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绑匪的山洞里弥漫着血腥气,为首的疤脸将密信塞进我手里:
告诉大胤皇帝,退兵三百里,不然......
他的刀划过我的脸颊的胎记,留下一道火辣辣的疼。
你这另外半张脸蛋可也废了。
信送出去三天,宫里毫无动静。
洞口外谢烬舟压低声劝我:公主,以大局为重,再等等。
我摸着脸上的胎记和伤口笑了。
原来前世那句赴汤蹈火,竟是让我为大胤的江山赴汤蹈火。
戏该收场了。
我活动了下被绑得发麻的手腕,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刚才还横眉立目的几人立刻敛了气焰,忙不迭地跪下来磕头:
属下们笨手笨脚,惊扰了公主,还请公主降罪。
我把绳子扔在地上。
将染血的衣角丢到悬崖下,像扔下了两世的牵挂。
转身,我对身后的人吩咐:
烧了。
火光充满岩壁,将山洞映得通红。
我抬手擦掉脸上用胭脂画的伤痕,镜中再无半分属于赵砚宁的柔和。
从此大胤再无二公主赵砚宁。
只有一个要让大胤付出代价的复仇者。
走出浓烟时,一件黑色斗篷披在了我肩上,带着熟悉的暖意:
走吧,阿宁。
我望着沈砚之眼中的暖意。
突然想起前世在乱葬岗也是这双手,轻轻合上了我圆睁的眼。
这一次,我终于可以跟着光,走出这片黑暗。
崖底的风卷着焦糊味往上涌,谢烬舟握着那截染血的衣角,指节捏得发白。
三天前他还在洞口劝她等,转头就看见火光冲天。
派人搜了整座山,只找到这半片沾着血的绸缎。
他刚踉跄着奔回营地,就见巡逻的士兵围在崖边议论。
心头猛地一沉。
谢护卫!方才见山洞那边火光冲天,等我们赶过去时,已经烧得只剩灰烬了!
一个士兵见了他,慌忙禀报。
在余烬里翻到这个——
一只烧焦的银簪被递上来,簪头刻着的宁字虽已熏黑,却依旧能辨认。
那是他随手给赵砚宁买的小玩意儿。
她当时笑得眼睛弯成月牙,说要戴一辈子。
谢烬舟的手猛地收紧,银簪的棱角硌进肉里,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
他转身就往长公主赵灵溪的营帐冲,帐门被他一把拽开,木栓哐当落地。
猩红的双眼死死看着她。
是你把她推出去的!你明知道绑匪要的是她的命!
就在谢烬舟快要失去理智时,一拳头狠狠打在他脸上。
谢烬舟!你疯了!
谢临渊攥着拳头,指节泛白:
你忘了她是谁赵砚宁精得像只狐狸,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死
谢烬舟捂着脸,血从嘴角渗出来,声音发颤:
你说......什么
尸体呢
谢临渊逼近一步,故意提高声音。
火灭了这么久,连具烧焦的尸体都没找到。
你就敢断定她死了说不定是她自己放的火,早就跑了!
谢烬舟愣住了,眼中闪过一丝微光:
对......她那么聪明,一定是假死......
他松开赵灵溪,踉跄着后退,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她肯定是故意的,想看看我会不会着急......
话音未落,帐外传来一阵骚动,一个小兵连滚带爬地冲进来:
将军!找到......找到二公主的遗体了!
在山洞后殿的暗格里,被横梁压住了!
谢烬舟猛地回头,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盖着白布的担架被抬进营中,他疯了一样冲过去,谢临渊想拦,却被他狠狠甩开。
让开!
白布被掀开的瞬间,谢烬舟的呼吸骤停。
那具焦黑的尸体蜷缩着,身形与赵砚宁一般无二。
她死了......
谢烬舟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带着破碎的颤音。
赵砚宁......真的死了。
赵灵溪适时走上前,眼眶通红地扶住他:
烬舟哥哥,你别这样......
砚宁最懂事了,她一定不希望你为她伤了身子。
她踮起脚,想替他擦去眼角的湿痕。
以后,我会像砚宁一样陪着你,我们......
谢烬舟猛地挥开她的手,眼神空洞地看着那具尸体,仿佛魂魄都被抽走了。
他缓缓松开一直攥在手心的衣角。
那半片染血的绸缎飘落在地,像一片被秋风遗弃的枯叶,再无半分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