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京城东市,人潮如织,喧嚣鼎沸。叫卖声、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混杂着南腔北调,熏得整条街都冒着一股子热腾腾的人间烟火气。
东市口最显眼的位置,新开了一家医馆,名为回春堂。
铺面是虞子枫以三倍高价从老字号手中盘下,地段极佳。奇怪的是,医馆开业三日,门板卸下,里面却连个坐诊的郎中都没有。只有一个面无表情的小厮,日复一日地在门口扫地。
医馆不开门问诊,究竟图什么
更怪的是门上那张告示,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写的内容却狂妄得没边。非绝症不医,非死人不救。底下没有落款,只有一个小小的、用朱砂画出的鬼脸面具图案。
第一日,路过的人都当这是个笑话。
嘿,老张,瞧见没这家老板怕是疯了。
什么疯了,我看是骗子,想钱想疯了！非死人不救他当自己是阎王爷
第二日,来看热闹的人更多。好事者伸长脖子往里瞅,只见里面桌椅崭新,药柜锃亮,就是空无一人,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性。
到了第三日,整个东市的百姓,上至绸缎庄掌柜,下到街边卖炊饼的小贩,都知道了这家古怪的回春堂。
人群中,几个穿着普通、眼神锐利的汉子,已经连续三日守在这里。他们是龙魁撒出的眼线,负责观察,也负责在关键时刻,点燃那第一把火。
在更不起眼的茶楼二楼,两个穿着异域服饰的男人临窗而坐。他们看似在品茶,目光却从未离开那医馆门口。他们的袖口,绣着不属于大夏的雄鹰图腾。
他们是耶律齐的探子。
第四日,辰时刚过,东市人.流达到了顶峰。
让开！快让开啊！哭喊划破了喧嚣。
人群被一股蛮力粗暴撞开,四个大汉抬着一副简陋的门板,跌跌撞撞冲了过来。门板上,躺着一个男人,面色发黑,嘴唇青紫,口角挂着白沫,四肢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后面跟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哭得撕心裂肺：当家的！你撑住啊！当家的！
妇人扑通一声跪在回春堂门口,用头撞那紧闭的门板。求求您！救救我当家的吧！神医啊！求您开开恩啊！她哭得真切,额头磕在门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很快见了血。
周围百姓一下子围了上来。
这不是城西的铁牛吗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今日就......
我瞧着像是中了邪！你看他那脸,黑得跟锅底一样！
他婆娘刚才喊什么神医她怎么知道这里有神医
龙魁安排在人群里的托儿,立刻用悲天悯人的语气开口：唉,你们是不知道,这铁牛早上还好好的,突然倒地不醒,口吐白沫。
他婆娘背着他跑遍了城里所有医馆,协和堂的刘老先生,济世堂的孙神医,都说......都说没救了,让他准备后事吧。
此话一出,众人一片哗然。协和堂和济世堂,那可是京城最有名的两家医馆。他们都说没救了,那这人就是板上钉钉的死人了。
那她还来这儿干嘛这不是死马当活马医吗
谁说不是呢可怜见的......
就在这片惋惜和同情的议论声中,门板上的铁牛猛地一挺,脖子一歪,彻底没了动静。那妇人哭声戛然而止,她伸手探了探丈夫的鼻息,随即发出一声绝望至极的哀嚎：啊——！没气了！当家的......他没气了啊！
这一下,人群彻底骚动起来。
真死了
天哪！死在医馆门口,这店家要倒大霉了！
茶楼上,耶律齐的一个探子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对同伴低语：闹剧,看来这个所谓的‘鬼医’,不过是个哗众取宠的骗子。
另一个探子却摇了摇头,眼神依旧紧锁着那扇门：再看看。
吱呀——
回春堂那扇紧闭了三日的大门,缓缓打开了。
数不清的目光,齐刷刷投向门口。
一个身穿素白长裙的女子,缓步走出。她很高,很瘦,乌黑长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绾着。脸上,戴着那张告示上画的鬼脸面具。
面具遮住了她所有的容貌,只露出一双眼睛。
跪在地上的妇人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连滚带爬扑过去,抱住她的腿：神医！求您救救我当家的！求您了！
女子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她的目光,越过妇人头顶,落在门板上那具尸体上。她没有上前切脉,更未问诊。
她只是看了一眼。
随即,她终于开口了。
阎王殿前抢人,三针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