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蜜挽着我未婚夫的手,在我开的餐厅包间里笑得甜蜜:今晚的惊喜派对,是为了庆祝我们下月结婚哦!
我微笑着举起香槟:确实该庆祝,你们的‘火热’爱情需要好好冷静一下。
厚重的冰库门哐地锁死,零下十八度的寒气瞬间吞噬了他们惊恐的表情。
隔着观察窗,我晃着杯中的金色液体:别急,明天一早,会有人来收尸。
冰库监控屏上,他们疯狂捶打铁门,指甲在金属上刮出刺耳的血痕。
看着体温一点点从他们身上流失,我打开餐厅音响,播放妹妹生前最爱的《婚礼进行曲》。
香槟气泡在舌尖炸裂的瞬间,他们正用最后的力气,像两条冻僵的蛆虫般绝望地撕咬彼此。
砰——!
冰库那扇加厚的、能扛住坦克冲击的合金大门,在我身后发出了沉闷又决绝的撞击声。金属咬合锁芯的咔哒脆响,在这死寂的、弥漫着白色寒雾的空间里,简直像一颗子弹上膛。
我转过身,后背稳稳地靠在冰冷的门上,那刺骨的寒意穿透薄薄的衬衫,直抵脊椎。爽。真他妈的爽。这寒意不是威胁,是勋章。
隔着门上那个比拳头大不了多少的圆形观察窗,两张脸死死地挤在结了霜的强化玻璃后面。林薇那张精心描绘过的、总是带着无辜小白兔神情的脸,此刻扭曲得像个被捏烂的西红柿,厚厚的粉底也盖不住下面透出的死灰色。她旁边是赵凯,我那位深情款款的前未婚夫,他那张曾经让我觉得能托付终身的英俊面孔,现在只剩下纯粹的、动物般的惊恐,眼珠子瞪得几乎要爆出眼眶,嘴巴徒劳地一张一合,像条离了水的鱼。
零下十八度。
这数字我刻在骨髓里了。冰库顶上惨白的LED灯管,像死神的眼睛,无情地泼洒着冷光,照得他们脸上每一寸绝望都纤毫毕现。丝丝缕缕的白色寒气,毒蛇一样,立刻缠绕上他们裸露的脖颈、手臂。林薇那件为了今晚惊喜派对特意穿的、布料少得可怜的吊带裙,此刻成了最致命的累赘。她猛地打了个寒颤,那哆嗦剧烈得像是要把全身骨头都抖散架。
苏……苏然!你干什么!赵凯的声音终于冲破了喉咙的冰封,嘶哑又尖利,带着难以置信的破音,拳头狠狠砸在观察窗内侧的玻璃上,咚的一声闷响,开门!快开门!你他妈疯了吗!
玻璃纹丝不动,连个印子都没留下。反倒是他指关节瞬间见了红。
我笑了。不是假笑,不是冷笑,是从胸腔最深处涌上来的、带着血腥味的、畅快淋漓的大笑。笑声在空旷死寂的冰库里撞出冰冷的回音,撞在他们脸上,比刀子还利。
干什么我慢悠悠地反问,声音透过门板上的小喇叭传进去,清晰得如同耳语,带着一丝戏谑的玩味,凯哥,薇薇,别激动啊。这不就是你们心心念念的‘惊喜派对’吗我苏然,亲自为你们二位筹备的终极场。
我微微侧身,让自己能更好地欣赏他们脸上瞬间冻结的、比冰库温度还低的表情。然后,我慢条斯理地抬起了右手。
那支早就准备好的水晶香槟杯,在我指尖优雅地旋转。杯壁凝结了一层细密的水珠,冰凉地贴着我的皮肤。瓶身倾斜,金黄色的、跳跃着无数细小气泡的液体,带着生命般的活力,汩汩地注入杯中,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这声音,在绝对低温的寂静里,被放大了无数倍,像是一首诡异的安魂曲前奏。
我举起酒杯,对着观察窗里那两张因恐惧而变形扭曲的脸,轻轻晃了晃。香槟的气泡在杯壁上欢快地炸裂、升腾,映着我眼中冰冷的、燃烧的火焰。
来,我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毒的冰锥,精准地扎进他们的耳膜,为了庆祝你们这对狗男女那‘火热’得能烧死人的伟大爱情……
我故意顿了顿,欣赏着赵凯因为狗男女三个字而瞬间涨紫的脸,还有林薇眼中骤然涌上的、混杂着恐惧和怨毒的泪水。那泪水还没滚落脸颊,就被寒气冻成了冰晶,挂在她睫毛上,滑稽又可怜。
我请你们,我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毫无温度的微笑,好好冷静一下。
不——!!苏然!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林薇崩溃了,整个人扑在观察窗上,双手疯狂地拍打着冰冷的强化玻璃,发出啪啪啪的脆响,像垂死的飞蛾在撞击灯罩。精心打理的卷发被寒气打湿,狼狈地贴在惨白的额头上,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瞬间凝结。是误会!真的是误会!放我们出去!求你了!求求你了然然!看在我们那么多年的情分上!凯哥他……他是爱你的啊!
爱我嗤笑一声,那笑声像冰渣子刮过金属,他爱的是我苏家的钱,爱的是我能给他铺的锦绣前程!而你,林薇,我的好闺蜜,我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剐过她,你爱的是爬上他的床,爱的是抢走我的一切,爱的是在我妹妹的葬礼上,还能若无其事地涂着新买的口红!
提到妹妹两个字,我胸口那股被冰封的岩浆猛地炸开,灼烧得五脏六腑都在痛。但我脸上的笑容却更加清晰,更加冰冷。
赵凯显然被妹妹这个词戳中了最深的恐惧,他猛地推开还在哭嚎的林薇,自己挤到观察窗前,额头青筋暴跳,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苏然!你少血口喷人!放屁!你妹妹是车祸!是意外!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你他妈这是谋杀!是故意杀人!你等着坐牢吧!开门!贱人!
意外我轻轻抿了一口杯中的香槟。气泡在舌尖炸开,冰凉,微涩,带着一种奇异的、复仇的甘甜。我透过香槟金色的液体,看着他们模糊扭曲的倒影,慢悠悠地说:赵凯,林薇,你们是不是忘了我苏然,是开餐厅的。这冰库,是我亲自监工,用的最好的材料,最严密的保温层。别说一夜,就算三天,这温度也能纹丝不动。
我放下酒杯,凑近观察窗,几乎要贴上那冰冷的玻璃,让我的声音能更清晰地、一字一顿地钻进他们被冻得麻木的耳朵里:
别急。省点力气。你们‘火热’的爱情,需要足够的时间来‘冷却’。明天一早,餐厅开门备货的时候……
我满意地看着他们瞳孔里最后一点光,随着我的话语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的、冰冷的绝望深渊。
……自然会有人,来给你们收尸。
说完,我不再留恋,转身离开。身后,是骤然爆发的、歇斯底里的哭喊、咒骂和用身体撞击厚重铁门的绝望闷响。
咚!咚!咚!
像地狱深处传来的丧钟。
冰库那扇厚重的门,隔绝了绝大部分噪音,但那沉闷的、一下又一下的撞击声,依旧顽强地透过钢铁和超低温的阻隔,隐隐约约地传进我耳朵里。
咚…咚…咚…
像垂死巨兽的心跳,缓慢,沉重,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绝望。
我没回头,径直走向餐厅监控室。推开门,中央空调暖风扑面而来,带着食物残存的香气,与冰库的死亡严寒形成地狱天堂般的强烈反差。巨大的监控屏幕上,分割成十几个画面,其中占据中心最大一块的,正是冰库内部的实时景象。
惨白的灯光下,那对曾经光鲜亮丽、恨不得把真爱刻在脑门上的狗男女,此刻正上演着最丑陋的困兽之斗。
赵凯像一头彻底被激怒、濒临绝境的公牛,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精心维持的儒雅风度。他双眼赤红,布满血丝,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低吼。他不再徒劳地拍打观察窗,而是退后几步,猛地加速,用他那曾经拥抱过我的肩膀,狠狠撞向冰库内壁厚重的金属板!
哐——!!!
一声巨响,即使在监控室里也听得格外清晰。屏幕都似乎跟着震动了一下。赵凯被巨大的反作用力弹开,踉跄着倒退几步,痛苦地捂住肩膀,脸上肌肉因剧痛而抽搐变形。那金属墙壁上,只留下一个模糊的、带着体温的印子,瞬间就被白霜覆盖。
林薇则瘫坐在冰冷刺骨的地面上,徒劳地用她那双做过精致美甲的手,疯狂地抠抓着门缝边缘。指甲在坚硬冰冷的合金上刮擦,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滋啦——滋啦——声。很快,那精心保养的指甲就劈裂、翻卷,指尖渗出殷红的血珠。血珠滴落在银白色的霜面上,像绽开的恶之花,瞬间凝结成暗红色的冰粒。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苏然…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她一边抠,一边神经质地哭嚎,声音嘶哑破碎,鼻涕眼泪糊满了下巴,又在低温中迅速冻结,让她整张脸看起来像个融化的、肮脏的蜡像,我把赵凯还给你…都还给你…饶了我…饶了我吧…太冷了…太冷了呜呜呜…
她似乎冷到了极致,开始疯狂撕扯自己身上那件单薄的、只能称之为几块布料的吊带裙。布料在低温下变得脆弱,嗤啦一声,肩带被她生生扯断。大片苍白的皮肤暴露在零下十八度的死亡空气中,瞬间激起一片细密的鸡皮疙瘩,肉眼可见地泛起青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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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好冷!凯哥…凯哥抱抱我…抱紧我…她哆嗦着,像条濒死的蠕虫,手脚并用地朝赵凯爬过去,试图从他身上汲取一点点可怜的温度。
滚开!别碰我!赵凯正处于狂暴和恐惧的顶点,肩膀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寒冷让他彻底失去了理智。他像甩开什么脏东西一样,猛地一脚踹在林薇身上,力道之大,直接把她踹得滚出去好几米,后背重重撞在堆放着冻硬牛排的金属货架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啊——!林薇发出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惨叫,蜷缩在地上,痛得浑身抽搐。
都是你这个贱人!扫把星!赵凯指着她破口大骂,唾沫星子刚出口就冻成了冰晶,要不是你勾引我!要不是你贪图苏家的钱撺掇我!老子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苏然!苏然你听着!是这个贱人!是她害死你妹妹的!是她出的主意!都是她!
他疯狂地转向监控摄像头的位置,挥舞着拳头,涕泪横流地嘶吼,妄图把自己摘干净。
林薇蜷在地上,痛得蜷缩成一团,听到赵凯的指控,猛地抬起头,那张糊满冰泪的脸扭曲得如同恶鬼:赵凯!你这个没良心的畜生!主意是我出的!是谁说苏悦那死丫头碍事!挡了你的路!是谁在刹车线上动的手脚!是谁!!现在全推给我!你个王八蛋!我跟你拼了!!
最后一丝虚伪的温情被撕得粉碎。极致的寒冷和濒死的恐惧,彻底点燃了他们之间本就肮脏脆弱的所谓爱情。林薇像一头受伤的母狼,尖叫着从地上弹起来,不管不顾地扑向赵凯,用她那劈裂流血的指甲,狠狠抓向赵凯的脸!
啊——!疯婆子!赵凯猝不及防,脸上瞬间多了几道深深的血痕。剧痛和暴怒让他彻底疯狂,他一把揪住林薇的头发,狠狠地往旁边堆满冻鱼的金属台角撞去!
砰!
监控屏幕清晰地捕捉到林薇额角瞬间绽开的血花。鲜红,刺目,在惨白的灯光和银霜的世界里,妖异得如同地狱的图腾。
我坐在监控台前柔软的皮质转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桌面。冰冷的怒火在胸腔里沉淀、结晶,变成比冰库温度更低的坚冰。屏幕上那血腥丑陋的互殴,像一出荒诞又解压的默剧。
妹妹苏悦那张总是带着阳光般灿烂笑容的脸,毫无征兆地在我眼前清晰起来。
那场意外车祸发生前一周,她神神秘秘地趴在我耳边,眼睛亮晶晶的:姐,我好像发现凯哥有点不对劲…他跟薇薇姐…他们…
我当时正被餐厅扩张的琐事和赵凯的甜言蜜语蒙蔽着,只是笑着揉乱她的头发:小丫头片子,别瞎琢磨,你薇薇姐是我最好的闺蜜,你凯哥…是你未来姐夫。
苏悦皱了皱鼻子,没再说话,但那担忧的眼神,像一根刺,现在狠狠扎进我心里。
车祸报告上写着刹车系统突发性故障。多么完美的意外。直到我清理赵凯那辆意外报废的车时,在一个极其隐蔽的缝隙里,发现了一枚不属于他的、小巧精致的钻石耳钉——林薇最常戴的那款。还有行车记录仪里一段被技术恢复的、模糊却致命的录音碎片,是赵凯压低了的声音:…那丫头太精了…迟早坏事…得让她‘意外’闭嘴…
就是那一刻,地狱的大门在我面前轰然洞开。
屏幕里,赵凯和林薇像两条被剥了皮丢进冰窟的野狗,在短暂的疯狂撕咬后,更深的寒意如同无数根钢针扎进了他们的骨髓。激烈的动作加速了热量的流失,短暂的肾上腺素飙升过去,留下的是更彻底、更令人崩溃的冰冷和虚弱。
林薇额角的血已经凝固,暗红色的一大片,糊住了她半只眼睛。她蜷缩在角落里,双臂死死抱住自己,身体筛糠一样抖,牙齿打颤的声音隔着屏幕都仿佛能听见,咯咯…咯咯咯…,那是生命在急速流失的信号。她身上那件破布般的裙子根本无法提供任何御寒作用,裸露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青灰色,上面覆盖着一层越来越厚的白霜。
赵凯也好不到哪里去。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大口喘着气,每一次呼吸都带出大团大团浓白的雾。脸上被林薇抓破的血痕冻住了,像几条丑陋的紫色蜈蚣爬在那里。他试图活动僵硬的手指,却只能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关节摩擦声。他眼神里的狂暴褪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和茫然,死死盯着监控摄像头,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
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开了,彼此戒备又绝望地看着对方,再也没力气扑上去撕咬。冰库成了巨大的、缓慢运作的坟墓,而他们就是里面正被活活风干的祭品。
就在这时,我放在控制台上的手机屏幕亮了。是餐厅工作群的消息,副店长发来的:苏总,明天早上六点三文鱼和帝王蟹到货,直接送进主冰库吗
主冰库。就是他们现在所在的那个冰棺。
我拿起手机,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敲击,回复得干脆利落:对。照常送。七点整,准时开门卸货。
发送。
放下手机,我抬眼看向监控屏幕。赵凯似乎被那微弱的光线变化吸引,或者说,是他身体里残存的一丝求生本能让他捕捉到了我这边的动静。他挣扎着,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像条蠕虫一样,朝着监控摄像头的方向挪动了一点点距离。他沾满血污和冰霜的脸几乎要贴在镜头上,那双曾经迷倒过无数人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卑微到尘埃里的、摇尾乞怜的哀求和绝望。
他在求我。
无声地,用尽生命最后的热量在祈求。
我看着那张放大在屏幕上的、写满死亡倒计时的脸,心中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片冰冷的、燃烧殆尽的灰烬。
我伸出手,没有去碰任何开门的按钮,而是越过控制台,按下了旁边连接餐厅音响系统的旋钮。
一阵轻微的电流声后,餐厅里那套顶级的环绕立体声音响,开始工作。
下一秒,一段庄严、神圣、又带着无比讽刺意味的旋律,通过我特意安装在冰库内壁的防水喇叭,清晰地、洪亮地灌满了那个零下十八度的死亡空间。
瓦格纳的《婚礼进行曲》。
那是我妹妹苏悦生前最喜欢的一首曲子。她曾经无数次捧着我的脸,眼睛亮晶晶地憧憬:姐,等我结婚那天,进场一定要放这个!超有气势!超神圣!
神圣的旋律,此刻却成了送葬的哀乐,在冰封的地狱里回荡。
呜——呜——!
屏幕里,林薇在听到第一个音符的瞬间,就像被高压电流击中,猛地发出一声凄厉到非人的呜咽,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像一条离水的鱼在砧板上最后的弹跳。她死死捂住耳朵,疯狂地摇头,仿佛那旋律是烧红的烙铁,烫穿了她的耳膜和灵魂。
赵凯则彻底僵住了。他贴在摄像头上的脸瞬间褪去最后一点血色,变得比地上的霜还要惨白。他死死地盯着音响喇叭的方向,瞳孔放大到极致,里面是纯粹的、被彻底击碎的恐惧。他张大了嘴,似乎想尖叫,喉咙里却只发出嗬…嗬…的漏气声,像破旧的风箱。
神圣的婚礼颂歌,庄严地流淌着,每一个音符都像沉重的冰锥,狠狠凿进他们濒临崩溃的神经。这是对他们最恶毒、最精准的凌迟。
我端起桌上那杯一直没喝完的香槟。金色的液体在杯壁上挂出漂亮的弧线,无数细小的气泡依旧在欢快地升腾、炸裂。我仰起头,将杯中剩余的酒液一饮而尽。
冰凉、微涩、带着气泡炸裂的刺激感滑过喉咙。
就在这冰凉的液体滑入胃袋的瞬间,监控屏幕上,那对在神圣乐声中被折磨得精神彻底崩溃的狗男女,做出了最后的、也是最丑陋的挣扎。
或许是极致的寒冷彻底烧毁了理智,或许是那《婚礼进行曲》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又或许仅仅是最原始的、对热源的疯狂渴求。
赵凯和林薇,这对刚刚还在互相撕咬恨不得致对方于死地的男女,突然像两条在冰面上冻僵的蛆虫,用尽身体里最后一丝残存的热量和力气,扭曲着、翻滚着、撕扯着,猛地扑向了对方!
不是拥抱。
是野兽濒死前最原始的撕咬和掠夺!
林薇一口咬在赵凯冻得青紫的手臂上,像饿狼撕扯腐肉,发出沉闷的噗嗤声。赵凯则发出野兽般的痛吼,反手死死掐住了林薇的脖子,手指因为用力而深陷进她冰冷的皮肉里,指甲抠进了之前被他撞破的伤口!
他们在地上翻滚、撕扯、啃咬,发出非人的咆哮和呜咽。神圣的婚礼进行曲成了这场地狱角斗的背景音。昂贵的衣物在撕扯中彻底变成碎片,混着凝固的血污和冰霜。他们不再是衣冠楚楚的精英和名媛,只是两具在绝对严寒中,为了那一点点虚无缥缈的热量而疯狂撕咬同类的丑陋尸体。
画面血腥、野蛮、原始得令人作呕。
我静静地看着,眼神如同冰封的湖面,不起一丝涟漪。香槟杯底最后一点残酒挂在杯壁上,缓缓滑落,像一滴迟来的眼泪。
监控屏幕上的画面,已经从歇斯底里的血腥撕咬,滑向了更深沉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那点被绝望和疯狂催生出的、最后的热量,如同风中残烛,在零下十八度的绝对统治下,迅速地、无可挽回地熄灭了。
赵凯和林薇像两具被随意丢弃的破布娃娃,瘫在冰库冰冷坚硬的地面上。他们之间拉开了一段距离,彼此背对着,蜷缩成最原始的、试图保存热量的姿势。但姿势是徒劳的。寒气无孔不入,渗透衣物,冻结血液,麻痹神经。
屏幕上,他们身体的颤抖幅度越来越小,频率越来越慢。每一次微弱的抽搐,都像是生命最后不甘的余烬在跳动。林薇那条被撕得几乎只剩布条的裙子,此刻紧紧贴在她青灰色的皮肤上,冻得硬邦邦的,像一层脆弱的冰壳。她额角那片凝固的暗红血污,边缘也覆盖上了晶莹的白霜。
赵凯的情况更糟一些。他的一条手臂被林薇咬过的地方,皮肉翻卷,深可见骨,伤口处凝结着暗红色的冰晶。他侧躺着,脸埋在臂弯里,一动不动。只有偶尔,当监控画面放大到极致时,才能看到他鼻孔附近极其微弱地、极其缓慢地凝结出一小团几乎看不见的白雾——那是他尚未完全停止的呼吸,在极寒中留下的唯一生命印记。
时间,在这冰封的坟墓里,仿佛被冻住了。每一秒都被拉得无比漫长,每一秒都是对生命最残酷的凌迟。
我坐在温暖的监控室里,指尖在冰冷的控制台桌面上轻轻划过。目光扫过屏幕角落显示的时间:凌晨三点十七分。距离餐厅开门,还有不到四个小时。
四个小时。对于冰库里那两个正在滑向绝对零度的生命体来说,是永恒的折磨。
我拿起手机,屏幕的光映亮我毫无表情的脸。点开一个加密的相册文件夹。里面没有别的,只有一张张我妹妹苏悦的照片。从蹒跚学步的奶娃娃,到扎着马尾辫、穿着高中校服的元气少女,再到大学时穿着学士服、对着镜头比着大大的V字、笑得阳光都要融化的明媚女孩。
我的指尖停留在最后一张照片上。那是车祸发生前三天,她来餐厅找我,穿着一条鹅黄色的连衣裙,坐在靠窗的位置,捧着一杯我特调的果汁,对着我的镜头笑得眉眼弯弯。阳光透过落地窗,给她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她的眼睛那么亮,像盛满了整个夏天的星星。
姐,等你和凯哥结婚,我要当最漂亮的伴娘!照片仿佛带着声音,她清脆的嗓音在我耳边响起。
凯哥…赵凯…
伴娘…
冰冷的恨意如同毒藤,瞬间缠紧了我的心脏,勒得生疼。我猛地攥紧了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再抬起头看向监控屏幕时,那冰冷的画面似乎不再那么刺眼。屏幕里那两具正在缓慢僵硬的躯壳,他们丑陋的挣扎和即将到来的死亡,成了祭奠这张明媚笑靥的唯一祭品。
我放下手机,目光重新变得冰冷而专注。冰库内部的温度传感器数据清晰地显示在监控屏幕下方:-18.2°C。湿度:极低。生命体征监测(我特意安装的隐蔽红外感应器)反馈:目标A(赵凯)微弱生命信号持续衰减,目标B(林薇)生命信号已低于临界阈值。
林薇的身体,已经彻底不动了。像一尊覆盖着冰霜的青灰色雕塑。只有赵凯,那微弱的呼吸白雾,间隔时间越来越长,每一次出现都显得更加艰难,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停止。
时间一分一秒地爬过。
监控室里安静得只剩下机器运行的低沉嗡鸣和我自己平稳的呼吸声。暖风从空调口吹出,拂过我的脸颊,带来一种怪异的、令人烦躁的暖意。这暖意与屏幕上那片冰封地狱形成尖锐的对立,不断提醒着我正在发生什么。
我不需要任何声音。沉默,就是此刻最好的伴奏。我只需要看着,清醒地、冷静地看着,看着生命如何在绝对的低温中,一点点被抽干、冻结、凝固。
看着复仇的火焰,如何在这极致的寒冷中,淬炼成永恒不化的寒冰。
窗外墨汁般浓稠的夜色,开始被一种沉甸甸的、掺着灰的深蓝缓慢渗透。城市的轮廓在天际线上一点点挣扎出来,像一幅浸了水的、模糊的铅笔画。
黎明前最黑暗、最寒冷的时刻。
监控屏幕右下角的时间,跳到了05:47。
屏幕中央,冰库的画面依旧死寂。惨白的灯光无情地笼罩着那两具依偎(或者说堆叠)在一起的、覆盖着厚厚白霜的躯体。林薇蜷缩着,像一只冻僵的虾米,青灰色的脸埋在臂弯里,长发被霜染成灰白,散乱地贴在冰冷的地面上。她身上那点可怜的布料早已和皮肤冻在一起,硬邦邦的。她一动不动,生命的气息彻底消散,连一丝微弱的起伏都看不到了。
赵凯以一种扭曲的姿态半压在她身上,一条手臂还保持着之前掐她脖子的僵硬姿势,只是那手指早已冻得像几根灰白色的枯枝。他的脸侧着,半张脸埋在冰霜里,另半张脸暴露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蜡像质感。鼻孔下方,那曾经极其微弱、象征最后生机的呼吸白雾,彻底消失了。只有一层厚厚的、晶莹的冰晶覆盖在他的睫毛、眉毛和嘴唇上,像戴上了一张拙劣的冰雪面具。
整个冰库,安静得如同宇宙诞生之前的虚空。只有LED灯管发出的、恒定不变的、令人心悸的嗡鸣。
时间:05:59。
我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因为久坐而有些僵硬的脖颈。骨骼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一夜未眠,眼底却没有丝毫倦意,只有一片沉静的、冰封的湖。
我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楼下逐渐苏醒的街道。几辆运送食材的冷藏车,如同巨大的银色甲虫,正缓缓驶入餐厅后巷的卸货区。车灯刺破黎明前的昏暗,在湿冷的空气中划出几道光柱。
时间到了。
我没有再看监控屏幕最后一眼。转身,离开监控室。皮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稳定而清晰的嗒、嗒声,在空旷安静的餐厅里回荡。
餐厅的主灯还没完全打开,只有几盏壁灯和通道灯亮着,光线昏黄朦胧。后厨方向传来隐约的响动,是早班的厨师团队开始做准备了。空气里弥漫着新鲜烘焙面包的焦香和咖啡的醇厚气息,温暖,诱人,充满了生活的味道。这味道与身后那扇厚重冰库门后传来的、无形的死亡气息,形成了天堂与地狱般触目惊心的割裂。
我径直走向后厨通道。副店长老陈,一个敦实可靠的中年男人,正拿着送货单,指挥着几个穿着厚棉袄的搬运工,将一箱箱标注着鲜活帝王蟹、挪威冰鲜三文鱼的泡沫保温箱从冷藏车上卸下来,堆放在通道里。
苏总,早!老陈看到我,立刻停下手中的活,恭敬地点头招呼。他脸上带着早起的疲惫,但眼神依旧干练。
早,陈叔。我的声音平稳如常,听不出一丝波澜,货都齐了
齐了齐了,苏总。帝王蟹十二只,三文鱼四条,都是顶级货,刚下飞机就送过来了,鲜活着呢!老陈拍了拍一个还在微微蠕动的泡沫箱盖子,脸上露出点对好食材的满意笑容。他随即看向那扇紧闭的、散发着森森寒气的冰库大门,搓了搓手:这主库温度够低,东西放进去最保鲜。我这就让他们搬进去他习惯性地伸手去摸腰间那一大串沉甸甸的钥匙。
嗯,搬进去吧。我点点头,目光平静地落在那扇厚重的合金大门上,如同看着一个普通的储物间,动作轻点,里面温度低,别碰坏了东西。
好嘞,苏总放心!老陈应着,熟练地在那串钥匙里找出标注着主冷库的那把最大最沉的黄铜钥匙。钥匙碰撞,发出清脆的金属声响。
他走向冰库大门,将钥匙插进锁孔。沉重的锁芯转动,发出咔哒…咔哒…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
哐啷——!
厚重的门栓被拉开。
老陈双手用力,抓住门把手,身体后倾,低喝一声:开——!
加厚的合金大门,带着沉甸甸的份量和刺骨的寒意,被他缓缓地向内拉开。
瞬间!
一股比通道里冷气强烈百倍、如同实质般的、混合着死亡气息的极寒白雾,如同开闸的洪水,猛地从门缝里汹涌奔腾而出!
嘶——!
靠得最近的搬运工猝不及防,被这股白雾扑了个正着,齐齐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脸上瞬间没了血色,牙齿都开始打颤。那寒意,像无数根冰针,穿透厚厚的棉袄,直刺骨髓。
白雾翻滚着,弥漫了通道口一小片区域,然后才不甘心地缓缓沉降、消散。
老陈也被这异常的寒气冲得眯起了眼,但他没退。作为老员工,他知道主库温度低,只是今天这开门瞬间的寒气,似乎格外霸道他定了定神,伸手按亮了门内的照明开关。
惨白的灯光倾泻而下,驱散了门内翻滚的雾气,清晰地照亮了冰库内的景象。
堆积如山的食材包装箱,覆盖着厚厚白霜的金属货架,一切都井然有序,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以及,在靠近门口那片空旷的、结满了霜的地面上……
啊——!!!
一声惊恐到极致的、破了音的尖叫,猛地撕裂了后厨通道早晨的平静!
一个年轻的搬运工,手指颤抖地指着门内,眼珠子瞪得几乎要脱眶而出,身体抖得像狂风中的落叶,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整个人吓得瘫软下去,一屁股坐倒在冰冷的地上。
老陈脸上的镇定瞬间崩塌,变成了极致的震惊和骇然!他像是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猛地倒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粗重的、带着极度恐惧的喘息。
他手中的送货单,飘飘悠悠地掉落在地。
冰库大门彻底洞开。
惨白的光线下,一切都清晰得残忍。
赵凯和林薇,如同两座被遗忘在极地冰川深处的、扭曲的冰雕,以一种怪异的、纠缠的姿态,僵硬地冻结在那里。厚厚的、晶莹的冰霜覆盖了他们全身,包裹着头发、睫毛、衣服的每一道褶皱。林薇蜷缩着,青灰色的脸埋在臂弯里。赵凯半压在她身上,一条手臂僵硬地前伸,手指弯曲成爪状。他们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毫无生机的、死寂的青白,上面覆盖着鱼鳞般的冰晶,在灯光下折射出诡异冰冷的光泽。口鼻处凝结着浓霜,再无一丝气息。
时间,仿佛在他们被彻底冻结的那一刻,就永远停滞了。
寒气依旧源源不断地从库内涌出,带着浓重的、令人作呕的、属于死亡本身的冰冷气息,迅速弥漫了整个通道。那气息钻进每个人的鼻腔,冻结了所有人的思维和动作。
一片死寂。只有冷库机器运转的低沉嗡鸣,和那个瘫倒在地的搬运工牙齿疯狂打颤的咯咯声。
我站在通道稍远一点的地方,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看着老陈煞白的脸,看着搬运工惊恐的眼神,看着那两具在绝对低温中凝固成永恒罪证的躯体。
清晨的阳光,终于艰难地穿透了城市上空的灰霾,吝啬地洒下几缕惨淡的光线,斜斜地照射进后厨通道的窗户,在地面上投下长长的、扭曲的影子。
那光,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我微微抬起下巴,目光掠过那洞开的、散发着死亡寒气的冰库大门,投向窗外那片灰蒙蒙的、刚刚开始苏醒的天空。
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起一个冰冷的、无人察觉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