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生在高考前夜。
妹妹林晚晚像上一世那样,偷走了我的准考-证。她想毁了我,顶替我去最好的大学。
她假惺惺地安慰我,帮我一起找,眼底却藏着得意的笑。姐姐,你别急啊,肯定是掉在哪儿了。
我从她枕头下抽出准考-证,对她一笑。她床头的安眠药,已经被我换成了维生素。
1.
六月,黏稠的风裹挟着夏夜的燥热,从没关严的窗户缝里挤进来,吹不动窗帘,也吹不散一室的寂静。
墙上挂钟的秒针,咔、咔、咔,每一下都精准地敲在人的心上。
已经十一点了。
找到了吗姐姐。
林晚晚的声音又轻又软,带着一股子天真的关切。她蹲在地上,正仔细地翻着书桌下的每一个角落,姿态虔诚得像是在寻找什么圣物。
我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卖力的表演。
上一世,就是这样。
也是在高考前夜,我的准考-证凭空消失。我把整个家翻了个底朝天,急得浑身是汗,最后几近崩溃。
林晚晚也是这样贴心地陪着我,嘴里不断说着姐姐别急、肯定能找到的。
结果是,我错过了第二天早上的第一场语文考试。
我的高考,从一开始就结束了。
后来,爸妈花钱托关系,让她顶了我的名额,去了那所我梦寐以求的重点大学。而我,在无尽的争吵和指责中,彻底坠入黑暗。
姐姐,你再想想,是不是放在哪个不常用的口袋里了林晚晚站起身,走到我面前,脸上满是恰到好处的焦急。
我看着她,这张和我有着七分相像的脸,此刻却让我感到一阵生理性的恶心。
我没有回答她,径直走向我们的床。我们房间不大,摆着一张高低床,我睡上铺,她睡下铺。
她的枕头摆放得很整齐,枕套上绣着一朵小小的雏菊。
我伸出手,在所有或关切或错愕的目光中,把手伸进了她的枕头底下。
指尖触碰到一个硬质的卡片。
我把它抽了出来。
白底,黑字,红章,还有我那张略显僵硬的一寸照片。
是我的准考-证。
空气仿佛凝固了。
林晚晚脸上的焦急瞬间褪去,转为一片煞白。她的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谢谢你帮我保管。我把准考-证放进早已准备好的透明文件袋里,然后抬起头,冲她露出一个笑。
不过,你也不用太失望。
我走到她的床头柜前,拿起那个白色的小药瓶,在她面前轻轻晃了晃,里面的药片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你的安眠药,我已经换成维生素了。
她脸上的血色,在这一刻褪得干干净净。
我将药瓶放回原处,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
今晚,我们两个,谁也别想睡。
2.
林晚晚的身体晃了一下,扶住了床沿才没有倒下。
她大概没想过,一向温顺隐忍的我,会用这样平静的方式,撕开她所有的伪装。
房间里,那台老旧的空调还在嗡嗡作响,吐出的冷气却压不住这几乎要沸腾的死寂。
姐……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她的声音带着颤,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准考-证怎么会……会在我枕头下面是不是你记错了,自己放进去的
她开始掉眼泪,一颗一颗,像是断了线的珍珠,沿着毫无血色的脸颊滚落。
这是她的拿手好戏。
从小到大,只要她一哭,所有的错就都成了我的。
上一世,我错过高考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爸妈在外面砸门,骂我是个没用的东西,关键时刻掉链子。林晚晚就在一旁哭着劝:爸,妈,你们别骂姐姐了,她心里肯定比谁都难受。
她越是这么说,爸妈就越是生气,骂得也越狠。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享受着自己的善良带来的快慰。
我记错了我重复着她的话,往前走了一步。
她下意识地后退,后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
那我帮你回忆一下。我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半小时前,你借口帮我倒水,进了厨房。我放在餐桌上的透明文件袋,拉链被你拉开过,对不对
林晚晚的瞳孔缩了一下。
你以为我没看见你把准考-证抽走,塞进了你的校服口袋里。回到房间后,你趁我整理明天要用的文具,把它藏在了枕头下。
我每说一句,她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至于这瓶安眠药,是你上周找心理医生开的,理由是高考压力大,夜夜失眠。你计划得很好,等我找不到准考-证,情绪崩溃的时候,你就‘好心’地把药递给我,让我‘好好睡一觉’,‘明天才有精神想办法’。
一旦我吃了,第二天早上,就算天塌下来,我也醒不过来。
林晚晚,我叫着她的名字,我说的,有错吗
她张着嘴,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泪还在不停地流。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她终于挤出几个字,哭声凄厉起来,姐姐,你为什么要这么污蔑我我知道我成绩没你好,爸妈总拿我跟你比,可我从来没有嫉妒过你啊!
她的哭声很大,像是要故意吵醒隔壁房间的父母。
果然,没过多久,我们房间的门被猛地推开。
大半夜的,吵什么!爸爸林建国皱着眉,一脸不耐烦。妈妈跟在他身后,一看见满脸是泪的林晚晚,立刻冲了过来。
晚晚,怎么了是不是你姐又欺负你了
3.
妈妈周琴一把将林晚晚揽进怀里,像护着什么稀世珍宝。她看向我的表情,充满了责备和不解。
林舒,你又对你妹妹做什么了她马上也要高考了,你能不能让她安生点
林晚晚在妈妈怀里抖得更厉害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妈,不关姐姐的事……是我不好……我不该……不该帮姐姐找到准考-证……
她断断续续地,用最无辜的语气,讲述了一个被她重新编排过的故事。
在她的版本里,是我自己弄丢了准考-证,心烦意乱,而她无意中在自己枕头下发现了,于是我便恼羞成怒,反过来污蔑是她偷的。
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爸爸听完,指着我的鼻子,自己丢了东西,还怪到妹妹头上晚晚身体不好,你不知道吗还这么气她!
我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妈妈抱着哭泣的妹妹,爸爸站在一旁维护着她们。
我像个局外人。
不,我一直都是。
上一世也是这样。我错过高考,他们没有一句安慰,只有铺天盖地的指责。后来查出我得了重度抑郁症,他们也只是皱着眉说我心理素质太差,太矫情。
而林晚晚,拿着本该属于我的一切,风风光光地上了大学,成了全家的骄傲。
我的痛苦,成了她平步青云的垫脚石。
我没有污蔑她。我开口,声音很平静,准考-证就是她偷的。
你还说!爸爸的火气更大了,晚晚从小就乖巧懂事,她怎么会做这种事!你赶紧给你妹妹道歉!
道歉我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爸,你问问她,她床头那瓶安眠药是哪来的她一个高三学生,需要吃这个吗
周琴愣了一下,低头看向床头柜。
林晚晚立刻紧张起来:我……我就是压力大,睡不着……医生开给我助眠的。
是吗我拿起那瓶被我换掉的维生素,那正好,你现在就吃两片,让爸妈看看,是不是真的能‘助眠’。
林晚晚的脸彻底没了颜色。
她知道,她不敢吃。
周琴却一把抢过药瓶,紧紧攥在手里,像是保护着什么证据。林舒!你够了!你妹妹压力大吃点维生素片怎么了非要逼死她你才甘心吗
她偷换了概念,把安眠药说成了维生素。
我的心,在那一刻,像是被泡进了冰水里,慢慢下沉,再也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原来,他们不是不知道真相。
他们只是,不在乎真相。
他们从一开始,就选择站在林晚晚那边。
好。我点点头,不再争辩。
没有意义了。
我拉开书桌前的椅子,坐下,拿出明天的考试用品,一件一件地检查。2B铅笔,橡皮,黑色中性笔,尺子,还有那张失而复得的准考-证。
我的动作不紧不慢,仿佛这个房间里没有别人。
林建国和周琴大概没料到我会是这个反应,一时都愣住了。
林晚晚的哭声也小了下去。
你……林建国似乎还想说什么。
我要睡觉了。我打断他,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爬上了我的上铺,明天七点,我会准时起床去考场。你们随意。
说完,我躺下,用被子蒙住了头。
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和林晚晚压抑不住的、带着恐惧的喘息。
我知道,这一夜,对她来说,注定无眠。
而我,在黑暗中,缓缓闭上了眼睛。
真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4.
第二天早上,我被自己的生物钟叫醒,六点半。
下铺的林晚晚一夜没睡,两个眼眶下面挂着浓重的青黑,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
我洗漱完,换好衣服,她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我,眼神里混杂着怨毒和恐惧。
我没理她,径直走进厨房。
餐桌上摆着三份早餐,牛奶,鸡蛋,还有烤得金黄的吐司。没有我的份。
意料之中。
我从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拧开喝了几口。
周琴从房间里出来,看到我,像是没看到一样,走到林晚晚身边,柔声说:晚晚,快来吃早饭,吃饱了才有力气考试。
林晚晚没什么胃口,被周琴按在椅子上,勉强喝了半杯牛奶。
我背上书包,准备出门。
站住。林建国叫住我,他已经穿戴整齐,手里拿着车钥匙,我送你们去考场。
不用了。我拒绝,考场不远,我走路过去。
让你坐车就坐车,哪那么多废话!他习惯了用这种命令的语气跟我说话。
我没再反驳,跟着他们一起下楼。
黑色的轿车停在楼下,林晚晚自然地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这是她的专属座位。
我默默地坐进后排。
车子启动,一路无话。
快到考点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沈修。
他穿着干净的白T恤,站在路边一棵高大的香樟树下,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洒下斑驳的光点。
他似乎在等人。
上一世,他也是在这里等。他说要给我一个考前的拥抱,给我加油。
可我没来。
后来我才知道,他等了不到十分钟,就接到了林晚晚的电话。林晚晚在电话里哭着说我找不到了,让他帮忙一起找。
于是,他成了陪着林晚晚演完那出戏的另一个主角。
车子缓缓停在路边。
沈修看到了车,立刻走了过来。他没有看驾驶座的林建国,也没有看后排的我,他的目光,径直穿过车窗,落在了副驾驶的林晚晚身上。
晚晚,你没事吧昨晚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
林晚晚摇下车窗,对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没事,就是……没睡好。
怎么了沈修皱起眉。
就在这时,他似乎才发现后排还有一个人。
他的目光移到我脸上,愣了一下。
林舒
他的表情有些复杂,像是惊讶,又像是带着点别的什么。
我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就是这个人,在我最绝望的时候,选择了相信林晚晚的谎言。
他曾是我贫瘠的青春里,唯一的光。
我们约好要考同一所大学,在同一个城市,开始新的生活。
可最后,是他亲手把这束光,递给了别人。
你们……沈修似乎想问什么。
我却已经推开车门,下车。
林舒!他叫住我。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你妹妹她……身体不舒服,你多照顾她一点。他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
我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上一世,他也是这么说的。在我因为错过高考而崩溃的时候,他对我说:林舒,晚晚也很担心你,你别给她那么大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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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都是这样。
我转过身,看着他。
沈修,我说,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要求我照顾她
他好像被我的话噎住了,俊朗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大概是没想到,一向对他言听计-从的我,会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
我没再等他回答,转身,汇入走向考场的人流中。
背后,沈修的声音,林晚晚的哭腔,林建国的呵斥,交织在一起,像一出荒诞的闹剧。
都与我无关了。
我的战场,在考场里。
5.
考场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语文试卷发下来,我扫了一眼作文题目,论坚韧。
很应景。
我定了定神,开始答题。那些熟悉的知识点,像久别重逢的朋友,一一在我脑海中浮现。重来一世,最大的金手指,或许就是这颗存储了所有考点和答案的大脑。
考试进行得很顺利。
写到一半,我不经意地一抬头,目光穿过窗户,落在操场边的篮球架上。
记忆毫无征兆地被拉回到高二那个夏天。
也是这样一个燥热的午后,沈修和几个男生在打篮球。我抱着一摞厚厚的练习册从教学楼出来,准备送去办公室。
沈修一眼就看到了我。
他像一阵风似的从球场上跑过来,汗水顺着他线条分明的下颌滑落,白色的T恤湿了一片,紧紧贴在身上,透出少年人薄薄的肌肉轮廓。
我帮你。他不由分说地从我手里接过那一摞书,轻松得像是拿着几张纸。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我有些好奇。
他得意地扬了扬眉:我长了千里眼,专门看你的。
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抱着书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看着他宽阔的背影,心里像是被灌满了蜜。
那时候的沈修,眼睛里只有我。
他会在我被数学题难住的时候,从隔壁班跑过来,给我讲题,直到我弄懂为止。
他会在我生理期疼得脸色发白的时候,偷偷给我买来红糖姜茶,再塞一个暖水袋到我怀里。
他会记得我所有不经意说出口的喜好。
我们是所有人眼中最般配的一对。
可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好像是从林晚晚转到我们学校开始。
她身体不好,三天两头请假,功课落下一大截。妈妈便让身为姐姐的我多帮帮她,也让沈修这个准姐夫,多辅导辅导她。
于是,我们两个人的约会,变成了三个人的补习。
沈修给我讲题的时间,分了一半给林晚晚。
他给我买红糖姜茶的时候,也会顺便给林晚晚带一杯补身体的牛奶。
他开始会说:林舒,晚晚她一个人,挺可怜的。
林舒,晚晚性格内向,你多让着她点。
我心里的蜜,在这些看似无伤大雅的顺便和体谅里,一点点变了质,发了酵,最后只剩下酸涩。
收卷的铃声响起,将我从纷乱的回忆里拉了回来。
我放下笔,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走出考场,热浪扑面而来。
我一眼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沈修。
他旁边,站着林晚晚。
林晚晚的脸色依旧很难看,但已经恢复了她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正低着头,对沈修说着什么。
沈修皱着眉,一边听,一边时不时地抬头,在人群里搜寻着。
看到我的时候,他立刻朝我走了过来。
考得怎么样他问,语气比早上缓和了许多。
还行。我回答得言简意赅。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林晚晚却抢先一步,抓住了他的胳膊。
阿修,我头好晕……她的声音虚弱得仿佛随时会倒下。
沈修立刻紧张起来,扶住她:怎么了是不是中暑了
可能吧……昨晚一直没睡着,今天考试的时候,脑子都是空的……她说着,眼圈又红了。
沈修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抬头看我,眼神里带着一丝责备。
那眼神好像在说:你看,都是你害的。
我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
林舒!沈修在我身后叫我,你去哪
回家。
我送你。
不用了。我头也不回,我怕打扰你们。
他大概是被我话里的讥讽刺痛了,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声音有些发硬。
林舒,你非要这样说话吗
我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是啊,我为什么要这样说话呢
我应该像上一世那样,看着他和林晚晚越走越近,看着他把给我的温柔一点点分给别人,还要大度地表示理解和支持。
我应该在林晚晚用我的未来铺路时,还要感谢她陪我演了一场姐妹情深。
凭什么呢
我没有再理会身后的声音,加快了脚步,消失在人海里。
6.
下午考数学。
林晚晚的状态比上午更差,几乎是飘着进的考场。
我依旧发挥稳定。重活一世,最大的好处就是心态。当你知道最终的结局,过程中的一切艰难险阻,似乎都变得无足轻重。
考完数学出来,天色有些阴沉,像是要下雨。
林建国和周琴没有来。
只有沈修一个人,还等在原地。
他没再像中午那样去关心林晚晚,而是径直朝我走来。林晚晚跟在他身后,看着我的眼神,像是淬了毒。
林舒,我们谈谈。沈修的表情很严肃。
没什么好谈的。
有。他坚持,上车说。
他指了指不远处他家的车。沈修家境不错,父母早就给他买了代步车。
我不想在考点门口和他拉扯,引人注目。
我看了他一眼,走向他的车。
林晚晚也想跟上来,被沈修拦住了。
晚晚,你先自己回去。他的语气不容商量。
林晚晚的脸白了白,最终还是咬着唇,不甘心地转身离开。
车里空间很小,沈修没有发动车子,也没有开空调,密闭的空间里,空气有些沉闷。
你还在生我的气他先开了口。
没有。
你有。他看着我,林舒,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因为我对晚晚太好了。但是,她是你妹妹,她身体不好,性格又敏感,我多照顾她一点,不是应该的吗
又是这套说辞。
上一世,我听了无数遍。
我曾经也以为是应该的。直到我失去一切,才明白,这世上,没有什么是理所当然的。
沈修,我平静地看着他,她是你妹妹吗
他愣住了。
她不是。她只是我的妹妹。你没有义务,也没有立场去照顾她。
可你是她姐姐,我是你男朋友,爱屋及乌,这有什么不对他有些急了。
是吗我反问,那我问你,上个月我发高烧,一个人去医院打点滴,你在哪里
沈修的脸色变了变。
那天……晚晚说她心情不好,让我陪她去公园散散心。他的声音低了下去。
那我过生日那天,我们说好一起去吃那家新开的日料,你为什么迟到了两个小时
晚晚的化学竞赛出了点问题,我帮她去……找老师了。
那我们约好一起去看的那场电影呢你为什么最后没来
我……沈修的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因为那天,林晚晚在学校的楼梯上不小心摔倒了,他送她去了医院,陪了她一整个晚上。
而我,一个人坐在电影院里,等到了散场。
这些事情,一件一件,桩桩件件,在上一世,都被我用他不是故意的、晚晚更需要他这样的借口,轻轻揭过。
我骗自己,也骗他。
可现在,我不想再骗自己了。
沈修,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不是爱屋及乌,你只是,更在乎她。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我没有!他几乎是吼出来的,我怎么可能……我喜欢的人是你!林舒,我一直喜欢的人都是你!
是吗
我没有再说话,只是拉开车门,下了车。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细密的雨丝落在脸上,凉飕飕的。
沈修也跟着下了车,雨水很快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
林舒!他从后面抓住我的手腕,你听我解释!
我用力甩开他。
不必了。
我看着他,这个我爱了整个青春的少年,第一次觉得如此陌生。
沈修,我们结束了。
说完,我转身,走进雨里。
雨水模糊了我的视线,也冲刷掉了心底最后一点不甘。
再见了,沈修。
再见了,我那段愚蠢又卑微的过往。
7.
高考的最后一天,考理综和英语。
天气放晴了,阳光灿烂得有些晃眼。
林晚晚彻底放弃了挣扎,她甚至没有出现在考场。我猜,她大概是病了,或者,是装病。
总之,对我来说,无关紧要。
考完最后一门英语,交卷铃声响起的那一刻,我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走出考场,我没有回家,也没有去任何地方。我沿着马路,漫无目的地走着。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个不停。
有沈修的,有我爸妈的。
我一个都没接。
我在一家书店门口停下脚步,走进去,买了一本最新的大学报考指南。
抱着那本厚厚的书,我找了个公园的长椅坐下,一页一页地翻看着。
北京,上海,南京,广州……
那些遥远的城市,那些顶尖的学府,在上一世,对我来说是遥不可及的梦。
而现在,它们变成了我触手可及的选择。
我看到那所我曾经心心念念的大学,也是沈修和林晚晚后来去的那所。
我在那一页停留了很久。
然后,毫不犹豫地翻了过去。
我不会再选它了。
我要去一个没有任何人认识我的地方,开始全新的生活。
手机还在不知疲倦地响着。
我终于有些不耐烦,拿出来,看了一眼。
几十个未接来电,还有一连串的微信消息。
大部分是沈修的。
林舒,你在哪
接电话。
我知道错了,你别不理我。
我们好好谈谈行不行求你了。
他的语气,从命令,到质问,再到近乎哀求。
我面无表情地删掉了所有消息,然后,把他拉黑了。
世界清静了。
我继续低头研究我的报考指南。
一个卖冰棍的老奶奶推着车从我面前经过。
小姑娘,高考考完啦来根绿豆冰棍解解暑吧。
好啊。我笑着应道,从口袋里摸出几枚硬币。
冰棍很甜,带着绿豆的清香,一直甜到心里。
真好。
没有他们的夏天,原来可以这么清爽。
我估了分,以我重生的优势,上全国最好的那几所学校,问题不大。我最终把目标锁定在了南方的一座沿海城市。
那里四季如春,没有严寒,也没有我不想见的人。
填报志愿那天,我没有和任何人商量。
我在自己的房间里,用电脑登录了系统,郑重地填下了我的第一志愿。
提交,确认。
一切尘埃落定。
当我走出房间时,客厅里坐着林建国和周琴。
他们的脸色很难看。
你去哪了一整天不接电话!林建国质问道。
志愿填好了周琴问,语气里带着一丝紧张。
填好了。
填的哪里
南城大学。
什么周琴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你怎么填那么远的地方!我不是跟你说了,就报本地的大学,离家近,方便照顾!
照顾谁我反问,照顾林晚晚吗
周琴被我噎得说不出话。
胡闹!林建国一拍桌子,赶紧去改了!还有时间!
改不了了。我说,我已经提交了。
你!林建国气得站了起来,指着我,林舒,你现在是翅膀硬了,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是吗
我只是去过我自己的人生。
我看着他们,第一次,没有退缩,也没有害怕。
你们的女儿,不是只有林晚晚一个。你们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从今天起,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
8.
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和林晚晚的复读通知书,几乎是同一天到的。
那封印着烫金校徽的红色信封,被我郑重地放在书桌上。
而林晚晚那张薄薄的纸,被她自己撕得粉碎。
她在房间里大哭大闹,砸了台灯,撕了书本,像个疯子。
周琴抱着她,陪着她一起哭,嘴里不停地咒骂我:你这个白眼狼!你把晚晚害成这样,你满意了
林建国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我没有理会他们的闹剧,平静地收拾着我的行李。
旧的课本,练习册,那些承载了太多灰色记忆的东西,我一本不留,全部卖给了收废品的大叔。
衣服也没带几件,我准备去新的城市,买新的衣服,开始新的生活。
唯一被我放进行李箱的,是书桌上那张我和爷爷的合照。
照片上,爷爷笑得一脸慈祥,他把我抱在怀里,指着天上的风筝。
爷爷是在我初三那年去世的。
他是这个家里,唯一真心疼爱我的人。
他总说:我们家小舒,是最聪明的孩子,以后一定有大出息。
如果他还在,看到我考上这么好的大学,一定会很开心吧。
我正想着,房门被推开,沈修走了进来。
他瘦了些,也黑了些,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憔悴。
他高考也考得不错,去了他想去的那所本地的大学,也就是上一世,我和他约好要一起去的地方。
你要走了他看着我脚边的行李箱,声音沙哑。
嗯。
非要走那么远吗
南城很好。
他沉默了。
房间里,只剩下林晚晚隐隐约约的哭声。
林舒,他忽然开口,对不起。
这三个字,他说得极其艰难。
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好。我总觉得,你那么坚强,那么懂事,什么事都能自己处理好。而晚晚,她那么脆弱,好像一碰就碎,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去保护她。
我以为那是责任,是同情。直到你跟我说分手,我才发现,我有多害怕失去你。
我把你对我的好,当成了理所当然。我忘了,你也会累,也会难过,也需要人陪。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
这些话,如果是在上一世听到,我大概会感动得痛哭流涕,然后原谅他所有的一切。
可是现在,我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无法弥补。
有些信任,一旦崩塌,就再也建立不起来。
都过去了。我说。
过不去!他情绪有些激动,林舒,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去南城找你,我复读一年,我也考南城大学!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可悲。
他到现在还不明白,我们之间的问题,从来都不是距离。
沈修,我摇了摇头,你知道吗高考前那天晚上,林晚晚偷了我的准考-证,还准备给我吃安眠药。
沈修的瞳孔猛地一缩,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不……不可能……晚晚她……
她就是这样的人。而你,是她的帮凶。我打断他,在你一次次为了她,放弃我的时候,你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我没有……我不知道她会……
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我笑了笑,你以为她为什么会转到我们学校因为她在原来的学校,霸凌同学,被记大过,待不下去了。这些事,爸妈都知道,但他们选择瞒着所有人,包括你。
沈修的脸,一片惨白。
他像是第一次认识林晚晚,也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世界。
言尽于此。我拉上行李箱的拉链,祝你在新的大学,一切都好。
我没有再看他,拖着行李箱,走出了这个让我窒息的家。
身后,没有一个人出来送我。
也好。
从此以后,山高水长,我们,再也不见。
9.
南城是一个很美的城市,四季常青,空气里永远带着湿润的水汽和淡淡的花香。
我很快适应了大学生活。
没有了家里的压抑和争吵,没有了林晚晚的算计和眼泪,没有了沈修的摇摆和背叛,我的世界,前所未有的开阔。
我努力学习,拿最高的奖学金。我参加社团,交了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我去做家教,用自己赚的钱,去旅行,去看更广阔的世界。
大二那年,我用奖学金和家教攒下的钱,给自己报了一个法语班。
教我们法语的,是一个很温柔的男老师,叫苏辰。
他比我大五岁,是学校的研究生,气质温润,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他讲课很有趣,总是能把枯燥的语法点,讲成一个个生动的故事。
我法语学得很快,成了班上的尖子生。
苏辰很欣赏我,下课后,我们偶尔会一起去图书馆,或者在校园里散步,聊一些关于文学和电影的话题。
和他在一起,很舒服,很放松。
是一种我从未体验过的,平等而尊重的关系。
他会认真倾听我的每一个想法,无论多幼稚。他会鼓励我去做任何我想做的事情,给我无条件的支持。
他看我的时候,眼神总是很专注,很温暖。
我知道,他喜欢我。
但我心里,始终有一道没有愈合的伤疤。
我害怕再次投入一段感情,害怕再次受到伤害。
所以,我一直和他保持着朋友的距离。
直到那年冬天,南城下了十年不遇的一场雪。
雪花纷纷扬扬,很快给整个校园铺上了一层银白。
我站在宿舍楼下,看着漫天飞雪,有些出神。
一件带着体温的大衣,忽然披在了我身上。
我回头,看到了苏辰。
他手里还拿着一杯热可可,塞到我手里。
站在这里做什么也不怕冷。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责备,但更多的是关心。
老师。我小声叫他。
叫我苏辰。他纠正我,然后指了指不远处的梅林,陪我去走走
我点点头。
雪地里很安静,只能听到我们脚踩在雪上发出的咯吱声。
梅花开得正盛,红色的花瓣上落着白色的雪,美得像一幅画。
林舒,苏辰忽然停下脚步,很认真地看着我,我喜欢你。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我知道你过去可能有一些不好的经历,你心里有顾虑。没关系,我可以等。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个世界上,会有一个人,把你放在第一位。会有一个人,在你需要的时候,永远都在。
会有一个人,全心全意地,只爱你一个人。
他的话,像一股暖流,瞬间涌遍我的四肢百骸。
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
不是因为委屈,也不是因为难过。
而是因为,我等这句话,等了太久太久。
上一世,加上这一世,整整两辈子。
我终于等到了一个,愿意把我捧在手心里的人。
我看着他,在漫天飞雪中,用力地点了点头。
10.
我和苏辰在一起后,日子过得平淡而幸福。
他把我照顾得无微不至。
他会记得我的所有喜好,会给我准备各种小惊喜。他会在我忙于学业的时候,帮我打理好一切。他会支持我的所有决定,做我最坚实的后盾。
他让我明白,原来真正好的爱情,不是声嘶力竭的占有,而是细水长流的陪伴。
是平淡日子里,开出的最绚烂的花。
大学毕业后,我以优异的成绩,被保送本校读研。苏辰也留校任教,成了大学里最年轻的副教授。
我们用自己攒下的钱,在学校附近买了一套小小的公寓,不大,但很温馨。
我们一起把它布置成我们喜欢的样子。
阳台上种满了花花草草,书房里有两张并排的书桌,客厅的墙上,挂着我们去各地旅行的照片。
我以为,我的生活,就会这样一直平静地幸福下去。
直到那天,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电话那头,是周琴。
她的声音听起来苍老又疲惫。
林舒,你回来一趟吧。
什么事我的语气很冷淡。自从我上大学后,我们几乎没有联系过。他们偶尔打来电话,无非是要钱,或者抱怨林晚晚又不听话了。
你爸……你爸他住院了。
我的心沉了一下。
什么病
肝癌,晚期。
挂了电话,我站在阳台上,很久没有动。
苏辰从身后抱住我:怎么了
我把事情告诉了他。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想回去看看吗我陪你。
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我对那个家,对那几个人,感情很复杂。有恨,有怨,但血缘这东西,又像一根无形的线,怎么都扯不断。
那就等你想好了再决定。苏辰没有逼我,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我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带来的温暖和安宁。
最终,我还是决定回去一趟。
不为别的,只为求一个心安。
我和苏辰请了假,买了最近一班的机票,飞回了那座我离开了很多年的北方城市。
飞机落地,一股熟悉的干冷空气扑面而来。
物是人非。
我站在医院的病房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才推门进去。
病房里,林建国躺在床上,整个人瘦得脱了相,脸上满是病态的蜡黄。
周琴坐在一旁,头发白了大半。
而另一边,站着一个我意想不到的人。
沈修。
他比几年前更加成熟,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但眉宇间,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疲惫和落寞。
他看到我,愣住了。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我身边的苏辰身上。
苏辰很自然地牵住了我的手。
沈修的眼神,在那一刻,彻底黯了下去。
11.
病房里的气氛,因为我的到来,变得更加凝重。
周琴看到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刻站起来朝我走来。
你总算回来了!你爸他……他快不行了……她说着,又要开始哭。
我没有理会她,径直走到病床前。
林建国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呼吸微弱。曾经那个在我面前颐指气使,动辄打骂的男人,如今虚弱得像一张纸。
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没有想象中的快意,也没有多少悲伤,只觉得一阵虚无。
医生怎么说我问。
医生说……只能尽量维持了……周琴的声音带着哭腔,医药费太贵了,家里的积蓄都花光了,还欠了不少钱……小舒,你现在出息了,在大城市工作,你得帮帮你爸啊!
她终于说出了目的。
我看着她,忽然觉得很可笑。
林晚晚呢她不是你们最疼爱的女儿吗她人呢
提到林晚晚,周琴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她……她……她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口。
旁边的沈修,替她回答了。
林晚晚三年前就嫁人了,嫁了个外地人,很少回来。他的声音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叔叔生病后,她象征性地拿了两万块钱,之后就再也联系不上了。
我并不意外。
林晚晚的自私,是刻在骨子里的。指望她来承担责任,无异于天方夜谭。
所以,你们现在想起我了我看向周琴。
周琴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羞愧,但很快又被理直气壮取代。
我们是你爸妈!你给他出医药费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天经地义我重复着这四个字,只觉得讽刺,当初你们为了林晚晚,毁掉我的人生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天经地义当初你们指着我的鼻子,骂我白眼狼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天-经地义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周琴心上。
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林舒,别这样。沈修开口了,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阿姨她……她也知道错了。叔叔现在这样,我们先想办法治病,好吗
我们我看着他,沈修,这里没你的事。
怎么会没我的事!他有些激动,叔叔阿姨这些年,一直是我在照顾。我……
那是你的事。我冷冷地打断他,是你心甘情愿,是你余情未了。但别拉上我。
苏辰握着我的手,紧了紧,给了我无声的力量。
我转头看向周琴,从包里拿出一张卡。
这里面有二十万。算是我,还清你们的生养之恩。
从今往后,我们两不相欠。
我把卡放在床头柜上,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拉着苏辰,转身走出了病房。
身后,传来周琴的哭喊声,和沈修绝望的呼唤。
林舒!林舒!
我没有回头。
走出医院,外面阳光正好。
我靠在苏辰的肩膀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像是卸下了压在心上多年的巨石。
一切,都该结束了。
12.
我和苏辰在酒店住下。
我没想过要回家,那个地方,对我来说,早已不是家了。
晚上,沈修找到了酒店。
他看起来喝了酒,眼睛有些红,浑身都散发着颓唐的气息。
苏辰开的门,看到他,下意识地把我护在了身后。
我找林舒。沈修的声音很沙哑。
她不想见你。苏辰的语气很平静,但态度很坚决。
我有话要对她说。沈修固执地站在门口,不肯离开。
我从苏辰身后走出来。
让他进来吧。
苏辰看了我一眼,有些担心,但还是侧身让开了。
沈修走了进来,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变得压抑。
说吧,什么事。我坐在沙发上,看着他。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眼神复杂得像一张网,里面有悔恨,有痛苦,有不甘,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绝望。
你……过得好吗他终于开口,问了一个最无聊的问题。
很好。
他……对你好吗他的目光,瞟向站在我身旁的苏辰。
他很好。我回答,比你想象的,要好得多。
沈修的身体晃了晃,像是被这句话抽走了所有力气。
他苦笑了一下,自嘲道:是啊,我有什么资格问这个。
他瘫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双手插-进头发里,整个人看起来痛苦不堪。
林舒,你知道吗这些年,我没有一天不在后悔。
我后悔那天早上,为什么要对你说那些话。我后悔在考场门口,为什么要去扶林晚晚。我后悔……我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看清她的真面目,为什么没有坚定地选择你。
你走以后,我才慢慢从别人的嘴里,拼凑出林晚晚的过去。我才知道,她根本不是什么单纯善良的小白兔,她就是个谎话连篇的骗子。
我去找她对质,她什么都承认了。她笑着问我,是不是很后悔。她说,是我自己蠢,把鱼目当珍珠。
悔恨化成一个巨大的怪物,一下将他吞噬,又反复咀嚼。
他抬起头,红着眼,声音晦涩又痛苦。
我跟她断了联系,也跟家里闹翻了。我爸妈让我出国,我没去。我就守在这个城市,守着叔叔阿姨,我想,这是我欠你的,我要替你还。
我总想着,也许有一天,你会回来。只要你回来,看到我做的这一切,也许……也许你就会原谅我。
可我没想到,你回来了,却是带着他一起回来的。
他看着我,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一个快三十岁的男人,在我面前,哭得像个孩子。
林舒,他哽咽着,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把一切都搞砸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行不行
我静静地听他说完,心里没有一丝动容。
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
沈修,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你没有搞砸我的生活。相反,我该谢谢你。谢谢你当年的不娶之恩。
是你让我看清了,什么样的人不值得爱。是你让我学会了,要先爱自己,才能去爱别人。
至于你做的那些,是你自己的选择,与我无关。你不欠我什么,也不用替我还什么。
我们的人生,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分道扬镳了。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我过得很好,也很幸福。我希望你,也向前看吧。
说完,我不再看他,转身对苏辰说:我们走吧,我想回家了。
好。苏辰走过来,自然地揽住我的腰。
我们从沈修身边走过,没有再回头。
我不知道他后来怎么样了。
我只知道,当我坐上回南城的飞机,看着窗外那座生我养我的城市,在视野里变得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时。
我的心里,一片澄澈。
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
未来种种,譬如今日生。
我的新生,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