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里有一只女鬼,我和她并排坐在沙发上。
她问我:你昨天为什么那么伤心
我面无表情地说:我男朋友找了个小三。
我问她:你是谁,怎么死的
她怯懦懦地说:我是小三,当……当三被人打死了。
我看向她,和她面面相觑,她尴尬一笑,我怒抓起抱枕追着她打,女鬼咿咿呀呀哭喊着求饶。
一睁眼,和一个脸色苍白的女生对视。
你还好吗
她对着我问道。
我迷迷糊糊揉了揉太阳穴:还行吧。
怎么那么痛啊。
我在哪啊
我转头看向旁边,这是我的卧室,我躺在我的床上,我在家啊。
不是,那姐妹你是谁!
我回头对上一双木讷,乌黑的眼睛。
她呈180度和床上的我平行,往下一瞄,裙摆空荡荡的。
鬼啊!!
我闭上眼尖叫,身体诚实地往后挪动,半撑起身子,手里顺势抓过床头的台灯,往她一砸。
哎哟。
台灯砸到她身上,她苍白的小脸浮现几分委屈。
我不是鬼,不,我是鬼,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听我解释,我不会伤害你。
她嘴巴一张一合,凑不出一句完整的,是在说什么鬼话,还把自己急得在床上团团转。
我抓起床上的玩偶,又往她身上轻轻一砸。
她看向我,委屈得两行血泪流了出来。
实物攻击居然有效
但哭起来有够瘆人的。
停,别哭,退出去。
我指挥起她:退!退!退!
她倒也听话,从我床上飘下去,退到房门口外问:可以了吗
我看着她,没应声,抓了抓头发只觉得烦躁。
当初租下这房子确实听了几耳传闻,说房子是凶宅,死过人。
可它租金便宜,离公司近,我也就没太在意这些。
住进来后房子里确实阴凉了点,但每个月还要给福利院攒笔钱,能凑合就凑合。
没想到,喝醉酒一觉醒来后还真见鬼了。
我下了床,边走边说:和我保持三米距离。
毕竟以我为圆心,我家最多也就能让她离我三米远。
她几乎贴着墙走,小声道:但这好像是我家……
咣当,我踢一脚昨天喝酒乱扔的空罐子,她瑟缩一下,闭了嘴。
我视若无睹,打扫着昨天的残局。
破碎的相框,被踢到角落的椅子,满地的空瓶还有玻璃渣子……
昨天啤酒红酒兑着喝,红酒洒得到处都是,窗帘上都沾了点点红渍。
我耐着性子做了两小时的大扫除,那女鬼一声不吭看着我两小时。
除了被红酒渗到的窗帘还有茶几的桌缝擦不干净,其他地方都被我打扫得干干净净。
我洗干净手,从冰箱拿了两罐啤酒,坐沙发上,拍了拍旁边。
过来坐。
女鬼沿着墙,磨磨蹭蹭挪到沙发边滑溜坐下。
刺啦,我打开啤酒,闷声喝着。
另外一罐往她的方向递了递。
倒也稀奇,她真的接住也能打开。
酒一下肚,这女鬼放松下来。
她壮着胆子问道:你昨天为什么那么伤心
我睨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我男朋友找了个小三。
找就找了,还瞒了我半年,把人当傻子骗。
在一起的时候说,喜欢我坚强自信。
分手后却说,陈善雨!没人会喜欢你这脾气的,你太倔了。
我摇了摇头,问旁边的女鬼:你呢你是谁,怎么死的
她怯懦懦地说:我是小三,当……当三被人打死的。
我缓缓转头,瞪大眼睛看向她,和她面面相觑,她尴尬一笑。
呵,你倒是个实诚人。
好啊,好啊,我怒抓起沙发上抱枕,猛地起身对着她一砸,她吓得从沙发上跳起来。
我们绕着客厅的茶几你追我赶的。
她咿咿呀呀哭喊着求饶:呜呜,你这人脾气怎么那么暴躁,你听我解释啊!
我怒火中烧:我管你那么多,知三当三,先让我打一顿再说!
什么……什么是知三当三啊
就是知道自己是小三,还乐于当小三,看你样子,死的时候还很年轻,年纪轻轻,就不学好的,给人当三!
她站定,转过身子,手指着自己鼻子:啊我我当小三的时候,不知道自己是小三啊。
什么
我止不住手,抱枕惯性狠狠往她脸上一拍。
女鬼额头瞬间红了一片,她也不恼,还瘪着嘴解释:真的,我当时真的不知道他有老婆,他也和我说他未婚。
我弯腰捡抱枕:傻子,你这叫被三啊,对不起,是我没问清楚。
她甜甜一笑,摆摆手:没事,误会解开就行。
穿着碎花睡裙不太聪明的女鬼叫杨田。
乌黑秀发撩开,少女脸庞清丽,眼含秋水,肌肤白皙。
杨田是刚成年就从老家偷跑出来的,在这大城市认识了男朋友向初。
向初当时30多岁,事业上已经小有成就,对外一直标榜自己未婚,遇见杨田后追杨田追得火热。
刚入社会,单纯的杨田觉得向初是真心对自己好,很快就将自己的芳心交付。
两个人甜甜蜜蜜谈了两年。
向初为人浪漫,出手大方,平日就爱送礼物讨杨田欢心。
有天路过售楼处,直接拉着她进去,说要送她套房。
而且不做婚房,单纯赠予杨田,以后两人婚房再买套大的。
起初杨田不愿接受,但向初执意赠予。
杨田不想亏欠向初太多,将自己工作以来的积蓄添了进去,挑了套户型最小的才安心收下。
向初承诺会迎娶杨田,可杨田在公寓里没等到向初,却等来了向太太。
一瓶啤酒见底,杨田脸泛红霞。
你知道吗我那天刚睡醒,一开门,一群人就冲进来,小三小三地叫喊着打我,我完全无招架之力,我说了我不是,但他们不听。
他太太叉腰走到我面前,和我说,'我是向初老婆',我才知道他一直在骗我,他结婚了。
杨田哽咽道。
我说我不知情,但他们完全不听我解释,一直骂我,扇我的脸,扯我头发,后来我想跑,他们一群人拉住我,用力将我推搡在地,把我头一遍又一遍往桌子上撞。
杨田顿了会,吸了吸鼻子,手指紧攥着啤酒罐,发出清脆的咔咔声。
他太太家有一定的黑势力,向初在她家都是吃软饭的,所以她过来就没想让我活着,一群人冷眼看着我死去,再把我处理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醒来我就被困在这里了。
她开始抖着身子,眼泪扑簌扑簌掉落,楚楚可怜,我见犹怜。
我轻轻地拢了拢她,轻声安慰,却不自觉想到了昨天遇见的女孩。
我连续加班一个星期,昨天本就疲惫。
手机里突然收到黄书源的酒店入住短信,刚好在附近。
我猜是黄书源给我准备惊喜。
下班后刚走到酒店门口,就遇见黄书源牵着一个娇小清纯的女孩从里面走了出来。
寒意瞬间充满我全身,我整个人被钉在那。
黄书源看见我的时候愣住了。
旁边的女生轻轻撞了他,轻哼一声,黄书源表情随即又恢复自然。
我盯着黄书源,沉声道:黄书源,她是谁
黄书源梗着脖子道:既然你撞见我就直说了,陈善雨,我们分手吧,我早就不爱你了,你太倔了,没人会喜欢你这脾气的,不像小雪温柔体贴。
女孩附和道:是啊,姐姐,你给不了他的,只有能我给,你以后就别来纠缠哥哥了。
我嗤笑一声,狗男女。
黄书源拉着女孩就走,走没几步女孩却松开黄书源的手,回头靠近我。
压低声音在我面前幸灾乐祸道:姐姐,你还不知道吧我们在一起半年了,短信也是我发的,我们之间什么都发生了。
她上下打量我一眼,继续说:你蓬头垢面的,出门还是化化妆吧,不然男人跟你出门都挺没面子的。
得,当三戏瘾还那么大吗
我盯着她眼睛笑了。
说完了吗自己廉价又百搭还以为是高级货。
不靠近,我都没发现你卡粉那么严重,怎么,脸上抹了三斤面粉,出门说话就这么自信吗要不你还是多吃点化妆品,增加点内在美吧。
她面上带着几分愠色,我推开了她,直走到黄书源面前,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死渣男,甩锅这么厉害怎么不去当厨子,要分手也是我先说!
你!
我打断施法,又甩了他一巴掌。
举着手对地上的女生道:你腮红有点淡了,要不要我给你补点。
女生吓得连忙摇头。
当时浑身上下的细胞其实都在叫嚣杀了他们,但理智还是克制了我。
路上只能去超市买了一袋子啤酒,回家喝酒自我发泄。
我能理解向太太的愤怒,但杨田有什么错呢……
向太太也就是我的房东。
在杨田死后,房子就被向太太以夫妻共同财产的名义收了回去对外出租。
许是心虚,从事发向初一次也未踏足这里。
年的时间能让一座城市发生翻天覆地变化,也能让一个家族经历盛衰。
据杨田描述,起初大家都不知道这房子死过人,带人来租房的也都是中介。
这十年里,来来往往的租客很多,杨田在屋里偶尔小捣乱,让房子开始有不好的传闻。
加上向太太家族里不再鼎盛,法治逐渐规范。
周围老邻居的闲言碎语,渐渐暗示房客这房子是凶宅,死过人。
在向太太急着脱手这套房子,将房价降得比周围便宜三成也没人敢要。
向太太不再艳丽,不再打扮得珠光宝气。
反而朴素了很多,房子卖不出去,自己亲力亲为地出租收租。
我们两人一瓶接着一瓶地碰,喝得醉醺醺,瘫在沙发上骂着这些不要脸的渣男。
一群从臭水沟爬出来的老鼠!垃圾袋都没他们能装,居然还企图将问题甩给我。
就是,长得像根苦瓜一样败火,我当初真的瞎了眼看上他。
姐妹,不哭,是他们配不上我们,干!
……
我昏昏沉沉睡去,第二天又头疼着醒来。
抬眼一看时钟,八点,要上班。
我任由着肌肉记忆摸索着刷牙,洗脸,含糊地咬了面包。
拉开大门,走了出去。
杨田被吵醒,眯着眼看向门口,眉头紧皱:你……
回应她的是大门咔哒声。
……
工作不到半天,我意外地困,走到茶水间准备给自己泡了杯咖啡。
刚踏进去就遇到我们部的曼曼和美琳在摸鱼。
曼曼一脸担忧:……你说她没事吧连续两天没来也不请假。
美琳轻声道:许是被气着了,过两天应该就上班了,我们走吧,不要待太久被老王抓到又找名义扣钱。
我打了个哈欠:你们在说谁没上班
她们两人没理我,嘀嘀咕咕相伴出去。
……平时大大咧咧,不会记仇的呀。
我冲完咖啡,又回到工位兢兢业业做表格。
一忙又忙到了天黑,今天竟意外的没什么人找我。
只有老王烦躁地出来巡视几圈,又气急败坏地回小单间。
夜晚好舒适,我走回家,一开门还能看见杨田。
杨田试探地问:你回来啦今天没发生什么吧
我浅笑:上班当牛做马,日复一日,能发生什么
我打开冰箱,里面塞满了超市促销我囤的菜和肉,挑挑选选忙活了起来,简单做了两个菜。
饭菜做好了,快来吃吧,杨田。
杨田眼里闪过一丝犹豫,最终应了声好。
看着杨田尝了一口饭菜,我好奇道:好吃吗
杨田点了点头:好吃。
看着你吃吃喝喝我觉得好稀奇,是做鬼都能这样吗我边说边夹了一块排骨喂到嘴里,咀嚼了几下,这排骨味道淡了点,可能是我调料没下够,不好意思啊。
杨田低着头扒拉着饭:没事,挺好的,我们做鬼其实不吃也没关系。
我夹了几筷子给杨田,自己也塞了几口。
嗯菜味道也一般,是这两天我味蕾出了问题吗我沉思会,嘴硬让我改口,可能是促销质量不好,没办法,为了福利院,每个月能省点就省,凑合吃吧。
杨田似乎想到什么,抬起眼帘问:你是福利院长大的
嗯!我八岁的时候爸妈车祸去世,亲戚都不愿意收留我,所以就被送到福利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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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过去的时候我已经懂事了,福利院里人手有限,从小我就帮忙照顾弟弟妹妹们。
他们在外被欺负,我都会为他们出头。
我抬头看着天花板有些暗淡的灯泡,继续道:平时福利院收入都是靠补助和捐赠,这几年收入不如从前,日常开支紧巴巴的,院长妈妈老了,我也长大赚钱了,现在每个月能帮一点是一点。
福利院日子苦了点,但一想起来孩子们,我嘴角不自禁上扬。
下个月开学,得给他们准备一批书包文具了。
涵涵上个月说眼睛模糊,估计是看书太久近视了,过几天得带他去配镜。
还要给豆豆他们买球,旧的都被他们踢开皮了。
……
不知不觉又列起长长的清单。
杨田看了眼清单,神色晦暗不明,默默收拾桌子。
这几天,办公室的交流似乎很少,也没什么工作交接到我手上。
不会是老王这个饭桶又在算计什么吧
老王这个饭桶靠关系进来的,能力一般,但又坐了个主管位置。
平日报表都得送我这把关,他才敢签字。
靠他只会整得一团乱,前段时间好像被隔壁部门的主管刺激到,为了显他的存在感,三天两头找名义挑同事毛病,动不动就扣钱警告。
因为这事我好像……好像……还和他吵了一架
我怎么记不清了……
哐!老王怒推开门,都四天了!陈善雨还不来上班!
上一秒老王大声嚷嚷,下一秒又委屈巴巴道:她都不知道无故旷工三天,我能开除她吗……
快两百斤的老王身上充满了破碎感。
我不是在这吗。
老王走到我工位,双手合十:祖宗诶!你快回来吧!我错了!没你我不行啊,善雨老师!
唾沫星子往我头上飞,我恶心道:你干什么!我还没死呢,你又在演哪出戏!
老王,要不你打电话给善雨姐道歉吧!曼曼起身向老王建议。
老王垂头哀叹:打了,没接。
我看向手机,这两天就没有来电好不好。
不对,为什么曼曼也在陪着老王胡闹
办公室越来越多声音附和道。
善雨不是任性的人,可能最近家里遇到什么事吧
但假条都不打,不像善雨的做事风格啊。
善雨姐的家是孤儿院……不会是善雨姐自己出事了吧!
呸!别乱说,小善雨平时乐于助人,福德深厚着呢!
……
同事们七嘴八舌的。
他们在说什么啊……
我怎么听不懂……
我不是,我不是,在这吗
指节无意识收紧,眼泪不受控地从眼眶滑落。
我走到他们面前,盯着他们眼睛,他们仿若真的看不见我,眼睛里也没有我的身影。
他们开始拨打我的手机号,可我手上的手机却没有响。
为什么
我心里涌上不祥的预感,脑袋里倏然闪过一个人的身影。
杨田!
回去问杨田!
杨田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慌乱地从公司逃出来,往家的方向跑。
太阳晒在身上,让人刺挠。
对面那位小姐,你等一下!
喂!让你停一下听见没有!
那位鬼小姐!你等等!
我停下脚步,寻着声音望去,马路对面站着两位显眼帅哥。
穿白西装那位笑容和蔼,另一位黑西装的脸色阴沉。
这个点路上没有什么人,他们看着的方向,是在看我
看得让人毛骨悚然,从头到尾一阵寒意。
不好的预感,我拔腿就跑。
喂!
两人从马路对面闪现到面前,看上去就不好惹的黑西装吼道:你跑什么!老实我们走一趟!
又撞鬼了。
我皱着眉头,抿着嘴,他好帅,还要抓走我。
但再帅的帅哥也留不住我!
跑!!!
……
黑西装脸色铁青,抬腿就要追。
白西装拦住了他:别追了,她魂体不完整,我跟上去看看,你先去拘魂吧,态度好点,不然被他们投诉又要扣奖金了。
黑西装臭着脸看了一眼白西装,哦了一声。
凭借对这一片的熟悉,我七转八弯跑回了小区。
在踏进单元楼的时候,我远远看见一个白身影不疾不徐地走过来。
天杀的!!!
我提起一口气跑上了四楼!
抖着手将钥匙插进锁孔,一旋,一拔,一拉,一关。
腿软的我顺着门滑下。
在关门前,我看见那男人从楼梯间上来,脸上还带着一抹温和的笑容。
笃笃笃。
有人在家吗你的快递到了哦。
门外传来的声音温柔至极,我背后冷汗却直冒。
杨田歪着脑袋,睡眼惺忪从卧室飘出来:你回来了,我今天睡很久吗你快递到了,买了什么啊
我不敢作声,她没在意,还问我:你坐地上干什么地上凉,快起来吧。
她拉着我起身,好奇地看了一眼猫眼。
门外男人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
卧槽,见鬼了!
杨田大惊失色,手突然一松,腿软的我又跌坐在地。
我:
她不信邪又看了一眼。
完了,完了,他怎么来了。
我清醒过来,缓缓开口:杨田,你说,我还活着吗
听到我的问话,杨田好像更焦虑了,眼中满是犹豫,讷讷半天都是:你……你……你……他……他……
门外那位似乎耐心耗尽了,直接闪现进家道:快递需要本人签收哈。
男人发现了杨田,戏谑道:呀!家里居然还有一只,你魂体受损更厉害啊,姐妹。
压迫感袭来,杨田僵在原地。
男人转过身,在我们家随意走动,四处观察,不屑道:又是人类的把戏。
我从地上爬起来,挡在杨田身前。
杨田双手紧握在胸口,在我背后嘤嘤了两声。
我强装镇定,找回自己的声音,冲着男人喊道:你是谁你到底要干嘛!
男人回身,嘴角上扬,刚准备开口。
杨田已经贴近我的耳边,嘴型夸张,悄声道:你看不出来吗,他是白无常——他要来勾魂——
我侧目看着杨田,压低声音:勾谁,你吗
杨田摇摇头,戳了戳我的肩膀:他跟着你回来的,可能是要勾你。
我失声尖叫:勾我干嘛!不是,我死了是吗!
杨田眨巴眨巴眼睛,没有说话。
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原来不是杨田来到了我维度,而是我去到了杨田的维度。
我视线转向面前挂着半永久笑容的男人。
注意到我的视线,男人微微颔首:鄙人姓谢,您喊白无常七爷鬼差也行。
我哽咽道:帅哥好,您来是要带走谁,还是准备两个都带走
谢必安眉头一挑,噙笑摇头:两个我都带不走,你们魂体不完整。
听完我心中一喜,不过片刻,升起的怅然感又将我覆没。
左右都是死,不能还世,还有什么意义。
杨田在背后鼓起勇气问道:我们……我们为什么会不完整我还一直被困在这。
谢必安轻踢了一脚茶几:因为这石桌,有人安了只石精在这。
我疑惑道:石精
桌子不大,看起来像实心,中心有一小块凸起,像只蛤蟆,我之前拔过,拔不掉。
桌面有细小的孔洞和纹路,许是时间久了,桌上有些裂纹,顺着裂纹仔细瞧,里面卡着一些红褐色物质。
谢必安解释道:这类精怪是吸收天地精华孕育而成,有人在它开智前收了这只蟾蜍,如果一直供着精气,蟾蜍能保这人这辈子享尽荣华富贵,但现在这蟾蜍吸食了你们阴魂还有怨气,已然变成了邪物,邪物反噬,那人必会家财散尽。
我心中畅快:看来向初他们家是被反噬到才越来越穷,真活该!
杨田若有所思上前:家里装修都是向初负责的,只不过很多东西,在向太太上门的时候被砸了,这桌子幸免下来,但很多人住进来后总会不小心撞到,经常投诉。
确实,这破桌子我一个星期起码撞三回,要么膝盖撞到,要么脚指头踢到。
起初,电话都投诉不到向太太那,后来向太太自己管房子,投诉多了,她也想扔了这桌子,但联系一师傅上门,师傅掂量了一下,说要抬走得八人,一人两百,向太太一听就不干。
谢必安拿出手机人脸识别了杨田,边翻看档案边道。
人心不足蛇吞象,再大的家业,十二年内必会走尽,像你这种被人打死的,如果怨气稍重,他们两三年走尽也是有可能的。
我疑惑地望向杨田:你和我说他家多久才衰败
好像十年吧。
你才加速了两年!你平日都不恨吗!
杨田不敢直视我,小声道:在我们老家,沾花惹草的女子就是有错,我都当了情妇,被人打死也是活该。
我恨铁不成钢,先前和她聊了那么多,还以为是个开窍的。
我奖励了她一个爆栗:什么老旧思想!给我记住,你没有错!从现在开始给我用力恨着,能让他难受多一秒是一秒!
杨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慢吞吞应声:我知道了。
看着她温吞的样子,我气不打一处来,上手捏住她的脸:能不能生气点
杨田攥着拳头,蹙着眉,瞪着眼睛,紧抿着嘴。
她这是在生气吗
怎么看起来像便秘。
罢了,面前还站着外人,我默默帮杨田转了个身藏在身后。
在我教训杨田的时候,谢必安也没闲着,他在一旁用手机识别了我。
谢必安翻阅记录,手突然一顿,表情一滞,眼睛一眯凑近手机上下扫视。
对了,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我看向谢必安,脸上写满了求知欲,而他看看手机看看我,脸上明晃晃写着无语两字。
你自己不知道吗那你猜一猜。
猝死的
他摇摇头。
我沉思会:酒精中毒死的
他还是摇摇头。
是什么你说啊!
他看着手机,一字一句道:陈善雨,喝醉酒站在椅子上换灯泡左脚拌右脚摔死。
哈我欲言又止,站椅子上……不是,灯泡不都好好的吗你在开玩笑吧……我不可能死得这么窝囊。
杨田回身抱我:善雨,是真的,那天你喝多了,客厅的灯泡突然坏了,你非要去换,醉醺醺搬来椅子站上去扯灯泡,灯泡被你扯下来后上面突然炸火花,你一惊摔了下来。
摔下来后,杨田在旁边只能干着急。
毕竟作为鬼,她碰不到我,只能看着我慢慢没了气息,灵魂飘出来。
怕我冷,她还费劲地把我抬上床。
我沉默了许久,抬头看着头顶的灯泡发呆。
我这辈子怎么就好不起来呢,让我看看我自己吧。
谢必安的手轻轻一挥,家里发生了变化。
上面灯泡没了,只剩个底座,
四周墙体焦黄。
客厅一片狼藉,好像又回到了大扫除那天。
不同的是,地上趴着我的尸体,一地的血迹早已干涸。
谢必安缓缓道:你是个意识强大的女孩,你的潜意识里不愿承认自己死去的事实,所以死后潜意识帮你屏蔽了真相,执念也让你不断重复生前活动。
我蹲下触碰我自己,不料手穿了进去。
这辈子我注定还不上福利院的恩了。
我安详地开口:我的魂体也被这蛤蟆吸食了是吗
谢必安架子又端起来。
是的,蟾蜍吸食您20%的魂体,吸食杨小姐80%,您意识强大,所以您平日受限少,活动范围比杨小姐大。由于你们魂体不完整,不方便我带走你们,所以我这边的系统屏蔽掉了你们的上门服务。
那我们怎么找回那部分丢失的呢
谢必安瞥了一眼蛤蟆:砸了它。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我浅笑道:帅哥,您看起来神通广大,能不能帮我们砸了。
谢必安温文有礼地致歉:这不在我的工作范围内,您这属于特殊情况,我现在只能帮你登记上报,后续人间办事处会有人以合法合规的方式上门帮你们解决。
大概需要多久。
谢必安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哒哒轻跳,随意答道:现在人间办事处的人手不多,他们接单,快的话两三天,慢的话七八十年也是有可能的。
这什么效率!
帅哥,能不能快点解决呀,帮帮忙嘛,帅哥大人。
谢必安手指一顿:我会帮你们备注加急。
备注加急有用吗
我挠挠头,按下疑惑,那边谢必安已经忙完看向我,神色温和。
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好的,您没有问题那我这边的服务就结束了,如果您对我的服务满意,麻烦这里给我点个好评,后续去到地府还请您在那位面前多美言小的几句,祝您天天开心!
谢必安将手机盛到我面前。
眼下虽然无奈,但打工人不为难打工人,我还是给他点了个好评。
谢必安走了,房子里剩下我们两人坐在沙发上盯着面前的蛤蟆。
地上尸体已经开始发臭了,再过不了多久我就会被人发现吧。
我闭上眼努力控制着我的意识,抹掉她的存在。
再睁眼,眼泪从我脸旁滑落,房子又是干干净净。
杨田还在便秘式生怨,我抹了一把脸,心头涌起一股无名火。
这蛤蟆应该也能吸食我的怨气吧。
我深呼吸一口气,酝酿了会。
作为打工人,怨气可是可以复活十个邪剑仙。
上班真的烦死了,坐牢还有减刑,上班只有加班!
加班一个星期工作还是做不完!
天天听领导画饼,饭桶领导啥事不会干还会添乱!
下班后凌晨两点还要在工作群上被问责!啊啊啊!鲨!鲨!鲨!
这么一想,好像做鬼轻松多了,有一瞬间让人想和解。
不行!不可以!要有怨气!
我用力抽了自己一巴掌,旁边的杨田被我吓了一跳。
我死得也是很惨!
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在了出租屋。
男朋友不爱还出轨。
福利院还有一群孩子等着我回去,可我回不去了。
院长妈妈又白发人送黑发人。
老天爷为什么就不能对我好一点!
呜呜呜呜呜呜!
我忍不住放声大哭,悲伤得流出了血泪。
杨田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杨田:发生了什么!她怎么突然在我旁边又打又哭的!我做错了什么吗!
这两天我又哭又闹,杨田都在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笃笃笃。
善雨姐,你在家吗!是曼曼的声音,我怔愣地看向大门。
曼曼,你确定没走错吗好臭啊,这楼道。是老王。
善雨姐登记表上的确实是这里……
我拉开了那扇不存在的门,门口站着几位同事。
美琳一脸忧心道:我们打给福利院,那边说善雨最近没有回去。
何姐掩住鼻子:好臭,里面是什么东西坏掉了吗
老王脸色微变,心里咯噔了一下:不会吧……
上前用尽全身力气拍打大门,大声吼道:陈善雨,你在家吗!
你们找小陈吗对门的李奶奶开门问道。
何姐轻声道:是啊,奶奶,我们是善雨的同事,你最近有见到她吗
这几天我没见过她呀。李奶奶思索会摇摇头,又喃喃自语,小陈可是个好孩子啊,平日老照顾我了。
我挠挠头。
对面李奶奶两年前老公去世了,她不愿搬去和孩子一起住,自己守着这个老房子。
奶奶会送我蔬菜水果,我做好吃的就和她分享,平日看见奶奶门口有垃圾,我也只是顺手帮忙提下去。
老王接过纸条,当机立断打了过去。
喂请问你是幸福园C座402的房东吗
电话那头听起来环境嘈杂:我是啊!怎么了,碰!那房现在有人租了哈,你要是想租得加价。
老王像个孙子:哦,我知道,是我同事租的,是这样的姐,她失踪好多天了,我现在想请你过来开个门看看。
对面不以为然:她失踪关我什么事啊我跟你说我很忙的啊!二筒!
老王迟疑了会,斟酌道:姐,房子里传出来臭味,我们怀疑发生不好的事情,你还是来看看吧,我们也打算报警,警察过来你也是得来。
胡了!电话那头传来一女子高兴的声音,给钱!给钱!
啧,这两天真是衰神附体,把把输。房东太太暗骂道,一天天也都不得安生,这些小贱蹄子动不动就给我惹事,得了,我过去。
椅子拖动,似乎有人拉住了房东太太:诶,你去哪,要走把钱先给了,你都赊了多少把了!
死八婆!我去收租啊!收了再还你啊!
电话挂断,老王又报了警。
先到的是警察,老王阐述了情况,一伙人一起等房东太太过来。
等了半小时,楼下响起很重的啪嗒啪嗒拖鞋声,人边上楼梯还边外放短视频。
哈哈哈。一转弯,房东太太瞥到房门口站着一群人,其中还有制服,笑容僵在脸上。
警察出示证件正色道:是402房东吗我们怀疑你的租客死在了出租屋,麻烦你开一下门。
诶,是,好。
在一群人注视下,房东太太驼着背,颤着手打开了门。
门一拉开一股酸臭味扑面而来。
老王试探问道:奶奶,你们这里是有什么东西坏掉了吗
李奶奶茫然地啊了声,鼻子轻嗅:我鼻子不太好,但这几天好像确实是有点臭味,可能是楼上哪个小伙子吃完外卖没扔吧。
老王蹙着眉诚恳道:奶奶,你有善雨房东的电话吗我想打开门看看。
李奶奶上下打量着一伙人,似乎在思索该不该给。
曼曼紧忙上前掏出手机:奶奶,你看,我们真的是同事,这是我们的合照。
照片上是我和他们笑得灿烂的自拍,李奶奶带上老花镜仔细划拉放大查看。
好吧,我去给你们找找。
李奶奶回屋找了许久,递了张房屋出租的纸条出来,手指颤巍巍指着:这是那女人电话,她可不好惹,你们说话小心点。
现场很快被保护起来。
曼曼和何姐受不了,冲下楼到花坛干呕起来,吐着吐着又哭了。
美琳硬挺着配合信息登记。
老王在楼道烟一支接一支。
李奶奶礼佛,回了房子,一遍又一遍地为我念往生咒。
我挨个抱了抱他们。
谢谢你们。
房东太太还在咒骂我脏了她的房子,找老王索要我这个月已经给过的租金,还有房间清理各种费用,老王没吭声搭理她。
房子里来了法医做检查,很快初步鉴定为独居意外去世。
曼曼缓过来后,立即打电话跟院长妈妈说了。
电话里妈妈完全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直向曼曼求证真伪,确定后,她沉默好久。
两个多小时后院长妈妈赶来了,她来的真快,平时我回去坐车都得坐半天。
院长妈妈到了我已经被送上了车,她就站在我出租屋外往里看,无声地落泪。
她看起来憔悴了好多,我捋了捋她灰白头发。
对不起妈妈,我们又让你伤心了,希望以后我们还能再见。
楼下还围着很多人叽叽喳喳讨论。
谁家的老人去世了吗
不是,听说是位小年轻。
我知道,是四楼的陈小姐。
是小陈啊,每天进出都和我打招呼,我说最近怎么没有看见她,唉。
诶,她住的不会是那套凶宅吧。
……
一时的喧嚣很快落幕。
太远的地方我去不了,我还是去了一趟公司晃荡。
听说,曼曼和美琳事发第二天就请假了。
老王一直陪着忙前忙后。
现在曼曼和美琳又在茶水间摸鱼。
曼曼眼眶还是泛红,就连美琳这个傲娇狂也是。
美琳姐,你说善雨姐那么好的人怎么会……,她声音里带着些哽咽,我学历差,学习慢,从实习以来就是善雨姐手把手在带我,除了我爸妈,我就没遇到过对我这么好的人。
美琳托着腮没有回话,半天才呢喃:她和我同期进来,那时候我心高气傲,她工作能力又比我强,我差点……就犯了错,要不是被她发现制止,我都不知道我的行为有多蠢。
美琳苦笑道:就我这样的人,也就她心大,才会既往不咎靠近我。
何姐走了进来,叹了声气:最近琦琦吵着要见善雨,我都只能骗她善雨去外地工作了。之前琦琦有点咳嗽,我都没在意,要不是善雨建议我去医院,我都不知道她是肺炎。
何姐是单亲妈妈,有时候加班会接孩子来公司,我们也会帮忙照看。
老王出来走动一圈,看见她们,什么也没说就回了自己的办公室,我后脚跟着他进去。
他坐在桌前,一脸认真地看着什么,我走到他身后,眉毛一挑。
居然是我之前呛他不会就多学,甩到他桌上的学习资料。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地主家的傻儿子也知道学习了。
但为什么我在他后面站了半天,他就停留在我进来的那一页
我走到前面,他眼睛在打架。
我:……
罢了,他眼底青黑,这阵子也辛苦他了,听说他还给福利院捐了一大笔。
再见了,祝愿你们平安健康。
刚走到楼下就发现气势汹汹的房东太太上楼,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
杨田还在家,我紧步上前。
家里院长妈妈已经清洁过了,我的物品都被妈妈清走了。
空气里还有若有若无的臭味,大门也就一直敞开着。
我冲了进去,房东太太拿着一把铁锤在家里边敲打边大喊大叫。
杨田过于害怕蜷缩到天花板一角。
我算是发现了,从老娘踏进这破房子,就没一天顺意过!我的家产都被没收了!家人还进去了!
向初这个王八蛋不知道跑哪去了,只会欠债让人上我这要,这两天讨债又上门,当初打断他一条腿真是便宜他了!就应该把他两条腿打断坐一辈子轮椅!
老娘就想收点房租养老,也不让我好过,一个个小贱蹄子死在我房子里,真晦气!
给我驱邪!驱邪!滚出去!
房东太太像魔怔了一样,拿着大铁锤四处打砸,力大无穷。
什么破桌子抬走还要1600,老娘今天就把它砸了!
她双手高高举起铁锤,朝着蛤蟆就是一锤子,蛤蟆瞬间碎成了几小块,露出里面红色的石纹。
房东太太似乎更兴奋了,双眼充血,拼命往石桌抡锤子。
很快桌子被她砸得面目全非,里面的红色纹路也更加瘆人。
我感觉身上好像轻松了一点,有什么东西回到了我的身体。
我看向杨田,她面色一喜,我就知道她和我一样,可能效果还更明显。
房子外站了一圈人,有人想叫停,却被房东太太一句我砸我自己的房子,关你什么事!呛了回去。
没人敢靠近她,她把这个屋子能砸的都砸了,最后自己透支身体晕了过去。
一起走吗
走吧。
带着杨田逛一圈外面的世界后,我们搭上了地府的班车。
地府比我想象中的大,也很现代化,报道的一路我们走得十分通畅。
我履行承诺,在那位面前美言了谢必安,给他打了满分,给范无咎9.9分,让他还有进步的空间。
之后我们俩在地府溜达一圈,这里和人间似乎没什么区别,也是要做牛马。
唯一的区别大概是地府来钱方式还可以靠家人烧。
但我们俩逢年过节是不会有人烧钱,花完手上一点积蓄就去了轮回办事大厅。
在大厅里我见到眼熟的工作人员,好奇地排了她的窗口。
排到她面前的时候,她余光扫了一眼,又不可置信地回眸上下打量,对照手里的档案才开口。
善……善雨姐真是你
好久不见,文悦。
几年不见,文悦变得成熟,也长个了。
文悦登时红了眼睛,仓促道:姐,如果你不着急投胎,你能等我一会吗我处理完你后面几位,我们聊聊。
好。
文悦是我们福利院读书最厉害的小孩,高中的时候成绩优异被特招进了私立学校。
我在大厅等了会,她挂上暂停服务牌子,余下几位快速处理掉,就向我招手示意。
我们跟着她进入了一个休息室。
刚坐下文悦就数落我:姐,我刚刚看了眼你的死因,你这可真不应该啊。
我不满道:哼,你还说我,你说说你自己,你高中为什么突然跳楼!
文悦脸色骤变:我没有,是他们把我推下楼的!
我呼吸一滞,心弦一紧,文悦垂眸叹息。
当年进入那学校不久,我的另类一下子就让那群少爷小姐盯上了,三天两头就来滋事,取笑我为乐,起初我找过老师,但老师就是个和稀泥的。
后来,我都绕着他们走,觉得三年忍忍也就过去了,没想到他们愈发猖獗。
我一不配合,他们就以福利院的捐助威胁我。
后来有一天他们把我叫上天台,结果玩过火,一下子就把人推了下去,事发后他们家里人第一时间花钱摆平这件事,伪造成自杀跳楼,那群人该留学的也留学去了。
文悦轻描淡写地讲述,但她是高三那年死的,她之前是忍了多久啊。
所有孩子里就她最懂事,学什么都比别人快,连自理也是,我们都期待她能考上心仪的大学,有美好的未来。
我愧疚地看着她: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我回去都没发现你被欺负。
害,什么事,善雨姐当时不也是刚上大学,除了忙学业还要忙兼职,能来看我,我已经很开心了,更何况……文悦顿了顿,那些人不是我们招惹得起的。
我还在懊恼时,文悦却语调一转。
姐,你看我现在不也是挺好的,我刚下来不久就考公上岸了!
你放心,等他们下来,我会给他们卡最严的审核,让他们下辈子只能当畜生!他们伤害我的,我肯定会一一还回去的。
文悦不知道想到什么,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真的不用我留下来陪你等他们下来了,我可以帮你揍!
不用,善雨姐,我帮你和杨小姐都安排好了,你就安心投胎去吧。杨小姐被困二十年未做坏事得了补贴,你也功德满满,你们就快去享福吧。
文悦边说边推着我们往前走。
我握住她的手,眼中酸涩:你照顾好自己。
嗯,我会的。文悦乖巧地点点头。
临近关口,文悦轻声附耳道:姐,以后多烧点纸给我吧。
我一怔回头,她莞尔一笑,抬手告别。
我攥着文悦给的签子和杨田一起排队。
一年轻的女子在前面发孟婆汤,盯着过往的每一灵魂喝下。
排到我们的时候,我们将签子递给女子,她接过打量一眼,随意扔到桌下,露出媚笑。
两位小姐一起的吗
是。
这些有些凉了,我去后面给你们端两碗热的。
女子从后面端来了两碗冒着热气的孟婆汤。
杨田,谢谢你陪我走到这,希望以后我们还会再见。我接过一碗,看着杨田真诚道。
杨田登时红了眼,豆大的眼泪掉进碗里:善雨,没有你,我还一直被困在那呢,谢谢你告诉我,我没有错,希望下辈子我还能遇到你。
好了,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喝完就上路吧。
干。
碗边轻轻一碰,我持着碗直接一饮而尽。
甜丝丝的。
我的意识逐渐涣散,美艳的女子为我指了个方向,我迷迷糊糊往前走去。
一阵白光后,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叫顾舒瑜,今年七岁。
出生不到一个月就会开口说话,三岁识千字,五岁学完初高中知识,七岁修完大学课程。
别人都说顾家出了个神童,只有我自己清楚。
是当初喝的孟婆汤掺了水。
七年来一直有碎片化记忆出现我在我脑海里。
直到现在,我才将它们完整拼凑起来。
姐姐,姐姐!
一道甜甜的童声把我唤回神。
对了,我还有一个双胞胎妹妹叫顾舒妍,我们俩出生在豪门,家里世代从商。
我几番试探过,她和我不一样,没有上辈子的记忆。
那她是杨田吗
我捧起面前粉雕玉琢的娃娃的脸细细端详。
姐,姐姐,泥在干什莫
看你有没有偷吃糖。
偶没有!
粗略看好像有几分神似。
但我自己其实和上辈子长相也有所差别,被好生照顾下更加白净精致。
来找我什么事
顾舒妍张着嘴呆愣半天:我忘了。
我咬牙奖励了她一个爆栗。
我想起来了,姐姐,快走,我们的生日宴要开始了。
顾舒妍拽着我就跑,我踉跄了一下差点摔个狗吃屎。
生日宴布置成一片粉色海洋,顾舒妍兴奋得又跑又跳。
但我七岁的身体里住着二十八岁的牛马灵魂,这样的场合我只想早点结束早点躺平。
宴会高潮时刻,我的便宜老爹在发表致辞。
……感谢我的老婆为我生了两位可爱的女儿。
有一说一,在外雷厉风行的顾总,回了家后确是实打实地疼老婆爱女儿。
……现在我要将集团20%的股份赠予给瑜瑜和妍妍,旗下的子公司明天起也将交给瑜瑜打理。
我眼睛一亮。
……为了祝贺我女儿生日,我们将以她们的名义为慈善机构捐助一百万!
爸爸,我爱你!
一开始为了求证记忆的真实性,我直接前往了福利院。
后来随着记忆的回笼,我不再怀疑,一有空就带人来做义工,捐赠物资。
院长看见我,眼神里除了有感激,还带着几分思索。
在想起文悦那一刻,我也派人赶紧为她烧纸。
现在我接手部分公司,我终于可以大展身手了。
我派人重新调查了文悦的死因,在一方收集下,交到我手里参与霸凌的名单,整整有两页。
好些少爷小姐现在还在外寻欢作乐。
由于时隔太久,证据不足,不能定罪他们。
我怒攥起拳头,挨个整垮收购了他们的企业。
至于剩下的,等他们下去了,文悦自己收拾吧。
去公司路上,我看见路边两个拉扯的身影,觉得眼熟。
王叔,前面路口转弯,然后停一下。
我跳下车,背着小书包装模作样走到那两人旁边,不动声色打开手表录音。
老子花钱才打听到李总喜欢人妻,现在你还怀孕了,这简直是天赐良机,他玩高兴了,好处也少不了你。
可不可以不去,我不想陪糟老头子。腹部微微隆起的女子皱眉小声说道。
男人一下子捏住她手臂,生怕她跑了,发了狠破口大骂:必须去!要不是你这个贱人三番五次捣乱,老子985名校毕业,用得着和你这个初中学历没本事的结婚吗!家里就我一人在赚钱,你除了吃喝还会干什么,要你做这点小事都办不到。
你小点声,有人。
男人睨了一眼:切,一个小屁孩懂什么。
一辆破旧面包车开过来,男人推了一把他妻子:去!让人碰一下又不会少块肉,李总满意了,明年我也能升职加薪。
车子扬长而去。
喂,干嘛呢,小孩。
我颤抖两下,结结巴巴道:我……我补习结束,在等我爸爸来接。
呵,细皮嫩肉的,再看等会也把你抓去卖了。男人咧开嘴,露出他那口泛黄的牙齿,转身哼着曲走了。
这就是我的好前任黄书源。
工作上,从前他自视天高,现在很大概率会被优化。
婚姻上,骑驴找马,想找个条件更好的女生结婚,都被当初那位小雪给搅黄了。
我往黄书源的反方向嗒嗒跑去,我记得那边有派出所。
我踮起脚尖扒拉着桌边,噘着嘴,对派出所的民警呜咽道:叔叔,刚刚那边有一位很凶的叔叔,看起来像人贩子,他把阿姨推上车,还说要把我卖了,我,我录音了。
我的点开音频,举起小手,黄书源的声音在响彻大厅。
民警一下子正色起来,询问细节,调取街边监控。
很快,警察分头行动,一伙人迅速被警方控制住。
黄书源的妻子一口咬定是黄书源强迫自己。
在警方的调查下,黄书源不仅强迫他人做违法犯罪行为,在此之前还沉迷网赌,欠下巨额债务。
我找人调查过向初,但他好像……
疯了。
神智清醒的时候会出入赌场,不清醒的时候会往深山跑,会站在路边向路人砸小石块。
因为扰乱治安,进去过几次,但没过多久又被放出来,家里也没人看管他。
直到有一天,我陪妹妹在花园玩,我看见一个男人穿得破烂,阴恻恻地站在栅栏外偷窥,一手捧着石子,一手往里扔。
妹妹顺着声音看去,脸色瞬间煞白,立马跑到我身后:好可怕。
很快保安通过监控看见,前来赶人。
小姐,不好意思,我们马上将人赶走。
嗯,赶远点,我不希望以后在这附近看见这人。
男子一瘸一拐地被赶走,头却还转过来对我们痴痴地笑着。
我也对他回以微笑,竖起中指。
待人走远,我拿起花园的铲子,用力将地上的石头拍碎。
姐姐,你在玩什么,我也要玩。
我将铲子递给她,她接过,鼓起小脸,举起小短手狠狠一拍。
挪开,石头稀碎。
妹妹露出释然一笑。
……
爱出者爱返,福往者福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