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当天发现彩礼箱里只有十二块八毛。
怀都怀了,你还能不结婆婆得意地晃着金镯子。
我当众掀了香槟塔:孩子跟你们没关系!
三个月后前夫跪在我公司楼下:我给你188万彩礼!求你撤回审计申请!
鉴定报告飘在他脸上:晚了,孩子跟你半毛钱关系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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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晚,苏晚!快醒醒,醒醒神儿!吉时快到了,楼下宾客都坐满啦!伴娘林然的声音像把小锤子,咚咚咚敲在我嗡嗡作响的太阳穴上,硬生生把我从一片混沌里拽了出来。
化妆镜里映出我苍白的脸,厚重的粉底也盖不住眼底那片乌青。肚子里那个小东西大概也感受到了外面的喧嚣,不安分地踢了一下。我下意识地抚上小腹,指尖冰凉。
嗯,知道了。我应了一声,声音有点哑,像蒙了层砂纸。化妆师最后给我唇上补了点艳丽的红,镜子里的人瞬间有了几分新娘该有的鲜活。
林然风风火火地指挥着其他人:捧花!捧花拿稳了!哎哟我的大小姐,你倒是笑一笑啊,今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
她话音刚落,目光扫过梳妆台旁边那个扎着俗气大红绸花的纸板箱。那是李家昨天送来的彩礼,据说按老家规矩,得婚礼当天当着亲友的面由婆婆亲手交给新媳妇儿。箱子搁在那儿,沉甸甸的样子,看着挺有分量。
林然皱了皱眉,职业病似的,她可是专打经济纠纷案的律师。欸,晚晚,她凑近我,压低了嗓子,手指头点了点那箱子,这玩意儿…你验过没李家那老太太,还有你那个‘温良恭俭让’的李威,我怎么瞧着都不太实在呢十二万八啊,可不是小数儿。按我们行里规矩,大宗现金交付,最好当面点清,留存证据,懂不别傻乎乎地让人给糊弄了。
她的话像根细针,轻轻刺了我一下。之前李威他妈王金凤,提彩礼的时候那脸拉得老长,话里话外嫌多,后来不知怎么又突然松了口,答应得挺痛快。李威也是,搂着我哄,说什么我妈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该给的一分不会少。难道真有问题
我心里那点不安被林然这么一说,猛地膨胀开来,堵得慌。肚子里的小家伙又不安地动了一下。
然然…我嗓子更紧了,看着她,眼神里带了点求助,要不…你帮我看看
得嘞!就等你这句话!林然眉毛一挑,那股子雷厉风行的劲儿上来了。她左右一扫,顺手抄起梳妆台上拆快递用的小裁纸刀,唰啦一下,干脆利落地划开了箱子上那圈透明胶带。
箱盖掀开的瞬间,一股劣质纸板的味道散出来。没有预想中码放整齐的粉红钞票,只有几团皱巴巴的、用来填充空隙的旧报纸。林然皱着眉,三两下扒拉开那些废纸。
箱子底,孤零零地躺着几张零散的纸币。
空气好像凝固了。化妆间里刚才还嗡嗡的说话声、脚步声,一下子全消失了,静得能听到窗外隐约的鞭炮声。
林然的手僵在半空,她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然后猛地俯身,几乎把脸埋进了箱子里。她伸出手指,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拈了出来。
一张十元纸币。
一张五元纸币。
一张一元纸币。
一枚五角硬币。
一枚两角硬币。
一枚一角硬币。
她把这些钱币,仔仔细细地摊平在梳妆台光洁的台面上。然后,她抬起头,脸色铁青,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神锐利得像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地刺向我。
苏晚,她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寒气,你自己过来看。十块,五块,一块,五毛,两毛,一毛。十二块八毛。整整齐齐,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我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胸口,眼前一阵发黑,踉跄着扑到梳妆台前。台面上那几张轻飘飘的纸币和几枚小小的硬币,刺得我眼睛生疼。十二块八毛十二万八变成了十二块八毛巨大的荒谬感和被当众扒光般的羞辱感瞬间淹没了我,手脚冰凉,全身的血都往头上涌。
李威——!我猛地转过身,失控的尖叫声撕裂了化妆间死寂的空气,带着哭腔和滔天的愤怒,李威!你给我滚进来——!
化妆间的门砰一声被撞开,李威和他妈王金凤一前一后冲了进来。李威穿着挺括的黑色西装,胸前别着新郎的绢花,脸上还带着点被打扰的不耐烦。王金凤则是一身崭新的绛红旗袍,手腕上那个分量十足的金镯子晃得人眼花,红光满面,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
怎么了晚晚大呼小叫的,外面客人都听着呢!李威皱着眉头,语气带着责备,目光扫过我和林然,最后落在那摊开的十二块八毛钱上。他的眼神明显闪烁了一下,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但很快被他强压下去,试图换上疑惑的表情,这…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我指着台面上那堆刺眼的零钱,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滚落,李威,你告诉我!这箱子里的十二万八呢这就是你们李家给我的天价彩礼十二块八毛!你们打发叫花子呢!
王金凤眼珠子一瞪,瞬间反应过来。她非但没慌,反而一步上前,挡在李威前面,下巴抬得老高,那个金镯子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她嗓门又尖又亮,理直气壮得让人心寒:哎哟喂!苏晚!你这话说的可就不中听了啊!什么叫打发叫花子我们老李家祖上定下的规矩!彩礼就是图个彩头,给多给少那都是个心意!十二块八毛怎么了‘要儿发’,多吉利!多喜庆!
她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手指头差点戳到我鼻尖:再说了!你瞅瞅你自己!怀都怀上了,肚子都这么大了!婚礼都办到这份上了,酒店钱、酒席钱、亲戚朋友的红包钱,哪样不是我儿子掏的你还想怎么着啊难不成还想挺着个大肚子悔婚你丢得起那个人,我们老李家可丢不起!
就是啊晚晚,李威见他妈开了腔,立刻找到了主心骨,腰杆也挺直了,脸上那点强装的疑惑彻底褪去,换上了一种混合着不耐烦和理所当然的轻蔑。他伸手想拉我的胳膊,被我狠狠甩开。妈说得对,就是个形式,意思到了就行了呗。你肚子里可是我们老李家的金孙!这婚礼都进行到一半了,亲朋好友都看着呢,别闹了行不行赶紧收拾收拾,司仪等着呢!他语气里的敷衍和那种你已经被套牢了的笃定,像冰水浇头。
意思到了!林然猛地一步跨到我身前,像一堵墙隔开了我和那对母子。她个子高挑,气场全开,眼神冷得像冰锥,直直钉在李威脸上,李威,你他妈还要不要脸当初你们家亲口承诺的十二万八,白纸黑字,晚晚手机里还有录音!现在拿十二块八毛出来糊弄人还‘要儿发’我呸!我看你们是想空手套白狼,想白捡个媳妇儿还搭个孙子吧!
她声音不高,但字字清晰,带着律师特有的穿透力,整个化妆间甚至门外走廊都听得清清楚楚。外面隐约传来宾客压抑的议论声。
林然!这是我们家的家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嘴!王金凤被戳中心思,恼羞成怒,指着林然的鼻子尖叫,你算什么东西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苏晚她肚子都大了,生是我们李家的人,死是我们李家的鬼!今天这婚,她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由不得她!
对!晚晚,别听外人挑拨!李威也急了,上前一步想绕过林然来抓我,脸上伪装的温和彻底撕裂,只剩下赤裸裸的胁迫,听我的,先把仪式走完!有什么事咱关起门来自己说!别让外人看笑话!想想你爸妈,想想你肚子里的孩子!
孩子!这两个字像火星子,瞬间点燃了我心里积压的所有屈辱、愤怒和绝望。看着李威那张此刻显得无比丑陋虚伪的脸,看着他妈手腕上晃眼的金镯子,再低头看看梳妆台上那十二块八毛的彩礼,一股邪火猛地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烧光了我最后一丝理智。
我猛地推开挡在身前的林然,冲过去一把抄起旁边香槟塔旁边那瓶还没开、裹着金箔的香槟酒瓶。冰凉的瓶身握在手里,沉甸甸的。
看笑话好啊!那就让大家都看个够!我几乎是嘶吼着,用尽全身力气,抡起那瓶沉重的香槟,狠狠砸向那座晶莹剔透、象征着甜蜜与祝福的香槟塔!
哗啦啦——!!!
惊天动地的碎裂声骤然炸响!玻璃金字塔瞬间崩塌,无数碎片混合着金色的酒液,如同愤怒的瀑布般飞溅开来!昂贵的液体四处流淌,在光洁的地板上蔓延开刺眼的金色河流,空气中瞬间弥漫开浓郁的酒气和玻璃的冷冽味道。巨大的声响让整个宴会厅都为之死寂了一瞬,紧接着是无数倒吸冷气的声音和压抑的惊呼!
李威和王金凤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本能地后退一步,昂贵的皮鞋踩在酒液和碎玻璃上,狼狈不堪。王金凤心疼地看着自己溅上酒渍的新旗袍,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我的衣服!苏晚你疯啦!
对!我是疯了!被你们这对不要脸的母子逼疯的!我站在一地狼藉和流淌的金色酒液中央,婚纱裙摆被溅湿了一大片,紧紧贴在小腿上。我胸口剧烈起伏,指着他们,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反而带上一种诡异的平静,清晰地传遍整个突然安静下来的宴会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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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孩子做梦去吧!李威,你听好了!我肚子里的孩子从现在开始——跟你李威,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刚才还充斥着玻璃碎裂声和惊呼的宴会厅,瞬间落针可闻。所有宾客,无论是近处的还是远处的,全都像被施了定身法,脸上的表情凝固在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瞬间。香槟塔倒塌的狼藉现场,金色酒液还在无声地蔓延,空气里弥漫着浓烈又冰冷的酒气。
你…你…你说什么!他猛地往前冲了一步,脚踩在玻璃渣上发出刺耳的嘎吱声。他伸手指着我,苏晚!你…你再说一遍!
王金凤的反应比他更激烈。短暂的呆滞后,一声尖锐到几乎能刺破耳膜的嚎叫从她喉咙里爆发出来:啊——!!!你个不要脸的贱货!这是我家的金孙!我撕烂你的嘴!她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母兽,张牙舞爪地就要朝我扑过来,旗袍的下摆被酒液浸透,黏在腿上,手腕上那个金镯子疯狂地晃动着。
站住!一声冰冷的断喝,如同惊雷炸响。林然动作快如闪电,一步横跨,再次挡在我身前。她不知何时已经拿出手机,屏幕亮着,手指悬在按键上方,眼神锐利如刀锋,直直射向王金凤和李威。王金凤!你敢碰晚晚一根手指头试试!我立刻报警!告你们诈骗彩礼未遂、人身威胁!还有你,李威!她目光转向失魂落魄的新郎,晚晚敢当众说出来,自然有她的底气!你最好想想清楚,你们家这场骗婚闹剧,还想怎么收场
报警你报啊!王金凤被林然的气势慑住了一瞬,随即更加疯狂地跳脚,唾沫横飞,让大家评评理!是这个不要脸的贱货先骗婚!骗我儿子的感情!骗我们家的钱!她未婚先孕,安的什么心!她就是图我们家的钱!图我儿子有出息!警察来了正好!把这个诈骗犯抓起来!
图你们家的钱林然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嘴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弧度。她不再看歇斯底里的王金凤,目光转向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李威,声音清晰而冰冷,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
李威,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晚晚名下那套市中心一百八十平的江景房,是她爸全款买的!写的她一个人的名字!她爸苏振邦,振邦集团的董事长!晚晚是怕你和你妈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受不了,才一直没提!你们家那点仨瓜俩枣,连晚晚一个衣帽间都塞不满!她图你们什么图你妈手上那个地摊上买的假金镯子还是图你那个靠拍领导马屁才混上的小组长位置
轰——!
林然这番话,比刚才香槟塔倒塌的巨响更具爆炸性。整个宴会厅彻底炸了锅!
振邦集团苏振邦我的天!那个房地产大亨
真的假的苏晚是苏振邦的女儿藏得够深的啊!
我的妈呀…李家这是…这是踢到钛合金钢板了吧还想骗人家彩礼人家拔根汗毛都比他们腰粗!
怪不得!我就说苏晚那气质不像普通人家出来的…李家这回脸丢到太平洋了!
啧啧,真是小丑跳梁,不自量力…
无数道震惊、恍然、鄙夷、幸灾乐祸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李威和王金凤身上。窃窃私语如同潮水般涌起,将他们彻底淹没。
李威如遭雷击,整个人彻底僵住,像一尊瞬间风化的石雕。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极度的震惊、难以置信、被愚弄的狂怒,还有一丝丝迅速蔓延开来的、对未来的巨大恐惧。他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刚才那股子吃定了我的嚣张气焰,被林然几句话砸得粉碎,只剩下狼狈和灰败。
王金凤的尖叫戛然而止,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掐住了脖子。她脸上的血色也褪得一干二净,瞪大的眼睛里充满了茫然和巨大的恐慌。她下意识地捂住了手腕上的金镯子,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赃物。周围宾客毫不掩饰的鄙夷目光和议论声,像无数根针扎在她身上。她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呃…呃…的怪响,身体晃了晃,要不是旁边一个看热闹的亲戚下意识扶了一把,差点当场瘫软下去。
一片混乱的嗡嗡声中,林然的声音再次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和冰冷的警告:都听清楚了!这场闹剧到此为止!李威,王金凤,你们李家恶意欺诈、侮辱诽谤、威胁恐吓,证据确凿!等着收律师函吧!晚晚,我们走!
林然说完,用力挽住我的胳膊,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转身就要带我离开这片令人窒息的狼藉之地。
等等!一声嘶哑的、带着绝望的吼叫自身后响起。
李威像是从石化状态中强行挣脱出来,他猛地推开挡路的人,踉踉跄跄地冲过来,狼狈地扑到我们面前,试图拦住去路。他头发散乱,昂贵的西装上沾着酒渍和不知哪里蹭来的灰,脸上涕泪横流,哪里还有半分新郎官的体面。
晚晚!晚晚我错了!是我混蛋!是我不是人!他哭喊着,声音扭曲变形,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恐惧,是我妈!是我妈出的馊主意!她说…她说你怀孕了肯定不敢闹…说把钱省下来以后给孩子…晚晚!看在…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看在…看在你肚子里孩子的份上!你原谅我这一次!我…我马上把十二万八补给你!不!我翻倍!翻倍给你!二十五万!行不行求求你!求求你别走!婚礼…婚礼我们继续!求你了!他语无伦次,试图去抓我的手,被我嫌恶地狠狠甩开。
情分孩子我停下脚步,冷冷地俯视着跪在地上、如同烂泥般的男人。巨大的愤怒过后,心里只剩下无尽的冰冷和恶心。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嘈杂:李威,从你们家拿出那十二块八毛钱开始,我们之间就只剩下账要算了。至于孩子……
我顿了顿,看着他瞬间燃起一丝卑微希冀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最冰冷的判决:我刚才说得很清楚,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你,还有你们李家,永远都别想沾他的边。
李威眼中的光彻底熄灭了,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他像是被抽掉了全身的骨头,瘫软在地,发出野兽般的呜咽。
滚开!别挡道!林然厉声呵斥,厌恶地踢开挡路的碎玻璃,护着我,昂首挺胸,分开人群,头也不回地朝着宴会厅大门走去。身后,是王金凤杀猪般的嚎哭和李威绝望的哀鸣,还有无数道意味复杂的目光。空气里弥漫着破碎的香槟、虚伪的爱情和彻底崩塌的婚姻的味道。
厚重的宴会厅大门在身后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里面的所有喧嚣、哭嚎和令人窒息的浑浊空气。走廊里相对安静,只有远处服务生匆匆的脚步声和隐约的背景音乐。
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我剧烈地喘息着,像一条终于挣脱了渔网的鱼。刚才强撑着的最后一点力气仿佛瞬间被抽干,眼前一阵阵发黑,双腿软得几乎站不住,全靠林然死死架着我的胳膊。
晚晚!晚晚你怎么样林然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惊慌,她半扶半抱着我,让我靠住冰凉的墙壁,撑住!别吓我!肚子疼不疼我马上叫救护车!
肚子里的小家伙似乎也被这场巨大的风暴惊吓到了,一阵紧过一阵地踢打起来,力道大得让我忍不住痛呼出声,额头上瞬间冒出冷汗。
没…没事…然然…我咬着牙,强忍着腹部的抽痛和阵阵眩晕,就是…就是气得…有点…缺氧…缓缓就好…
我大口呼吸,试图平复翻江倒海般的情绪和身体的不适。
就在这时,身后那扇隔绝了风暴的门再次被猛地推开!
王金凤像一头彻底疯癫的母狮冲了出来,她头发散乱,脸上精致的妆容被泪水冲刷得沟壑纵横,那身昂贵的绛红旗袍下摆湿漉漉地贴在腿上,沾满了酒渍和灰尘,手腕上的金镯子还在疯狂地晃动。她猩红的眼睛里燃烧着刻骨的怨毒和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
苏晚!你这个毒妇!小娼妇!你站住!她嘶吼着,张牙舞爪地直扑过来,目标明确地抓向我颈间那条价值不菲的钻石项链——那是李威家下聘时送的,据说是传家宝(现在想想,谁知道是真是假)。把东西还给我!我们李家的东西!你休想带走一分一毫!还有你手上的戒指!脱下来!统统给我脱下来!你这个骗婚的贱人!不配戴我们李家的东西!
她的动作又快又狠,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狠劲。
滚开!林然反应极快,猛地将我往身后一拽。同时,一直沉默地跟在林然身边、穿着黑色西装、体格健硕的司机兼保镖阿成一步上前。他动作迅捷如电,铁钳般的大手精准地扣住了王金凤抓过来的手腕,用力一拧!
啊——!!!王金凤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道带得一个趔趄,重重地摔倒在地,手掌和膝盖擦在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妈!李威紧跟着冲了出来,看到母亲狼狈倒地惨叫,眼睛瞬间充血。极度的羞辱、愤怒和刚才被碾压的恐惧,在这一刻彻底冲垮了他本就摇摇欲坠的理智。他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苏晚就这么走了!不能!
苏晚!我跟你拼了!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根本不顾倒在地上的母亲,也不顾挡在前面的阿成,像个疯子一样,赤红着眼睛,不管不顾地朝着被林然护在身后的我猛扑过来!
你敢——!林然的尖叫声几乎劈裂空气。
阿成的反应更快!在李威的手臂带着风声即将落下的瞬间,他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侧身切入我和李威之间,同时右臂如钢鞭般迅猛挥出,一记精准狠辣的格挡,重重砸在李威扬起的小臂内侧!
咔嚓!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清晰的骨裂声在走廊里突兀地响起!
呃啊——!!!李威的咆哮瞬间变成了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他整个人像是被高速行驶的卡车撞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完全失去了平衡,整个人被带得横飞出去,砰地一声巨响,重重地砸在走廊另一侧的墙壁上,又像一滩烂泥般滑落在地。他抱着那条呈现出诡异角度、显然已经折断的右臂,蜷缩在地上,发出杀猪般的哀嚎,鼻涕眼泪糊了满脸。
这惊心动魄的一幕,被闻讯赶来的酒店经理、保安,以及几个按捺不住好奇心、偷偷溜出来看热闹的宾客,看了个清清楚楚!
打人啦!杀人啦!王金凤看到儿子手臂折断的惨状,发出了更加凄厉的哭嚎,挣扎着想爬起来,报警!快报警啊!他们打人了!要杀人了!
报警好啊!林然松开一直护着我的手,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翻滚哀嚎的母子俩,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冰冷的肃杀。她拿出手机,动作沉稳地解锁,拨号,声音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喂,110吗我要报警。地点是金悦酒店三楼宴会厅外走廊。这里发生恶性伤人事件,一名孕妇遭到严重人身威胁和暴力袭击,袭击者已被正当防卫制服,现场有人员受伤。对,孕妇受到巨大惊吓,有早产风险,请立即派警力和救护车过来!我是林然律师,现场我会保护证据,等待警方处理。
挂断电话,林然冰冷的目光扫过地上那对母子,最后落在面如土色的酒店经理脸上:经理,麻烦你维持好现场秩序,保护好监控录像。在警方和救护车到来之前,任何人不准离开,也不准靠近我的当事人。否则,后果自负。
走廊里一片死寂,只剩下王金凤和李威此起彼伏的哭嚎和呻吟。所有人都被这急转直下、充满暴力的一幕惊呆了,看向林然和我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和后怕。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手紧紧护着肚子,感受着里面小家伙不安的躁动,看着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心中一片寒冰。这场婚礼,终于以最惨烈的方式,彻底画上了句号。
三个月后。
振邦集团总部大楼高耸入云,巨大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初冬清冷的阳光。我坐在顶楼视野开阔的办公室里,身上是剪裁精良、质感柔软的孕妇裙,小腹的隆起已经相当明显。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正打开着一份标题为《关于对盛威科技有限责任公司进行专项审计的申请及初步调查报告》的文件。
咚咚。敲门声响起。
进。我头也没抬。
助理小杨推门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复杂的表情:苏总监,前台那边…李威又来了。这次他没闹,就…就跪在大楼门口侧面的花坛边上,抱着个纸箱子,说要见您。保安赶了几次,他死活不肯走,说见不到您就一直跪着。
我敲击键盘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语气平淡无波:知道了。随他去。告诉保安,维持好秩序,别让他影响到公司正常进出。他要是敢闯进来或者骚扰员工,直接报警。
好的,苏总监。小杨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小声说,外面…挺冷的,还刮风…他看起来…挺惨的。
我端起手边的温水喝了一口,目光依旧停留在屏幕上那份详尽的报告上,那里面清晰地罗列着李威利用职务之便,在盛威科技项目采购、外包合同等环节的种种猫腻——虚报价格、吃巨额回扣、伪造单据……数额触目惊心。
小杨,我放下杯子,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你知道他和他妈在婚礼那天,差点把我和我的孩子打成什么样吗你知道他们拿十二块八毛当彩礼,是存了什么样的心思吗对一个差点害死你和你孩子的凶手,你的同情心,是不是太廉价了点
小杨的脸瞬间涨红,羞愧地低下头:对不起苏总监,是我多嘴了。
去忙吧。我挥挥手。
小杨刚出去没多久,我的手机就疯狂地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李威的名字。我直接按了静音,把手机反扣在桌面上。震动持续了很久,终于停了。过了几秒,一条接一条的短信提示音密集地响起。
我拿起手机,划开屏幕。
【晚晚!求求你接电话!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是我畜生不如!】
【我给你188万彩礼!我砸锅卖铁也给你!求你高抬贵手!】
【审计组已经进驻我们公司了!晚晚!求你了!撤回申请吧!这样下去我会坐牢的!】
【看在…看在以前的情分上…看在我曾经那么爱你的份上…给我一条活路吧!求你了!】
【晚晚!回我一句!就一句!我跪着等你!】
短信一条比一条急促,字里行间充满了走投无路的绝望和卑微的乞求。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最终一个字也没回。只是拿起座机,拨通了内线:法务部吗我是苏晚。关于盛威科技李威的案子,审计那边有任何进展,第一时间同步给我。另外,他本人如果试图通过任何渠道联系公司施压,保留证据,按骚扰处理。
放下电话,我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楼下,城市车流如织,如同细小的蝼蚁。视线下移,聚焦在大楼侧面那个不起眼的花坛角落。果然,一个穿着单薄、形容枯槁的男人,抱着个破纸箱,像一尊泥塑木雕般,直挺挺地跪在冰冷的地砖上,在初冬的寒风里瑟瑟发抖。渺小,可怜,又可恨。
我静静地看着,心中没有任何波澜。迟来的忏悔,比草都贱。
嗡…手机又震动了一下,不是李威,是林然发来的微信。
【然然:报告出来了!新鲜出炉,热乎的!我现在给你送上去保证劲爆!】
【我:好。】
【然然:楼下那坨垃圾还在跪着呢啧,真碍眼。】
【我:嗯。】
【然然:等着,姐来帮你清场!】
不到五分钟,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林然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一身利落的职业套装,手里拿着一个薄薄的牛皮纸文件袋,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兴奋、解气和恶作剧般的笑容。
来来来!快看看!她把文件袋啪地拍在我面前的办公桌上,自己拉开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刚拿到手,权威机构,加急做的,绝对保真!
我拿起文件袋,拆开封口的线绳,抽出里面那份还带着打印机余温的报告。白纸黑字,标题醒目:**亲权关系鉴定意见书**。我的目光直接越过前面复杂的说明,精准地落在最后的结论栏:
【依据DNA分析结果,支持检材1(母)与检材3(子)之间存在生物学亲子关系。】
【依据DNA分析结果,排除检材2(李威)是检材3(子)的生物学父亲。】
下面盖着司法鉴定机构鲜红的印章。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亲眼看到这铁一般的结论,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还是瞬间涌上心头——是尘埃落定的释然,是对过去彻底斩断的决绝,更有一丝为肚子里孩子彻底摆脱那个人渣阴影的庆幸。
呵,我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无尽冷意的嗤笑,指尖在那两行结论上轻轻划过。
走林然立刻会意,眼睛亮得惊人,像嗅到了猎物气息的猎豹,清场去
我拿起那份报告,小心地折好,放回文件袋。没有回答林然,只是挺直了腰背,拢了拢身上的孕妇裙,一手托着沉重的腹部,一手拿着那个轻飘飘却又重逾千钧的文件袋,步履沉稳地朝门外走去。林然立刻跟上,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看好戏的表情。
电梯下行,数字不断跳动。走出温暖的大楼旋转门,初冬凛冽的寒风立刻卷着细小的冰碴扑面而来。我下意识地裹紧了外套。
花坛边那个跪着的身影,在寒风中显得更加瑟缩和渺小。李威显然看到了我,原本死灰般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惊人的亮光,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冰冷的地上爬起来,因为跪得太久,双腿麻木,踉跄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他抱着那个破旧的纸箱子,跌跌撞撞地扑到我面前几米远的地方,却又不敢靠得太近,脸上混杂着狂喜、卑微和极度的恐惧。
晚晚!晚晚你终于肯见我了!他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哭腔,冻得发紫的嘴唇哆嗦着,你看!钱!188万!我一分不少都带来了!现金!全是现金!他手忙脚乱地想要打开那个纸箱,手指冻得不听使唤,箱子掉在地上,盖子摔开,里面露出一沓沓捆扎整齐的百元大钞。都在这!都还给你!求你…求求你高抬贵手!撤回审计吧!再查下去…我真的…真的就全完了!晚晚!求你看在…看在我们…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我已经走到了他面前,近得能看清他冻裂的嘴唇和眼中深不见底的恐惧。我没有看他脚边散落的钞票一眼,只是平静地、缓缓地,从文件袋里抽出了那份鉴定报告。
李威,我的声音不大,在呼啸的寒风中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最后通牒,你一直想要个‘说法’,想要个‘明白’。
在他骤然收缩的瞳孔注视下,我手腕轻轻一扬。
那份薄薄的、却承载着颠覆性结论的报告书,如同被风吹落的枯叶,飘飘荡荡,不偏不倚,正好拍在了他因惊愕而僵硬的脸上。纸张的边缘刮过他冻得通红的鼻尖和脸颊,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刺痛。
现在,你明白了
寒风卷过,报告书从他脸上滑落,掉在他脚边散落的钞票上。他像一尊彻底冻僵的雕塑,保持着那个微微仰头、试图看清纸张的姿势,脸上的狂喜、卑微、乞求,在看清报告标题和那醒目的结论栏的瞬间,如同退潮般迅速褪去,被一种极致的、难以置信的、被彻底愚弄和最终毁灭的惊骇所取代。他的瞳孔放大到极致,眼白上布满了狰狞的血丝,死死地盯着脚边那份报告,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仿佛看到了来自地狱的审判书。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他喉咙里挤出破碎的、不成调的音节,像是濒死的野兽最后的呜咽。
我最后看了一眼那张扭曲崩溃的脸,仿佛在看一个与己无关的陌生人。然后,我转过身,没有一丝留恋。
阿成,我对着一直守在旁边、如同铁塔般的保镖吩咐道,把这些‘垃圾’,我的目光扫过地上散落的钞票和那份报告,还有这个人,一起‘请’走。以后,别让他再出现在我视线范围内。
是,苏总监。阿成沉声应道,大步上前。
晚晚!苏晚!你听我说!这是假的!一定是假的!你骗我!你——李威撕心裂肺的哭喊被阿成铁钳般的大手扼住,变成了模糊的呜咽,被粗暴地拖离。
寒风卷起地上的尘埃和枯叶。林然走上前,亲昵地挽住我的胳膊,小心翼翼地将我护在远离风口的一侧。她脸上带着胜利者的笑容,还有满满的、毫无保留的心疼。
走吧,孩儿他妈,她故意用轻松的语气冲淡空气中残留的冰冷和残酷,另一只手温柔地、带着保护意味地轻轻覆在我隆起的小腹上,感受着里面那个小生命有力的胎动,外面风大,咱不跟垃圾一般见识。回家!我给你炖燕窝去!这小家伙,刚才可没少折腾,回头得好好教育教育,让他知道心疼妈!
我低头,看着林然覆在我肚子上的手,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暖和里面那个小生命充满活力的回应,一直紧绷的嘴角,终于缓缓地、一点点地,向上弯起了一个真切的弧度。
阳光穿透云层,洒在冰冷的城市街道上,也落在我们身上,带来一丝久违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