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当天我交了白卷,从十八楼一跃而下。
再睁眼,全家重生回百日誓师大会。
母亲变卖珠宝买学区房：羡羡,妈妈给你做早饭好不好
正文
电子秤的蜂鸣声像根针,扎进林羡混沌的清晨意识里。
368毫升,温度37.2,精确。母亲赵雅芝的声音带着一种实验室报告般的严谨,将那杯散发着怪异铁锈与甜腥混合气味的浑浊液体塞进林羡手里。全脑活性因子,一滴都不能浪费。
杯壁冰凉,滑腻的触感让她胃里一阵翻搅。她麻木地抬眼,正对上门口父亲林国栋审视的目光。他昂贵的西装没有一丝褶皱,手里捏着她的准考证,像是在评估一份即将生效的重要合约。
证件齐了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今天不只是你一个人的战斗,集团公关部已经备好预案,只等你的‘正常发挥’。
他特意加重了最后四个字,目光扫过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眉头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似乎不太满意这件作品当前的状态。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不用看也知道,是哥哥林骁。屏幕上跳出的微博推送无比刺眼——宠妹狂魔林骁的状元妹妹今日出征！
配图是她凌晨伏案的一个模糊侧影。林羡嘴角扯出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宠妹呵。指尖划过屏幕,一条新信息弹了出来,来自竹马顾言：加油,羡羡。为了我们的未来,今天一定要完美。
为了……谁的未来
班主任张老师的电话也掐着点追来,那头的语气像绷紧的弓弦：林羡,稳住,千万稳住！学校今年的清北指标,就看你这临门一脚了！只许成功,听见没
只许成功。
这四个字像沉重的铁链,瞬间勒紧了她的喉咙,将那些早已不堪重负的骨头勒得咯咯作响。十八年了。从她第一次握住铅笔,写出一个歪歪扭扭的a开始,这铁链就缠了上来。睡眠被精确切割成四小时的学习模块,任何超出加分项范畴的兴趣爱好都被无情扼杀,连微笑的弧度,都被母亲拿着尺子比划过,要求展现最优越的自信。家,从来不是港湾,是最高效运转的状元培养皿。亲情那是束缚她灵魂最深、最紧的锁链。她曾天真地以为,这令人窒息的严苛是爱的另一种表达,是她通往被爱的唯一路径。
直到那些被刻意掩藏的碎片,像肮脏的污渍,一点一点在她拼凑的世界地图上洇开。
她捏着那杯脑细胞活力水,指节用力到发白。那些碎片在脑中疯狂冲撞：母亲深夜压低声音的电话,羡羡的奖学金必须挪出来,小宝的学位房定金拖不得！；父亲书房门缝里泄出的争执,对赌协议签了！她必须是状元！没有退路！；哥哥房间里传出的得意笑声,那傻丫头的笔记本干货十足,出版社开价这个数！；还有顾言手机屏幕上一闪而过的对话框,晴晴别急,羡羡的思路我马上整理给你,保送稳的……
那个晴晴,是他高中三年挂在嘴边的白月光苏晴。
提款机。垫脚石。装饰品。
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背叛感如同海啸,瞬间将她吞没。精心构筑了十八年的信仰之塔,在真相的撞击下,轰然倒塌,碎成齑粉。
考场里,空调的冷风飕飕地吹着。雪白的试卷摊开在眼前,那些熟悉的题目像一张张咧开的嘲讽的嘴。她提起笔,指尖冰凉,微微颤抖。笔尖悬停在答题区域上方,迟迟没有落下。昨晚那些碎片化的声音,此刻汇聚成震耳欲聋的洪流,在她脑海里反复冲撞、轰鸣。母亲精于算计的冷酷,父亲唯利是图的贪婪,哥哥虚伪的利用,顾言深藏不露的背叛……每一张脸孔都变得无比清晰,又无比狰狞。
这试卷上的每一分,都沾着她的血泪,都将成为滋养这群吸血鬼的养分。
她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似乎带着铁锈味,直灌入肺腑。眼神里最后一丝属于林羡的光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荒芜和决绝。她不再犹豫,手腕猛地用力,笔尖重重地戳在洁白的卷面上,墨水迅速洇开,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刻下的句子：
我不想再当你们的奖杯。
写完,她将笔一扔,拿起那张只写了这行字的试卷,走到讲台前,在监考老师错愕的目光中,平静地交了上去。白卷。
走出考场,六月的阳光白得刺眼。她没有回家。那个地方,早已不是家。手机在口袋里疯狂地震动,屏幕不断亮起,是母亲的歇斯底里,是哥哥假惺惺的焦急,是顾言一连串的追问你在哪。她看也没看,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干脆利落地删除了所有信息,然后将手机调成静音。世界终于清静了。
她走向城市最高的那栋写字楼。顶楼天台的风很大,吹乱了她的头发,也吹干了脸上不知何时滑落的冰凉液体。她走到边缘,俯瞰着脚下蝼蚁般的车流和行人。渺小得可笑。
手机屏幕又固执地亮了起来,还是母亲。她甚至能想象出电话那头扭曲咆哮的脸。而就在她站立的这座高楼之下,那所灯火通明的重点小学里,此刻正传来阵阵掌声和欢呼——弟弟小宝的期末家长会,想必气氛热烈。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近乎虚无的笑。手指轻轻一松,那个还在震动的手机从指间滑落,划出一道微小的抛物线,砸在天台边缘的水泥地上,屏幕瞬间碎裂,归于沉寂。
风更大了,呼啸着灌满她的耳朵。她张开双臂,像一只终于挣断所有锁链的鸟,向前一步,拥抱了虚空。急速下坠的失重感带来奇异的解脱。视野里最后的画面,是楼下母亲偶然抬头时那张因惊骇而扭曲变形的脸,以及弟弟教室里那片温暖明亮得刺目的灯光。
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瞬,一个冰冷而清晰的念头滑过：
满分是你们的。零分,是我的。
林羡死亡的消息,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核弹。
赵雅芝接到警方的电话时,正在小宝学校礼堂的前排,笑容满面地准备为儿子领取进步之星的奖状。手机从她骤然失血的手中滑落,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周围家长和孩子们的笑闹声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变得遥远而模糊。她猛地推开椅子,跌跌撞撞地冲出去,高跟鞋在光滑的地砖上崴断了一只。她不管不顾,赤着一只脚,像个疯子一样冲出校门,冲向警车闪烁的方向。一夜之间,她的头发从发根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白。
林国栋是在一场关乎集团生死存亡的融资谈判桌上接到消息的。他强撑着听完对方苛刻的条件,脸上还维持着商业精英的镇定,刚签完字送走投资人,秘书惊慌失措地冲进来。他脸上的镇定瞬间崩塌,高大的身躯晃了晃,重重跌坐在真皮座椅里。不到一周,集团股价断崖式暴跌,银行催收、供应商堵门、对赌协议到期带来的巨额债务如雪崩般压来,他引以为傲的商业帝国在顷刻间土崩瓦解。曾经意气风发的林总,被拍到在公司楼下被愤怒的债主泼了一身油漆,狼狈不堪,眼神空洞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林骁的宠妹狂魔人设在妹妹跳楼身亡的消息爆出后,成了最恶毒的讽刺。他那些精心运营的微博、精心摆拍的照片、深情款款的妹妹语录,都被愤怒的网友扒出来鞭尸。水军操作的痕迹被扒出,他在匿名论坛小号吐槽妹妹死板无趣、只知道死读书、靠她赚流量真容易的帖子被截图疯传。舆论的反噬如同海啸,将他彻底淹没。他被扒光在网络的广场上,承受着亿万人的唾骂,最终被就读的顶尖大学以严重损害学校声誉为由劝退,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只能躲在阴暗的出租屋里,不敢拉开窗帘。
顾言的世界在林羡跳下去的那一刻就彻底灰暗了。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遍遍拨打那个永远不会再接听的号码,一遍遍听着忙音。悔恨像无数只毒虫啃噬着他的心脏。他想起自己是如何在苏晴的哀求下,不动声色地从林羡那里套取解题思路；想起自己是如何用为了我们的未来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心安理得地利用着她的才华和信任。这份隐秘的背叛,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巨大的负罪感将他拖入重度抑郁的深渊,他拒绝进食,拒绝交流,形销骨立,仿佛一具行走的躯壳。
他们四人,在各自亲手参与构筑的地狱里煎熬着,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凌迟。
就在这无边的绝望几乎将他们彻底吞噬时,一股无法抗拒的、时空倒错般的眩晕感猛地攫住了他们！
意识像是被强行从腐烂的躯壳里拔出,又被粗暴地塞回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场景。
震耳欲聋的掌声！激昂澎湃的音乐！还有那几乎要掀翻屋顶的、属于少年人的狂热呐喊！
奋战百日！无悔青春！决胜高考！铸就辉煌！
台上,校长正挥舞着手臂,唾沫横飞地进行着高考倒计时100天的誓师动员。台下,是黑压压攒动的人头,一张张年轻的脸庞因激动而涨红,眼中燃烧着名为未来的火焰。
林国栋、赵雅芝、林骁、顾言——四人如同被无形的线操控的木偶,僵硬地坐在礼堂的座位上。剧烈的眩晕感和时空错乱的恶心感让他们脸色惨白如纸,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他们茫然地转动着僵硬的脖颈,视线在喧嚣的会场里疯狂地扫视、寻找……
然后,如同被闪电击中！
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死死钉在礼堂靠后角落的一个位置上！
那里,坐着一个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女。她微微低着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眉眼,安静得与周围狂热的气氛格格不入。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节用力地蜷曲着,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林羡！
是林羡！活生生的林羡！还没有从十八楼一跃而下的林羡！
巨大的、几乎将他们撕裂的狂喜瞬间冲垮了所有时空错乱的眩晕！赵雅芝死死捂住嘴,才没有当场嚎啕出声,泪水却汹涌地决堤而出。林国栋放在扶手上的手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林骁猛地吸了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顾言则像是濒死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贪婪地、死死地盯着那个身影,眼睛一眨不眨。
前世家破人亡、身败名裂的阴影如同最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们重获新生的狂喜,带来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战栗。
一个无声的、血淋淋的共识在四人惊魂未定的眼神交汇中瞬间达成,带着一种近乎献祭般的疯狂决绝：
这一次,必须把她拉回来！不惜一切代价！
震天响的誓师口号还在礼堂上空回荡,林羡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像塞进了一千只愤怒的蜜蜂。跳楼时那种急速下坠的失重感和耳边呼啸的风声,还有身体砸在地面那沉闷的、令人牙酸的碎裂感……一切都清晰得如同刚刚发生。
她猛地睁开眼,刺眼的白炽灯光晃得她眯起了眼。掌心传来指甲深陷的刺痛感,提醒着她这不是幻觉。她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那套崭新得有些扎眼的蓝白校服,又抬起头,环顾着周围一张张被誓师口号刺激得满面红光、激动呐喊的陌生又熟悉的脸孔。
百日誓师
她重生了。回到了高考倒计时100天。
呵。老天爷真是开了个巨大的、恶意的玩笑。让她带着这身被榨干的血肉和被碾碎的灵魂,重新回到这个炼狱的起点。
一股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戾气,从心底最深处翻涌上来,瞬间冻结了她眼中最后一丝属于过去林羡的茫然。她甚至懒得去探究为什么自己会回来。不重要了。
既然回来了,那这一次,她要用他们最恐惧的方式,活给他们看！她要亲手撕碎他们精心构筑的完美牢笼,把那些肮脏的、沾着血的爱,狠狠砸回他们脸上！
接下来的日子,成了林羡的反向人生行为艺术展。
所有考试,无论大考小考,她的试卷都干净得像被水洗过。选择题看心情随便涂几个。主观题要么空白,要么龙飞凤舞地画上几个嘲讽的表情包。成绩榜上,林羡这个名字稳稳占据着年级倒数第一的位置,像一个巨大的、血红的耻辱钉,钉在所有老师的心口,也钉在林家摇摇欲坠的荣耀上。
班主任老张的脸一天比一天黑,从最初的难以置信到苦口婆心,再到最后的暴跳如雷。他把林羡叫到办公室,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她脸上：林羡！你这是在自毁前程！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对得起……
对不起谁林羡抬起眼皮,那眼神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没有丝毫波澜,冷得让老张后面的话瞬间噎在了喉咙里。张老师,前程是我自己的,我想怎么毁,就怎么毁。碍着您拿奖金了
老张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门口：滚！你给我滚出去！
林羡转身就走,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弧度。
她背着父母,用偷偷攒下的、微不足道的一点钱,报名了市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电竞青训营的线上选拔。深夜,当整个城市陷入沉睡,林家那间象征着状元摇篮的书房里,不再有沙沙的书写声,取而代之的是噼里啪啦急促的键盘敲击和鼠标点击声,还有音响里传出的激烈游戏战歌。电脑屏幕的冷光映着她专注而锐利的眼睛,与她白天在学校里的麻木判若两人。她注册的直播账号ID就叫——零分自由。
直播间人数寥寥,偶尔飘过几条嘲讽的弹幕：哟,年级第一改行打游戏了学霸也堕落了交白卷就为了干这个林羡一概无视。她的操作精准、冷静,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杀戮美感,在虚拟的战场上所向披靡。偶尔有零星的技术弹幕飘过：这走位有点东西,意识不错啊。
某天深夜,父母大概是听到了她房间的动静,小心翼翼地敲门,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脸上堆着近乎讨好的笑容：羡羡,学习累了吧吃点水果补充点维生素……
林羡戴着耳机,头也没回,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屏幕上的角色一个漂亮的极限反杀。她淡淡开口,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到直播间,带着冰冷的金属质感：别演了,看着恶心。
门外瞬间没了声息。
更大的风暴接踵而至。林国栋和赵雅芝不知托了多少关系,竟然真的请动了清北两所顶尖学府的招生组老师,亲自登门拜访。当门铃响起,赵雅芝激动得语无伦次,忙不迭地去开门：羡羡！快！快出来！清北的老师来了！他们……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林羡的房门紧闭着。下一秒,震耳欲聋的游戏战歌《Victory》以最大音量从门缝里咆哮而出,瞬间淹没了所有声音,强劲的鼓点和激昂的旋律几乎要把房顶掀翻！那扇紧闭的房门,像一道冰冷坚固的闸门,将外面所有的期待、算计和荣耀彻底隔绝。
门外,清北招生组的几位老师面面相觑,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震惊和尴尬。赵雅芝和林国栋的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最后一片死灰,难看得如同刚从坟墓里爬出来。林国栋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强压着滔天的怒火和羞辱,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着招生组老师深深鞠躬道歉。
回应他们的,只有门内那持续轰鸣、仿佛胜利宣言般的战歌。
重生带来的狂喜和希望,在林羡日复一日的冰冷抗拒和自我放逐中,迅速被磨蚀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日益加深的焦虑、恐惧和一种近乎绝望的疯狂。前世家破人亡的阴影如影随形,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催促着他们必须做点什么,必须挽回！哪怕那些行为,在旁人看来荒诞不经,甚至歇斯底里。
赵雅芝率先陷入了疯魔。她翻箱倒柜,将梳妆台里所有能拿得出手的名贵珠宝首饰——包括她珍藏多年、甚至林国栋生意最艰难时也未曾动念变卖的一整套翡翠首饰,以及她母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一枚古朴的金戒指——统统打包,以远低于市场价的价格匆匆出手。换来的钱,她毫不犹豫地砸向了学校正对面一栋破旧不堪、甚至因发生过命案而被称为凶宅的学区房。交易过程异常顺利,房主看她的眼神如同看一个冤大头。
搬进去的第一天,她就开始实践她那笨拙的赎罪。凌晨四点,城市还在沉睡,这栋老破小的厨房里就亮起了灯。赵雅芝手忙脚乱,锅碗瓢盆叮当作响。她早已忘记了如何做一顿普通的家常早餐。油星飞溅烫红了手背,盐放多了,粥熬糊了……她全然不顾。她固执地拒绝使用任何营养粉、电子秤,只想做出点女儿小时候爱吃的味道。清晨六点,她端着那个歪歪扭扭、卖相极差的爱心便当盒,顶着一头在短短十几天内就灰白了大半的头发,像个幽灵般准时出现在校门口最显眼的位置,眼神死死盯着涌出校门的人流。
当林羡那单薄的身影出现时,赵雅芝的眼睛瞬间亮起病态的光,几乎是扑了上去,将便当盒塞过去,声音带着卑微的哭腔：羡羡！妈妈做的！不计算卡路里！你尝尝就尝一口好不好
林羡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吝于给予。她面无表情地从赵雅芝身边走过,仿佛她只是一团碍眼的空气。在赵雅芝绝望的注视下,林羡走到几步外的垃圾桶旁,掀开盖子,手腕一翻——那个装着焦糊煎蛋和夹生米粥的便当盒,连同赵雅芝那颗卑微的、破碎的心,一起被干脆利落地丢了进去。
别演了,林羡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毒的冰锥,精准地扎进赵雅芝的耳膜,看着恶心。
她说完,径直走向公交站,留下赵雅芝僵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捧着被烫红的手,泪水混合着清晨的冷风无声地滑落。
林国栋的赎罪方式同样惊世骇俗。他推掉了所有商务会议、应酬,仿佛公司那摇摇欲坠的烂摊子已经与他无关。他脱下价值不菲的高定西装,换上了一身印着幼稚卡通贝壳图案的廉价T恤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与那个曾经叱咤风云的林总判若两人。每天放学时分,他就雷打不动地蹲守在校门口对面的马路牙子上,手里高高举着一个巨大的、用廉价硬纸板做成的牌子。牌子上是他用粗大的红色马克笔歪歪扭扭写下的字,旁边还拙劣地贴着一张打印出来的贝壳照片：
羡羡,今天不想上学没关系！爸爸带你去海边捡贝壳！
这滑稽又心酸的画面成了放学路上最扎眼的风景。学生们哄笑着指指点点,路人好奇地驻足拍照发朋友圈,保安一次次上前驱赶,语气无奈又带着鄙夷：这位家长,麻烦你让开点,不要影响交通秩序！
林国栋只是木然地换个角落,继续蹲着,像个固执的乞丐,举着他那可笑的赎罪状。
当林羡的身影出现时,林国栋浑浊的眼中会燃起一丝微弱的光,他下意识地挺直腰板,努力想挤出一点慈父的笑容,举牌子的手抬得更高。林羡每次都像没看见一样,目不斜视地走过。直到有一次,或许是林国栋的眼神太过灼热,林羡的脚步顿了顿。她转过身,竟朝他走了过来。
林国栋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脸上甚至浮现出一丝希冀。
林羡走到他面前,微微倾身,凑近他的耳朵。少女身上带着淡淡的、属于阳光的味道,吐出的字句却冰冷刺骨,带着洞穿一切的嘲讽：
爸,她的声音轻得像耳语,却带着千钧之力,贝壳能抵债吗你的对赌协议……快到期了吧
林国栋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举着牌子的手臂剧烈地颤抖起来,高大的身躯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他像被瞬间抽走了所有力气,巨大的恐惧和羞耻将他彻底击垮。林羡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如同看着一个天大的笑话,然后转身汇入人流,消失不见。留下林国栋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手里的牌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那个红色的捡贝壳在路人好奇的目光中显得无比刺眼和讽刺。
林骁的赎罪则充满了自毁式的偏激。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着电脑屏幕熬了几个通宵,眼中布满骇人的红血丝。他利用前世为了营销自己学霸人设和炒作妹妹而学习的黑客技术,像一头红了眼的困兽,疯狂地攻击着教育局和各大竞赛系统的数据库防火墙。当最后一个确认键按下,屏幕上弹出删除成功的提示时,他才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般瘫倒在椅子上,浑身冷汗淋漓。
他找到林羡,是在学校后巷一个僻静的角落。他头发凌乱,脸色憔悴,眼下的乌青浓得化不开,全然没了昔日校园偶像的光鲜。他看着林羡,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声音嘶哑哽咽,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哀求：妹妹！你看看我！这一次,你只需要做林羡！做你自己！做你想做的！考零分都没关系！真的！哥养你！哥养你一辈子！求你了！别……别再……
他语无伦次,后面的话被剧烈的哽咽堵住。
林羡静静地看着他表演,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等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时,她才慢悠悠地从书包里掏出一个黑色的U盘,像丢垃圾一样随意地扔到他脚边。
养我林羡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用卖我笔记赚的钱还是用你微博账号接的那些广告费
她看着林骁瞬间僵住的脸,眼中是洞穿一切的冰冷,林骁,你演技真差。有空在这里演情深义重,不如回去听听这个听听你当年是怎么跟出版社编辑讨价还价,把我熬夜写的笔记论斤卖的录音听听你是怎么夸自己‘营销天才’的
林骁像被雷劈中,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他猛地弯腰捡起那个U盘,仿佛那是烧红的烙铁,手指抖得厉害。他看着林羡转身离去的背影,再看看手里那个小小的黑色金属块,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顾言的深情最为文艺,也最为徒劳。他翻出那本厚厚的日记本,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整整三年的心事,字字句句都围绕着羡羡,核心却永远离不开为你好、你应该、这样才对。此刻,这些曾经让他自我感动的字句,都变成了扎向他心口的针。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像个赎罪的苦行僧,用那双曾弹奏钢琴的、骨节分明的手,笨拙地将一页页写满爱与控制的信纸,折成一只只彩色的千纸鹤。手指被纸边划破也浑然不觉,血迹染红了素色的纸鹤翅膀,像一颗颗凝固的泪珠。
几天几夜不眠不休,当他终于折完第一千只纸鹤时,整个人已经憔悴脱形,眼窝深陷,嘴唇干裂。他在林羡上学必经的那条安静的林荫道上,用近乎虔诚的姿态,将一千只串联好的纸鹤,挂满了道路两旁的树枝。晨风吹过,五颜六色的纸鹤轻轻晃动,像一场盛大而悲伤的祭奠。每一只纸鹤的翅膀内侧,都用极细的笔写着他的忏悔：
‘为你好’是枷锁,我再也不说了。
对不起,利用了你的答案。
羡羡,回来。
林羡背着书包,像往常一样走进这条被纸鹤装饰的通道。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飞舞的纸鹤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停下脚步,抬起头,看着这满目深情。脸上没有任何感动,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
她伸出手,动作随意地扯下离她最近的几只纸鹤,其中一只洁白的翅膀上,还沾着一点暗红的血迹。她甚至没有打开看里面的字,只是用纤细的手指,慢条斯理地,一下,又一下,将它们撕成碎片。彩色的纸屑如同破碎的蝶翼,从她指间纷纷扬扬地飘落,落在她脚边,也落在刚刚从树后冲出来的顾言面前。
顾言看着地上那些属于他心血和悔恨的碎片,又猛地抬头看向林羡,眼中是难以置信的痛苦和绝望。
林羡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纸屑,目光扫过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和干裂的嘴唇,嘴角勾起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声音清晰地穿透清晨微凉的空气：
顾言,你的深情,她顿了顿,眼神冰冷如刀锋,和你当初的利用一样,都让我觉得反胃。
她抬脚,毫不犹豫地踩过地上的纸屑,仿佛踩过一堆肮脏的垃圾,留着哄你的苏晴去吧。
林羡的反常和家人的疯狂,如同投入平静校园的两块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最终汇聚成汹涌的暗流。校内外的目光,聚焦在这个曾经光芒万丈、如今却稳坐年级倒数第一宝座的少女身上,也聚焦在她身后那群行为越来越离奇癫狂的亲人身上。
林羡是不是真疯了清北都不要了
我看是林家遭报应了吧你看她爸妈哥还有那个竹马,一个个都跟中了邪似的！
什么赎罪啊我看是自我感动！早干嘛去了
听说她妈为了给她送早饭,把凶宅都买了！真是魔怔了！
她爸天天举个捡贝壳的牌子,也不嫌丢人林氏集团快完蛋了吧
顾言那千纸鹤……啧,看着深情,怎么感觉那么瘆得慌
肯定有事！绝对有惊天大瓜！坐等！
流言蜚语如同无数只窥探的眼睛,无处不在。林羡充耳不闻,依旧我行我素,白天在课堂上神游天外或者干脆睡觉,晚上则化身零分自由,在虚拟的战场上大杀四方。她的操作越来越犀利,意识越来越超前,直播间的人气也悄然攀升,开始有职业俱乐部的星探默默关注。
她并非一味沉溺在报复的快感中。冰冷的恨意之下,是无比清醒的头脑。重生是她最大的底牌,那些前世家人们极力掩盖的肮脏证据,此刻如同散落的拼图碎片,清晰地印在她的脑海里。她要做的,就是利用信息差和时间差,将这些碎片一一拾起,打磨成最锋利的匕首。
她需要一个完美的时机,一把将这些匕首,精准地、狠狠地捅进他们的心脏！
高考倒计时30天。一个普通的、令人昏昏欲睡的晚自习。
林羡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那是一个沉寂已久、几乎被她遗忘的家族群,群名还带着讽刺的温馨——幸福一家人。此刻,群成员列表里,林国栋、赵雅芝、林骁、顾言的头像都亮着。
林羡的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悬停了几秒,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近乎残忍的快意。她点开相册,那里静静躺着几张刚刚通过特殊渠道获取的高清图片。然后,她点开群聊窗口,手指翻飞。
林羡：[图片：银行流水明细]
林羡：妈,小宝的学区房,住得还舒服吗用我的血汗钱买的。
图片清晰地显示着赵雅芝的账户在几个月前,分多次将林羡获得的数笔高额奖学金,转入了一个房产中介公司的账户,备注正是XX小区X栋X单元定金/尾款。
林羡：[图片：一份盖着公章的投资对赌协议扫描件]
林羡：爸,赌桌上压女儿的前程,刺激吗输了要赔多少倾家荡产
协议条款中,林国栋以其女林羡获得本年度省高考状元作为履约保证一行字,被林羡用醒目的红圈标记出来。
林羡：[图片：一份图书版权转让合同扫描件,签名处是林骁]
林羡：哥,‘宠妹狂魔’的稿费香吗《状元林羡独家笔记精析》卖得不错吧
合同金额的数字相当可观。
林羡：[图片：微信聊天记录截图,备注苏晴]
林羡：顾言,用我的答案换苏晴的保送,这买卖划算吗你的深情,就值这点
截图里,顾言的头像发送着：晴晴,这是羡羡刚解出来的那道竞赛压轴题的思路,她还没整理,你先看看,对你保送面试绝对有帮助！[文件]。苏晴回复：言哥哥你最好了！爱你！[亲亲表情]。
四张图片！四句话！如同四颗精准投下的重磅炸弹,瞬间在死寂的家族群里引爆！
时间仿佛凝固了。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空白后,群聊界面如同被投入滚烫油锅的水滴,彻底炸开了锅！
赵雅芝的语音消息最先疯狂地刷上来,点开就是她崩溃到极致的哭嚎和语无伦次的辩解：羡羡！不是这样的！你听妈妈解释！妈妈是借！是借！妈妈会还的！小宝他还小……妈妈错了！妈妈真的错了啊！！
声音尖锐刺耳,充满了绝望的歇斯底里。
林国栋的文字消息紧随其后,字里行间透着强弩之末的虚弱和试图维持最后体面的挣扎：羡羡！商业上的事情你不懂！爸爸是为了这个家！那份协议……那份协议是有前提的！爸爸相信你的能力！爸爸……
辩解苍白无力,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服。
林骁的头像疯狂闪动,一连串的道歉信息如同决堤的洪水：妹妹！哥对不起你！哥不是人！哥鬼迷心窍！哥把钱都还给你！双倍！不！十倍！哥把微博账号注销！哥去自首！求你再给哥一次机会！就一次！！
字里行间充满了恐惧和最后的乞求。
顾言的头像显示着正在输入中…,持续了足足一分钟。那不断跳动的提示仿佛他内心剧烈的挣扎和窒息般的痛苦。最终,他只发过来两个颤抖的字：……对不起。
然后,头像彻底灰了下去,再也没有动静。
林羡冷冷地看着屏幕上不断刷新的、充满了悔恨、辩解、崩溃和绝望的信息洪流。那些曾经将她逼上绝路的亲人们,此刻正被她用他们最恐惧的真相,钉在了耻辱柱上挣扎哀嚎。
指尖在屏幕上最后敲下一行字：
林羡：这一次,我让你们也尝尝满分的代价。滋味如何
信息发送成功的瞬间,她没有任何犹豫,手指干脆利落地点击了屏幕右上角——退出群聊。紧接着,是行云流水般的拉黑操作：林国栋、赵雅芝、林骁、顾言……一个接一个,名字消失在联系人列表里。
做完这一切,她将手机屏幕朝下,轻轻扣在桌面上。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她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异样的平静。
网络世界和现实世界,同时被这四颗炸弹引爆。舆论的核爆,才刚刚开始。
林羡的家族群审判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瞬间炸裂！截图、录音、视频片段以病毒般的速度席卷全网。学霸家庭惊天黑幕、省状元候选人竟是家族提款机、重生赎罪迟来的审判！等词条霸榜热搜,阅读量以亿计。林家瞬间被推到了风口浪尖,成为全民口诛笔伐的对象。
赵雅芝在巨大的精神压力和网络暴力下彻底崩溃了。她蓬头垢面,双眼红肿得只剩下一条缝,失魂落魄地游荡到学校最高的行政楼天台（并非林羡前世跳楼的教学楼,但视野开阔）。她站在边缘,单薄的身体在风中摇摇欲坠,对着下面操场上的人群,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羡羡！我的女儿！你出来看看妈妈！妈妈知道错了！妈妈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再给妈妈一次机会！就一次！妈妈不能没有你啊！！
声音凄厉绝望,在空旷的天台上回荡。楼下迅速聚集起黑压压的人群,惊呼声、议论声、手机拍照录像的咔嚓声响成一片。校领导和保安惊慌失措地冲上天台。
就在保安试图靠近时,赵雅芝猛地回头,看到林羡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天台入口处,双手插在校服口袋里,神情淡漠地看着这场闹剧。
羡羡！
赵雅芝眼中爆发出最后一丝希冀的光芒,声音带着哭腔,你来了！你肯原谅妈妈了是不是妈妈……
她下意识地往前走了几步,似乎想靠近女儿。
妈,林羡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风声和赵雅芝的哭喊,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别演了。
她甚至没有往前走一步,只是举起了手中的手机,屏幕正对着赵雅芝,显然在录像。前世我跳下去的时候,她一字一顿,清晰地吐出让赵雅芝魂飞魄散的话语,你在哪在楼下给小宝开家长会,笑得可开心了。对吧
赵雅芝如遭雷击,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差点直接栽下去！林羡的话像一把烧红的刀子,将她最后一点伪装和侥幸彻底捅穿、烧焦。
林羡不再看她,低头在手机上操作了几下,然后清晰地对着话筒说道：喂,110吗XX中学行政楼天台有人意图跳楼自杀,严重扰乱公共秩序,请立即出警。另外,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面无人色的赵雅芝,报案人怀疑此人涉嫌挪用未成年人巨额财产,相关证据我稍后提供给警方。
警笛声由远及近。赵雅芝被警察强行带离天台时,那双失焦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林羡的方向,里面只剩下无尽的空洞和绝望。这一幕被无数镜头捕捉,成为这场赎罪闹剧最讽刺的注脚。
林骁眼见母亲被抓,妹妹冷酷如冰,网络上的骂声更是铺天盖地将他淹没,他病急乱投医,在某个深夜偷偷登录了一个早已无人问津的小直播平台,开启了直播。他头发油腻,眼窝深陷,对着镜头声泪俱下,试图将自己也塑造成家庭高压下的受害者：
我承认我混蛋！我利用了我妹妹！但我也是被逼的啊！你们知道我爸妈有多可怕吗他们把所有的压力都堆在羡羡身上,把她当成了光宗耀祖的工具！我看着她一天天变得沉默、麻木,我心疼啊！她得了严重的抑郁症！都是这个家逼的！都是……
他捶胸顿足,涕泪横流,似乎想博取一点同情。
起初,不明真相的观众还真被他的控诉带偏了节奏,弹幕飘过一些原生家庭的错、哥哥也是可怜人之类的言论。然而,这微弱的同情只持续了不到三分钟！
林羡的支持者,或者说,那些被林羡遭遇激怒的正义网友,行动力惊人。他们迅速化身网络侦探,顺着林骁直播暴露的蛛丝马迹,以及林羡抛出的卖笔记线索,深挖下去！很快,几组致命的截图被甩到了直播间评论区,并被迅速置顶、刷屏：
截图1：林骁与水军头子的聊天记录。林骁：热度还不够,宠妹狂魔话题给我顶到热搜前五！钱不是问题！文案按我给的发,重点突出我多疼妹妹,她多依赖我！
截图2：林骁的银行卡转账记录,大额资金转入数个营销号和水军工作室账户,时间点与他宠妹人设炒作高峰期完全吻合！
截图3：一个匿名论坛的截图,发帖人ID虽被马赛克,但发帖时间和IP地址与林骁高度吻合。帖子标题：《吐槽一下我那状元妹妹,真是死板无趣到极点》,内容极尽嘲讽贬低之能事。
人渣！吃妹妹的人血馒头！
抑郁症你TM才是逼死她的帮凶！
滚出网络！滚出地球！
平台还不封杀这种垃圾！
直播间评论区瞬间被愤怒的声讨淹没！林骁看着那些被扒得底朝天的证据,脸上血色尽失,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平台监管终于介入,直播间屏幕猛地一黑——该直播间因涉嫌违规,已被永久封禁！
林骁彻底社会性死亡,连最后一块遮羞布也被无情扯下。
高考当天,清晨。
阳光带着一丝燥热,预示着这将是一个不平凡的日子。林羡坚持自己打车去考场,但林国栋和赵雅芝（刚被取保候审,形容枯槁）强行推着她坐进了家里那辆唯一还没被抵债的旧车。车子驶出小区,转过一个路口。
一个身影如同疯魔般从路边绿化带后冲了出来,张开双臂,死死地拦在了车前！
吱——！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
是顾言。
他整个人都脱了形,曾经清俊的脸庞胡子拉碴,眼窝深陷,布满骇人的红血丝,头发油腻地贴在额头上,昂贵的衬衫皱巴巴地沾着污迹。他像是几天几夜没合眼,所有的理智和体面都被燃烧殆尽,只剩下一种濒临崩溃的癫狂。他冲到驾驶座旁,疯狂地拍打着车窗玻璃,嘶哑的吼声带着泣血般的绝望穿透玻璃：
林羡！林羡！你看看我！你出来！！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后座车窗,如果……如果我也交白卷！！
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荒谬的救命稻草,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我交白卷！我毁了我自己！能不能换你回来！能不能……回到过去！回到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时候！羡羡！求你了！！
车窗玻璃缓缓降下。
露出林羡平静无波的脸。她甚至没有看他,只是目视前方,仿佛眼前这个歇斯底里的人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障碍物。清晨的阳光落在她脸上,勾勒出清晰而冷漠的轮廓。
顾言拍打玻璃的手僵在半空,充满血丝的眼睛里是最后一丝卑微的祈求。
林羡终于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他脸上。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块路边的石头,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没有丝毫波澜,没有丝毫温度。
顾言,她的声音清晰地响起,不高,却像冰锥一样刺穿了顾言最后一点幻想,你交白卷,她顿了顿,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扯了一下,一个充满嘲讽的弧度,关我什么事
话音落下,车窗玻璃无声而坚定地升起,隔绝了顾言那张瞬间惨白绝望到极致的脸。
开车。林羡的声音平静无波。
车子引擎发出低吼,毫不留情地绕过僵立在路中央的顾言,绝尘而去。后视镜里,那个曾经骄傲矜贵的少年,像一尊被彻底抽走灵魂的泥塑木偶,失魂落魄地跪倒在冰冷的路面上,被周围送考的人群指指点点,无数的手机镜头对准了他,记录下这狼狈不堪的一幕。他的人生,也在这一刻被彻底碾碎,再无挽回的余地。
林国栋透过后视镜看着这一切,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颤抖。妻子被捕、儿子身败名裂、女儿形同陌路、顾家小子当街崩溃……一桩桩一件件,连同那如影随形的追债电话和公司破产清算的最终文件,彻底压垮了他最后的精神支柱。他眼中的光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洞和死寂。曾经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林总,如今只剩下一具被掏空的躯壳,在女儿冰冷的注视下,麻木地驶向未知的结局。
高考成绩公布日,全省哗然。
林羡的名字,以一种绝对另类的方式,登上了榜首——全省理科倒数第一。总分低得令人瞠目结舌。这个结果,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了所有曾对她寄予厚望、或冷嘲热讽的人脸上。
然而,这并非故事的终点,而是一个更惊人转折的起点。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则爆炸性新闻席卷网络：国内电竞教育领域的顶尖学府——星火电竞学院,正式宣布破格特招新生林羡！该学院以培养世界级电竞选手和行业精英闻名,录取标准极其严苛,不仅要求顶尖的游戏天赋和操作水平,更看重战术思维、心理素质和团队领导力。学院官网放出了林羡在青训营选拔赛中的部分高光操作集锦,以及她作为零分自由在直播中展现出的超强意识、冷静判断和逆境翻盘能力。公告中特别强调,林羡将获得全额奖学金及重点培养资格！
这戏剧性的反转,瞬间点燃了整个网络。
星火电竞学院的签约仪式暨新闻发布会现场,闪光灯亮如白昼。林羡没有穿象征荣耀的礼服,而是穿着星火学院红黑相间的队服,步履沉稳地走上台。她剪短了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明亮的眼睛,曾经笼罩在眉宇间的麻木和死寂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锐利的、充满生机的光彩,像一把终于出鞘的利剑。
她站在聚光灯下,面对无数镜头和台下黑压压的人群,神情平静而坦然。当主持人将话筒递给她时,现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息以待。
有人说,我是失败者。林羡开口,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全场,带着一种洗尽铅华的沉稳力量,因为那个醒目的倒数第一。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那里有兴奋的媒体,有年轻的电竞爱好者,也有学院的高层和她的新队友。
但我想说,她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冲破桎梏的决绝和宣告,满分,是你们制定的规则。而零分,是我选择的自由！
全场寂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这句话如同惊雷,在现场和观看直播的亿万观众心中炸响！
今天站在这里,林羡举起手中印有星火学院LOGO的特招录取通知书,眼神明亮而坚定,是我用那张白卷,用那个零分,亲手撕碎枷锁,为自己赢来的——自由新生！
掌声、欢呼声、口哨声瞬间将整个会场淹没！闪光灯疯狂闪烁,记录下这震撼人心的一幕。
就在这时,直播镜头仿佛不经意地、带着某种冰冷的戏剧性,缓缓扫过会场后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赵雅芝被两个面容愁苦的亲戚勉强搀扶着。她穿着不合身的旧衣服,头发花白凌乱,枯槁的脸上布满泪痕。当看到台上那个光芒四射、自信飞扬的女儿时,她浑浊的眼中爆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混合着悔恨、痛苦和最后一丝扭曲执念的光,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嚎：羡羡！我的羡羡啊！！
声音凄厉刺耳,随即身体一软,彻底晕厥过去,引起旁边一阵小小的骚乱。
镜头迅速移开,捕捉到人群中一个试图缩着脖子溜走的身影——林国栋。他穿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皱巴巴的廉价西装,胡子拉碴,眼神躲闪。周围的人似乎认出了他,纷纷侧目,毫不掩饰地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声清晰地传来：
看！那不是林国栋吗把女儿当工具逼跳楼那个
呸！活该破产！报应！
林国栋羞愧难当,猛地低下头,用手臂狼狈地挡住脸,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中仓皇逃离,背影佝偻得像个小老头。
镜头再次一转,对准了会场侧门通道。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和口罩、形迹可疑的人试图趁乱挤向台前,正是林骁。他眼神狂乱,死死盯着台上签字的林羡。就在他快要冲破保安防线时,被眼疾手快的安保人员猛地扭住胳膊！挣扎中,他的帽子和口罩被扯落,露出那张被网暴折磨得憔悴不堪、写满怨毒和不甘的脸！他像一条离水的鱼徒劳地挣扎着,被两个强壮的保安毫不客气地架起双脚离地,在一片惊呼声和闪光灯中,迅速拖离了现场。
最后的镜头,给到了会场外拥挤的人行道。载着林羡和星火学院团队的车队正缓缓驶离。人群中,一个身影猛地冲了出来,像疯了一样不顾一切地追着车队狂奔！是顾言。他头发凌乱,脸色惨白,眼中布满血丝,死死盯着车队中间那辆车的后窗,撕心裂肺地哭喊着：羡羡！林羡！等等我！！
他跑掉了鞋子,赤着脚在滚烫粗糙的柏油路上狂奔,摔倒了又立刻爬起来,膝盖渗出血迹也浑然不觉。他追过了一条街,又一条街,直到精疲力竭,重重地摔倒在第三条街的路口,只能绝望地、徒劳地看着车队汇入远方的车流,消失不见。他像一摊烂泥般瘫在地上,失声痛哭,迟来的深情在现实面前,卑微如尘,一文不值。
直播画面切回签约台。林羡在无数闪光灯下,从容而坚定地在特招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笔锋有力,仿佛斩断了所有过往的枷锁。窗外,盛夏的阳光正盛,毫无保留地倾泻在她年轻而充满生机的脸庞上,照亮她眼中那份清澈、无畏、真正属于她自己的光芒。身后是喧嚣的赞誉和那场盛大火葬场的余烬,而她面前,是一条由她自己选择、名为自由的、通往无限可能的星辰大海。
零分是起点。自由,是终点,也是新生。
直播平台的弹幕在这一刻彻底沸腾,如同金色的洪流,淹没了整个屏幕：
【她不是零分,她是满分自由！】
【燃炸了！用白卷撕碎枷锁,用零分赢得人生！电竞女神！】
【全员火葬场扬得灰都不剩！重生也救不了的顶级BE美学！林羡独美！】
【建议纳入高考反焦虑宣传片！家长们睁眼看看世界！】
【星火学院牛逼！谁说高考是唯一出路人生是旷野！】
【顾言追车哭死…但迟来的深情比草贱！活该！】
【零分震响！自由新生！这结局封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