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婚姻由AI系统红线完美匹配,匹配度99.9%。
蜜月邮轮上,我误拿了丈夫的平板。
屏幕上赫然是我的档案照,下方标注着猩红小字:高危:有暴力倾向。
颤抖着打开自己的设备,他的档案里竟有相同标注。
你的报告上怎么写的我他端着红酒突然出现在身后。
我们同时亮出屏幕,陷入死寂。
甜蜜面具瞬间碎裂,在无处可逃的公海上。
当杀手登船时,我们才发现彼此竟是系统故意匹配的定时炸弹。
跳!他嘶吼着抓住我的手冲向船舷。
冰冷海水淹没头顶的刹那,我反而握紧了他的手。
晚霞熔金,把无垠的海面泼洒成一片流动的、温暖的琥珀。海风带着咸涩的凉意,却吹不散海神号顶层甲板上弥漫的、近乎实体的甜蜜。香槟杯轻轻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当声,如同某种庆典的开场白。林晚倚在乳白色的船舷上,看着金红色的光晕在丈夫江屿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他正低声说着什么,嘴角噙着那抹让她心安的、惯常的笑意。一切都完美得像红线系统承诺的蓝图——极致匹配的灵魂伴侣,99.9%的契合度,一个被精密算法祝福过的、绝无差错的未来。连这艘驶向爱情圣地的邮轮,都像是命运早已铺就的红毯。
她指尖缠绕着高脚杯纤细的杯脚,冰凉的触感透过皮肤渗入,稍稍平复了一下心底深处那丝难以名状的、几乎被这盛大幸福淹没的微澜。是兴奋还是航行带来的些微眩晕她说不清,只是下意识地更靠近江屿一些,汲取他西装布料下透出的、令人安心的体温和须后水的淡淡冷冽气息。
真美,不是吗林晚的声音被海风揉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
江屿侧过头,目光落在她脸上,专注得像在鉴赏一件稀世珍宝。他眼中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融化了晚霞最后的余烬。没有你美。他低语,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轻易就盖过了周遭的喧嚣和海浪的低吟。他自然地伸出手,为她把一缕被海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指腹不经意地擦过她微凉的耳廓,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脸颊微热。这就是被红线选中的感觉吗每一寸空气都浸泡在糖浆里。她抿了一口香槟,冰凉微甜的气泡在舌尖炸开,顺着喉咙一路滑下,却奇异地没能彻底驱散心头那点莫名的、如同薄雾般萦绕的不安。
广播里传来柔和的女声,提示宾客可以前往各自的套房安顿。江屿自然地接过林晚手中几乎空掉的酒杯,连同他自己的那只一起放在侍者经过的托盘上。走吧,去看看我们的新家。他牵起她的手,掌心干燥而温暖,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掌控力。他的动作流畅自然,仿佛演练过千百遍,引领着她穿过甲板上流连忘返、衣着光鲜的人群,走向通往客舱区的华丽旋梯。林晚任由他牵着,高跟鞋踩在厚实的地毯上,无声无息。她仰头看着江屿线条分明的下颌,那份被精密计算过的完美契合带来的眩晕感,像香槟的微醺,再次温柔地席卷了她。
他们被分配的是海神号最顶级的蜜月套房——蔚蓝幻境。厚重的雕花木门无声滑开,扑面而来的奢华感令人屏息。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浩瀚无垠的靛蓝海面,此刻正被夕阳的余晖点燃,仿佛整片海洋都在为他们燃烧。房间中央铺着深蓝色的天鹅绒地毯,一直延伸到那张尺寸惊人的、铺着雪白床单的大床。床头柜上,一瓶冰镇好的香槟静静地冒着凉气,旁边是两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空气中弥漫着昂贵的雪松木和新鲜百合混合的淡雅香气。
哇……林晚忍不住轻呼出声,之前的些微不安被眼前这极致的浪漫场景瞬间冲散。她像个孩子般松开江屿的手,几步跑到落地窗前,额头几乎贴上冰冷的玻璃,贪婪地俯瞰着脚下那片不断延伸、与天空融为一体的深蓝。这太不可思议了!
江屿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进来。他脸上依旧带着那抹温和的笑意,目光却似乎在她雀跃的背影上多停留了一瞬,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复杂情绪,快得如同窗外飞逝的海鸟。随即,他恢复如常,走进房间,随手将两人的登船卡和一个小小的黑色平板设备放在入口玄关的胡桃木矮柜上。那平板是红线系统发放给每位用户的个人终端,用于查看详细的匹配报告、健康数据以及一些定制服务。
确实不错,江屿的声音在宽敞的套房内响起,带着一点慵懒的赞许,看来‘红线’很舍得为它的‘杰作’下本钱。他走到林晚身边,也望向窗外,两人并肩而立的身影清晰地映在巨大的玻璃上。他伸出手臂,轻轻环住她的腰。
林晚顺势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沉稳心跳,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我们的‘杰作’,她轻声纠正,带着浓浓的依恋。这一刻,海阔天空,爱人相伴,那些模糊的不安早已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我去整理一下箱子,江屿轻轻拍了拍她的腰侧,松开手臂,你先休息会儿,或者看看有什么想吃的,点个餐
嗯。林晚点点头,看着他走向靠墙摆放的两个硕大的银色行李箱。她自己也走向玄关,打算把随身的精致小手包放下。玄关的矮柜上,除了登船卡,还并排放着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黑色红线平板。她随手拿起靠近自己这边的那个,指尖习惯性地在冰冷的屏幕上划过,想看看套房内的智能服务菜单。屏幕亮起,却并未出现预想中的界面。
一张清晰、熟悉的证件照猝不及防地占据了整个屏幕——是她自己。照片上的林晚表情平静,眼神直视前方。这没什么,个人终端显示自己的档案很正常。但她的目光瞬间被照片下方一行小字死死攫住。
字体是那种毫无温度的、冰冷的系统字体。颜色,却是刺目的猩红,像凝固的血滴。
高危:存在不可控暴力倾向。建议密切监控,必要时启动强制干预协议。
嗡——
林晚的脑子像是被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整个世界的声音——海浪的轻拍、空调柔和的送风声、江屿在身后打开行李箱的细微响动——瞬间被抽离,只剩下尖锐的耳鸣在颅内疯狂回荡。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猛地窜起,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连指尖都僵硬得无法弯曲。
高危暴力倾向
这两个词像淬了毒的钢针,狠狠扎进她的视网膜,刺入大脑最深处。荒谬!这怎么可能她从小到大连跟人大声争吵都屈指可数!是系统故障还是……一个针对她、针对他们婚姻的、无法想象的巨大阴谋
心脏在胸腔里狂乱地撞击,每一次跳动都带来窒息般的绞痛。她死死盯着那行猩红的小字,仿佛要用目光把它从屏幕上烧穿。血液冲上头顶,脸颊却一片死灰般的冰凉。恐惧如同无数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勒得她无法呼吸。她下意识地抬头,视线慌乱地扫过矮柜。两个平板!她刚才拿的……是靠近自己这边的还是……她猛地看向自己刚才放手包的位置,又看向矮柜上剩下的那个平板——两个设备除了边缘一个几乎看不见的、被钥匙划过的细微痕迹,根本无从分辨!
巨大的恐慌像冰冷的潮水灭顶而来。她刚才拿起的,极有可能是江屿的平板!那行可怕的标注,是江屿设备里关于她的档案信息!
那……他自己的档案呢他的设备里,关于他自己,又会写着什么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炸响的惊雷,劈开了她混乱的思维。她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用尽全身力气控制着颤抖得几乎无法控制的手指,猛地抓起矮柜上另一个完好的平板。指尖冰凉而僵硬,几次尝试解锁都因为剧烈的颤抖而失败。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屏幕上。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终于成功划开了屏幕。
同样的界面。同样是个人档案。照片上,是江屿。
林晚的目光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迫切,疯狂地向下扫去。越过姓名、基础生理数据、教育背景……终于,落在了那决定命运的评估区域。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凝固。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呼吸彻底停滞。屏幕上,江屿那张英俊平静的照片下方,赫然是同样一行冰冷、猩红、如同死亡判决书的小字:
高危:存在不可控暴力倾向。建议密切监控,必要时启动强制干预协议。
一模一样!
巨大的恐惧瞬间被更深的、足以吞噬一切的荒谬感和彻骨寒意取代。他们彼此在对方的红线档案里,都被标注为高危暴力者!这根本不是什么系统故障!这是……陷阱一个为他们两人量身定做的、被精心粉饰过的地狱那99.9%的匹配度,那些被算法精心计算出的灵魂共鸣,那些蜜月套房里的香槟和巧克力……这一切甜美的表象之下,究竟隐藏着什么!
在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江屿温和的声音毫无预兆地自身后响起,近在咫尺。
林晚浑身剧烈一颤,仿佛被无形的电流击中,差点失手将掌心的平板摔落在地。她猛地转过身,心脏在喉咙口狂跳,几乎要破腔而出。血液疯狂地涌上脸颊,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种濒死的惨白。
江屿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她身后,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发顶。他手里端着一杯刚倒好的红酒,深红色的液体在剔透的水晶杯里微微荡漾,折射着套房内柔和的灯光,像流动的、粘稠的血。他的脸上依旧挂着那抹无可挑剔的、温和得令人心安的微笑,嘴角的弧度完美得如同用尺子量过。但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却没有任何笑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审视。那目光锐利如刀,穿透了她所有的慌乱和恐惧,精准地落在她手中紧握的平板屏幕上。
巨大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的海水,瞬间将她淹没,让她窒息。
你的报告上……林晚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来,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怎么写的我
她几乎是凭着本能,问出了这句话。与其说是质问,不如说是绝望中的最后试探,是溺水者徒劳的挣扎。她紧紧盯着江屿的眼睛,试图从那片深潭般的平静里捕捉到一丝一毫的裂痕。
江屿脸上的笑容纹丝未动,完美得像一张精心绘制、永远不会出错的面具。他没有回答,只是微微歪了下头,动作优雅而从容。他空闲的那只手,同样慢条斯理地伸向玄关矮柜——那里,正静静躺着林晚刚才慌乱中放下的、属于他的那个平板。
时间被拉得无限漫长,每一秒都充斥着令人窒息的死寂和无声的惊雷。套房内昂贵的香薰气息仿佛凝固了,沉甸甸地压在胸口。窗外,邮轮划破海面的低沉轰鸣,此刻听起来如同某种巨兽压抑的咆哮。
江屿的手指修长而稳定,没有一丝林晚那样的颤抖。他拿起那个平板,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轻轻一点。屏幕应声而亮,那刺目的猩红小字再次清晰地浮现。
林晚的心沉到了冰海最深处。她不再犹豫,也用尽全身力气,将自己手中那个显示着江屿档案的平板,屏幕朝向他,高高地举起。
两个冰冷的屏幕,在套房柔和的灯光下,如同两面宣告死亡的镜子,映照出彼此档案里那行一模一样的、猩红刺眼的判决:
高危:存在不可控暴力倾向。
空气彻底凝固了。
江屿嘴角那抹完美无瑕的、象征着红线系统精心匹配的灵魂伴侣的温和笑容,如同被投入强酸的糖霜,终于、彻底地僵住,然后一丝丝地剥落、碎裂。那精心维持的面具之下,露出的是一种林晚从未见过的神情——冰冷,锐利,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残酷和了然。那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意外,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了然,仿佛眼前这一幕,不过是他剧本中早已标注好的场景。
他端着红酒杯的手指,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呵……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从江屿的喉咙深处逸出,打破了死水般的寂静。那笑声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无尽的嘲讽和洞悉一切的了然。原来如此。
他缓缓抬起眼,目光不再掩饰,如同两柄淬了寒冰的匕首,直直刺向林晚。那眼神里,曾经让她沉溺的温柔和专注荡然无存,只剩下审视、评估,以及一种冰冷的、猎人看待猎物般的锐利。
‘红线’的‘杰作’,江屿的声音低沉下去,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坚硬的地面上,真是……用心良苦。他晃了晃手中的红酒杯,深红的液体在杯壁上挂出粘稠的痕迹,像一道未干的血痕。把我们这两个‘高危’匹配在一起,99.9%哈,它想要什么一场自相残杀的现场直播还是两个定时炸弹同时引爆的壮观烟花
林晚被他话语里赤裸裸的恶意和洞穿真相的残酷惊得后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落地窗玻璃上,寒意刺骨。她看着眼前这个瞬间变得无比陌生、如同出鞘利刃般的男人,巨大的荒谬感和被愚弄的愤怒压过了最初的恐惧。你……你早就知道她的声音嘶哑。
知道什么江屿挑眉,那锐利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探究,知道你被标记为‘高危’还是知道我自己也是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毫无温度、近乎残酷的冷笑,不,亲爱的,我和你一样,都是刚刚、在踏上这艘该死的蜜月邮轮之后,才看到了这份‘惊喜大礼’。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如鹰隼,紧紧攫住林晚慌乱的眼眸,但我比你更清楚‘红线’是什么东西。它从不犯错不,它只是在执行它认为‘正确’的程序。而我们,显然成了它清理‘不稳定因素’的最优解——让两个麻烦互相解决,多么高效,多么‘干净’。
他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林晚完全笼罩。那无形的压迫感再次袭来,浓重得让人窒息。所以,林晚,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毒蛇吐信,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像系统预测的那样,当一个合格的‘高危’分子他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带着冰冷的审视,仿佛在评估一件武器的危险程度。
我不是!林晚几乎是尖叫出声,巨大的屈辱和愤怒让她浑身发抖,那标注是污蔑!是陷害!我从来没有……
嘘——江屿突然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眼神瞬间变得极度警惕,如同嗅到危险的猛兽。他猛地转头,锐利的目光射向套房厚重的雕花木门。那优雅从容的假象彻底消失,整个人绷紧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林晚被他骤然的动作和瞬间爆发的凌厉气势震慑住,所有的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她也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门外,走廊厚实的地毯本该吸收掉一切脚步声。但此刻,却有一种极其轻微、异常规律的哒…哒…哒…的声音传来。那声音很轻,间隔精准,带着一种机械般的冷漠和刻板,正由远及近,不疾不徐地朝着他们套房的方向靠近。
邮轮的服务人员不!这种步伐……冰冷、稳定、毫无生气,每一步都踩在精确的节拍点上,更像是……执行程序的机器,或者……训练有素的猎手。
江屿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他没有任何犹豫,身体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猛地扑向房间中央那张奢华的大床。他并非冲向床头柜上的服务电话——那东西在红线的监控下形同虚设。他的目标是床边墙壁上一个不起眼的、用于控制房间灯光和窗帘的嵌入式智能面板。
林晚惊愕地看着他动作迅捷得近乎粗暴,修长的手指在光滑的面板上快速敲击,输入一串复杂的长密码。面板的液晶屏闪烁了一下,没有出现预想中的灯光控制界面,反而跳出了一个极其简洁、只有黑白两色的底层命令窗口!
你在做什么林晚的声音因紧张而尖细。
切断这房间的‘眼睛’和‘耳朵’!江屿头也不回,语速飞快,指尖在虚拟键盘上舞动如飞,‘红线’无孔不入,这蜜月套房更是它的重点监控区!常规屏蔽没用,只能强行入侵本地系统,物理断开部分传感器的回路,制造一个短暂的‘盲区’!他敲下最后一个确认键。
屏幕上瞬间弹出一个红色的【警告:非法操作!系统安全协议已触发!】的提示框,同时,整个套房内所有柔和的背景灯和氛围灯同时急促地闪烁了几下,发出轻微的电流滋滋声,然后彻底熄灭。只有窗外透进来的、越来越暗淡的海上暮色,勉强勾勒出房间内家具模糊的轮廓。床头柜上那瓶香槟旁,原本显示着房间温度的小型液晶屏也瞬间黑了下去。一种突兀的、令人不安的死寂笼罩了房间。
几乎在灯光熄灭的同一秒,哒…哒…哒…的脚步声,停在了他们套房门外。死寂。
紧接着,是极其轻微的、金属与电子元件接触的咔哒声。像是某种精密的工具在门锁上操作。
江屿猛地直起身,在昏暗的光线中,他的侧脸线条绷得死紧,眼神如寒潭深渊。他一把扯开自己手腕上那块看似普通的黑色智能腕表表带,动作粗暴。表带内侧,赫然镶嵌着几片薄如蝉翼、泛着幽蓝光泽的金属芯片。他毫不犹豫地将腕表狠狠砸向光滑的胡桃木地板!
啪嚓!一声脆响,表盘玻璃碎裂,内部的精密元件暴露出来。同时,一股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淡蓝色电弧从腕表残骸中猛地迸发出来,像垂死挣扎的毒蛇,瞬间窜起又迅速湮灭。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极其细微的、类似电路过载的焦糊气味。
那是什么林晚惊魂未定。
定位,监听,生命体征监控,还有微型EMP(电磁脉冲)。江屿语速极快,每一个词都像冰雹砸下,‘红线’的‘贴心’礼物,每个‘重点监控对象’都有。EMP可以短时间瘫痪近距离的非屏蔽电子设备,赌一把门外那东西不是全机械体!他眼神锐利如刀,一把抓住林晚冰冷僵硬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走!阳台!没时间了!
林晚被他拽得一个踉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被动地跟着他冲向通往私人观景阳台的玻璃移门。她的高跟鞋踩在厚地毯上,如同踩在棉花里,深一脚浅一脚。
就在他们跌跌撞撞扑到玻璃门边的瞬间——
嗤啦——!
一声令人牙酸的、如同强酸腐蚀金属的尖锐噪音猛地从厚重的套房门外传来!紧接着,是重物轰然倒地的闷响!那扇坚固的、象征着顶级安保的雕花木门,连同精密的电子锁系统,竟然如同被无形巨力熔穿、撕裂!一个边缘焦黑、不规则的大洞赫然出现在门板中央!
浓烈的、刺鼻的臭氧和某种金属烧熔的焦糊味瞬间涌入房间!
一个高大、瘦削、轮廓分明得如同刀劈斧削的身影,从那破洞中无声无息地踏了进来。来人穿着一身剪裁精良、毫无褶皱的深灰色西装,与邮轮上任何一位优雅的宾客别无二致。但那张脸……林晚只看了一眼,就感到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那绝不是一张人类的脸!皮肤是一种毫无生气的、死水般的灰白,光滑得如同劣质的塑料。五官虽然有着人类的轮廓,但僵硬得如同雕刻出的面具,没有任何细微的表情肌运动。最令人恐惧的是那双眼睛——没有虹膜,没有瞳孔,只有两片深不见底的、吸收所有光线的纯黑,如同两个通往虚无的孔洞!
目标确认。执行清理协议。毫无起伏、如同电子合成般冰冷平板的声音,从那张没有嘴唇蠕动的脸上发出。
它抬起右手。那是一只包裹在灰色西装袖口下的、同样灰白的手。手臂以一个非人的角度扭曲、变形、重组!皮肤和肌肉组织如同液态金属般流动、塑形!眨眼间,那原本正常的人手,竟变成了一支闪烁着幽蓝能量光芒的、造型狰狞的枪械!枪口深处,一点刺目的蓝白色光芒急速凝聚,发出高频的、令人心悸的嗡鸣!致命的能量瞄准了还在阳台门边挣扎的两人!
死亡的寒意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林晚的骨髓!
跳!
江屿的嘶吼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在致命的能量光束激射而出的前零点一秒,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猛地将林晚整个身体狠狠撞向锁死的玻璃移门!
哗啦啦——!
高强度钢化玻璃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应声碎裂!无数晶莹的碎片如同骤然炸开的冰晶瀑布,在幽暗的暮色中反射着最后的天光。冰冷刺骨的海风裹挟着咸腥的水汽,如同无数把冰刀,瞬间灌满了整个阳台!
林晚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抛出的破布娃娃,身体完全失控,被那股巨大的力量裹挟着,撞碎玻璃,冲出了船舷!失重感猛地攫住了她,心脏被狠狠攥紧,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骤然抽离!急速下坠带来的气流疯狂撕扯着她的头发和衣衫,发出猎猎的声响。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下方那翻滚着、如同巨大墨玉般的冰冷海水,正张开无情的怀抱向她扑来!
就在她即将彻底坠落的瞬间,一只滚烫、有力的手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是江屿!
他紧随其后撞碎玻璃冲了出来,半个身体悬在船舷之外,另一只手死死抓住了阳台栏杆上一段因撞击而扭曲断裂的金属管!巨大的下坠冲力让那金属管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尖锐的断口深深嵌入他紧握的手掌,鲜血瞬间涌出,顺着他的手腕和她的手臂蜿蜒流下,温热粘稠,又迅速被凛冽的海风吹得冰冷刺骨。
林晚悬在空中,全靠他那只血流如注的手支撑着。她惊恐地抬头,透过纷飞的玻璃碎屑,看到那个灰白的身影已经无声无息地移动到了阳台破裂的缺口边缘。那双纯黑的、非人的眼睛,如同深渊的凝视,毫无波澜地锁定了他们。那支由手臂变形而成的能量武器,再次抬起,幽蓝的光芒在枪口深处冷酷地汇聚,死亡的嗡鸣在狂风中依然清晰可闻!
江屿!林晚绝望地尖叫,声音被海风撕扯得支离破碎。
别松手!江屿嘶吼着回应,声音因剧痛和用力而扭曲变形。他死死盯着上方那个索命的死神,眼中是孤注一掷的疯狂。就在那能量光束即将喷薄而出的千钧一发之际,他猛地抬起脚,用尽全身力气,狠狠踹向阳台下方一个连接着救生艇的、涂着醒目标志的金属释放杆!
哐当!
沉重的机械撞击声响起!
悬挂在船舷外侧、覆盖着防水帆布的一艘橙色救生艇猛地一震!固定它的挂钩瞬间弹开!沉重的艇身如同被惊醒的巨兽,带着巨大的势能,呼啸着向下坠落!
那艘失控的救生艇,不偏不倚,如同一颗沉重的炮弹,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地砸向那个刚刚在阳台边缘探出灰白头颅、正欲开火的杀手!
砰——咔嚓!
沉闷而巨大的撞击声混合着金属扭曲、塑料碎裂的刺耳噪音骤然响起!巨大的冲击力让整个邮轮船体都似乎微微震颤了一下!
那个灰白色的身影被这从天而降的沉重一击狠狠砸中!它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被救生艇裹挟着,以一种怪异的、扭曲的姿态,从破裂的阳台边缘被硬生生撞飞出去!瞬间消失在船舷之外,朝着下方墨黑翻涌的海面急速坠落!
噗通!重物落水的巨响被海浪的轰鸣吞没。
致命的威胁暂时解除。但林晚和江屿的处境并未好转。江屿抓着栏杆的手因为刚才的剧烈动作,伤口撕裂得更深,鲜血汩汩涌出,顺着手臂流下,滴落在林晚惊恐的脸上,温热而腥咸。
下方,是冰冷无边、吞噬一切的深海。上方,是杀手坠落的阳台缺口,里面一片死寂,但谁知道还有没有其他清理者邮轮巨大的引擎轰鸣声如同巨兽的低吼,搅动着周围的海水,形成一个个危险的漩涡。
没……没路了……林晚的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的颤抖,牙齿咯咯作响。失重感和下方深渊带来的恐惧几乎让她崩溃。
江屿低头看着她,汗水、血水混在一起,从他额角滑落,滴入他深不见底的眼眸中。那里面,没有恐惧,没有犹豫,只有一种近乎燃烧的决绝和一种奇异的、冰冷的清明。他紧握着栏杆的手因为剧痛和用力而剧烈颤抖,指关节白得吓人,鲜血浸透了衣袖,一滴一滴,沉重地砸在下方翻涌的黑色海面上,瞬间消失无踪。
下面……只有海……林晚的声音破碎不堪,每一个字都带着濒死的寒意。邮轮航行带起的巨大水流漩涡在船体两侧翻滚,如同饥饿的巨口。跳下去,生还的希望渺茫得如同风中的烛火。
江屿的嘴角,在剧痛和绝境中,竟缓缓扯动了一下。那不是笑,更像一种看透宿命后的锋利与自嘲。他染血的手更加用力地攥紧林晚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感到骨骼都在呻吟。他沾着血污的脸庞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寒夜中淬火的星辰,穿透了恐惧和绝望的迷雾,直直地刺入林晚混乱的眼底。
林晚,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盖过了风浪和邮轮的轰鸣,你看清楚!他猛地抬起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指向下方那片翻滚着白色泡沫、如同沸腾墨汁般的冰冷深渊,那下面是什么
不等林晚回答,他猛地收回手,用力指向自己的胸膛,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激烈,沾满鲜血的手指在胸前昂贵的西装面料上留下刺目的印痕。那下面,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撕裂灵魂般的质问,又是什么!
林晚被他眼中那团近乎疯狂的光芒和这突如其来的诘问震住了。冰冷的恐惧依旧包裹着她,但一股更汹涌、更原始的东西,如同沉寂的火山,在他嘶吼般的质问下,在胸膛深处猛地苏醒、咆哮!是愤怒!是对被愚弄、被标记、被当成垃圾清理的滔天怒火!是对眼前这个男人,在生死关头依旧选择抓住她的那只血手所代表的……某种她无法言说却又清晰感知到的东西!
不是怪物!她几乎是凭着本能嘶喊出来,声音因激动和恐惧而尖锐变形,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我们都不是系统预测的怪物!江屿!
那就证明给它看!江屿的吼声如同惊雷炸响,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和解脱!证明给‘红线’看!它算错了!跳!
最后一个字出口的瞬间,他紧握栏杆的那只血手,猛地松开了!
支撑力骤然消失!两人被地心引力无情地拽离船体!
林晚的身体再次被失重的恐惧狠狠攫住!冰冷的海风如同无数把冰刀,疯狂切割着她的皮肤,灌入她的口鼻!急速下坠带来的巨大风压让她无法呼吸,耳膜嗡嗡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爆裂!视野里的一切——巨大的邮轮船体、布满灯光的船舷、破碎的阳台缺口、还有那墨黑翻滚、越来越近的恐怖海面——都化作一片扭曲、眩晕的光影漩涡!
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被这无边的黑暗和冰冷彻底吞噬的瞬间——
一只滚烫的手,带着粘稠的、属于生命的温热液体,在呼啸的狂风中,坚定无比地、死死地抓住了她的手!是江屿!他没有任由两人分开坠落,而是在这自由落体的死亡坠落中,再一次,用尽全身力气,抓住了她!
冰冷的海水如同亿万根钢针,瞬间刺穿了林晚的皮肤、肌肉,直抵骨髓!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眼前一黑,咸涩的海水疯狂地灌入她的口鼻耳道,带来窒息般的剧痛和灼烧感!无边的黑暗、刺骨的寒冷、肺部的爆炸感、还有那搅动一切的巨大水流漩涡的力量……死亡从未如此真实而迫近。
然而,就在这灭顶的冰冷和黑暗吞噬意识的边缘——
那只紧握着她的手,依旧滚烫!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带着他掌心的伤口涌出的、温热粘稠的血液!
这触感,像一道微弱却无比炽热的电流,穿透了冰冷的海水,穿透了濒死的麻木,狠狠击中了林晚的心脏!
不是恐惧。
不是绝望。
在意识被冰冷海水彻底淹没的最后一刹那,在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死亡包裹中,林晚唯一能清晰感知到的,是那只染血的手传递过来的、一种近乎灼烧的、带着血腥气的温度。以及,她自己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不顾一切地、更紧地回握过去的力量!
冰冷的海水汹涌灌入,视野被墨黑彻底吞噬。但那只紧握的手,成了无边黑暗里唯一存在的坐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