他。
第一道旨意,传遍残存的疆域。
所有仙秦子民,放弃神殿,拆毁仙宫。
第二道旨意,紧随其后。
熔炼所有仙家法宝,销毁所有神道典籍。
第三道旨意,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
以行星为基,以星云为浆,以地火为力,于银河之畔,筑我人族长城。
整个仙秦,疯了。
残存的子民,忠于我的老秦人,他们不理解,但他们执行。
一座座悬浮仙山被引力引擎拖拽着,撞向预定的坐标点。
一颗颗死寂的行星被从轨道上剥离,成为长城的基石。
曾经用来炼制仙丹的地心神火,如今被接入巨大的能量管道,为凡人的造物提供动力。
帝国最后的辉煌,在以一种悲壮的方式燃烧。
我们的疆域在急剧萎缩。
我们放弃了经营万年的星域,放弃了无数的殖民世界。
我们退守,退守回最初的起点——太阳系。
这里,将是我人族最后的阵地。
太白金星再次降临。
他悬浮在太阳系之外,看着这疯狂的景象。
嬴政,你疯了!
你这是在自取灭亡!你正在耗尽你文明最后的元气!
停下来!现在跪下,向天庭忏悔,一切还来得及!
他气急败坏,他无法理解。
他无法理解一个帝王,为何要放弃唾手可得的神位,去选择一条凡人的绝路。
我站在正在建造的星空长城雏形之上。
我的身体已经半透明,力量的流逝让我连站立都变得困难。
我将最后的意志,灌注到这座横跨星系的宏伟造物之中。
它不是防御工事。
它是一个巨大的遗迹发射器。
它是我,嬴政,寄往未来的,一封血书。
我对着整个宇宙,留下了它的核心碑文。
朕,始皇帝。
神明欲奴役人族,篡我信史,毁我根基。
朕在此,以仙秦帝国最后之国力,立下人族第一道边疆。
朕不求神,不拜仙,只信我人族自己。
朕在此留下‘曲率引擎’、‘基因飞升’、‘高维能源’……十项未来科技之猜想,其原理,尽数刻于长城之内。
后世子孙,若见此碑,当知人族之不屈。
若能解其一二,便来此星空之下,与朕会师。
说完最后一句,我感觉生命力被彻底抽空。
我看着身后那些茫然却依旧在奋力工作的子民。
我看着那些驾驶着简陋工程舰,在星辰间穿梭的凡人工匠。
我笑了。
我的身体,化作点点流光,融入了这座冰冷、死寂,却承载着全部希望的星空长城之中。
我陷入了无尽的沉睡。
时间,失去了意义。
在我的意识沉寂之后,数千年的光阴,不过是黑暗中的一瞬。
地球。
人类文明,在我被篡改的历史定论下,磕磕绊绊地发展着。
他们进入了电气时代,信息时代,最终,开启了航天时代。
他们将我,秦始皇,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一个追求长生,被方士欺骗,最终化作宇宙尘埃的暴君。
他们以我为戒,他们批判我,他们唾弃我。
他们不知道,他们脚下的每一寸土地,他们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曾被我用生命守护过。
一艘名为求索一号的深空探测器,在火星的沙尘暴中艰难前行。
它的任务,是勘探火星地质。
一个意外的指令错误,让它的钻头,钻向了一个本不该存在的深度。
咔嚓。
钻头似乎碰到了某种坚硬的金属。
地球指挥中心,一片哗然。
他们启动了最高权限,调动所有资源,对那个异常点进行挖掘。
数月后,一座深埋在火星地下一万米处的宏伟地宫,展现在全人类面前。
它不是土木结构。
它由一种地球上不存在的合金铸造,上面镌刻着小篆。
地宫的正门牌匾上,是三个震撼了整个世界的大字。
始皇陵。
全球的直播信号前,无数人嗤之以鼻。
又是哪个无聊富豪搞的噱头
在火星上建秦始皇陵太荒谬了。
当合金大门被打开,当无人机拍摄到的内部景象传回地球时,所有的嘲笑,都凝固了。
地宫之内,没有棺椁,没有金银。
只有一个庞大到无法想象的中央数据库,和无数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全息投影。
第一个被破译的投影,是一段影像。
影像中,九条星河巨龙发出悲鸣,身躯寸寸石化。
一个身穿黑龙袍的帝王,跪倒在崩塌的咸阳宫前,吐出金色的血液。
太白金星的身影出现,用悲天悯人的语气,进行着劝降。
第二个投影,是无数的竹简,上面记录着一个名为天庭的组织,如何篡改历史,如何将一个文明的开拓者,抹黑成一个残暴的昏君。
第三个投影,是完整的地火能源技术,是可控核聚变的终极理论,是超越了当时地球数百年、数千年的基础科学理论。
真相,以一种最直接、最粗暴、最不容置疑的方式,砸在了全人类的脸上。
互联网瘫痪了。
舆论的海洋掀起了滔天巨浪。
愤怒,羞愧,震撼,悔恨……
无数种复杂的情绪,在七十亿人的心中发酵。
他不是暴君。
他不是昏君。
他是为了守护人类的存续,独自一人,向着名为神明的敌人发起冲锋,最终悲壮陨落的英雄。
他为我们承担了一切。
而我们,却唾骂了他数千年。
一股全新的力量,开始从地球上萌发。
它不是信仰。
它是一种基于愧疚、崇敬、认同和自责的,无比纯粹、无比强大的精神洪流。
这股力量,穿越了数千年的时光。
穿越了冰冷的星际空间。
涌向了太阳系的边缘。
涌向了那座在黑暗中沉寂了数千年,已经快被宇宙尘埃掩盖的……
星空长城。
那股力量,找到了我。
我感觉到了温暖。
像是在无尽的寒冬中,泡进了温泉。
一股股庞大到无法计量的精神力量,涌入我残存的意识之海。
这不是过去那种带着祈求和索取的信仰之力。
这股力量里,有工程师破解公式时的专注,有历史学家发现真相时的热泪,有普通民众了解过往后的愧疚,有少年们仰望星空时的向往。
这是……人道洪流。
是整个人类文明的意志,是他们智慧与情感的集合体。
我的意识,在这股洪流的冲刷下,苏醒了。
轰隆隆——
沉寂了数千年的星空长城,被激活了。
当年我刻下的那些科技猜想,与后世子孙的科技发展,产生了共鸣。
一道道数据流,如同奔涌的江河,在长城内部流淌。
曲率引擎参数校对完成。
基因飞升序列开始编译。
高维能源接口已开启。
……
我感觉我的身体正在被重塑。
不再是血肉之躯,也不是虚无的神体。
冰冷的金属构成了我的骨骼,奔涌的能量化作了我的血液。
我的身躯,与整座星空长城融为一体。
我抬起手,一颗靠近长城的陨石,瞬间被分解为最基本的粒子。
我掌握了宇宙的基本力。
我,成为了人道的化身。
长城之上,一排排尘封的兵俑,眼中亮起了红光。
它们不是陶土,而是我当年用帝国最后的资源打造的战斗机甲外壳。
如今,在人道洪流的灌注下,它们获得了真正的核心。
兵马俑军团,充能完毕。
曲率引擎,已全部搭载。
听候陛下指令。
冰冷的机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
我看着眼前这支脱胎换骨的军团。
它们的外形依旧是古朴的兵马俑,但体内,却跃动着足以撕裂星辰的恐怖力量。
我,和我的仙秦,以一种全新的姿态,重生了。
不再是依靠虚假信仰的仙神帝国。
而是,人族科技的守护者。
我将目光,投向了太阳系之外,投向了那片曾经让我感到无尽绝望的星空深处。
那里,有我昔日的仇敌。
有那些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神明。
目标,天庭。
我下达了命令。
整座星空长城,这座横跨数个天文单位的星际要塞,前端裂开一个巨大的口子。
无尽的能量在其中汇聚。
下一秒,空间被撕裂。
一个巨大的虫洞,出现在太阳系边缘。
虫洞的另一头,是那片我永远不会忘记的,金碧辉煌,仙气缭绕的南天门。
全军,出击。
南天门前,空间扭曲。
庞大到遮蔽了整个天庭视野的星空长城,从虫洞中缓缓驶出。
天庭的众神,呆住了。
他们感受到了那股让他们灵魂都在战栗的力量。
那不是仙力,不是神力,不是他们所能理解的任何一种力量。
那股力量,对他们来说,是剧毒。
仅仅是靠近,就让他们金色的神血开始凝固,让他们不朽的神体出现裂痕。
是……是什么东西
邪魔!这是邪魔外道!
快!快去禀报玉帝!
天庭大乱。
太白金星第一个冲了出来。
当他看到站在长城之巅,那个由金属与能量构成的身影时,他那伪善的脸,第一次彻底失去了血色。
嬴……嬴政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还活着!你的信仰根基不是已经被毁了吗!
他尖叫着,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
我没有理会他。
对于一只蝼蚁的聒噪,我没有兴趣回应。
我只是抬起手,下达了一个指令。
广播。
星空长城的中央,一束包含了海量信息的光束,瞬间发射出去。
它的目标,不是天庭,而是被天庭所奴役的,诸天万界。
每一个被天庭建立神殿,收割信仰的世界。
每一个生灵的脑海中,都同时出现了一段不容置疑的真相。
他们看到了火星上的始皇陵。
他们看到了天庭篡改信史的全部过程。
他们看到了一个孤独的帝王,为了守护自己的文明,与神明为敌,最终悲壮陨落的全部画面。
他们看到了,他们所信奉的神明,那副悲天悯人面孔下的,无尽的贪婪与卑劣。
信仰,在这一瞬间,于亿万个世界中,同时崩塌了。
釜底抽薪。
我用了他们对付我的方式,还给了他们。
只不过,他们抽走的是我一个人的根基。
而我,抽走了他们所有人的。
啊——!
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从南天门内传来。
曾经高高在上的众神,身上万丈的金光,如同漏气的皮球般,迅速地黯淡下去。
他们的神位在剥落,他们的神力在消散。
他们从不朽的神,跌落成了空有神位,却比凡人还要孱弱的可悲存在。
南天门,那座由信仰之力铸就的宏伟门户,开始出现裂痕,然后轰然倒塌。
太白金星,这个曾经用恩赐来羞辱我的天庭使者,浑身的神光已经彻底消失。
他变成了一个须发皆白,满脸皱纹的普通老头。
他身上的星辰道袍,也化作了最普通的麻布衣衫。
他双腿一软,跪倒在宇宙的虚空中,跪倒在我的面前。
人皇……饶命……饶命啊……
他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
我们错了……我们真的错了……求您大发慈悲,饶我们一条狗命……
我缓缓地,将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饶了你
当初,你可曾想过,饶过我,饶过我的人族
我没有杀他。
单纯的死亡,对他们来说,是一种解脱。
我一挥手。
天庭的核心,那张记录着所有神明权柄的封神榜,从破碎的凌霄宝殿中飞出,落入我的手中。
榜上的神名,正在一个个地熄灭。
我抹去了上面所有的痕迹,然后将全新的规则,写入其中。
从今日起,此物更名‘天问’。
它将不再是奴役众生的权柄,而是服务于人类文明的宇宙数据库。
我对着身后的人类舰队,对着远在太阳系的地球,宣布了我的决定。
朕,嬴政,自今日起,不再是仙秦之主。
朕,是人族守护者。
以朕之名,成立‘人类泛银河共同体’。仙秦,为第一守护文明,负责引导和守护所有人类世界。
我的话,通过天问,传遍了人类所能触及的每一个角落。
至于那些跌落神坛的众神。
太白金星,还有他身后那些瑟瑟发抖的同僚们。
我为他们选择了最好的归宿。
将他们,流放到宇宙的荒芜之地。
剥夺他们干涉现实的一切能力,让他们在无尽的悔恨与孤独中,慢慢看着他们曾经蔑视的文明,走向他们永远无法企及的辉煌。
我的兵马俑军团,执行了我的命令。
曾经的神明,像垃圾一样,被装进了空间囚笼,扔向了宇宙最黑暗的角落。
他们将在永恒的衰败中,见证人类纪元的到来。
我站在星空长城的最高处。
身后,是已经初具规模,遍布整个银河系的人类共同体舰队。
一艘艘闪烁着文明之光的星舰,从我身边驶过,奔赴更遥远的星海。
他们不再需要向我跪拜,不再需要向我祈祷。
他们只需要,一往无前。
这时,一艘涂装着地球联合体标志的最新型探索船,缓缓停靠在我的面前。
舷窗打开,一位年轻的女性船长,出现在我面前。
她很年轻,充满了朝气与自信。
她没有敬畏,没有恐惧,只有对一位先驱者的尊敬。
她对着我,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报告守护者,‘远征六号’准备就绪。人类文明,准备好探索下一个河系了。
我看着她,仿佛看到了千千万万个,我的子民。
他们坚韧,勇敢,充满智慧,永不屈服。
我点头。
准。
朕的子民,当君临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