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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砚的脸色骤然惨白,他踉跄着后退一步,不可置信地盯着太医:你说什么流产
他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一丝颤抖。
那双曾经在战场上杀伐果决的手,此刻竟微微发抖,连指尖都泛着青白。
不可能!他喃喃自语,目光落在那片触目惊心的血迹上,瞳孔骤然紧缩,昭玉你......
太后冷冷地打断他:沈将军,现在装什么深情
沈砚猛地抬头,眼中竟闪过一丝慌乱:太后明鉴,微臣确实不知昭玉有孕!
不知太后冷笑,那你可知她腹中的孩子是你的骨肉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沈砚心上。
他的身形晃了晃,像是承受不住这个事实,膝盖一软,竟直接跪在了我面前。
昭玉......他伸手想碰我,却在即将触碰到我的那一刻僵住,仿佛连触碰我的资格都没有了。
我虚弱地抬眼看他,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的笑:沈将军现在后悔了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我......
殷瑶瑶见状,立刻扑上来拽住他的手臂:蛟哥哥,你别被她骗了!她肯定是故意打掉孩子的!
沈砚却猛地甩开她的手,力道之大,让殷瑶瑶踉跄着跌坐在地。
滚开!他低吼一声,眼中竟带着从未有过的狠厉。
殷瑶瑶愣住了,眼泪瞬间涌出:蛟哥哥......你凶我为了这个贱人
闭嘴!沈砚的声音冷得吓人,谁准你动她的
他的目光落在我苍白的脸上,眼中的悔意几乎要溢出来:昭玉......我......
我冷笑一声,强撑着支起身子。
她刚刚有一句话倒是说对了,我确实是故意打掉孩子的。
沈砚,我宁愿这孩子从未存在过,也不要他流着你这样肮脏的血。沈砚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踉跄着后退两步,仿佛被利剑当胸穿过。昭玉......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你当真......恨我至此
太后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转身吩咐太医:立刻带昭玉回宫医治。
羽林卫上前,小心翼翼地抬起我。沈砚突然冲上前,却被太后拦住。
沈将军,太后的声音冰冷刺骨,昭玉从此与你再无瓜葛。
沈砚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色:太后......
至于你,太后看向殷瑶瑶,眼中杀意凛然,谋害忠远侯,毒害侯府千金,罪无可赦!来人,拖下去,凌迟处死!
殷瑶瑶尖叫着挣扎:蛟哥哥救我!
沈砚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我身上,眼中的悔恨几乎要将他淹没。
昭玉......他低声唤我的名字,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对不起......
我闭上眼,不再看他。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6
我强撑着一口气,颤抖着抬手:太后娘娘且慢。
太后惊讶地转身:昭玉,你难道不恨这毒妇入骨
我艰难地从怀中掏出那件染血的里衣和父亲沾血的玉佩,双手呈上。
求太后为家父伸冤。我每说一个字,嘴角就溢出一丝鲜血,这些是父亲用命换来的证据......
太后接过血衣,展开一看,脸色骤变:这是四年前贪污案的真相!
沈砚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什么真相
我冷笑一声,声音虚弱却字字诛心:沈将军不是一直说我父亲害了殷家吗
可这血书上写得清清楚楚,当年真正贪污军饷、陷害忠良的......正是殷瑶瑶的父亲!
殷瑶瑶尖叫起来:你胡说!我父亲是被冤枉的!
太后厉声呵斥:闭嘴!她展开血衣,声音冰冷,这上面有殷大人亲笔所写的认罪书,还有他私刻的官印为证!
沈砚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两步:不可能,瑶瑶明明说......
我死死盯着他,泪水混着血水滑落:你为了一个骗子害死了我们的孩子,害死了我父亲......
沈砚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猛地转向殷瑶瑶,眼中燃起滔天怒火:你骗我!
殷瑶瑶慌乱地摇头:蛟哥哥,你别信他们!这血书一定是伪造的!
太后冷笑一声:是不是伪造,一验便知。她转向太医,忠远侯的尸体现在何处
太医躬身道:回太后,侯爷的尸身还在刑部大牢。
立刻开棺验尸!太后厉声道,哀家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敢在狱中杀人灭口!
沈砚突然跪倒在地,声音嘶哑:昭玉,你父亲真的......
我闭上眼,泪水滚滚而下:你满意了你心爱的女人亲手勒死了我父亲就为了不让他说出真相!
沈砚浑身剧烈颤抖起来,他猛地扑向殷瑶瑶,一把掐住她的脖子:你杀了侯爷!你竟敢骗我这么多年!
殷瑶瑶被他掐得脸色发紫,拼命挣扎:蛟哥哥,我都是为了你啊!
为了我沈砚眼中血丝密布,你让我亲手害死了自己的孩子!害死了我最爱的女人!
这句话像一把尖刀,狠狠刺进我的心脏。
我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惨笑道:最爱沈砚,你的爱真让人恶心!
太后见状,急忙命人将我抬上软轿:快!立刻回宫医治!
沈砚松开殷瑶瑶,踉跄着追上来:昭玉!求你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我虚弱地摇头,眼中只剩决绝:沈砚,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你我之间唯有......死别......
说完这句话,我终于支撑不住,陷入了黑暗。
恍惚中,我仿佛听见沈砚撕心裂肺的喊声,听见殷瑶瑶凄厉的惨叫,听见太后愤怒的呵斥。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父亲,女儿终于为您讨回了公道。
7
三个月后,我在太后寝宫的偏殿醒来。
姑娘醒了
慈宁宫的大宫女捧着药碗进来,太后刚下朝,听说刑部已经查清了侯爷的案子。
我挣扎着坐起,牵动腹部的伤口,疼得眼前发黑。
宫女连忙扶住我:姑娘别急,是好消息。今早圣上当朝宣布,忠远侯一案纯属构陷,真凶正是已故的殷尚书。
我死死攥住被角,指甲掐进掌心:那我父亲......
侯爷追封忠勇公,以亲王礼改葬。宫女红着眼眶,太后亲自选的吉穴,就在皇陵东侧。
泪水模糊了视线。父亲一生清廉,最后竟是以这样的方式得到认可。
还有......宫女欲言又止,殷氏今日午时处斩,沈将军......不,沈砚被褫夺爵位,流放岭南。
我望向窗外的梨树,花瓣正纷纷扬扬落下。
就像那日被打落的孩子,就像父亲咽下的最后一口气。
姑娘可要去看行刑宫女小声问。
我摇头。复仇的快意并未如期而至,只剩满心荒凉。
正说着,殿外突然传来嘈杂声。紧接着是侍卫的呵斥:站住!
让我见昭玉!
这个沙哑的声音让我浑身一僵。
沈砚竟闯到了慈宁宫!
透过纱窗,我看见他被侍卫按跪在庭院中。
曾经意气风发的罗刹将军,如今蓬头垢面,身上的囚衣沾满血污。
昭玉!他抬头看见窗边的我,眼中迸发出惊人的亮光,我知道你恨我,但求你听我最后一句话!
宫女要关窗,我抬手阻止。
你说。
沈砚的喉结滚动,声音颤抖:那日你说我们的孩子......是真的吗
我冷笑出声:沈将军现在问这个,不觉得可笑吗
我......他眼中的光一点点熄灭,我只是想确认,我到底造了多少孽......
侍卫拖着他往外走,他突然挣扎着喊:殷瑶瑶承认了!她父亲才是真凶!她接近我就是为了报复你们家!
我平静地看着他:所以呢
你是想说你被她欺骗,才做了这些事情吗
沈砚的瞳孔剧烈收缩,仿佛被我这句轻飘飘的话刺穿了心脏。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有喉结在剧烈滚动。
侍卫拖着他往外走,他的靴底在青石板上磨出两道血痕。
就在即将被拖出宫门时,他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气,挣脱束缚扑到我的窗前。
不是的!他十指死死扒着窗棂,指节泛白,我知道自己罪无可赦,但求你告诉我孩子的事......
我看着他癫狂的模样,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为我一步一叩首上佛寺的青年将军。
那时的他眼里有星辰大海,而如今只剩一片浑浊的血色。
是真的。我轻声说,那碗落胎药是我亲手熬的。
沈砚的双手瞬间脱力,整个人滑跪在地。
他佝偻着背,像被抽走了脊梁骨,额头抵在冰冷的石阶上。
为什么......他嘶哑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为什么要这样惩罚我......
我抚上平坦的小腹,笑得凄凉:因为我要你永远记住,是你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
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
我轻声道,当年你一步一叩上的那座佛寺,供奉的是送子观音。
他如遭雷击,脸色惨白如纸。
我们的孩子,本来该是下个月出生。
说完这句,我转身离开窗前。
身后传来沈砚撕心裂肺的哀嚎,像一头濒死的野兽。
8
父亲的葬礼定在谷雨那日。
太后命内务府按亲王规格置办,三十六人抬的楠木棺椁,覆着明黄缎子的龙纹柩布。送葬队伍从午门一直排到德胜门,白幡如雪,纸钱漫天。
我一身斩衰重孝,捧着父亲的灵位走在最前头。
麻布粗糙,磨得手腕渗血,却比不上心头万分之一的痛。
忠勇公林讳正德之灵位。
这几个字是我亲手刻的,每一笔都刻得极深,仿佛这样就能把父亲的名字永远镌刻在天地间。
身后传来整齐的甲胄碰撞声。
我回头,看见一队羽林卫抬着圣上亲赐的牌匾走来。
忽然,队伍后方传来骚动。
滚开!侍卫的呵斥声中,一个蓬头垢面的身影冲破阻拦,扑倒在灵柩前。
沈砚。
他身上的囚衣已经破烂不堪,脚踝上还戴着镣铐,跑动时在青石板上拖出刺耳的声响。三个月不见,他瘦得脱了形,颧骨高高凸起,唯有那双眼睛亮得骇人。
侯爷......他颤抖着去摸棺椁,却在即将触到的瞬间被我狠狠甩了一耳光。
清脆的巴掌声让全场寂静。
你也配碰我父亲的棺木我声音嘶哑,像钝刀磨过砂石。
沈砚的嘴角渗出血丝,却仍固执地跪着:昭玉,求你让我给侯爷磕个头......
侯爷我冷笑,你现在记起来他是侯爷了当初栽赃陷害的时候,怎么不记得他是三朝元老
羽林卫冲上来拖他,他却死死扒住棺椁底座,指甲在檀木上刮出十道血痕。
我知道自己罪该万死......
他仰头看我,眼中血丝密布,但求你让我送侯爷最后一程......
我俯身揪住他的衣领,在他耳边一字一顿道:沈砚,我恨不得替父亲将你和殷瑶瑶千刀万剐。
他的瞳孔骤然紧缩。
不过你放心,我松开手,替他理了理破烂的衣领,我不会杀你。我要你活着,日日受良心的煎熬,夜夜梦到我们的孩子问你为什么不要他。
沈砚浑身剧烈颤抖起来,突然弯腰吐出一口鲜血。
侍卫趁机拖走他时,他竟像个孩子似的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围观百姓都红了眼眶。
送葬队伍继续前行。转过鼓楼大街时,天空飘起细雨。
棺椁入土时,我亲手埋下第一抔土。
黄土落在金丝楠木上的闷响,像极了父亲当年教我射箭时,箭矢钉入靶心的声音。
姑娘节哀。礼部尚书捧着圣旨上前,圣上有旨,忠勇公府即日重建,您随时可以搬回去。
我摇头,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请大人转呈圣上,臣女愿出家为尼,终身替父亲诵经祈福。
礼部尚书大惊:这如何使得太后娘娘已经为您择了新婿,是镇北王世子......
大人!我提高声音,我腹中死过沈砚的孩子,身上背着血海深仇,这样的身子,怎敢沾染金尊玉贵的世子
雨水顺着脸颊流下,分不清是泪是雨。
多谢太后,可我已经决心出家。
我敛下眼眸,淡然开口。
烦请大人以此向太后回话吧。
9
殷瑶瑶行刑那日,京城飘着细雨。我戴着帷帽站在刑场外围,看刽子手将那个女人绑上木架。她早已没了当初的娇艳,蓬乱的头发粘在惨白的脸上,囚衣下露出道道鞭痕。
监刑官高声宣读罪状:谋害忠勇公,构陷朝廷重臣,罪无可赦,判凌迟之刑!
殷瑶瑶突然抬头,目光穿过雨幕,直直钉在我身上。
林昭玉!她嘶吼着,声音像钝刀刮过生铁,你以为你赢了吗
刽子手用铁钩撬开她的嘴,她却拼命挣扎,血沫从嘴角溢出。
沈砚心里永远只有我!他为了我连亲生骨肉都能杀!你算什么!
我静静站着,帷帽下的嘴角微微扬起。
是吗我轻声说,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扔到她脚下,那你看看这是什么。
锦囊散开,露出一缕青丝。
那是沈砚的头发。
昨夜他托狱卒送来,附着一封血书,说要用余生为我父亲诵经祈福。
殷瑶瑶的瞳孔骤然紧缩。
刽子手的第一刀落在她锁骨上,薄如蝉翼的肉片飞溅而出。
她发出凄厉的惨叫,却仍死死盯着那缕头发。
不可能......蛟哥哥怎么会......
第二刀剐在肋骨间,这次她疼得浑身痉挛。
血顺着木架流到地上,混着雨水汇成暗红的小溪。
我站在雨中,帷帽下的面容平静如水。殷瑶瑶的惨叫声在刑场上空回荡,却再也不能在我心中激起一丝波澜。林昭玉!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殷瑶瑶在第三刀落下时发出凄厉的诅咒,她的声音已经嘶哑,你等着!我诅咒你......永生永世不得所爱!
刽子手的刀锋划过她的肋骨,又一片血肉飞溅。
殷瑶瑶痛得浑身抽搐,却仍死死瞪着我。
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
她突然诡异地笑起来,鲜血从她嘴角溢出,沈砚他永远都是我的!你永远都得不到他的心。
雨下得更大了,冲刷着她身上的血迹。
我缓步上前,在距离刑架三步之遥停下。
殷瑶瑶,我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你知道沈砚昨夜在狱中说了什么吗
她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说......我微微倾身,他痛恨你厌恶你,后悔认识你。
你胡说!殷瑶瑶突然疯狂挣扎起来,铁链哗啦作响,蛟哥哥不会这么说的!他爱我!他为了我可以放弃一切!
刽子手的第四刀落下时,她的尖叫声几乎刺破耳膜。
啊!林昭玉!我诅咒你!她的声音已经开始虚弱,却仍充满恶毒,诅咒你孤独终老、断子绝孙!
我轻轻摘下了帷帽,让她看清我平静的面容。
这些诅咒,我淡淡道,不是已经应验了吗
殷瑶瑶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更加疯狂:不够,还不够!我要你生不如死!
第五刀落下时,她的声音已经支离破碎,却仍在咒骂:贱人!你抢走了我的一切!
不,我摇了摇头,是你亲手毁了一切。
我转身准备离开,身后传来她最后的嘶吼:林昭玉!你等着!下辈子,我一定......让你......
声音戛然而止。
我没有回头,只是重新戴上了帷帽。
雨水打湿了我的衣袍,却洗不去这一身的血腥气。
远处,一只乌鸦落在刑场的旗杆上,发出刺耳的鸣叫。
殷瑶瑶的诅咒似乎还回荡在雨中,但我心中已无波澜。
这场复仇,终究是以所有人的鲜血作为终结。
几天后,传来了沈砚的死讯。
他没能被流放去岭南,而是在狱中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听狱卒说,他死得格外艰难,也格外凄惨。
狱卒来报信时,我正在佛堂诵经。木鱼声戛然而止,香炉里的青烟笔直地升向穹顶。
怎么死的我的声音平静得不像在问一个曾经深爱之人的死讯。
狱卒跪在门外,声音发颤。
回姑娘的话,他用饭碗碎片割了腕,血流了整整一夜。今早发现时,人已经僵了。
我拨动佛珠的手微微一顿。
死前可曾说过什么
狱卒犹豫片刻:他说......求姑娘把他葬在能望见忠勇公陵的地方,让他日日忏悔。
我摇摇头,他不配。
眼见狱卒满脸为难,我平静开口。
直接拖去烧了吧。
火光冲天而起时,我站在雪地里,看那个曾经让我倾尽所有的男人一点点化为灰烬。
就像我们的过往,热烈过,却终究只剩一捧冷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