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差那天,我妈重病入院,临死时一直在念叨着孟远州的名字。
我哭着给他打去电话,还未接通就被挂断。
可手机却弹出有人提醒您看,是他新认识的骑友徐薇刚发的朋友圈。
只是过个小水坑,某人就紧张到不行。
实况照片里,许薇单手紧紧搂着孟远舟的脖子,两人亲密无间。
背景音则是孟远舟温柔的叮嘱：抱紧,别摔了。
等我赶最早的航班到达医院时,母亲已经躺在太平间多时。
看着妈妈冰冷的身体,我悲痛欲绝。
独自处理完妈妈的后事,整整一周,孟远州都没有露面,只有徐薇时不时在朋友圈分享两人环行大西北的喜悦。
葬礼结束后,我第一时间给上司打去电话：我同意去国外进修,越快的越好！
在母亲葬礼结束后的第三天,顾远州终于打来了电话。
老婆,凌晨三点来机场接我。
消息简短有力,带着命令。
我把和他的结婚照丢进火堆,轻声拒绝：没时间。
那边声音高涨几个度：你手上的项目不是结束了吗薇薇腿摔断了,如果不是要照顾她,车我就自己开了。
我冷笑一声：意思是要我当司机,看着自己老公照顾小三
顾远州愣了愣,没想到我会如此直白。
再开口是有如实质的愤怒：
许葵你什么意思我和她只是普通的骑友关系,去大西北环行之前我也跟你提过,一路上视频都按时报备,你还想怎么样
如他所说确实处处报备,准时准点的打电话,干净的根本没时间出轨。
就连母亲的葬礼因为大雪封山不能亲临,也花费心思联系墓地和参加线上葬礼。
作为丈夫,他正常到我这个枕边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可事情只要做过,就会留下蛛丝马迹。
许薇的朋友圈里隔三岔五就会发两人的近况。
我妈去世前我给他打的最后一通电话,他因为要背许薇,错过见我妈最后一面。
就连他打来电话解释不能参加葬礼,也是一边和我通话,一边眼都不斜的看着玩儿雪的许薇,无声的嘱咐她小心。
他心里有徐薇,我太了解他了,那熟悉的温柔眼神曾经只在我一个人身上出现过。
我动了动嘴角,随后将想要质问的话咽下去。
火苗逐渐熄灭,合照也烧成灰烬。
没怎么,人我不去接了,注意安全。
顾远州了解我,没有发疯质问就代表事情过去,他语气软下半截：
好了,这也不是你的错,我知道妈去世你心情很不好受。
实在累就算了吧,你乖乖在家等我,今晚就回来了。
电话那头传来他亲昵的吻声,随后挂断电话。
我没乖乖照做,而是拎着行李箱去了婚前的房子。
和顾远州结婚八年,来这里的次数屈指可数,因为感情稳定到根本不需要分房。
可现在却因为徐薇有了头一遭。
房子虽然一应俱全,但是有陈年积灰,打扫干净时已经到了凌晨三点。
洗漱完睡下,顾远州又打来了电话。
刚接通,那边就火急火燎：老婆,我受伤了在医院,你快过来。
我心下一惊,顾不上细想,匆匆披上外套驱车前往。
那家医院是我的工作单位,一路顺畅到达骨科,却看见一个小姑娘正抱着顾远州的腰低声啜泣。
顾远州没有回抱,眉眼却带着心疼。
别害怕,已经没事了。
语气温柔似水。
我眼被这一幕刺痛,因为着急湿透的后背也迅速凉了。
强压着情绪走上前,怎么回事
听到我的声音,顾远州就紧张的拉着我：回来的路上被追尾了,我只有点擦伤,倒是许薇你快帮她看看。
她在西北的时候就骨折了,被车撞击后应该是骨头错位,需要接骨。
一边说一边熟练的从包里拿出徐薇的骨折病例单。
我快速扫了几眼,摸了摸伤口,两手握着她的骨头一抬一落,就卡回原位。
不严重,怎么不叫我值班的同事处理呢
不等他回答,同事从里面探出头：当然是觉得自己老婆手艺好呗,这姑娘是你们什么亲戚啊远州还挺疼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顾远州这才将徐薇的手拉开,紧张的朝我解释：她是我的队员,又是坐了我的车出了车祸,老婆你技术最好,你来我才放心。
这话他不敢看着我的眼睛说。
觉得我技术好是其次,想要徐薇得到最好的治疗才是重中之重。
为此不惜凌晨三点把我叫来医院。
我心头微堵。
徐薇低声叫疼,顾远州面色紧张却没敢再和她有任何触碰。
徐薇眼底闪过烦躁,转而又笑脸看着我：
远州哥哥跟我提起过你,说你是全市最好的骨科医生,刚才谢谢你了。
她盯着我,让我无端想起毒蛇吐信子。
无视阳奉阴违的话,我点头进了洗手间。
再出来,徐薇已经走了。
顾远州忙不迭的过来给我锤肩：老婆你辛苦了,大半夜打扰你睡觉了吧特意给你买了一条项链,我帮你戴上。
他从口袋里拿出个丝绒盒,还没打开我就知道里面装的什么款式。
太熟悉了。
徐薇为了这项链连发了三条朋友圈。
好苦恼,家人们帮忙选选哪条最好看～
听取意见,选了条贵的。
大叔送的小项链真好看,么么大叔！
最后一条实况照片,徐薇镜头对准颈间的钻石项链,右下角的垃圾桶里装着现在顾远州手上这款。
来不及拒绝,顾远州就已经靠近要帮我戴上去。
一股浓郁甜腻的玫瑰香味直冲鼻尖,我下意识的蹙眉退后。
顾远州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和我拉开距离,车间狭小,肯定是沾上徐薇的味道了,我回去就洗澡,把衣服扔了。
他不敢再靠近我,小心翼翼的怕我再发现端倪。
可越是遮掩,我越能发现。
他拉上衣领遮住脖子上的草莓,左手揣进兜里闪过无名指我从没见过的戒指,就连他背的包上也多了个可爱公仔的挂件。
我就像是个精密的扫描仪,迅速找出他身上的不同点。
越找心越寒,眼泪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顾远州,好像丢在大西北再也回不来了。
在情绪崩溃前,我让顾远州先回家。
他似乎察觉出我的异样,抓住我的手,怎么这么冷脸色也好差,是不是感冒了
还是和以往一样,捧着我的手揉搓哈气,不断给我传递温暖,
我体质偏虚常年手脚冰冷,顾远州则像个大火炉。
冬天的时候我喜欢钻进他的怀里取暖,那时候他还笑话我没他迟早得冻死,也信誓旦旦说要一辈子做我的暖手宝。
曾经感动唏嘘的举动,现在却像是被什么脏东西碰到,浑身不适。
你明天请假一天吧,我也请假陪你,否则我不放心。
我摇摇头,状似无意把手抽出来。
不用麻烦,我今晚睡医院。
顾远州太熟悉我了,尽管我装的再好,也能看出不对劲。
都这样了还工作,我又不是养不起你。
老婆,我知道你还在怪我没见妈最后一面,可我真的是因为大雪封山赶不回来,你知道我的。
是啊,我知道他的。
以前的他不会因为别的女人挂我电话,也会在我需要他的时候第一时间赶回来。
明明我给他打电话的时候,西北还没有下雪。
我垂下眼眸,忍着不适拍拍他的肩。
只是没休息好,别想太多。
顾远州不放心,拉着我去做检查。
等报告单时,他的电话响了。
不经意一瞥,我看见了徐薇的名字。
他几乎是立刻放开扶着我腰的手,走到一旁去打电话。
像是听到什么不得了的消息,我清楚的看着他身体抖了抖,随后惊慌的扔下一句：我马上过来。
顾远州调整好情绪转过身时,我将瞬间将目光收回。
一只大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肩,含着歉意：公司有急事,我得马上赶过去,对不起了老婆。
你今天请假吧,我忙完回来给你炖点汤补补。
在我额头落下一吻,连包都忘记拿就匆忙出去了。
顾远州为人严谨,工作一丝不苟,从来不犯这种低级错误,这么多年来这是第一次。
许姐,你怀孕了！
熟悉护士的高兴声音在耳边炸开,我整个人僵在原地,心跳都停了两拍。
见我这副样子,护士蹭了蹭我的肩膀,高兴傻了远州哥呢刚才还在这里怎么突然跑了
我不可置信的拿过报告单看了好几眼,已经孕十二周了。
脑子一片空白。
这些年我和顾远州一直在备孕,可惜不尽如人意,怀上几次也早早流产。
我做梦都渴望有个孩子,也试过试管婴儿。
我以为这辈子都很难有自己的宝宝,没想降临的这么突然。
孕检报告都要在手上捏碎,我才终于下定决心,去找顾远州说清楚。
婚肯定是要离的,国外的研学也会去,孩子他应该有个知情权。
我给顾远州打电话没有接通,打开徐薇的朋友圈,里面带着定位在隔壁医院。
驱车赶到,又花费了一番功夫才终于在孕检科找到人。
走廊上人来人往,可我还是清楚的听到医生的话。
恭喜两位,孩子已经孕四周了。
犹如晴天霹雳,炸的我脑子嗡嗡作响。
孩子,顾远州居然和别人有孩子了……
医生说孩子孕四周,可他去西北总共才待了三周。
难道两人早就已经认识了,一个月前还是一年前,亦或者更久。
我做为他的妻子,居然连他多久出轨都毫无察觉。
越想越害怕,肚里一阵翻江倒海,我捂着嘴匆忙跑去卫生间。
趴在马桶上吐的几乎缺氧,才恍惚在身后看见徐薇。
她抚摸着肚子,朝我扯出抹挑衅的笑：既然你都听见了我也不打算瞒着你了。
我和远州在一起半年了,没想到吧。
昨晚我是故意叫远州折腾你来医院的,就是想看看竞争对手长什么样。
我的忠告是劝你乖乖主动放弃,我比你年轻漂亮,现在又怀了他的孩子,你拿什么和我争
换作之前,我一定又羞又愧,甚至产生自我怀疑。
可现在我对顾远州已经死心,这番话也只会让我更加坚定离开的想法。
我强撑着站起身,孕检报告单从兜里掉落出来。
遮掩不及,徐薇眼疾手快捡起来。
看着上面孕12周的字眼,她眼珠瞪圆,而后气的抬手就给了我一巴掌。
你为什么要怀上他的孩子！之前那么多年不怀,偏偏现在怀上,你故意的吧！
这一巴掌她用力极大,我嘴角瞬间高肿。
做小三还这么猖狂嚣张。
我站稳身体,忍无可忍,反手狠狠打回去。
我才是他的老婆,你只是个小三！
明明没有用力,徐薇还是踉跄后退几步重重磕在洗手台上,砰——的一声重重摔在地上。
她双腿间逐渐蔓延出鲜红的血。
害怕的捂着肚子大喊：孩子！我的孩子！
我还没回神,顾远州从外面冲进来,抱着徐薇。
徐薇拉着他的手,脸色惨白的恶人先告状。
远州你别怪她,她也是因为气不过我们在一起,才想要害死我们的孩子。
可是远州我好痛啊,我们的孩子会不会真的有事我不想失去我们的孩子。
不会的,我们的孩子不会有事。
顾远州紧紧抱着安慰她,大声叫来医生,直到人推进手术室,顾远州紧绷的背脊才微微塌下一点。
他森冷愤怒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是我八年来从未见过的。
你是故意推倒她的
我唇色惨白,极力解释：我没动手,是她扇了我一巴掌,我才还回去的。
顾远州深吸一口气,浑身的戾气压制不住：
当我是瞎子吗我一到卫生间门口就看到你扇了徐薇一巴掌,还骂她小三！
许葵,出轨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原本徐薇的孩子我也没想留下,我都打算跟她断绝往来了。
可现在我突然有点后悔了,觉得对不起徐薇,她跟我在一起要背负小三的骂名,被你害死孩子也没处说理,许葵你怎么能这么歹毒啊。
最后一句,顾远州的声音既轻冷又满含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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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重的将我眼泪掉线珠子般落下。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直是最了解彼此的人,可他轻易被徐薇的三言两语蒙骗。
最后还要当着我的面诉说小三的不易,他居然和小三共情了,那我呢我又做错了什么
那天不知道怎么走出医院,又怎么回家收拾行李的。
院长发的消息是明天出国。
我拎着行李箱刚准备下楼,身后一道重力就狠狠将我推下去。
一阵翻滚,我浑身散架一般,砸到厚实的墙壁才停下来。
腹部绞痛,刺激的我不住呻吟求救。
那身影站在我面前,双手怜爱的抚摸我的脸,替我擦干净脸上的尘土。
声音颤抖：
葵葵对不起,徐薇的孩子没了,我必须要为她做点什么。
你顶多摔骨折,休养几天就好了,以后我就彻底和她断了,咱们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我疼的直抽气,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
顾远州蹲在地上的要将我抱起来,手机又响了。
那边传来紧张的声音：远州哥哥你在哪里我好怕,我看到我们的孩子满脸鲜血在怪我。
身上的力道瞬间松了。
看着顾远州头也不回的离去,我双眼慢慢紧闭。
顾远州紧张上车后,不忘打电话叫救护车去找我。
刚才推我下去的画面一直在他脑海里浮现。
顾远州后背已经湿透,不断的喃喃自语：
我爱葵葵的,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她好,如果不这样,徐薇不会放过她。
葵葵前途无量,是医院里最好的骨科医生,不能让她有事,她恨我只是暂时的。
我那么爱她,肯定能化解恨,我马上就跟徐薇一刀两断了,我们还会和以前一样的。
他一路洗脑式的自言自语,企图让自己内心好受。
赶到医院,他将视频递给徐薇看。
你看,我已经替你报仇了,把你推倒流产的事情就算了吧。
视频里我蜷缩在楼道,衣衫凌乱。
徐薇将视频点了保存,眼底闪过得意,嘴上却说：
远州哥哥你别怪我心狠歹毒,我的孩子又做错了什么
顾远州别开视线,点了点头,没说话。
他心里一直挂念着许葵,整个人魂不守舍,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你好好休息,我晚点再来看你。
许薇拉着他的手,委屈的抬起湿漉漉的双眼：
远州哥哥你是不是打算要和我分开了我知道你喜欢许葵,可我刚没了孩子,就不能多陪陪我吗
顾远州的脚步顿住。
许薇见状继续说：
我们是一个骑友队认识的,你说我是你的知己,能和你一起做你喜欢的事情,这是许葵没有的东西。
远州我很爱你,爱你到没有名分一辈子不见光也可以,如果许葵真的也爱你,就一定能接受我们三个人一起生活……
闭嘴。
顾远州蹙着眉轻声斥责：我只爱许葵,她也爱我,这点容不得你挑拨,还有三个人一起生活的事情想都不要想。
我已经错了,不能一错再错,等照顾你出院,我们就彻底断了吧。
身后徐薇钻进他的怀里,泪流满面：别这样对我远州,我需要你,我不加入你们了,你好好陪陪我行不行
徐薇缠着他,踮起脚亲昵的吻顾远州。
顾远州扭头避开,但架不住徐薇的甜言蜜语。
本就因为孩子觉得亏欠她,现在又这幅卑微求爱的样子,顾远州心底一片柔软。
终究再次犯了错,搂着人狠狠亲了起来。
一直到护士来查房,两人才衣衫不整的分开。
他哄着徐薇睡下后,才转身离开病房去找我。
路上还买了一大束鲜花和我最爱吃的牛角包,心里一遍遍排练如何向我道歉。
先是熟门熟路的找到我工作的医院,那通救护车的电话就是打到这里。
可越找他越心慌。
骨科急诊手术室……他几乎要把医院翻个底朝天也没有看见我的人影。
许葵去哪里了你知道吗
顾远州抓住一个和我关系不错的同事问。
同事诧异：她今早的飞机去国外研学,没跟你说吗
他呼吸一窒：
国外研学什么时候的事！
许葵安葬完她妈,就打电话申请了。
手从同事衣领上垂落,顾远州眼眶通红,大闹着去找院长。
院长叹息一声：原本是安排她去国外研学的,可谁知道昨晚她摔倒流产,手也被人打断了。
她曾经是最好的骨科医生,没有手怎么能行啊。
惋惜声飘在空中,钻入顾远州的脑子里直抵心间。
他终于知道怕了,声音发抖：怎么可能流产呢她什么时候怀的孩子
我只是把她推下楼梯,不高的,根本没伤到手啊。
院长看着顾远州崩溃又奇怪的话,拿出一份孕检报告单：
昨天刚检查出来的,孕12周,小胡说她当时就去找你了。
今早就没见人影,还以为去找你了呢。
顾远州一把抢过单子,看了又看,上面的日期清楚写着他昨天因为徐薇抛下我的时间。
心里隐隐有什么真相要浮现。
他抓着单子驱车前往医院。
一路上他连闯几个红灯,差点冲撞了几辆车,身后司机的喇叭连成一条线叭叭的控诉。
不管不顾到达医院,手搭在门锁上,里面传出来徐薇戏谑的声音。
许葵算什么东西,还敢跟我抢男人,远州再爱他又怎么样,还不是被我精湛的演技骗到了。
正愁不知道怎么说孩子发育不良,迟早会流产,谁知道自己送上门来了,关键是还带着孕检报告单来威胁,简直是找死！
轻佻又狠毒的话从许薇嘴里接连蹦出来,顾远州都快不认识她了。
他浑身僵硬,戾气有如实质的在周身环绕。
而徐薇对一切毫不知情,得意洋洋的继续说：
许葵又老又丑,都不知道给远州灌了什么迷魂汤,现在把她的手打断了,看她拿什么勾引。
啧,顾远州虽然美貌但实在有够蠢的,只是演了一场戏,就骗的他团团转,你看着吧,不出三个月就能把他拿下。
咔哒——
房间门从外打开,徐薇顿了顿,脸上的戾气瞬间转变柔和。
远州你怎么来了
她将手机放进被子里掐断,双手柔弱无骨的攀上顾远州的肩。
刚才还在打电话问大师怎么给我们的孩子超度,你就来了,确定好时间我们一起去上山拜拜。
顾远州没有像往常一样陪她任性,而是冷冰冰开口：
孩子都没成形还只是一团血水,拿什么超度
许葵的孩子才需要超度吧,孕12周,已经三个月了,孩子都成形了。
他每说一个字,许薇脸上就惨白一分。
她紧张抓着顾远州的肩,强装镇定：
远州你说什么呢难道葵葵姐也怀孕了那岂不是天大的好事。
你会不会有了别的孩子就忘掉我们曾经也有过一……
再也听不下去,顾远州狠狠将徐薇甩开,一脚踹在地上。
你到现在还在装,刚才我在门口已经听到一切了！
徐薇你怎么能这么歹毒,让我亲手害死自己的孩子不够,还要打断她的手,你知不知道那双手是医生的命,是许葵的命！
我恨你,也恨我自己,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要和你勾搭在一起,最后伤害了我最重要的人。
徐薇腹部的伤口再次裂开,她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远州我错了,你之后再问责好不好我好痛,快帮我叫医生。
可顾远州已经癫狂,不仅没叫医生,还拿起桌上的热水壶。
徐薇终于觉得不对劲了,捧着肚子不断往后退。
对不起远州,我错了,我不该陷害许葵的,你放……啊！！
灌满水的热水壶重重砸在徐薇的左手上,砰——热水四溅,又痛又烫。
顾远州不去管在地上疼到面部抽搐扭曲的人,泄恨一般,又补了一脚。
道歉有什么用我的葵葵被你弄断双手,你也该尝尝那种滋味。
快说,人被你们弄去哪里了！
徐薇进气多出气少,不敢再耍花招。
我找人绑架打算扔去非洲……
顾远州带着满身戾气出医院,身后就有大批量的警车开进来。
他将刚才和徐薇的对话统统录音,交给警察。
按照提供的线索,他驱车到达码头,可海上茫茫一片,根本没有所谓的船只。
警察通过技术判断,算出时间大约已经到达公海。
你放心,只要是华国子民,我们一定会尽全力找回来。
警察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顾远州稍稍回神,随后不管不顾的冲向大海。
嘴里喃喃自语：
不可能的,我的葵葵不会被人带走,她刚刚流产又伤了手,船上没有先进医疗,你叫她怎么活啊。
咸涩的海水很快淹没他的胸膛,就像是毫无知觉,只想以凡人之躯跨过茫茫汪洋找到他的爱人。
……
楼道,我看着顾远州接了徐薇一个电话,就扔下我匆匆赶过去。
心如死灰。
但我没时间伤心,因为很清晰的感受到肚子里生命的流逝。
我强撑着从包里掏出手机,拨下一个号码。
刚挂断,一个全身黑的男人就匆忙跑到我面前,拿着锤子对准我的手狠狠砸下去。
满意的对准我骨头扭曲的手拍下几张照片,才扔下一句：
以后识相离顾远州远点,否则别怪我薇姐不客气。
徐薇,又是她。
再次睁开眼,又闻到熟悉的消毒水味。
院长师姐正担心看着我,见我醒来,急忙查看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摇摇头,茫然的看着我包成粽子的左手。
还能好吗
院长移开视线,叹息着摇摇头：骨头全断了,恢复好日常生活没问题,想要继续当医生……基本不可能了。
豆大的眼泪砸下,哭的撕心裂肺。
医生这条路我走了十几年,从踏入医学院起我就没想过会离开这个行业,可现在全毁了。
院长和师姐任凭我发泄完情绪,拿出楼道里面的监控交给我。
画面里顾远州表情隐忍又狠心,将我重重推下楼梯。
后面一身黑的凶手也拍的清清楚楚,不愁找不到人。
将视频发给警察已经是深夜,正迷迷糊糊,突然有人进来猛地捂住我的口鼻。
我剧烈挣扎,可无济于事,里面被下了大量的乙醚。
好在师姐不放心我,来查房,及时将我救下。
徐薇心狠手辣到非要害死我不可。
脑子浮现一个假死计划。
茫茫海面上,我戴着丝巾坐在车里远远看着顾远州崩溃大哭的模样。
我知道他后悔了,但心底无波无澜。
师姐,身份注销,我要去援非。
徐薇的身份全部被曝光,是一个黑帮大佬的女儿。
这些年嚣张猖狂,闯下无数的祸,被缉拿归案,判了十年有期徒刑。
而顾远州也因为把徐薇打成四级伤残,判三年有期徒刑。
判决出来的时候我已经换了身份,坐着前往非洲的飞机。
看着逐渐远去的华国,心里默默说：再见了,顾远州。
再次见到顾远州是在五年后。
彼时我已经成为非洲医疗组织里一名优秀的护士。
虽然我的手伤了,但是理论知识和经验想当丰富,递送手术刀或者普通的扎针都能胜任。
我常常在这里待几个月,就要飞回国进行手部的疗养。
非洲医疗资源太过缺乏,手常常累到抽搐,不得不回国休养。
这天我端着打了石膏的手正从飞机下来,四处寻找要来接机的师姐。
突然有人喊我：葵葵……是你吗葵葵
声音嗫嚅激动,又熟悉的可怕。
抬起头,一张眼底青黑,面色憔悴的脸印入眼帘。
他再也不像之前一样高大英俊,像是被鬼吸干了精气,除了一双眼睛是亮的。
顾远州察觉到我的目光,想要抱我,又紧张搓了搓手没敢动作。
葵葵,我就知道你没死,我终于找到你了。
不好意思,你认错人了。
我从他身边直直走过。
顾远州身体僵硬,很快又追了上来,不甘心的拉着我的手仔细看了看。
你撒谎,你明明是我的葵葵。
为什么不和我相认你还在因为徐薇的事情生气吗对不起,我错了,这五年我无时无刻都在后悔。
从他把我推下楼梯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彻底死心。
现在的道歉听在耳里,更像是挑衅。
他的一己私欲,让我流产断手,凭什么
现在假惺惺的来道歉就能将一切都抹去不可能的。
我厌恶的甩开他的触碰,冷声警告：再动手动脚我报警了。
顾远州还想拉我,师姐这时就像救世主一般降临。
我飞速的朝她走过去,拉着她匆忙上车,离开机场。
顾远州也开车追了上来。
师姐察觉出不对劲,要不要报警
我摇摇头,平复思绪后也想通了。
许葵的身份已经注销,我是个来华治疗的国际友人,顾远州不能对我怎么样。
他一路跟我到师姐的住处,好几次想要找我说话,都被我无视。
眼里失落又很快亮起,他坐在楼下,高兴的安慰自己。
起码找到葵葵了不是吗这是我亏欠她的,远远看几眼也是好的。
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这种话他跟我说过无数,感天动地,让我毫不怀疑的坚信他爱我。
但一朝被蛇咬,无论真心不真心,我都会觉得讽刺。
晚上就睡在车上,白天我去哪里他都默默跟在我身后。
我转身瞪着他,又像小孩子一样老实几分钟,等去下一个地点,又癞皮狗一样追上来。
这天师姐出急诊没时间陪我,我打算打车,顾远州跟在身后轻声提议。
坐我的吧,这个点早高峰,会错过约诊。
我垂下眼眸,最后坐上去。
一进去就闻到浓重的烟味,顾远州面色一红,打开窗户透气。
什么时候染上的
我记得曾经的顾远州最爱干净,从不酗烟酒,浅尝辄止。
顾远州声音很低：在牢里。
控制不住想你的时候就抽几口,谁知道就戒不掉了,我是不是很没自制力
我没答话,顾远州自嘲般继续自我谴责。
就像当初我和徐薇聊上的时候,我以为自己能控制住事态,只要不被你发现就好,男人有几个不偷腥的。
可是我错了,你装不认识我是应该的,毕竟对你做了那么多混蛋事。
他又喃喃自语很多,我没搭腔一句。
一路到达医院,他将我放下来去车库停车。
手中资料袋掉落,手上打了厚厚的石膏,不方便的蹲下身去捡,不小心撞到了路人。
走路不长眼呐！手断了眼也想瞎是不是
说着一把将我撞到地上。
没等路人谩骂第二句,一股凌厉的风就伴随着重力砸到路人脸上。
闭嘴！
顾远州去而复返,抓着路人的衣领子就是一拳。
路人被打蒙,回过神来也气的一拳回过去。
逞英雄是不是和这个残疾一伙的是吧我要报警！
不知道哪句话惹怒了顾远州,眼眶通红,拳拳照着路人脸上砸。
保安过来将两人扯开,顾远州怒气还未消散,嘴里还在说着：
你凭什么骂她残疾,她不是！
她曾经是最好的骨科医生,是我,是我害她断了手,都是我的错……
他泪流满脸,身体抖的很厉害。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顾远州这副样子。
也是我和他相逢以来第一次如此激烈的表达悔恨。
顾远州颓然坐在地上,混杂着哽咽不住的说：对不起葵葵,是我毁了你。
等警察过来的间隙,我找护士站要来了碘伏和棉签。
见我过来,他委屈的叫了我一声。
我没说话,轻轻给他上药,刚才谢谢你。
顾远州拼命摇头：别说谢谢,这些都是我欠你,我对不起你。
你没欠我,伤害我的事情都已经付出代价了,为此你坐了三年的牢不是吗
我喉咙滚动,滑出声音：我们早就两清了。
顾远州脸色惨白,像是听到什么致命的消息。
他将我搂进怀里,双手不断的死死的缩紧再缩紧,好像要把我融入他的身体。
我没有挣扎,也没有回应。
只是平静开口：
别再纠结过去了,世界上那么多年少情深,走到相看两厌的例子太多。
你就当我已经死了。
他摇摇头,不仅没将我松开,反而抱的更紧。
我真的知道错了,等你走后我才发现徐薇也只是一时新鲜并不是爱。
对你的那些悸动,我在她身上从来没有过,真的,我对天发誓。
这话把我逗笑：
好,我就当你是爱我的,可是我不爱你了顾远州。
只允许你短暂的爱上别人,不许我离开你
而且不管爱不爱的,我都已经重新开始了,现在的许葵不可能和你再做朋友。
我话说的决绝,也没有其余再多的话。
能说什么质问过去还是开导将来,都无疑是让我再次撕开伤疤从而自我剖析。
趋利避害,我想对自己好一点。
顾远州很了解我,话点到为止,说话说三分其实是七分的重量。
泪水打湿我的肩膀,像是要把我烫出个洞。
真的不能回到以前了吗就算不回到以前也没关系,让我默默陪在你身边好不好,你就当找个保镖,保姆或者是一条看门的狗,都可以的许葵。
这话无疑将自己贬低到尘土里。
曾经的高傲尊严统统抛下,又回到那个信誓旦旦说要和我好一辈子的顾远州。
我毫不犹豫：这些我都不缺。
心里早就没有他的位置了,做什么都是徒劳。
肩膀上泪水越滴越多,能清晰的听到他呜咽的哭声。
但我心底无波无澜。
警察将两人带走,查清楚情况后,各打二十大板,就签了谅解书。
我陪着他从警察局出来,顾远州面色依旧颓败,但强撑着扯出抹笑：
你明天又要去援非了
我点头。
顾远州开车路上东一句西一句陪我聊了很多,安全将我送到家后,再次抱了抱我。
对不起许葵。
一触即离。
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开车走了。
我心底总觉得这是和顾远州的最后一面。
第二天我刚落地非洲,师姐就给我发来一封邮件。
顾远州跳海自杀了。
地点是当初去追我的那片海域。
后面跟着遗嘱附件。
全部的财产都给我的妻子许葵。
上面清楚标着我现在的身份信息,确保有效力。
最后一张顾远州遗体上找出来的遗物。
对不起许葵,五年前我就该死在这里。
祝你幸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