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在保胎药里下堕胎药,丈夫和小三在隔壁偷欢。
我流产大出血而死,听见婆婆说:不下蛋的母鸡,早该清理了。
再睁眼,我回到婆婆端药进门的瞬间。
这次我调转药碗,药液泼了婆婆一身。
她腹痛倒地时,我播放她亲口承认下药的录音。
妈,这碗‘好药’您亲自试试看能不能给您催出个‘金孙’
三年后,婆婆大小便失禁住进养老院。
丈夫和小三生的金孙确诊白血病,跪在我车前借钱。
我升上车窗,钻戒在阳光下刺得他睁不开眼。
1
血海深仇
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死死堵在我的喉咙里,每一次徒劳的喘息都像在吞咽滚烫的锈铁碎屑。身体深处被硬生生撕裂掏空的剧痛,一阵猛过一阵地撞击着早已麻木的神经,每一次都拽着我向更冰冷的深渊滑落。我睁着眼,视线里只有天花板上那盏廉价水晶吊灯,灯上蒙着厚厚的灰,折射出浑浊暗淡的光晕,一圈圈旋转,放大,扭曲,最后只剩一片令人窒息的惨白。
意识像沉船的碎片,在无边的黑暗冰水里浮沉。耳朵里灌满了尖锐的嗡鸣,刺得脑仁生疼。然而,就在这片嗡鸣的间隙,另一个房间的声音,却像淬了毒的钢针,无比清晰地穿透墙壁,狠狠扎进我濒死的意识里。
啊……轻点儿……死鬼……女人刻意拉长的、带着鼻音的媚叫,黏腻得令人作呕。
紧接着是男人粗重的、带着餍足喘息的笑骂:小浪货,想死老子了……比家里那个木头强一万倍……
那是我丈夫孙伟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带着灼热的铁水,烙印在我千疮百孔的心上。隔壁的床垫弹簧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混合着肉体拍打的淫靡声响,像一记记重锤,砸碎了我对这婚姻、对这个家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幻想。
就在这令人作呕的背景音里,另一个冰冷刻薄、如同毒蛇吐信的声音,贴着我的耳朵根响了起来,每一个字都淬着冰渣子,冻得我灵魂都在颤抖。
哼,不下蛋的母鸡,早该清理了,占着茅坑不拉屎,白费我儿子这么多年的粮食!这下好了,省心了,一个丫头片子,流了干净!也省得那死丫头片子生下来,将来还得赔上嫁妆!
是婆婆王桂芬。她就站在我床尾不远的地方,语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只有如释重负的嫌恶和一种完成任务的、残忍的快意。她手里大概还捻着那串油光发亮、从不离身的紫檀佛珠吧那冰冷的珠子碰撞的细微声响,此刻成了我生命倒计时的丧钟。
是她!就是这碗她亲手端来的保胎药!那碗散发着古怪甜腥气味的褐色液体!那碗我怀着卑微的感激,为了腹中那点微弱的希望之光,为了维系这个摇摇欲坠的家,而一口口咽下的毒药!
滔天的恨意,如同沉寂千年的火山,在濒死的心脏里轰然爆发。那炽热滚烫的岩浆瞬间冲垮了所有的痛苦、恐惧和绝望,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燃烧——我要活下去!我要撕烂他们的嘴!我要让他们也尝尝这剜心剔骨的痛!
呃……一口腥甜猛地涌上喉咙,我甚至来不及发出一个完整的音节,身体里最后一点气力如同退潮般骤然消失。黑暗,带着王桂芬那恶毒的诅咒和隔壁房间里令人作呕的声响,如同沉重的幕布,轰然压下。
……
浓重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包裹着我,像沉入不见底的深海。意识是破碎的浮木,在冰冷的海水中沉浮。无边无际的绝望如同海藻,缠绕着我的四肢百骸,将我向下拖拽。
2
重生
就在即将彻底沉沦的刹那,一股力量猛地攫住了我!
呃啊——!
我猛地倒抽一口冷气,像溺水者终于冲破水面,胸膛剧烈起伏,心脏在肋骨下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胸腔。刺目的光线毫无预兆地刺入眼帘,激得我瞬间涌出生理性的泪水。我本能地闭上眼,又猛地睁开。
视线从模糊的泪光中艰难聚焦。
还是那间熟悉的、令人窒息的卧室。劣质的碎花窗帘半拉着,窗外是灰蒙蒙的天空。空气里弥漫着挥之不去的、淡淡的廉价熏香味,混合着灰尘和一种……若有若无的、令人心悸的甜腥气味。
我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磁石吸引,死死地钉在了门口。
门,刚刚被推开。
一只枯瘦、布满深褐色老年斑的手端着一个青花瓷碗,碗口正氤氲着袅袅的白气。那熟悉的、令人作呕的甜腥气味,正从碗里丝丝缕缕地散发出来,弥漫在空气里,钻进我的鼻腔,瞬间唤醒了骨髓深处最深刻的恐惧和剧痛!
那只手的主人——王桂芬,我的婆婆——正站在门口。她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深紫色缎面棉袄,花白的头发在脑后紧紧挽成一个一丝不苟的小髻。那张刻薄寡淡的脸上,此刻正努力堆砌着一种极其虚假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关切笑容。她的嘴角僵硬地向上扯着,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浑浊的眼睛却像冰冷的玻璃珠,直勾勾地射向我,深处没有一丝温度,只有一种急于完成任务的焦躁和一种令人胆寒的审视。
这画面!这气味!这眼神!
就是这一刻!
前世濒死的剧痛、无边的恨意、隔壁房间里那对狗男女的淫声浪语、还有王桂芬那句冰冷刺骨的早该清理了……所有的记忆碎片,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在我脑海里轰然炸开!巨大的冲击力让我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当场呕吐出来。
我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了!回到了这地狱开始的起点!
哎哟,丽丽醒啦王桂芬那刻意拔高的、带着虚伪热情的嗓音像一把钝刀,刮擦着我的耳膜。她端着那碗毒药,脚步轻快地走了进来,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紧绷的神经上。她径直走到床边,把碗往床头柜上重重一放,发出一声脆响。
妈看你睡得沉,就没吵醒你。快,趁热把这保胎药喝了!她伸出手,枯瘦的手指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就要来扶我起身。那指尖冰凉,触碰到我手臂的瞬间,激起一片细密的鸡皮疙瘩。前世那被强行灌药的窒息感和剧痛感瞬间回涌,我喉咙一紧,猛地侧身避开她的手,动作幅度大得差点从床上滚下去。
哎王桂芬的手落了空,脸上的假笑瞬间僵了一下,那层虚伪的关切如同劣质的墙皮,簌簌剥落,露出底下冰冷的不耐烦,你这孩子,躲什么躲妈还能害你不成这可是我特意托人从乡下老中医那里求来的方子,金贵着呢!赶紧喝了,安安胎,给我生个大胖孙子!
大胖孙子……这四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我的耳膜。前世流产时那撕心裂肺的痛楚和冰冷的绝望感再次席卷全身。就是这个恶毒的老虔婆,为了她臆想中的金孙,亲手给我灌下了这碗堕胎药!隔壁房间里,她的好儿子和他的情妇正在苟且!而此刻,她还在用这副令人作呕的慈母嘴脸来逼我喝下毒药!
滔天的恨意如同岩浆在血管里奔涌咆哮,几乎要冲破我的躯壳。但仅存的理智如同一根钢丝,死死地绷紧。不能慌!不能乱!这是唯一的机会!
我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眼底翻腾的杀意和冰冷。身体依旧控制不住地微微发着抖,我用力掐住自己冰凉的手心,用尖锐的疼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抬眼时,脸上已经勉强挤出一丝虚弱疲惫的神色。
妈……我的声音又干又涩,带着明显的颤抖,我……我刚做了个噩梦,吓着了……浑身没力气……我艰难地吞咽了一下,目光怯怯地扫过那碗散发着死亡气息的药汤,又迅速移开,落在王桂芬那张虚伪的脸上,带着乞求,这药……闻着好苦……我……我能不能先喝点水缓一缓
王桂芬狐疑地眯起那双浑浊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在我脸上来回扫视。她显然不相信我的说辞,那碗药是她精心策划的杰作,她急于看到效果,容不得任何拖延。
缓什么缓!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刺耳,带着毫不掩饰的烦躁,良药苦口!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这点苦都吃不了赶紧的!凉了药效就不好了!她不耐烦地再次伸手,这次是直接端起碗,作势就要往我嘴边送。那浓烈的甜腥味扑面而来,熏得我胃里一阵痉挛。
就在这时——
砰!
卧室门被一股大力猛地撞开,重重地砸在墙壁上,发出一声巨响!
孙伟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他头发有些凌乱,身上还带着一股廉价的香水味和汗味混合的浊气,脸颊带着一丝不正常的潮红,显然是刚从隔壁那场酣战中抽身出来,情绪正处于一种烦躁的顶点。他看也没看床上虚弱不堪的我,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直接瞪向王桂芬,语气恶劣地吼道:
妈!你把我那件新买的蓝格子衬衫放哪儿了小美等着穿呢!她下午要陪我去见个重要客户!
小美!那个小三!他居然如此理直气壮地当着我的面,为了那个贱人,冲着他妈要衣服!一股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怒火直冲我的天灵盖,几乎要将我的理智焚烧殆尽。前世临死前听到的污言秽语和此刻这赤裸裸的羞辱重叠在一起,恨得我牙齿都在咯咯作响。
王桂芬显然也被儿子这突如其来的闯入和恶劣态度弄得一愣,端着碗的手下意识地顿在了半空。她脸上那点残存的虚假关切瞬间被对儿子的习惯性纵容取代,甚至带上了一丝讨好:哎哟,吵吵什么!不就一件衬衫嘛!在……在客厅沙发扶手上搭着呢!你自己不会找找没看见我正给你媳妇喂安胎药呢
安个屁的胎!孙伟不耐烦地一挥手,动作幅度极大,看那架势似乎是想直接推开挡在床边的王桂芬,好冲出去找他的衬衫。他嘴里还骂骂咧咧,磨磨唧唧的烦死了!赶紧让她喝了拉倒!一个赔钱丫头片子,整天娇气什么!
就在他挥手的瞬间,他那粗壮的手臂,带着一股蛮力,不偏不倚地狠狠撞在了王桂芬端着药碗的那只手腕上!
啊呀!王桂芬猝不及防,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那只枯瘦的手腕像是被铁棍砸中,猛地一抖!
时间,在那一刻被无限拉长。
那只粗糙的青花瓷碗,在王桂芬失控的手中剧烈地摇晃了一下。碗里那粘稠、深褐色的液体,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猛地挣脱了碗沿的束缚,泼溅而出!
没有一滴洒向床铺,没有一滴落在我身上。
那滚烫的、散发着浓烈甜腥死亡气息的药汤,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划出一道刺眼的弧线,如同复仇的瀑布,精准无比地、劈头盖脸地、狠狠地泼在了王桂芬自己的身上!
哗啦——!
深褐色的液体,从她那张惊愕到扭曲的脸上倾泻而下,流过她瞪大的、充满难以置信的眼睛,灌进她因尖叫而张大的嘴巴。更多的药汁则泼在了她深紫色的缎面棉袄前襟上,迅速洇开一大片丑陋的、湿漉漉的深色痕迹,顺着衣襟往下淌,一直淋到她的裤子上,最后滴滴答答地落在她那双崭新的黑绒布鞋上。
3
毒药反噬
空气仿佛凝固了。
刺鼻的甜腥味瞬间在狭小的卧室内爆炸开来,浓郁得令人窒息。
王桂芬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手里还保持着端碗的姿势,碗已经空了。她脸上糊满了粘稠的药汁,深褐色的液体顺着她松弛的皮肤往下淌,流进她的脖子。她那双浑浊的眼睛瞪得溜圆,眼白部分因为惊骇而布满血丝,直勾勾地看着前方,瞳孔深处是巨大的、无法理解的茫然和……一丝迅速蔓延开来的惊恐。
她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精心准备的好东西,怎么会……怎么会泼在自己身上
孙伟也彻底懵了。他保持着挥手的姿势,手臂僵在半空,脸上的暴躁和急切瞬间被惊愕取代,张着嘴,像个愚蠢的木偶,呆呆地看着眼前这荒诞又惊悚的一幕。
啪嗒。
那只空了的青花瓷碗终于从王桂芬僵硬的手指间滑落,摔在地板上,碎裂成几瓣。清脆的碎裂声,如同一个开关,猛地打破了死寂。
呃……王桂芬喉咙里发出一声古怪的、类似被呛到的抽气声。她终于反应过来了。那粘稠的液体糊在脸上的触感,那钻入鼻腔、直冲天灵盖的浓烈气味,瞬间唤起了她对这碗药威力的深刻认知!
啊——!!!一声凄厉得不像人声的尖叫猛地从王桂芬的喉咙里爆发出来,尖锐得几乎要刺穿天花板!那叫声里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恐惧和歇斯底里!
她像是被滚烫的烙铁烫到,猛地跳了起来,双手疯狂地在脸上、身上胡乱抓挠拍打,试图抹掉那些可怕的液体。吐!吐出来!快!快给我水!水啊!她语无伦次地尖叫着,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形。她踉跄着想冲向卫生间,脚步却虚浮得如同踩在棉花上。
然而,一切都太快了。
药性之猛烈,远超想象,尤其对于一个年过六十、身体早已衰败的老人来说。
王桂芬刚迈出一步,身体就猛地一僵!她脸上的惊恐瞬间被一种极致的痛苦取代。那张糊满药汁的脸瞬间扭曲变形,嘴巴大大地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嗬嗬的抽气声。她枯瘦的双手猛地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小腹,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弓着腰,剧烈地颤抖起来。
呃……呃呃……痛苦的呻吟终于从她喉咙深处挤了出来,带着血沫的腥气。她的身体筛糠般抖动着,双腿间,深紫色的棉裤裆部,迅速洇开一片更大、更深的、令人触目惊心的湿痕。那湿痕迅速蔓延,颜色由深变暗,一股混合着浓重血腥和药味的、难以形容的恶臭,猛地扩散开来!
妈!妈你怎么了!孙伟这才如梦初醒,脸上的惊愕被巨大的恐慌取代。他慌忙冲上前想去扶王桂芬,却被那股浓烈的恶臭和眼前母亲下身迅速扩大的血污吓得猛地顿住脚步,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惨白和不知所措的茫然。这……这怎么回事!
王桂芬已经说不出话了。剧痛如同无数把烧红的钢刀在她的小腹里疯狂搅动、剐蹭。她身体一软,再也支撑不住,膝盖一弯,噗通一声重重地跪倒在地板上!那声音沉闷得令人心头发颤。她蜷缩着身体,像一只被煮熟的大虾,痛苦地在地上扭动、翻滚。粘稠的褐色药汁、暗红的血水、还有失禁的污物,在她身下迅速混合、蔓延开来,在地板上涂抹出一片肮脏、血腥、散发着恶臭的狼藉。
嗬……嗬嗬……她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抽气声,每一次抽吸都伴随着身体剧烈的痉挛。那张被痛苦彻底扭曲的脸,涕泪横流,混杂着药汁和血污,狰狞得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她浑浊的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死死地盯着我,那目光里充满了极致的痛苦、无法置信的惊恐,还有一丝……迟来的、刻骨的怨毒!
啊——!救命啊!杀人啦!隔壁房间传来小美惊恐万分的尖叫,伴随着高跟鞋慌乱跑动的声音。她显然被这边的动静吓坏了,只敢在门口探了一下头,看到地上翻滚哀嚎、下身一片狼藉血污的王桂芬,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又缩了回去。
卧室里,只剩下王桂芬凄厉痛苦的哀嚎、粗重绝望的喘息,以及那股越来越浓烈、令人作呕的混合恶臭。孙伟像个傻子一样僵在旁边,想去碰又不敢碰,脸上写满了恐惧和混乱,完全失去了方寸。
4
致命录音
我靠在床头,冷冷地看着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身体还在因为刚才的惊险和此刻巨大的情绪冲击而微微颤抖,但心脏却像被浸泡在万年寒冰里,一片死寂的冰冷。前世被强行灌药时那撕心裂肺的痛楚,此刻如同冰冷的潮水,一遍遍冲刷着我的神经,提醒着我眼前这个老虔婆的罪孽。她施加给我的痛苦,如今百倍千倍地在她自己身上上演!
还不够!这远远不够!
我慢慢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浓烈的血腥味和恶臭灌入肺腑,却奇异地让我更加清醒,更加冰冷。我的目光扫过地上翻滚哀嚎的王桂芬,扫过旁边六神无主、脸色惨白的孙伟,最后,落在了床头柜上那个被孙伟遗忘的、属于他的手机上。
刚才他冲进来时,手机就随手丢在了那里。
一个计划,如同黑暗中悄然亮起的毒蛇之眼,在我心中瞬间成型。冰冷,致命。
时机,到了。
趁着孙伟全部的注意力都被地上痛苦翻滚的王桂芬吸引,他像只没头苍蝇一样,嘴里语无伦次地喊着妈!妈你撑住!我…我打120!,双手哆嗦着在自己身上摸索手机,却因为极度慌乱怎么也摸不到口袋。
就是现在!
我动了。动作快如鬼魅,带着一种压抑了太久、终于爆发的决绝和冰冷。身体里残存的力气全部凝聚在伸出的手臂上,我的指尖准确地勾到了床头柜上孙伟那个冰冷的手机。
屏幕亮起,需要密码。但我根本不需要解锁。我的手指凭着记忆,在屏幕上快速而精准地划动了几下——那是录音文件存放的路径。前世临死前,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被剧痛吞噬前,摸索着按下了自己口袋里手机的录音键。那段记录着王桂芬亲口说出早该清理了的致命录音,在重生后第一时间,就被我拷贝到了孙伟这个常用手机的隐秘文件夹里,并设置成了铃声备选!就是为了这一刻!
嘀。
一声轻微的电子音在混乱的哀嚎和孙伟的语无伦次中几乎微不可闻。
下一秒——
一个冰冷、刻薄、带着毫不掩饰恶毒的女声,陡然从孙伟的手机里炸响!声音清晰无比,瞬间压过了王桂芬痛苦的呻吟,响彻了整个混乱血腥的卧室!
【哼,不下蛋的母鸡,早该清理了,占着茅坑不拉屎,白费我儿子这么多年的粮食!这下好了,省心了,一个丫头片子,流了干净!也省得那死丫头片子生下来,将来还得赔上嫁妆!】
是王桂芬的声音!是她自己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回她自己身上!
呃!地上翻滚的王桂芬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身体猛地一僵!那极致的痛苦似乎都被这无比熟悉、无比恶毒的声音短暂地冻结了。她布满血污和药汁的脸上,那双因为剧痛而暴突的眼睛,瞬间瞪得几乎要裂开!难以置信!无法理解!这……这明明是她当时在隔壁房间,以为我死定了才说的话!怎么会……怎么会从儿子的手机里放出来!
她艰难地、极度缓慢地转过头,脖子发出咔咔的轻响,那双被痛苦和惊骇彻底占据的眼睛,死死地、死死地钉在了我的脸上!
与此同时,孙伟也像被雷劈了一样,猛地转过头,看向那发出声音的手机,又猛地看向我。他脸上的慌乱瞬间被一种巨大的、如同见鬼般的惊骇取代!他看看地上不成人形的母亲,又看看我,再看看那个还在循环播放着母亲恶毒诅咒的手机,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大脑彻底宕机。
录音还在冰冷地循环播放:【……一个丫头片子,流了干净……省心了……】
在这如同魔咒的录音背景音里,我慢慢地、极其缓慢地掀开了身上的薄被。双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沾到了些许蔓延过来的污血,但我毫不在意。我一步步,走向蜷缩在血污和恶臭中、如同濒死蠕虫般的王桂芬。
每一步,都像踩在冰面上,又像踩在燃烧的炭火上。
卧室里死寂一片,只剩下录音里那恶毒的声音和王桂芬越来越微弱、却越来越绝望的抽气声。孙伟像根木头一样杵在原地,彻底失去了反应能力。
我在王桂芬面前蹲了下来,目光与她那双充满了极致痛苦、惊骇和怨毒的眼睛平视。距离近得能闻到她身上浓烈的血腥、药臭和失禁的恶浊气味。前世临死前的冰冷和绝望,此刻化作我眼底最深沉的寒冰。
我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大病初愈的虚弱沙哑,却清晰地穿透了录音的背景音,每一个字都如同冰珠落地,砸在王桂芬和孙伟的耳膜上,也砸在这间弥漫着罪恶气息的屋子里:
妈,我看着她那张因为剧痛和恐惧而彻底扭曲的脸,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您这么想要孙子……
我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她下身那片狼藉污秽的血污,又缓缓抬起,重新对上她那双惊骇欲绝的眼睛,一字一顿,清晰无比:
这碗‘好药’,您亲自试试
我刻意停顿了一下,让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每一个字的分量。看着她瞳孔里最后一丝光芒因为这句话而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绝望。
然后,我补上了最后一句,语调甚至带上了一丝关切的残忍:
味道如何对了,记得多准备几条成人纸尿裤。
我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像一把最锋利的冰刃,精准地剖开了所有的伪装,露出了血淋淋的、令人作呕的真相。这药,劲儿大。您老身子骨,怕是消受不起您自己求来的‘福分’。
噗——
王桂芬的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像一条离水的鱼,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一大口暗红发黑、带着浓烈腥气的血块,混合着尚未消化的药汁残渣,猛地从她大张的嘴里喷溅出来!喷了她自己一脸一身,也溅落在我面前的污血里。
她的眼睛死死地、死死地瞪着我,眼里的怨毒和惊恐凝固成了最后的表情,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然后彻底瘫软下去,只有喉咙里还发出破风箱般绝望的抽气声。
妈!!孙伟终于从极度的震惊和恐惧中回过一丝神,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嘶吼,猛地扑过来。他不敢碰王桂芬下身那恐怖的伤口,只能徒劳地去摇晃她的肩膀。妈你醒醒!妈!!他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我,那眼神里有愤怒,有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彻底颠覆了认知的茫然和疯狂。
是你!林丽!是你搞的鬼!!他嘶吼着,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猛地朝我扑过来,枯瘦的手爪带着风声,直直抓向我的头发!你这个毒妇!你害我妈!!
我早料到他会有这一出。身体在他扑来的瞬间猛地向旁边一侧,动作干净利落。孙伟扑了个空,因为用力过猛,加上地上湿滑的血污,他脚下一个趔趄,噗通一声,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吃屎,整张脸正好埋在了王桂芬喷出的那滩污血和呕吐物里!
呕……浓烈的血腥和恶臭瞬间将他包裹,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因为惊恐和恶心,控制不住地当场呕吐起来。
我冷冷地看着他狼狈不堪的样子,像在看一堆令人作呕的垃圾。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和尘埃落定的厌倦。
我搞的鬼我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平静地陈述着事实,药是你妈亲手端来的,碗是你亲手打翻的。录音是你妈自己亲口说的。孙伟,从头到尾,害她的,是你,是她自己,还有你们那见不得人的肮脏心思!
我慢慢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趴在血污里呕吐、挣扎的孙伟,还有他旁边蜷缩着、只剩下微弱抽搐的王桂芬。
120,你打是不打我的声音冷得像冰,不打,你就等着给你妈收尸吧。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瞬间浇醒了被愤怒和恐惧冲昏头脑的孙伟。他猛地抬起头,脸上糊满了血污和呕吐物,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恐惧。他手忙脚乱地在自己身上摸索,终于摸到了手机,手指哆嗦着,连按了几次才按对号码。
喂……120吗快!快来人啊!救命啊!我妈……我妈她……他语无伦次,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楼下。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医护人员急促的询问声冲上了楼。
5
真相大白
卧室门被推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看到屋内的景象时,饶是见惯了各种场面,也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
地上,王桂芬蜷缩在一大片深褐、暗红和污黄混杂的狼藉中,身下的血污还在缓慢地蔓延,失禁的恶臭混合着浓重的药味和血腥气,扑面而来。她双目紧闭,脸色死灰,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孙伟跪在旁边,身上、脸上同样沾满污秽,神情呆滞,像个失了魂的木偶。
怎么回事为首的男医生眉头紧锁,一边迅速指挥护士上前查看,一边厉声询问。
我……我妈她……不小心喝错了药……孙伟眼神躲闪,声音发虚,下意识地就想把责任推出去。
喝错了药医生锐利的目光扫过地上碎裂的瓷碗碎片,又看向王桂芬下身触目惊心的出血量,以及那明显失禁的状态,语气更加严厉,什么药药瓶或者药渣呢这出血量太大了!
是……是堕胎药……一个虚弱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响起。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站在角落阴影里的我身上。我脸色苍白,穿着单薄的睡衣,身体微微发抖,一只手下意识地护着小腹,眼神里充满了惊魂未定和后怕,声音带着哽咽,是我婆婆……她……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偏方……说是保胎的……逼我喝……我不肯,伟哥进来跟妈争执……不小心打翻了碗……药……药全泼在妈身上了……
我恰到好处地停顿,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身体摇摇欲坠,将一个无辜受害、惊吓过度的孕妇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堕胎药!护士失声惊呼,看向王桂芬的眼神瞬间充满了震惊和鄙夷。给怀孕的儿媳妇灌堕胎药还泼了自己一身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恶毒和荒谬!
医生脸色铁青,显然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他不再多问,迅速指挥:快!建立静脉通道!心电监护!初步判断是米非司酮和米索前列醇类药物急性中毒合并严重宫腔出血!患者年龄大,基础情况差,立刻送抢救室!通知手术室准备,可能要做清宫甚至子宫切除!动作快!
医护人员立刻行动起来,小心翼翼却又无比迅速地将已经毫无意识的王桂芬抬上担架床。她身下不断有污血渗出,染红了洁白的床单。
家属!谁是家属跟一个上车!医生喊道。
孙伟如梦初醒,慌忙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就要跟上去。
等等。我再次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所有人的动作都顿了一下。
我慢慢走到那个拿着王桂芬随身物品袋的护士面前,目光平静地扫过孙伟那张惊惶的脸,然后落在护士身上,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和后怕:护士,这个……能不能麻烦你们帮我收好我指了指王桂芬换下来的、那条被血污浸透的深紫色棉裤,还有……这个。
我伸出手,掌心赫然是孙伟那部屏幕碎裂、沾着血污的手机。
孙伟的眼睛猛地瞪大,惊恐地看着我,下意识地想扑过来抢:林丽!你干什么!
我灵巧地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手,将手机稳稳地放在护士手中的物品袋里,同时用只有近处几人能听到的声音,清晰地说道:这里面……好像有一段录音……是刚才事情发生前,我婆婆说的话……我……我听着害怕……也许……也许对医生了解情况有帮助我抬起蓄满泪水的眼睛,无助地看着护士。
护士愣了一下,看看物品袋里的手机,又看看状若疯狂的孙伟,再看看我苍白柔弱的样子,职业的敏感让她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她迅速拉上物品袋的拉链,紧紧抱在怀里,对着孙伟厉声道:病人物品由医院保管!这位先生,请你冷静!先救你母亲要紧!她不再理会孙伟,转身快步跟着担架床离开。
孙伟像被抽空了力气,眼睁睁看着护士带走了手机,又看看被迅速推走的母亲,最后怨毒地剜了我一眼,终究还是恐惧占了上风,踉跄着追了出去。
卧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满地狼藉和刺鼻的恶臭。我站在原地,身体里紧绷的那根弦终于微微松弛。第一步,成了。王桂芬自食恶果,那段致命的录音也作为证据送了出去。接下来,就是彻底斩断和这家人最后的联系。
我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冰冷的空气涌进来,冲淡了屋内的恶臭。楼下,救护车的蓝光还在闪烁,映着我冰冷沉静的侧脸。
6
绝望深渊
三天后,市中心医院,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单人病房。
王桂芬像一截枯木般躺在惨白的病床上,身上插满了管子,连着冰冷的监护仪器。她的脸色是一种死气沉沉的蜡黄,眼窝深陷,嘴唇干裂起皮,微微翕动着,发出微弱而痛苦的呻吟。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破旧风箱的拉扯,沉重而艰难。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她粗重的喘息。然而,这份安静很快被一阵由远及近、刻意放轻却依旧显得刺耳的高跟鞋声打破。
门被推开一条缝,小美那张画着精致妆容的脸探了进来,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扫过病床上形容枯槁的王桂芬,最后落在旁边胡子拉碴、一脸憔悴的孙伟身上。
伟哥……小美捏着鼻子,声音嗲得发腻,带着浓重的抱怨,这味儿……熏死人了!医生到底怎么说啊这老太太……还能不能好了整天这么躺着,花钱跟流水似的!
孙伟烦躁地抓了抓油腻的头发,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红血丝和挥之不去的恐惧。三天来,他几乎没合眼。王桂芬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一万倍。
子宫……保不住了,大出血,切了。孙伟的声音沙哑干涩,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医生说……药物中毒太猛,加上年纪大,引发了严重的……子宫脱垂,还有……膀胱和直肠的损伤……他说不下去了,那些冰冷的医学名词背后,是王桂芬彻底失禁、生活完全无法自理的残酷现实。仅仅三天,昂贵的进口抗菌素、各种营养支持、护理费用,已经像无底洞一样吞噬着他本就不多的积蓄。
切了那……那她以后……小美嫌恶地撇撇嘴,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仿佛怕沾染上什么晦气,岂不是成了个废人拉屎拉尿都在床上天呐!她夸张地捂住嘴,眼睛里的算计一闪而过,伟哥,这得花多少钱啊咱……咱还结婚吗我那包包……她意有所指地嘟囔着。
够了!孙伟猛地低吼一声,像一头被逼急的困兽,通红的眼睛瞪着这个他曾经迷恋不已的情妇。母亲的惨状、金钱的压力、未来的绝望,让他对小美那点心思彻底凉透,只剩下无尽的烦躁和怨恨。都是她!要不是她整天撺掇,要不是她下午非要穿他那件衬衫……他猛地想起林丽那双冰冷得如同深渊的眼睛,还有她递出去的那个手机!那段录音!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头顶!那段录音!如果被林丽交给警察……后果不堪设想!故意伤害谋杀未遂孙伟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不行!必须稳住林丽!必须让她闭嘴!
7
冰冷审判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我和我的律师,像两尊冰冷的塑像,站在门口。律师姓陈,四十岁左右,戴着金丝眼镜,神情严肃,手里拿着厚厚的文件袋。
孙伟先生,陈律师的声音毫无波澜,公式化地开口,我代表我的当事人林丽女士,来处理你们婚姻关系的解除事宜。这是拟好的离婚协议书,请你过目并签字。
孙伟猛地抬头,看到我平静无波的脸,又看到律师手中那叠厚厚的文件,一股邪火夹杂着恐慌瞬间冲昏了他的头脑。
离婚!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唾沫星子横飞,林丽!你这个毒妇!你把我妈害成这样!你还想离婚你想得美!我告诉你,门都没有!我要告你!我要让你坐牢!把你妈弄成这样,你还想拍拍屁股走人没门!
他状若疯狂,试图冲过来抢夺律师手里的文件,却被陈律师冷静地侧身挡住。
我静静地看着他歇斯底里的表演,嘴角甚至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怜悯的弧度。等他骂得气喘吁吁,我才慢条斯理地从随身的手袋里,拿出一个崭新的、小巧的录音笔。轻轻按下了播放键。
【哼,不下蛋的母鸡,早该清理了……一个丫头片子,流了干净……省心了……】
王桂芬那冰冷恶毒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充斥着药味和绝望的病房里。
孙伟的叫骂声戛然而止,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了喉咙!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死灰一般的惨白!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惊恐地看着我手中的录音笔,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小美也吓傻了,捂着嘴,眼睛瞪得溜圆,下意识地又后退了几步,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墙角里。
孙伟,我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带着刺骨的寒意,清晰地钉入他的耳膜,你母亲给我下药,证据确凿。这份录音,加上医院保留的药检报告和当时的诊疗记录,足够以故意伤害罪甚至故意杀人未遂罪起诉她,还有你这个知情不报、甚至可以说是帮凶的丈夫。
我看着他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一字一句,清晰地砸下:
坐牢的,会是谁
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录音笔里王桂芬恶毒的声音在循环播放,像一曲为这家人奏响的丧歌。
孙伟像被抽掉了全身的骨头,踉跄着后退一步,重重地跌坐在冰冷的椅子上,双手死死地抓住扶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筛糠般抖个不停。他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巨大的恐惧和冰冷的现实,彻底击垮了他。
陈律师面无表情地将离婚协议书和一支笔推到他面前的移动小桌板上。孙先生,我的当事人念在夫妻一场,愿意放弃对王桂芬女士的刑事追责,前提是你立刻、无条件签署这份离婚协议。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力,协议里明确了,你名下那套婚前房产,作为对林女士的精神损害赔偿,归她所有。你们的共同存款,林女士放弃分割。至于你母亲后续的医疗费用和赡养问题,与林女士再无任何关系。签字吧。
房产不行!那是我……孙伟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猛地抬头,下意识地抗拒。那是他唯一值钱的东西了!
或者,我轻轻打断他,手指在录音笔的停止键上悬停,声音冷得像冰,我现在就去报警。你猜,警察是先抓你妈,还是先抓你这个帮她隐瞒、甚至可以说是协同犯罪的儿子你妈现在这个样子,进了监狱,还能活几天而你呢
我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刺穿他所有的侥幸。
孙伟彻底瘫软下去。他看看病床上毫无知觉、散发着恶臭的母亲,又看看律师手中那叠判决书般的文件,再看看我手中那支小小的、却足以将他和他妈彻底打入地狱的录音笔……巨大的恐惧和走投无路的绝望,终于压垮了他最后一丝挣扎。
他颤抖着伸出手,枯瘦的手指哆嗦得几乎握不住笔。笔尖在协议签名处落下,歪歪扭扭,如同蚯蚓爬行,写下了他屈辱和败亡的印记——孙伟。
很好。陈律师仔细检查了签名,将协议收好,递给我一份副本。
我接过那份轻飘飘却又重若千钧的纸张,看也没看失魂落魄的孙伟和缩在墙角的小美一眼,转身,毫不犹豫地走向门口。
林丽!孙伟嘶哑的声音带着最后一丝不甘和绝望,在身后响起。
我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径直拉开了病房的门。外面走廊明亮的光线涌了进来,带着自由的气息。
8
闪耀的钻戒
三年时光,如同指间流沙,无声滑落。
深秋的午后,阳光带着一种慵懒的暖意,透过高大的落地窗,洒在我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空气里弥漫着上等咖啡豆的醇香和淡淡的木质香薰气息。我靠在高背真皮座椅里,指尖轻轻划过平板电脑光滑的屏幕,审阅着下属刚发来的季度财务报表,一串串令人满意的数字在眼前跳跃。
手边的骨瓷咖啡杯里,黑咖啡氤氲着热气。无名指上,一枚设计简约却璀璨夺目的钻石婚戒,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而冰冷的光芒。
林总,您三点约了刘总打高尔夫,司机已经在楼下等了。年轻干练的女助理推门进来,声音清脆悦利。
知道了。我端起咖啡,浅浅啜了一口,浓郁的苦涩在舌尖化开,带来奇异的清醒和力量感。
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驼色羊绒大衣,步履从容地走向专属电梯。电梯镜面映出我的身影,剪裁合体的米白色西装套裙,勾勒出干练的线条,长发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沉静的眼眸。镜中人眼神锐利,气场沉稳,早已洗尽了当年的怯懦与伤痕,只剩下淬炼后的从容与强大。
电梯平稳下行。走出公司气派的旋转玻璃门,深秋微凉的风拂面而来,带着城市特有的喧嚣气息。我那辆线条流畅的黑色宾利慕尚,静静地停在专属车位,司机早已恭敬地拉开车后门等候。
刚走近车子,一个佝偻、肮脏的身影,如同阴沟里窜出的老鼠,猛地从旁边一辆破旧的面包车后面扑了出来,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酸馊气味,直直地扑向我的脚边!
丽丽!林丽!求求你!救救我儿子!救救小宝吧!
我脚步一顿,目光冷冷地垂下。
是孙伟。
他早已不复当年哪怕那点虚浮的体面。头发油腻板结,胡乱地贴在头皮上,脸颊深陷,眼窝乌青,胡子拉碴如同杂草。身上套着一件脏得看不出原色的廉价羽绒服,袖口磨得发亮,沾着可疑的污渍。那双曾经写满算计和暴躁的眼睛,此刻只剩下被生活彻底碾碎后的卑微、绝望和一种病态的偏执。他死死地扒着冰冷光洁的车门,枯瘦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泛白,仰着脸,涕泪横流,肮脏的泪水在他布满皱纹和油污的脸上冲出两道沟壑。
小宝……小宝他得了白血病!要好多好多钱!骨髓移植……要几十万啊!他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哭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里硬挤出来的,我求你了!丽丽!看在……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看在……看在小宝还那么小的份上!他才三岁啊!他……他是我的命根子啊!求求你借我点钱!我以后做牛做马还你!求求你了!
他语无伦次地哭喊着,甚至试图用他那肮脏的额头去磕碰冰凉的车门框。那卑微到尘埃里的姿态,与当年那个高高在上、对我颐指气使的男人判若云泥。
司机脸色一变,立刻上前一步,就要把这个疯子拉开。
我抬起手,轻轻摆了摆,示意司机稍等。
我的目光平静无波,如同在看一幕拙劣而肮脏的街头闹剧。视线越过孙伟那张涕泪横流的、令人作呕的脸,落在了不远处那辆破旧面包车的驾驶座。
车窗摇下了一半,露出一张同样憔悴不堪、写满焦虑和贪婪的女人的脸——是小美。她怀里抱着一个瘦小的、戴着口罩的孩子,孩子蔫蔫地靠在她怀里,露出的眼睛很大,却空洞无神,没有一丝这个年纪该有的光彩。小美的眼睛,却像钩子一样,死死地钉在我身上,那眼神里没有半分对孩子的担忧,只有赤裸裸的、对金钱的渴望。
那个孩子……就是他们所谓的金孙
我收回目光,重新落在脚下这个卑微如尘的男人身上。他的哭喊声还在继续,像垂死野兽的哀鸣。
命根子我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平静,清晰地穿透他绝望的哭嚎,在这深秋午后的微风中,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嘲讽,孙伟,你确定……那是你的‘命根子’
孙伟的哭嚎猛地一窒!他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噎住,布满血丝的眼睛骤然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瞳孔深处闪过一丝无法掩饰的、巨大的惊恐和慌乱!
你……你什么意思他声音发颤,身体控制不住地抖起来。
我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侧过头,目光再次投向面包车。车窗里,小美抱着孩子的手臂明显僵硬了一下,眼神闪烁,带着一种被戳破秘密的恐慌,下意识地想摇上车窗。
一切,不言而喻。
呵……一声极轻、极冷的笑,从我唇边逸出。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怜悯,只有无尽的冰冷和尘埃落定的漠然。
我甚至懒得再看他一眼,也懒得再去看那个所谓的金孙和那个心如蛇蝎的女人。
开车。我淡淡地吩咐司机,声音平静无波。
是,林总。司机立刻应声,毫不犹豫地伸手去拉开车门,同时另一只手有力地格挡开孙伟扒着车门的手。
不!丽丽!你不能这么狠心!求求你!求求你……孙伟爆发出更加凄厉绝望的哭嚎,挣扎着想再次扑过来。
车门被稳稳地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哭喊、绝望和污浊的空气。车内是另一个世界,安静、洁净,弥漫着淡淡的皮革清香和温暖的空气。
林总,去球场司机平稳地发动了车子。
嗯。我轻轻应了一声,身体放松地靠进柔软舒适的真皮座椅里。
车窗缓缓地、无声地向上升起。车窗外,孙伟那张因绝望和恐惧而彻底扭曲的脸,在深秋惨淡的阳光下,如同被钉在耻辱柱上的丑陋标本。他枯瘦的手掌啪地一声拍打在冰冷的、深色的车窗玻璃上,留下一个模糊肮脏的手印。他大张着嘴,还在徒劳地哭喊着什么,但声音已被彻底隔绝。
就在车窗即将完全闭合的瞬间,午后的阳光恰好以一个锐利的角度,穿透深色的车窗玻璃,精准地折射在我左手无名指那枚璀璨的钻石婚戒上。
一道极其耀眼、冰冷、锐利的光芒,如同最无情的审判之剑,猛地迸射而出!
那光芒不偏不倚,正正地刺入车窗外孙伟那双布满血丝、写满哀求的眼睛!
啊——!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猛地响起!
孙伟像是被真正的利刃刺中,猛地捂住双眼,痛苦地佝偻下腰,整个人向后踉跄栽倒,狼狈不堪地摔倒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那枚价值不菲的钻戒折射的光芒,成了压垮他、灼伤他、将他彻底钉死在尘埃里的最后一根钉子。
车窗彻底闭合。
黑色的宾利慕尚平稳地滑入车流,汇入这座繁华都市永不停歇的脉搏。车窗外,那个肮脏、绝望、如同蛆虫般在地上痛苦蜷缩的身影,连同那个破旧的面包车和车里那对心怀鬼胎的母子,迅速地被抛远,缩小,最终消失在车水马龙的背景之中,如同被时代车轮碾碎的微尘,再无痕迹。
车内,温暖如春。我闭上眼,将身体更深地陷入座椅的怀抱,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寒冷与喧嚣。
阳光透过车窗,温柔地铺洒在我身上。无名指上,那枚钻戒的光芒,在静谧的车厢内,无声地、璀璨地流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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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