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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艾白薇在九月份才结婚,这是没失忆之前的他设定的。
萧延的瞳孔一缩,呆站在了原地。
那他要结婚的人是谁。
一模一样的脸,不是艾白薇,就只能是艾清姿。
萧延垂在身侧的手不住的颤抖,眼眶里布满红血丝,干涩的眨了眨眼,不知所措的垂下头,静默的在伫立在无边的黑暗里。
他沉沉的吐了口气,努力平复下心情,抓起桌子上的车钥匙,猛的闯出去。
萧延要回那座山里,他要再去那里一次找回记忆。
哪怕是零星的记忆碎片,也值得他回去一趟。
可不等他出服务区,电话铃声就又一次响起。
艾白薇带着哭腔的声音自电话听筒里传出来:
阿延,我今天早上一醒来,胃就火烧一样的疼,医生说可能要再洗胃......
我害怕,你来陪陪我好不好
回应她的是萧延的沉默。
许久,他冷淡的开了口:
你都没喝多少,犯不着洗第二次胃,就算是真要洗胃了,我去了又有什么用,我又不是医生。
电话掐断。
艾白薇皱了皱眉,眼眸里闪过一抹阴狠。
她将一旁的花瓶狠狠摔在地上泄愤,胸口剧烈起伏着,眼里快要着了火。
半晌,咬着牙对身侧的人命令:
给我查他在哪里,我要去找他!
......
萧延赶到山里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今天是供销商约定好去山里取茶叶的日子。
萧延一下车,就看到了大大小小二十多辆卡车里装着满满的茶叶,底下的工人正在往上面搬运着。
村民脸上洋溢着笑容,都吵吵闹闹的聚集在村庄门口。
交货的日子也是发钱的日子,一见供销商清点完数量,就一窝蜂的冲上前,拿着收据要钱。
萧延目光搜寻了一遍,人群里面却没有艾情姿的身影。
他皱了皱眉,心里竟然涌上了一阵失落,正当他看着手指上戒指出神的时候,一道声音传入了耳朵。
呦是你啊!
萧延一转头就看见了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笑吟吟的看着他。
萧延认得他,他是这里的供销商之一,刚才还给村民发钱呢。
他往他身后瞧了瞧,疑惑的挠挠头:
和你每次一起的那个姑娘呢这次怎么没有见。
我记得每次都是你们两个一起交货,这几年每一次都是数你们的茶叶质量最好!
萧延愣了一下。
那人没发现,自顾自的叹了口气:
你对象的手怎么样了
都赖我,没抓稳箱子,上次搬货那么长的木刺扎进她手心里,估计要留疤了。
萧延踉跄了几步,仓皇的垂下头,眼眶一下就红了,手指无措的蜷缩了好几下。
疤
艾白薇的手掌心里可没有疤。
她那么娇气,就算是蚊子叮个包,她也得给自己哭诉上个三四天,手心里要是有疤,她怎么可能一个字都不说
他推开了面前的人,跌跌撞撞的朝着艾清姿的家里跑去。
萧延敲了艾清姿家的门很久,门始终紧闭着。
他狼狈的跌坐在地上,抓了抓凌乱的黑发,一抬眼就看到了那口不明显的水井。
电光火石之间,脑子里又虚晃了几个回忆片段。
【为什么要把西瓜放在井水里】
艾清姿噗呲笑出声
,骂他笨死了。
【因为拿井水冰西瓜啊!】
她一脸无奈,却又把切好的西瓜递在他的手上。
说不清的日落西沉,阿婆躺在摇椅上,他们两个人坐在一边吃西瓜一边拌嘴。
萧延的眼里涌上红血丝,太阳穴钝钝的跳,肺里像是被人狠狠捏住,怎么也喘不上气
他缓缓站起,一步步走出了门。
刚走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了门被拉开的声音。
萧延一喜,猛的转头看过去,隔着门缝,看到了步履蹒跚的阿婆,一瘸一拐的走向井边想要取水。
她是聋哑人,年纪又大,没有足够的力气吊起一桶水。
萧延心一跳,冲上前熟练的找着木桶和麻绳,像是做了千百遍一眼,转动把手,一点点的拉起木桶中间维持平衡的那条木条。
他转头对着阿婆做着【我来帮你】的手语。
做完后,阿婆和萧延都愣在了原地。
萧延想不起这里发生过什么事情,但是他知道打水的木桶在木门的后面,绑桶用的麻绳挂在房子西侧的墙上,日常的手语该怎么打。
像是一种习惯,深深刻在他的骨子里。
猝不及防的,阿婆抄起一旁的扫帚,咿咿呀呀的狠狠冲他身上打过去,眼泪不住的流。
她用力推搡着萧延,指着大门口,想要赶他出去。
老人磕磕绊绊的从屋子里拿出满满一箩筐的东西,用力砸在了萧延的身上。
里面数不清的相片,手工,袖套,草帽倒出来。
最后一件是那个在梦里出现过很多次的水壶。
水壶的把手上绑着一个细细的系带,上面掉着一个戒指,摇摇欲坠。
萧延的黑眸一缩,颤抖着一一捡起散落在地上东西,后脑勺重重的嗡鸣了一声,零零散散的记忆像是汇聚而成的水珠一般,铺面而来。
照片里的人和墙上的一样,不一样的是,背景从来都不是华丽的别墅,而是简陋的大山。
【我叫艾清姿,三点水的那个清,次女姿。】
【啧,城里的大少爷就是娇气,一点太阳都禁不住。】
【咳咳,萧延你别以为你给我做个草帽和袖套,我就情愿天天教你采茶了!】
【我也喜欢你。】
【阿延,五月十三,我们结婚吧。】
记忆终于彻底清晰。
他们一起下山去当地的一个特色小店里,亲手选了戒指,一点点在上面刻上了花纹,戴在手指上。
艾清姿紧紧的被他搂在怀里,轻声说:阿延,要是以后有难过的事情,你就摸摸戒指,就当我在你身边陪着你了。
萧延瞪大了眼,画面一转,看到了被自己灌辣椒水掐住脖子的艾清姿。
他打了艾清姿,给她灌滚烫的茶水,逼她剃光了头。
心口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拳,无尽的愧疚和酸涩一齐涌上,化作难言的苦涩。
萧延低下头,无声的眼泪冲破眼眶,缓缓顺着脸流下来,他猩红着眼,像疯子一样拼命的将满地的东西往自己怀里揽。
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他一遍遍询问着阿婆艾清姿去哪里了。
她始终都愤恨的瞪着自己,拿扫帚狠狠的打在他身上。
身上的痛如同雨点般密集,萧延一声不吭的全都忍受了下来。
无论如何,他都要找回艾清姿,要追回她。
直到最后,阿婆的手指动了。
【她已经结婚了,你放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