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江家被抱错的真千金。
沈聿洲是与我指腹为婚的未婚夫。
回家的第一年,在我的生日宴上,假千金江晚将我推入泳池。
上一世,沈聿洲抱着瑟瑟发抖的江晚,冷声质问我:江念,你就这么容不下她
这一次,冰冷的水刚没过脚踝,我反手抓住江晚的手腕,将她一起拖入水中。
在沈聿洲惊怒的目光里,我攀上他的脖颈,在他耳边轻笑:聿洲,游戏该换个玩法了。
1.
宴会厅的琉璃灯光碎在泳池里,晃得人眼晕。
水顺着我的礼服裙摆往上蔓延,冰凉的触感沿着脚踝攀升,熟悉又刺骨。
上一世,就是这样的温度,将我整个人吞没。
这一次,在江晚那句带着哭腔的姐姐,对不起落地之前,我先开了口。
妹妹,我抬起头,对上她那双盛满了伪装的惊慌和得意的眼睛,扯出一个笑,一个人玩,多没意思。
话音未落,我扣住她纤细的手腕,猛地向后一倒。
身体失重,她被我带着一起跌入水中。
啊——!
江晚的尖叫被池水割裂,变了调。
巨大的水花声和宾客的惊呼声混杂在一起,将这场精心布置的生日宴搅得天翻地覆。
我呛了几口水,咸涩的液体涌入鼻腔,肺部传来熟悉的灼痛感。
但我的意识却无比清醒。
我看着近在咫尺的江晚,她早已没了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在水里胡乱扑腾,脸上满是真实的恐惧。
很好。
这才是我想要的。
混乱中,一道身影迅速地跳入水中,劈开水波朝我们游来。
是沈聿洲。
我的未婚夫。
上一世,他也是这样跳下来的。
只不过,那时他救起的是昏迷的我,可他所有的关切和紧张,都给了岸上那个哭花了妆的江晚。
他抱着我在救护车上,却用从未有过的严厉口吻教训我:江念,晚晚她从小就怕水,你怎么能为了争风吃醋,拿她的性命开玩笑
那时我浑身发冷,百口莫辩。
而现在,沈聿洲游到了我们中间。
他几乎没有犹豫,先一步揽住了离他更近、也闹得更凶的江晚。
晚晚,别怕。他的声音穿过水声,清晰地传到我耳朵里。
我看着他将江晚护在怀里,那姿态,仿佛是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
他甚至没有分给我一个余光。
意料之中。
我不再挣扎,任由身体缓缓下沉。
就在意识快要被黑暗吞噬时,另一双手臂托住了我。
是宴会厅的保安。
我被捞上岸,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父亲江恒快步走来,他那张素来严肃的脸上,此刻眉头紧锁,能夹死一只苍蝇。
他脱下西装外套,却没有披在我身上,而是递给了旁边同样被救上来的江晚。
江晚还在发抖,她接过外套裹住自己,眼泪汪汪地看着父亲,又看看我,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真是好一朵惹人怜爱的白莲花。
江念!父亲的声音里压着怒火,你到底在胡闹什么!
我抬手抹去脸上的水珠,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沈聿洲安抚好江晚,也走了过来。
他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着一股迫人的压力。
江念,给晚晚道歉。他的语调平直,听不出情绪,却比任何质问都更伤人。
上一世,我就是被他这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伤得体无完肤。
我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
我为什么要道歉我问,是她推我下水的。
姐姐……江晚怯生生地开口,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我没有……我只是想扶你……
够了!沈聿洲打断她,目光却依旧落在我身上,江念,我只看到你把晚晚拖下水。这里所有人都看到了。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警告。
别再耍这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很难看。
2.
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我轻笑出声,水珠顺着我的发梢滴落,在光洁的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水渍,沈聿洲,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先动手的
他似乎没料到我会是这个反应,愣了一下。
以往的我,在他面前总是小心翼翼,生怕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件事。
别说顶嘴,就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姐姐,你别怪聿洲哥,他也是太担心我了……江晚在一旁适时地补充,声音柔弱得像一团棉花,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靠你那么近的。
她这番话,看似在为我开脱,实则坐实了是我小题大做,迁怒于她。
父亲的脸色更难看了。
不像话!还不快去把湿衣服换了,在这里丢人现眼!他低声呵斥我。
我没动。
我的目光越过他们,落在不远处一个端着香槟的宾客身上。
那人正举着手机,似乎在拍摄这场闹剧。
上一世,就是这个人的视频,成了江晚无辜的铁证。
视频里,只能拍到江晚好心地伸手扶我,和我恶毒地将她拖下水。
完美的借位,完美的陷害。
我收回视线,看向沈聿洲,一字一句道:沈聿洲,你信她,还是信我
他眉头紧锁,像是听到了什么无理取闹的问题。
这需要问吗
短短五个字,像一把钝刀,在我心口反复切割。
即便重来一世,这疼痛感依旧鲜明。
我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心里那点残存的温度,也跟着呼出的气,一同散尽了。
好。我点点头,既然这样,那我们就报警吧。
什么
不只是沈聿…洲,连我父亲都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江晚的脸色更是白了一瞬。
姐姐,你……你怎么能……她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这只是姐妹间的小误会,怎么能报警呢传出去对江家的名声不好……
既然是误会,那警察来了,正好可以还我一个清白。我打断她,语气平静,至于江家的名声,我这个刚被找回来一年的真千金,怕是还没妹妹你这个当了二十年的假千金看得重。
你!江晚气结。
父亲的脸色已经由黑转青。
江念!你闹够了没有!
爸,我看向他,今天是我二十岁的生日宴,也是我回到江家后,您第一次为我办的宴会。我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背上一个恶毒的名声。
我的目光扫过在场看热闹的宾客,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
泳池边都有监控,是谁推的谁,一查便知。
我当然知道,那个位置的监控,前几天就恰好坏了。
但江晚不知道。
或者说,她不敢赌。
她的手不自觉地攥住了沈聿洲的衣角,身体也开始微微发抖。
沈聿洲察觉到她的异样,低头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然后,他抬起头,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带着审视和陌生的目光看着我。
江念,你一定要把事情闹得这么僵吗
僵我笑了,现在觉得僵了刚才你让我道歉的时候,怎么不觉得僵
我一步步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
他很高,我需要微微仰起头才能看清他完整的轮廓。
他的眉眼深邃,鼻梁高挺,是那种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成为焦点的长相。
也正是这张脸,曾是我整个青春里,最甜蜜也最苦涩的梦。
沈聿洲,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属于池水的消毒液味道,混着他惯用的雪松香,形成一种奇异又讽刺的气息,你不是要证据吗我现在就给你。
说完,我摊开一直紧握的左手。
掌心里,静静地躺着一小块布料。
白色的,带着蕾丝花边,和几颗细碎的钻石。
正是江晚今晚穿的那条高定礼服裙上,最别致的袖口设计。
3.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摊开的掌心。
那块小小的布料,像一个无声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江晚和沈聿洲的脸上。
江晚的脸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袖口,果然,左边的袖口处,留下了一道清晰的撕裂痕迹。
这……这不是我的……她慌乱地辩解,声音都在发颤,姐姐,你从哪里拿来的这个……
从你推我下水时,攥住你的手腕,从你裙子上撕下来的。我平静地陈述事实。
上一世,我呛水昏迷,手松开了,这块能证明我清白的布料,也沉入了池底,再也无处可寻。
这一世,我牢牢地握着它,就像握着我的新生。
沈聿洲的表情变得复杂。
他看看我,又看看身边脸色惨白的江晚,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
够了!
父亲江恒一声怒喝,打破了这僵持的局面。
他走过来,一把夺过我手中的布料,看也不看就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一场闹剧!他铁青着脸,对周围的宾客勉强挤出一个笑,小女不懂事,让各位见笑了。今天身体不适,宴会就到此为止吧。
说完,他便不由分说地拉着我的手腕,要把我拖走。
他的力气很大,捏得我生疼。
我被他拽得一个踉跄,回头看了一眼。
沈聿洲还站在原地,他没有看我,而是低头看着被他护在身后的江晚。
江晚正仰着头,泪眼婆娑地对他解释着什么。
那画面,刺眼得让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收回目光,不再挣扎,任由父亲将我带离了这片狼藉。
回到别墅二楼我的房间,他砰地一声甩上门。
江念,你到底想干什么他压抑着怒火,指着我的鼻子,你是存心想让江家丢脸是不是
我靠在门后,冷冷地看着他。
丢脸爸,被推下水的人是我,被冤枉的人是我,您觉得丢脸,是因为我没有像上一……像以前一样,忍气吞声,对吗
你……他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气得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晚晚她从小就陪在我们身边,她是什么样的孩子,我比你清楚!她不可能做那种事!
是吗我反问,您真的清楚吗
我清楚地记得,上一世我死后,江晚是如何一步步掏空江氏集团,最后让江家宣告破产。
而我这位英明一世的父亲,直到最后一刻,都还相信着他这个善良单纯的养女。
何其可悲。
你这是什么态度!江恒被我的话彻底激怒,江念,我告诉你,这个家里,有她没你,有你没她!你自己选!
又是这句话。
上一世,他也是这样逼我的。
我为了能留在这个家里,为了得到他那点可怜的父爱,选择了妥协。
我主动向江晚道歉,承认是自己失足落水,还把沈聿洲送我的唯一一件生日礼物,一条价值不菲的项链,送给了江晚当赔礼。
我换来了暂时的安宁,也换来了更深的泥潭。
这一次,我不想再选了。
好啊。我看着他,平静地吐出两个字。
江恒愣住了。
你……你说什么
我说,好啊。我重复了一遍,扯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这个家,我不住了。这江家大小姐的身份,谁爱当谁当去。
说完,我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经过江晚房间时,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她和沈聿洲的对话声。
聿洲哥,姐姐她是不是讨厌我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江晚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哭腔。
别胡思乱想。是沈聿洲在安慰她,她刚回来,还不适应,你多让着她点。
可是……我真的没有推她……
我知道。沈聿洲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我信你。
我脚步顿住。
心口的位置,像是被人用冰锥狠狠凿了一下。
原来,即便我拿出了证据,他依然选择相信江晚。
也是,信任这种东西,从来都与证据无关,只与偏爱有关。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迈步下楼。
这个地方,我一秒钟都不想再待了。
4.
我没有回房间收拾任何东西。
这个房间里的一切,都是江家置办的,我不想要,也不稀罕。
我只穿着那身半干不湿的礼服,赤着脚,走出了江家别墅的大门。
夏末的夜晚,风带着凉意,吹在湿透的皮肤上,冷得我打了个寒战。
我沿着别墅区的林荫道一直走,不知道要去哪里。
身后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由远及近。
一辆黑色的宾利在我身边停下。
车窗降下,露出沈聿洲那张冷峻的脸。
上车。他命令道。
我没理他,继续往前走。
车子不紧不慢地跟在我身边。
江念,别闹了。他的声音里透着不耐烦。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
沈聿洲,你觉得我是在闹脾气
不然呢他反问,为了这点小事,就离家出走,还不够任性
小事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在你眼里,我被推下水,被冤枉,差点丢了半条命,都只是小事
他被我问得一滞,眉头皱了起来。
晚晚已经知道错了,她只是一时糊涂……
她没错。我打断他,她不是一时糊涂,她是蓄谋已久。错的是你,是爸,是你们所有人。
是你们的偏袒和纵容,才让她有恃无恐。
沈聿洲的脸色沉了下来。
江念,你说话越来越过分了。
这就过分了我笑了,还有更过分的,你想听吗
他没说话,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看着我。
我走到车窗前,双手撑在车门上,俯身凑近他。
沈聿洲,我们解除婚约吧。
车厢里的空气,在那一瞬间仿佛凝固了。
他脸上的不耐和冷漠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惊。
你说什么
我说,我一字一顿,清晰地重复,我们,解除婚约。
这个婚约,是上一世我拼了命都想守住的东西。
我以为,只要我是沈聿洲的未婚妻,总有一天,他会看到我的好。
可我错了。
一个不爱你的人,无论你做什么,他都看不到。
沈聿洲看着我,看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嘲讽我一句又在玩什么把戏。
但他没有。
他只是沉默地发动了车子,然后在我面前,掉头,绝尘而去。
没有一句挽留,没有一句质问。
就像扔掉一件无关紧要的垃圾。
我站在原地,看着那两盏越来越远的车尾灯,直到它彻底消失在路的尽头。
夜风吹过,我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寒冷,从骨头缝里渗出来。
原来,即便做好了心理准备,心还是会痛。
我抱住自己的手臂,蹲下身,将头埋进膝盖里。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
不是为沈聿洲,而是为上一世那个爱他爱到尘埃里,最后却死得悄无声息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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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念,太傻了。
真的,太傻了。
5.
我在路边蹲了很久,直到腿脚发麻,才撑着地站起来。
我需要找个地方落脚,然后想一想以后该怎么办。
我身上没有手机,没有钱,唯一值钱的,大概就是脖子上这条项链了。
这是我回到江家后,沈聿洲送我的第一件礼物。
说是礼物,其实也不过是他应付长辈的要求,随手在商场买的。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是情人节。
他把我约出去,在一家高级餐厅里,将这个丝绒盒子推到我面前。
给你的。他说,语气平淡,像是在完成一项任务。
我受宠若惊地打开,是一条设计精美的钻石项链。
喜欢吗他问。
我拼命点头,眼眶都红了。
我以为,这是他开始接纳我的信号。
可下一秒,他的手机响了。
是江晚打来的。
她说她发烧了,在医院里,很害怕。
沈聿洲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他甚至没来得及跟我说一声再见,就抓起外套匆匆离去。
留我一个人,和那条冰冷的项链,在餐厅里坐了整整一夜。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江晚根本没有发烧,她只是不想看到我和沈聿洲一起过情人节。
而沈聿洲,为了安抚她,转头就带她去了巴黎,拍下了一条比我这条贵重十倍的古董项链。
他把那条项链的照片发在朋友圈,配文是:给妹妹的礼物,愿你永远开心。
所有人都赞叹他是个好哥哥。
只有我知道,他朋友圈里的那张照片,背景里虚化的那座铁塔,是我曾经跟他提过无数次,说我最想去的地方。
原来,他不是记不住,只是不想为我实现。
思绪被一阵刺耳的刹车声打断。
一辆出租车在我面前停下。
司机探出头:姑娘,大半夜的,一个人在路边多危险,要去哪儿啊上车吧。
我回过神,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师傅,去最近的典当行。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没多问,发动了车子。
半小时后,我用那条项链,换来了一笔不多不少的现金。
足够我租个小房子,再买几件换洗的衣服。
我找了一家快捷酒店住下,洗了个热水澡,然后躺在床上,开始思考我的未来。
离开江家,脱离江念这个身份,我还能做什么
上一世,我为了讨好江家人,放弃了自己考上的大学,去学了他们认为名媛该学的插花、茶道、马术。
结果呢一事无成,还被他们嫌弃上不了台面。
这一世,我不想再为任何人而活。
我想把我丢掉的东西,一件一件,全都捡回来。
首先,就是我的学业。
我记得,我当初考上的,是国内最好的设计学院。
而开学日期,就在下周。
6.
第二天一早,我用典当项链换来的钱,去商场买了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还有一部新手机。
开机后,我登录了尘封已久的社交账号。
铺天盖地的,都是同学和朋友发来的消息。
念念,你跑哪儿去了怎么突然就退学了
听说你被豪门认回去了真的假的啊
江念,你还记不记得我们说好要一起拿全国设计大赛冠军的
看着这些熟悉又陌生的问候,我的鼻子一阵发酸。
回到江家那一年,为了彻底和过去告别,我换掉了所有联系方式,断绝了和从前所有人的来往。
我以为这是融入新生活的开始,现在想来,不过是作茧自缚。
我深吸一口气,在曾经的班级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我回来了。
群里瞬间炸开了锅。
大家七嘴八舌地问我这一年的经历,我只简单地回复了一句家事,一言难尽。
然后,我找到了我们当时的班导,拨通了他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哪位对面传来一个熟悉又疲惫的声音。
刘老师,是我,江念。
对面沉默了几秒,然后是难以置信的惊呼:江念你……你真的是江念
是我,老师。我笑了笑,我想问问,我的学籍……还能恢复吗
刘老师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当初怎么说退学就退学了呢多可惜啊。你的档案还保留着,但是休学期限只有一年,下周再不来报到,就要被自动清退了。
我明天就去学校办手续。我立刻说道。
好,好!你肯回来就好!刘老师的声音里满是欣慰,你可是我教过最有天赋的学生,不该被埋没了。
挂了电话,我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能重新回到校园,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开始。
正想着,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好友申请。
头像是一个笑得很阳光的男生,名字叫陆之珩。
我看着这个名字,想了很久,才从记忆的角落里翻出关于他的片段。
陆之珩,我高中时的同桌,也是我当时最好的朋友。
他和我一样,都是孤儿,我们曾经约定要一起努力,考上同一所大学,成为最厉害的设计师。
后来,我被江家认回,匆匆离开,甚至没来得及跟他好好道别。
我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
几乎是立刻,他的消息就弹了出来。
真的是你
是我。
你这一年,死哪儿去了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不客气,但我却能感受到屏幕那头,他小心翼翼的关心。
我笑了笑,打字回复: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我回家了。
那边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再回复了。
然后,他发来一张图片。
是A大设计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照片下面,跟着一句话。
我还在等你。
我的眼眶,瞬间就湿了。
原来,在我抛弃所有人的时候,还有人,在原地等我。
7.
第二天,我去了学校。
A大的校园和我记忆中一样,充满了青春和活力的气息。
我办好了复学手续,领了新的学生卡和宿舍钥匙。
当我拖着小小的行李箱,站在宿舍楼下时,一道身影朝我跑了过来。
江念!
是陆之珩。
他比一年前高了也壮了,穿着简单的白T恤,额前的碎发被风吹起,露出干净的眉眼。
他跑到我面前,喘着气,二话不说就抢过我手里的行李箱。
你怎么就带了这么点东西他皱着眉打量我,被虐待了
我被他逗笑了:哪有那么夸张。
还不夸张你看看你瘦的,一阵风都能吹跑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拎着箱子往楼上走,女生宿舍我进不去,你自己上去吧。安顿好了给我发消息,带你去吃饭。
我看着他利落的背影,心里暖暖的。
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真好。
安顿好一切后,我给陆之珩发了消息。
他很快就在楼下等我了。
我们去了学校附近的一家小餐馆,还是我们高中时最常去的那家。
老板娘还认得我们,热情地招呼:呀,小情侣来啦!
我脸一红,刚想解释,陆之珩就大大咧咧地应了一声:对啊,阿姨,老样子,一份糖醋里脊,一份麻婆豆腐。
我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他却冲我挤了挤眼睛。
饭菜很快上桌。
陆之珩一个劲地给我夹菜,把我的碗堆得像小山一样。
多吃点,补补。
够了够了,我吃不下了。
不行,太瘦了。他一本正经地说,江家的人没给你饭吃吗
我扒拉着碗里的米饭,沉默了。
陆之珩察觉到我的情绪变化,收起了玩笑的神色。
怎么了回去之后,过得不好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
我离开江家了。
陆之珩愣住了。
我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简单地跟他讲了一遍,隐去了重生的部分。
他听完,气得一拍桌子。
这都什么人啊!有钱了不起啊就可以随便欺负人他义愤填膺,那个什么沈聿洲,他眼睛是瞎的吗还有你那个爹,简直不可理喻!
看着他为我生气的样子,我心里那点委屈,好像也散了不少。
都过去了。我说。
过不去!陆之珩看着我,眼神里满是心疼,念念,以后有我呢,谁也别想欺负你。
他的眼神太认真,看得我有些不好意思,只好低头继续吃饭。
一顿饭吃完,我们并肩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夕阳的余晖洒在我们身上,拖出长长的影子。
对了,陆之珩突然开口,下个月有个全国大学生设计新星赛,你要不要参加
新星赛这个比赛我听说过,是国内设计界含金量最高的赛事之一,能拿到名次,对未来的发展大有裨益。
嗯,我们一起报名吧。陆之珩说,就当是,重新开始。
好。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是啊,是时候,重新开始了。
和过去的一切,做个了断。
也包括,沈聿洲。
8.
接下来的日子,我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比赛的准备中。
我和陆之珩几乎每天都泡在图书馆和画室里,查资料,画草图,讨论方案。
忙碌的生活让我暂时忘记了江家和沈聿洲带来的不快。
我找回了曾经对设计的热爱和激情,每一天都过得无比充实。
期间,江恒给我打过几个电话,无一例外,都是让我回去给江晚道歉。
我一概不理。
沈聿洲也找过我一次。
那天我刚从画室出来,就看到他那辆惹眼的宾利停在宿舍楼下。
他靠在车边,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与周围充满朝气的学生格格不入。
看到我,他掐灭了手里的烟,朝我走来。
跟我回去。他说,还是那副命令的口吻。
我不会回去的。我绕过他,想走。
他却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江念,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公司最近有个很重要的项目,我没时间陪你玩这种离家出走的游戏。
游戏我甩开他的手,觉得可笑,沈聿洲,在你眼里,我的人生就是一场游戏吗
难道不是吗他看着我,你费尽心机回到江家,不就是为了江太太的身份现在又玩欲擒故纵,有意思吗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很悲哀。
原来在他心里,我就是这样一个工于心计的女人。
沈聿洲,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错了。我回江家,只是想找回我的亲人。至于沈太太的身份,我从来都不稀罕。
以前不稀罕,现在稀罕了
不,我摇摇头,是以前傻,现在清醒了。
说完,我不再看他,转身就走。
江念!他在我身后喊道,你别后悔!
我没有回头。
后悔
我最后悔的,就是爱上你。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我加快了脚步,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
回到宿舍,我才发现,陆之珩正站在门口等我。
他看到我,又看了看楼下那辆远去的宾利,眉头皱了起来。
他来找你了
嗯。
他欺负你了
没有。我摇摇头,勉强挤出一个笑,我们走吧,不是说要去买材料吗
陆之珩没再多问,只是默默地陪在我身边。
我们去了学校附近的美术用品店。
我专心致志地挑选着画笔和颜料,陆之珩却突然碰了碰我的胳膊。
念念,你看那个。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愣住了。
不远处的货架旁,站着两个熟悉的身影。
是沈聿洲和江晚。
江晚正挽着沈聿洲的胳膊,巧笑嫣然地挑选着画材,看起来心情很好。
而沈聿洲,那个刚刚才在我面前冷着脸让我别后悔的男人,此刻正耐心地陪在她身边,眉眼间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温柔。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扎了一下。
原来,他不是没有时间,只是他的时间,不属于我。
他不是不会温柔,只是他的温柔,从不给我。
9.
我和陆之珩默契地转身,从另一个出口离开了美术用品店。
回去的路上,我们谁都没有说话。
气氛有些沉闷。
你……还喜欢他吗陆之珩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我脚步一顿,没有立刻回答。
喜欢吗
曾经是喜欢的。
喜欢到可以为他放弃一切,可以忍受所有的委屈和不公。
可那份喜欢,在上一世跳下泳池的那一刻,就已经被冰冷的池水浇灭了。
在这一世,他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江晚时,更是连最后一丝余烬都未曾剩下。
不喜欢了。我轻轻地说,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陆之珩看了我一眼,似乎松了口气。
那就好。他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那种渣男,不值得。
我被他逗笑了,心里的那点郁结也散了不少。
走吧,回去画图。
接下来的日子,我更加拼命地投入到比赛的准备中。
我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用在了设计上,试图用忙碌来麻痹自己。
初赛很顺利,我和陆之珩的作品都成功入围了。
复赛的主题是家。
看到这个主题的时候,我的手抖了一下。

我有多久,没有感受过家的温暖了
是那个把我当成外人的江家,还是那个我从小长大的,清冷孤寂的孤儿院
那几天,我毫无灵感,画出来的设计稿,连自己都看不下去。
陆之珩看出了我的焦虑。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在一个周末的早上,拉着我上了一辆公交车。
我们去哪儿我问。
到了你就知道了。他神秘地笑了笑。
公交车摇摇晃晃,穿过大半个城市,最后停在了一个有些破旧的小区门口。
我们下了车,陆之珩熟门熟路地带着我往里走。
最后,在一栋居民楼前停下。
这是哪儿
我家。陆之珩说着,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那是一个很小的房子,一室一厅,但收拾得很干净。
阳台上种着几盆绿植,长势喜人。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正坐在沙发上织毛衣,看到我们,立刻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小珩,回来啦这位是……
奶奶,这是我跟你提过的,我最好的朋友,江念。陆之珩介绍道。
然后又对我小声说:这是我奶奶,我唯一的亲人。
我连忙鞠躬问好:奶奶好。
哎,好孩子,快坐快坐。老奶奶热情地招呼我。
那天中午,我们就在陆之珩家吃的饭。
奶奶的手艺很好,做了满满一桌子菜。
饭桌上,她不停地给我和陆之珩夹菜,絮絮叨叨地讲着陆之珩小时候的趣事。
陆之珩在一旁窘得满脸通红,一个劲地让她别说了。
我看着他们祖孙俩斗嘴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饭桌上,温暖又明亮。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家的含义。
家不是一栋华丽的房子,不是一群有血缘关系的人。
家是温暖,是包容,是那个能让你卸下所有防备,安心做自己的地方。
我的脑海中,瞬间涌现出了无数的灵感。
吃完饭,告别了奶奶,我和陆之珩走在回去的路上。
谢谢你,之珩。我由衷地说。
谢我什么
谢谢你让我知道,什么是家。
陆之珩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那个……我奶奶她就是爱热闹,你别嫌她啰嗦。
怎么会我笑了,奶奶很可爱。
他看着我的笑脸,也跟着笑了起来。
回到学校,我立刻冲进画室,将脑海中的灵感付诸笔端。
我设计的,是一座小小的,可以移动的房子。
它像一个贝壳,外表坚硬,可以抵御风雨。
而内部,却是柔软又温暖的,充满了阳光和绿植。
我给它取名,叫归宿。
10.
复赛的结果出来了。
我和陆之珩的作品,都拿到了决赛的入场券。
更让我意外的是,我的作品归宿,在网上引起了不小的讨论。
很多人都说,从我的设计里,看到了对家的渴望和对温暖的向往。
甚至有几家知名的设计公司,通过组委会联系到我,表示了合作的意向。
这一切,都像做梦一样。
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陆之珩,他比我还高兴。
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的!他激动地挥了挥拳头。
决赛的地点,设在市中心的展览馆。
那天,我和陆之珩早早地就到了会场。
会场里人头攒动,聚集了来自全国各地的设计精英和媒体记者。
我的作品被安排在最显眼的位置。
看着自己的心血被展示在众人面前,我心里既紧张又激动。
就在这时,我看到了几个不速之客。
江恒,江晚,还有沈聿洲。
他们怎么会来这里
江晚一眼就看到了我,她挽着江恒的胳膊,朝我走了过来,脸上带着虚伪的笑容。
姐姐,恭喜你啊。她说,真没想到,你这么有设计天赋。
我没理她。
江恒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他看了看我的作品,又看了看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最终,却只是化为一声叹息。
沈聿洲站在他们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目光复杂地看着我。
自从上次在宿舍楼下不欢而散后,我们已经很久没见了。
他好像瘦了些,下巴的线条更加凌厉。
江念。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我把头转向一边,假装没听见。
姐姐,爸爸和聿洲哥都是特地来看你比赛的。江晚善解人意地说,你就别生气了,跟我们回家吧。
回家
我看着她,觉得讽刺。
我的家,不在这里。
念念……江恒终于开口了,声音里带着一丝恳求,我知道以前是爸爸不好,你再给爸爸一个机会,好不好
我看着他鬓边新增的白发,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机会
上一世,我给了他无数次机会,可他一次都没有珍惜过。
江先生,我用一种疏离又客气的口吻说,我想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的称呼,让江恒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念念,你……
这位先生,陆之珩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挡在我面前,请不要打扰我们的参赛选手。
江恒看着突然冒出来的陆之珩,愣了一下。
沈聿洲的目光,则在我和陆之珩之间来回扫视,眼神沉得能滴出水来。
你是谁他问陆之珩,语气不善。
我是谁不重要,陆之珩毫不畏惧地对上他的视线,重要的是,请你们离开。
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周围已经有记者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举起了相机。
江晚见状,连忙拉了拉江恒的衣袖。
爸爸,我们还是先走吧,别影响姐姐比赛。
江恒不甘心地看了我一眼,最终还是被江晚拖走了。
沈聿洲却没动。
他死死地看着我,像是要在我身上灼出一个洞来。
江念,他往前走了一步,压低了声音,他是谁
我的朋友。我说。
只是朋友
不然呢我反问,沈总,您是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我
未婚夫
这个身份,在他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江晚,在我提出解除婚约他掉头就走的那一刻,就已经作废了。
沈聿洲被我噎住了。
他的手在身侧收紧,指节抵着掌心,泛起青白。
江念,你非要这样吗
我哪样了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累了,沈聿洲,我们已经结束了。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说完,我拉着陆之珩,转身就走。
身后,沈聿洲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一丝压抑的怒火和……不易察觉的恐慌
江念,没有我的允许,你哪儿也去不了。
11.
沈聿洲的这句话,像一个不祥的预言。
决赛的颁奖典礼上,我最终只拿到了优秀奖。
冠军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拿走了。
宣布结果的那一刻,全场哗然。
因为无论是从作品的创意,还是现场的人气来看,我的归宿都遥遥领先。
连陆之珩都忍不住为我抱不平:这绝对有黑幕!
我心里虽然失落,但更多的是平静。
因为在评委席上,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沈氏集团旗下一个子公司的负责人。
原来,这就是沈聿洲说的,没有我的允许,你哪儿也去不了。
他用这种方式,轻而易举地,毁掉了我所有的努力。
颁奖典礼结束后,很多记者围了上来,追问我对比赛结果的看法。
我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尊重评委会的决定。
回到后台,我收到了陆之珩发来的消息。
别难过,在我心里,你就是冠军。
我看着手机屏幕,眼眶一热。
是啊,至少,还有人肯定我。
正准备回他消息,沈聿洲却走了进来。
他遣散了后台所有的工作人员,然后关上了门。
现在满意了他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没说话。
江念,我给过你机会了。他的声音很冷,是你自己不要的。
所以呢我抬起头,直视着他,所以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地,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来报复我
卑劣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比起你对我做的,这算什么
我对你做了什么
你对我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他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看着他,提出解除婚约,和别的男人不清不楚,你把我的脸面,置于何地
原来,在他看来,我只是伤了他的面子。
他从来没有想过,他对我做的那些事,伤的是我的心。
沈聿洲,我掰开他的手,一字一句地说,你太自以为是了。
我告诉你,这个冠军,我不在乎。你越是想用这种方式打压我,我就越要站得比你高,高到让你,再也无法企及。
我的话,似乎刺激到了他。
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好,他点点头,怒极反笑,我等着。我倒要看看,没有了江家,没有了我,你能走到哪一步。
说完,他摔门而去。
房间里恢复了安静。
我脱力般地靠在墙上,缓缓地滑坐到地上。
眼泪,终于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他总是要用这种方式来伤害我
难道,我就真的那么不堪吗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陆之珩。
我在门口,开门。
我擦干眼泪,整理了一下情绪,走过去打开了门。
陆之珩看到我通红的眼睛,什么也没问,只是张开双臂,轻轻地抱住了我。
想哭就哭吧。他说,哭出来就好了。
我的眼泪,再次决堤。
我把脸埋在他温暖的怀里,放声大哭。
仿佛要把这两世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哭出来。
12.
那次比赛之后,沈聿洲果然说到做到。
他动用自己的人脉,给我所有投过简历的公司施压。
一时间,没有任何一家公司敢录用我。
我成了设计圈里,一个被封杀的存在。
陆之珩为我打抱不平,甚至想去找沈聿洲理论,被我拦住了。
没用的。我说,他现在正在气头上,你去找他,只会火上浇油。
那怎么办就这么让他欺负你陆之珩急得团团转。
不,我摇摇头,眼神里透着一股倔强,既然此路不通,那我就自己闯出一条路来。
接下来的日子,我开始在网上接一些散单。
一开始很难,因为没有名气,只能接到一些零零碎碎的小活。
但我没有放弃。
无论单子多小,酬劳多低,我都认真对待,做到最好。
渐渐地,我在圈子里积累了一些口碑。
找我做设计的人,也越来越多。
陆之珩一直在我身边帮我,我们一起成立了一个小小的设计工作室,取名Nian,就是我的名字。
工作室的业务,从一开始的平面设计,慢慢扩展到室内设计,再到建筑设计。
我们熬过无数个通宵,画过无数张图纸,也遇到过无数的困难。
但我们都挺过来了。
三年后,Nian工作室在业内已经小有名气。
我们接到了一个大项目——为一个新晋的互联网公司,设计他们的总部大楼。
这个项目,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机遇,也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如果成功了,我们的工作室,将会在业内站稳脚跟。
在项目竞标会上,我再次见到了沈聿洲。
他是作为甲方的特邀顾问,出席这次会议的。
看到我,他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会议上,我沉着冷静地,向所有人展示了我们的设计方案。
我的方案,大胆又创新,完美地契合了那家公司的企业文化。
方案讲解完毕,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连甲方的CEO都忍不住点头称赞。
只有沈聿洲,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会议结束后,CEO当场拍板,决定把项目交给我们。
我和陆之珩都激动不已。
我们成功了。
靠我们自己的努力,我们成功了。
走出会议室的时候,沈聿洲叫住了我。
江念。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这三年来,我们第一次这样,平静地对视。
他好像没什么变化,依旧英俊,依旧高高在上。
只是眉宇间,多了一丝我看不懂的疲惫。
有事吗沈总。我问,语气疏离。
他看着我,看了很久,才缓缓开口。
你……过得好吗
我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托您的福,还不错。
他似乎被我的话噎了一下,脸色有些难看。
那个项目,他顿了顿,说,如果你需要帮助,可以来找我。
不必了。我毫不犹豫地拒绝,我们自己可以。
说完,我转身就走,没有再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
陆之珩在外面等我,看到我,立刻迎了上来。
他没为难你吧
没有。我摇摇头,笑着挽住他的胳膊,走,我们去庆祝!
陆之珩看着我灿烂的笑脸,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们并肩走在阳光下,身后,沈聿洲的身影,被拉得越来越长,越来越孤独。
我没有回头。
因为我知道,我的未来,在前方。
而他,只是我需要抛下的,沉重的过往。
13.
项目进行得很顺利。
我和陆之珩带领团队,夜以继日地工作,终于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了总部大楼的全部设计。
大楼落成那天,举行了盛大的剪彩仪式。
作为设计方,我和陆之珩也被邀请出席。
仪式上,我看到了江恒和江晚。
江恒看起来老了很多,头发白了大半,精神也有些萎靡。
江晚依旧光鲜亮丽,但眉眼间却多了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郁。
我听说,这几年江氏的生意一落千丈,全靠沈聿洲在背后撑着,才没有倒闭。
而江晚,虽然依旧顶着江家大小姐的名头,但在圈子里的地位,早已大不如前。
她们看到我,表情都有些不自然。
江晚想上来跟我打招呼,被江恒拉住了。
我只当没看见,和陆之珩一起,站在人群的角落里。
仪式结束后,甲方的CEO特地找到我,对我表示感谢。
江小姐,你的设计,为我们公司注入了新的灵魂。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请务必收下。
他递给我一个信封。
我打开一看,是一张支票。
上面的数字,让我和陆之珩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除了合同上规定的设计费,对方竟然额外给了我们一笔巨额的奖金。
这……这太多了……
不多不多,CEO笑着说,这是你应得的。对了,还要特别感谢沈总,是他力排众议,向我们推荐了你们工作室。
我的心,猛地一沉。
是沈聿洲
怎么可能
他不是巴不得我一败涂地吗
CEO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解释道:当初竞标的时候,其实有好几家老牌的设计公司方案也很不错。是我们内部投票的时候,沈总投了你们关键的一票。他说,你们的设计,有灵魂。
有灵魂……
我握着那张支票,心里五味杂陈。
沈聿洲,他到底想干什么
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糖吗
我正想着,一抬头,就看到了不远处的沈聿洲。
他正端着一杯香槟,和几个商界大佬谈笑风生。
似乎察觉到我的目光,他朝我这边看了一眼,然后举起酒杯,遥遥地向我示意。
那眼神,深邃又复杂,我看不懂。
我收回视线,拉着陆之珩,快步离开了会场。
我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牵扯。
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回到工作室,我把那张额外的支票,分了一半给陆之珩。
这是你应得的。我说。
陆之珩却把它推了回来。
念念,这个项目,大部分都是你的功劳。而且……他顿了顿,看着我,眼神认真,我想要的,不是这个。
我愣住了。
那你想要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气。
江念,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喜欢你。从高中开始,就喜欢了。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的眼神,比阳光还要炙热,还要真诚。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我从没想过,陆之珩会喜欢我。
我一直把他当成最好的朋友,最亲的家人。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你不用马上回答我。陆之珩看出了我的慌乱,连忙说,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我会等你,等到你愿意接受我的那一天。
说完,他把支票塞进我手里,然后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
我看着他匆忙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支票,心里乱成了一团麻。
14.
陆之珩的告白,像一颗石子,投进了我平静的心湖,泛起圈圈涟漪。
那之后的好几天,我们之间的气氛都有些微妙。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跟我开玩笑,打打闹闹。
而是变得有些小心翼翼,看我的眼神里,也总是带着一丝我无法回应的期盼。
我知道,我不能再这样装傻下去。
这对他不公平。
我约他出来,在学校那片我们曾经一起散步的湖边。
之珩,我看着湖面,不敢看他的眼睛,对不起。
他沉默了很久,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一直把你当成我最好的朋友,最重要的亲人。我说,我……我可能给不了你想要的感情。
是因为……还忘不了他吗他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she觉的颤抖。
我摇摇头。
不是。
我对沈聿洲,早已没有了爱,只剩下不想再有交集的疲惫。
我只是……害怕了。
害怕再次投入一段感情,害怕再次受到伤害。
上一世的经历,像一道深深的烙印,刻在我心里,时时刻刻提醒着我,爱一个人,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
我明白了。陆之珩笑了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没关系,做朋友也挺好的。
他说得云淡风轻,我却看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
我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
那天之后,陆之珩以想出去走走,寻找新的灵感为由,向我提出了辞职。
我知道,他只是想离开这个让他伤心的地方。
我没有挽留。
我只能一遍遍地对他说对不起,和一路顺风。
他走的那天,我去送他。
在机场,他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念念,要照顾好自己。他说,要幸福。
我点点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看着他拖着行李箱,消失在安检口的背影,我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为什么,我总是要伤害那些对我好的人
回到空无一人的工作室,我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孤独。
我失去了我在这世上,唯一的朋友,唯一的亲人。
这一切,都是拜谁所赐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我以为再也不会拨打的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起。
江念对面传来沈聿洲带着一丝惊喜的声音。
沈聿洲,我开口,声音冷得像冰,你满意了吗
他愣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不是很清楚吗我冷笑一声,你毁了我的比赛,断了我的求职路,现在,又逼走了我最好的朋友。你把我身边的一切都毁掉了,你是不是觉得特别有成就感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再说话,准备挂断的时候,他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
江念,对不起。
对不起
这是我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这三个字。
可我一点都不觉得开心,只觉得讽刺。
你的对不起,太晚了。我说,沈聿洲,我祝你,众叛亲离,孤独终老。
说完,我狠狠地挂断了电话,然后将他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我靠在椅子上,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一片荒芜。
悔恨像一个巨大的怪物,将沈聿洲吞噬。
他瘫坐在昂贵的真皮办公椅上,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电话里江念说的每一个字。
众叛亲离,孤独终老。
这句诅咒,像一把锋利的刀,剜着他的心。
他想起了三年前,他在比赛后台对江念的威胁。
他想起了他动用关系,让她在整个行业寸步难行。
他以为,只要让她走投无路,她就会回到他身边。
可他错了。
他把她逼得越来越远。
他看着她成立工作室,看着她一点点做出成绩,看着她身边有了另一个男人的陪伴。
嫉妒和不甘,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
他开始用自己的方式,试图弥补。
他偷偷地帮她介绍客户,在她竞标的时候投下关键的一票。
他以为,这样就能让她看到他的好。
可他还是错了。
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自我感动。
他甚至,逼走了她唯一的朋友。
他拿起手机,想再给江念打过去,却发现自己已经被拉黑了。
他失魂落魄地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漆黑的夜。
最后,这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男人,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