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江驰是大学情侣,裸婚,蜗居在三十平的出租屋里。
重生在股灾前夜,他正要签下那份让我们倾家荡产的投资合同。
我撕了合同,让他去买黄金。林晚,你疯了
金价暴涨,我们一夜暴富。江驰却把我堵在墙角,问我到底是谁。
1.
客厅的白炽灯管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像濒死蚊虫的振翅。
江驰把一份文件推到我面前,眉宇间是压不住的兴奋:晚晚,签了它,我们就能换大房子了。
是那份合同。
我记得它,每一个字都像是用我和江驰的血泪写成的。就是它,让我们赔光了父母留下的最后一点积蓄,背上了一辈子都还不完的债。
上一世,我们从云端跌进烂泥,他整日酗酒,将所有的失败都归咎于我。
我伺候他酒后的呕吐,忍受他刻薄的咒骂,在菜市场为了一毛钱跟人争得面红耳赤。贫穷消磨了我们之间最后一点情分。
在我被查出胃癌晚期,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时,江驰一次都没有来看过我。
再睁眼,我回到了改变一切的这一天。
晚晚江驰的催促声将我从回忆里拉扯出来,快签啊,对方还等着呢。
我拿起那份合同,他以为我要签字,脸上露出笑容。
下一秒,我当着他的面,将合同撕成了碎片。
纸屑纷飞,像一场仓促的雪,落在我们之间。
江驰脸上的笑凝固了。
林晚,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他的声音因为错愕而有些变形。
我知道。我平静地看着他,这钱不能投。明天股市会崩盘,所有积蓄都会打水漂。
我把散落在桌上的纸屑拢成一堆,推到他面前。
明天一早,去银行,把我们所有的钱都取出来,买黄金。
年底,金价会涨。
江驰看着我,像是看一个陌生人。他大概觉得我疯了,被穷日子逼疯了。
他胸口剧烈起伏,一把挥开桌上的纸屑。
败家娘们!他骂我,这是上一世他骂我最多的一句话,我看你是疯了!这可是我们翻身的唯一机会!
我没有与他争辩。
上一世的我已经争辩过太多次,哭过太多次,最后只换来更深的绝望。
重来一世,我不想再把力气花在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上。
我只是站起身,回了我们那间狭小的卧室,关上了门。
门外传来他烦躁的踱步声和压抑的咒骂,最后,是摔门而去的巨响。
我躺在床上,一夜无眠。
第二天,是我拖着他去的银行。
他不情不愿,一路都在数落我,说我鬼迷心窍,说我早晚会把这个家败光。银行柜员看着我们,脸上是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
在柜台前,他最后一次问我:林晚,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拿出身份证,递给柜员。
麻烦你,全部买成金条。
2.
从银行出来,江驰一言不发,脸沉得像六月的天。
我们之间隔着半个人的距离,空气都是僵的。
回到家,他把自己关进了书房,一整天没出来。我知道,他在给他那个搞投资的朋友打电话,一遍遍地道歉,说合同出了问题。
我在厨房准备晚饭,收音机里正放着财经新闻。
主持人用激昂的语调分析着股市的一片大好,预测着下一波牛市的到来。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嘲讽我的决定。
我关了收音机,油锅里的菜发出滋啦的声响。
晚饭我做了四菜一汤,都是他爱吃的。
我把饭菜端上桌,去敲书房的门。
江驰,吃饭了。
里面没有回应。
我又敲了敲,饭菜要凉了。
门猛地被拉开,江驰站在门口,满身烟味,眼底布满了红血丝。
他越过我,径直走到餐桌前,看了一眼桌上的菜,然后拿起电视遥控器,打开了财经频道。
屏幕上,红色的上涨曲线刺目又张扬。
他拿起筷子,却一口没动,只是盯着电视屏幕。
林晚,他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如果明天股市没崩,怎么办
我给他盛了一碗汤,放在他手边。
没有如果。
他没再说话,一顿饭吃得沉默又压抑。电视里分析师的声音成了我们之间唯一的背景音。
第二天早上,我醒得很早。
江驰已经不在床上了,客厅里电视开着,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
他靠在沙发上,像是熬了一夜。
财经早报的女主持人用一种沉痛的语气播报着新闻。
A股市场于今日开盘后遭遇断崖式下跌,千股跌停,无数投资者血本无归……
我走到他身边,关掉了电视。
他缓缓抬起头,看着我。
那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神情,混杂着震惊、后怕,还有一种……我看不懂的探究。
他放在膝上的手,在轻轻发抖。
你……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没有回答。
我能怎么回答告诉他我死过一次,带着满腹的悔恨和不甘回到了这里
他不会信的,他只会觉得我疯得更厉害了。
接下来的几天,江驰像变了个人。
他不再去公司,整天待在家里,不停地刷新着新闻,看着股市的绿色曲线一路向下,深不见底。
他看着那些曾经风光无限的投资大佬一夜之间破产,跳楼的新闻层出不穷。
他看着他那个拉他投资的朋友在朋友圈发了最后一条愿赌服输,然后销声匿迹。
而金价,如同我所说,开始缓慢而坚定地上涨。
他不再跟我吵架,甚至开始主动做家务,笨拙地学着做饭。
只是,他看我的次数越来越多。
有时候我半夜醒来,都能感觉到他在黑暗中注视着我。
那不是夫妻间的温情注视,更像是在研究一个超出他认知范围的、让他感到恐惧的物件。
我们的生活因为一笔突如其来的财富变得富足,心却比住在三十平米出租屋时,离得更远了。
3.
年底,金价如期暴涨。
我们一夜之间,成了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有钱人。
江驰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卖掉了那堆让他心惊胆战的金条,在市中心最好的地段买了一套大平层。
搬家那天,他站在空旷的客厅里,对我说:晚晚,我们再也不用过穷日子了。
他的语气里有种不真实的亢奋。
我看着窗外璀璨的城市夜景,心里却空落落的。
富足的生活并没有拉近我们的距离。
江驰用那笔钱开了一家科技公司,他很有商业头脑,公司很快步入正轨。
他变得越来越忙,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
他为我请了保姆,买了奢侈品,给了我一张没有额度的信用卡。他以为这些就是我想要的,也是对我的补偿。
可他不知道,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
他开始害怕和我独处,害怕我的预知。
有一次,他公司的一个重要项目遇到了瓶颈,他连续几天都愁眉不展。
我在他书房门口站了很久,还是忍不住开口:去找城西的宏远科技,他们手里有你们需要的技术。
他当时愣住了,随即而来的是一种被冒犯的恼怒。
你又知道了他问,语气里带着刺,林晚,你能不能别这样很吓人。
我的心,像是被那根刺轻轻扎了一下。
我没再说话,转身回了房间。
后来,我听说他还是去找了宏远科技,项目顺利解决了。
他赚了更多的钱,公司规模也扩大了一倍。
但他回家后,对此事绝口不提。
我们的交流越来越少,他宁愿在公司加班,也不愿早点回家面对我。
这个用金钱堆砌起来的家,越来越像一个华丽的牢笼。
直到那天,他带了一个女人回家。
晚晚,这是我的合伙人,苏曼。他介绍道,语气自然得仿佛只是带了一个普通朋友回家。
苏曼很漂亮,是那种充满知性美的女人。她穿着剪裁得体的职业套装,朝我伸出手,笑得大方得体。
江太太,你好,经常听江驰提起你。
我看着她,没有伸手。
江驰提起我他会怎么提起我说我是一个靠着不知名手段预知了金价的怪物吗
江驰的脸色有些尴尬,他打着圆场:晚晚就是这个性格,不太爱说话。苏曼你别介意。
苏曼收回手,依旧保持着微笑:怎么会。江总说你为他付出了很多,一直是他最坚实的后盾。
我看着江驰,想从他脸上找到一丝心虚。
没有。
他坦然地接受了苏曼的吹捧,甚至还带着一丝理所当然。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很可笑。
他一边享受着我带给他的财富,一边又对我充满了戒备和恐惧。他把我推开,却又在别人面前,将我的付出当成他炫耀的资本。
4.
苏曼的出现,像一滴滴进清油里的水,看似不起眼,却让这个家瞬间炸开了锅。
她开始频繁地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
江驰会以谈工作为由,把她带回家。他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讨论着我听不懂的商业模型和数据,而我像个多余的保姆,给他们端茶倒水。
苏曼很聪明,她从不逾矩,对我永远是客气又礼貌的江太太。
但她会记得江驰所有的喜好。
她知道江驰喝咖啡不加糖,知道他开会超过两小时会偏头痛,知道他喜欢哪个球队。
这些,都是我们曾经在贫穷岁月里,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默契。
而现在,江驰把这些默契,分享给了另一个女人。
有一次我过生日,江驰难得推掉了所有应酬,说要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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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订了我们以前最想去但去不起的那家法式餐厅。
我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打扮,选了条新买的裙子,坐在镜子前,甚至有了一丝久违的期待。
可我们刚到餐厅坐下,江驰的电话就响了。
是苏曼打来的。
江驰,数据出错了,你快回来一趟!苏曼的声音急切,透过听筒清晰地传到我耳朵里。
江驰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他挂了电话,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歉意:晚晚,对不起,公司出了点急事,我必须得回去。
我看着他,没说话。
你先吃,我处理完马上回来。他站起身,拿起外套,匆匆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
那个吻,冰冷又敷衍。
我一个人坐在偌大的餐厅里,周围是情侣们的欢声笑语。桌上的烛光摇曳,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点了一瓶最贵的红酒,一个人,慢慢地喝。
我没有等他回来。
那晚,江驰一夜未归。
第二天早上,我是在财经新闻上看到他的。
他和苏曼并肩站在一起,接受记者的采访。新闻标题是新锐企业家江驰与黄金搭档苏曼力挽狂澜,连夜修复数据漏洞。
照片上,苏曼看着江驰,而江驰,正意气风发地对着镜头侃侃而谈。
他们看起来,才像是一对璧人。
而我,像个笑话。
那天之后,我开始失眠。
整夜整夜地睡不着,闭上眼,就是上一世在病床上感受到的,那种身体被一点点掏空的冰冷。
我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我神经衰弱,给我开了很多安神的药。
我把药瓶藏在床头柜最里面,不想让江驰发现。
我不想让他觉得,我又在用生病这种软弱的方式,来博取他的同情。
5.
我的胃病,是在一个雨天复发的。
那是我和江驰的结婚纪念日。
上一世,我们穷困潦倒,连一块蛋糕都买不起。他冒着大雨,跑遍了半个城市,给我买回来一串糖葫芦。
他把糖葫芦递给我,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晚晚,对不起。等我有钱了,我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给你。
我吃着那串酸甜的糖葫芦,觉得那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
重来一世,我们有了钱,可以买下全世界。
我提前半个月订好了餐厅,买好了礼物,像个初恋的少女一样,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可我等来的,是江驰的一通电话。
晚晚,我今晚要和苏曼去邻市参加一个慈善晚宴,很重要,推不掉。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
我们的纪念日。我提醒他。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抱歉,晚晚,我忘了。等我回来,加倍补偿你。
又是补偿。
他总是这样,用金钱和物质来衡量一切,以为这样就能抹平所有的亏欠。
我挂了电话,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
胃里传来一阵熟悉的绞痛,我蜷缩在沙发上,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这是老毛病了。上一世,为了省钱供他创业,我饥一顿饱一顿,落下的病根。
那时候,每次我胃痛,江驰都会很紧张。他会用他温暖干燥的大手,一遍遍地帮我揉肚子,会笨拙地给我熬很烫的红糖水。
现在,这个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我挣扎着想去拿药,可刚站起来,就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意识模糊间,我好像听到了开门声。
我以为是江驰回来了。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睁开眼。
门口站着的,是家里的保姆。
她看到我倒在地上,吓了一跳,手里的菜都掉在了地上。
太太!太太你怎么了!
我被救护车送到医院,诊断结果是急性胃穿孔,需要立刻手术。
手术前,我求保姆给江驰打个电话。
我想,这或许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如果他能立刻赶回来,如果他还能记起他曾经对我的承诺,或许……
保姆的电话打了很久才接通。
电话那头很吵,能听到觥筹交错的声音和悠扬的音乐声。
江先生,太太急性胃穿孔,正在准备手术……
我听不清江驰说了什么,只看到保姆的脸色越来越为难。
最后,她挂了电话,对我欲言又止。
江先生说……她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看着我,他说他走不开,让你先做手术,他明天一早的飞机就赶回来。
我的心,在那一刻,彻底凉了。
我被推进手术室,麻药注入身体,意识渐渐沉沦。
闭上眼的前一秒,我看到了手机上弹出的新闻推送。
商界新贵江驰携女伴苏曼惊艳亮相慈善晚宴,豪掷千万拍下古董项链,疑为博红颜一笑。
照片上,苏曼戴着那条价值千万的项链,笑得灿烂又幸福。
而江驰,就站在她身边,温柔地看着她。
那个眼神,我曾经拥有过。
6.
我在医院住了半个月。
江驰是在我手术后的第三天才回来的。
他提着最新款的包,捧着一大束玫瑰,风尘仆仆地出现在病房门口。
晚晚,我回来了。他把东西放在床头,想来握我的手。
我把手收回了被子里。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
对不起,晚晚,那天晚宴真的很重要。他试图解释,我一结束就往回赶了。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
病房里安静得可怕,只有仪器发出的滴滴声。
医生怎么说严重吗他又问。
死不了。我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他被我话里的冷漠刺了一下,眉头皱了起来。
林晚,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我知道你生气,但我也是为了这个家。
为了这个家。
又是这句话。
上一世,他打我骂我的时候,也说,他是压力太大了,是为了这个家。
我闭上眼,不想再看他。
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江驰在病床边站了很久,最后还是走了。
接下来的日子,他每天都会来。送汤,送花,送各种昂贵的补品。他做得无可挑剔,像一个标准的二十四孝好老公。
可我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他不再试图和我交流,只是例行公事般地完成任务。
苏曼也来过一次。
她提着一个精致的果篮,依旧是那副无懈可击的笑容。
江太太,听说你病了,来看看你。她把果篮放在桌上,江驰很担心你,这几天都没休息好。
她用一种女主人的姿态,轻描淡写地宣示着她和江驰之间亲密的关系。
我看着她,忽然觉得很累。
我不想再争,也不想再抢了。
这个男人,我不要了。
出院那天,江驰没来接我。他说公司有个临时会议。
是我自己办的出院手续,自己打车回的家。
打开门,家里空无一人。
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份文件。
是一份离婚协议书。
我愣住了。
我以为,提出离婚的会是我。没想到,他竟然抢先了一步。
我走过去,拿起那份协议。
男方签字处,江驰的名字龙飞凤舞,力透纸背。
财产分割那一栏,他几乎是净身出户。房子,车子,公司股份,他都留给了我。
我看着那份协议,忽然笑了。
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他总是这样,自以为是。以为用钱,就可以买断我们之间的一切。
他不知道,从我撕掉那份投资合同开始,我就已经给了他一次机会。
是他,亲手把这个机会,给扔了。
7.
我把那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寄给了江驰的律师。
然后我收拾了行李,离开了那个华丽却冰冷的家。
我没有动江驰留给我的任何财产。
我用自己手里剩下的一点钱,在城南租了一个小房子。
我开始找工作,投简历。
离开江驰之后,我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与社会脱节了这么久。
我曾经也是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可这几年的主妇生活,磨平了我所有的棱角和锐气。
面试屡屡碰壁。
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我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一家新成立的投资公司,老板想见我。
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了。
公司的老板很年轻,叫陆景然。他看了我的简历,问了我一个问题。
林女士,你为什么觉得,你能胜任这份工作
我沉默了很久,然后抬起头,看着他。
因为我知道,未来半年,哪几支股票会涨。
陆景然愣住了,随即笑了起来。
林女士,你很幽默。
是不是幽默,我们可以用事实证明。我从包里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着三支股票的名字,你可以观察一下,一个月后,我们再谈。
我不知道陆景然会不会信我。
这听起来确实很荒谬。
但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我不想再依靠任何人,我只想靠自己,堂堂正正地活一次。
离开那家公司后,我接到了江驰的电话。
这是我们离婚后,他第一次联系我。
你在哪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有事吗
那份协议,我……他顿了顿,我可以撤回吗
我有些想笑。
江驰,你当婚姻是什么可以随意买卖的合同吗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晚晚,他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含的恳求,我们见一面吧。
没必要了。我拒绝了,江驰,我们已经结束了。
我挂了电话,拉黑了他的号码。
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可我没想到,江驰会用最极端的方式,来逼我见面。
他开始疯狂地收购陆景然公司的股票。
陆景然的公司刚刚起步,根本经不起他这样的资本巨鳄的狙击。
很快,公司就陷入了危机。
陆景然把我叫到办公室,脸色很难看。
林晚,你和江驰,到底是什么关系
8.
陆景然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他很少抽烟,除非是真的遇到了解决不了的麻烦。
他是我前夫。我没有隐瞒。
陆景然掐灭了手里的烟,看着我,神情复杂。
他想让你回去。他说的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
这是我的事。
但现在已经影响到公司了。陆景然的语气有些重,林晚,我欣赏你的才华,但公司不是我一个人的。董事会已经在给我施压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我不能解决江驰这个麻烦,我就只能离开。
我沉默了。
我不想再和江驰有任何牵扯,可我也不想连累陆景然。
上一世,在我最落魄的时候,是陆景然收留了我。虽然那时候他只是一个小公司的老板,但他给了我一份工作,让我能勉强糊口。
这一世,我不想再欠他。
给我三天时间。我对陆景然说。
我约了江驰见面。
地点在我们大学时常去的那家咖啡馆。
这里几乎没什么变化,连墙上泛黄的海报都还在。
我到的时候,江驰已经在了。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瘦了很多,下巴上泛着青色的胡茬,整个人看起来都很憔悴。
看到我,他站了起来,有些局促。
晚晚。
我没理他,径直在他对面坐下。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开门见山。
他愣了一下,随即苦笑。
我不这么做,你会来见我吗
江驰,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我看着他,用这种卑劣的手段,逼一个不想见你的人。
卑劣他重复着这个词,眼眶有些发红,在你眼里,我现在做什么都是卑劣的,对吗
难道不是吗我反问。
他被我堵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看着我。
晚晚,我们复婚吧。他忽然说,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
江驰。我打断他,你没有错。
他愣住了。
你只是不爱我了而已。我平静地陈述这个事实,你不必感到愧疚,也不用觉得亏欠。我们好聚好散,对谁都好。
我没有不爱你!他激动地反驳,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我们的家!
为了我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为了我,所以在我生日那天,扔下我去陪你的女合伙人为了我,所以在我胃穿孔做手术的时候,你在陪她参加晚宴为了我,所以在我们结婚纪念日,你忘了,却记得给她拍下千万项链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插进他心里。
他的脸色,一寸寸地白了下去。
我……我不知道你生病了……他的辩解,苍白又无力。
你不知道我笑了,我的手术通知书,是发给你的。江驰,别再自欺欺人了。你只是没那么在乎而已。
咖啡馆里放着舒缓的音乐,可我们之间的气氛,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他看着我,嘴唇翕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悔恨和痛苦,清晰地写在他脸上。
可那又怎么样呢
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
9.
撤回收购。我端起面前的白水,喝了一口,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这是我今天来见他的最终目的。
江驰看着我,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
如果我不呢他问,声音沙哑,如果我说,我非要你回来呢
那我们就法庭上见。我放下水杯,站起身,江驰,你是个商人,应该知道什么是及时止损。
我转身就走,没有再回头。
我不知道江驰最后有没有撤回收购。
但陆景然的公司,确实恢复了平静。
我用我写下的那三支股票,为公司赚了第一桶金。陆景然对我刮目相看,直接把我提拔成了投资部总监。
我的生活,终于步入了正轨。
我开始忙碌起来,忙着分析数据,忙着开会,忙着见客户。
忙碌是治愈一切的良药。
我很少再想起江驰,偶尔从财经新闻上看到他的名字,也只是像看到一个熟悉的陌生人,心里再无波澜。
我以为,我们的人生,再也不会有交集了。
直到那天,我代表公司去参加一个商业酒会。
在酒会门口,我遇到了苏曼。
她还是那副精致干练的模样,看到我,她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客套的微笑。
林小姐,好久不见。她已经改了称呼。
苏小姐。我点头致意,准备从她身边走过。
听说,你和江驰离婚了她忽然开口。
我停下脚步。
他净身出户,把所有财产都给了你。她看着我,语气里带着一丝我听不懂的意味,你为什么一分钱都不要
那不是我的钱。
那是你应得的。她说,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江驰。
我看着她,觉得有些好笑。
苏小姐是以什么身份,来跟我说这些
她被我问得一噎,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
林晚,她收起了笑容,直视着我,你是不是觉得,是我破坏了你们的婚姻
不重要了。
很重要。她固执地说,我承认,我欣赏他,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介入你们。是他自己,一步步把你推开的。
他最近,过得不好。苏曼说,公司他也不怎么管了,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喝酒。我去找过他几次,他都不见我。
她看着我,眼神里竟然有了一丝恳求。
你去看看他吧。他现在……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可能只会见你。
我看着她,忽然明白了。
她爱江驰。
所以她才会放低姿态,来求我这个前妻。
可惜,她求错了人。
苏小姐,我平静地看着她,那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
说完,我不再理会她,径直走进了会场。
10.
酒会很热闹,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陆景然作为主办方,正在台上致辞。
我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有些心不在焉。
苏曼的话,像一颗石子,投进了我原本已经平静的心湖,泛起了一圈圈涟漪。
江驰在酗酒。
这个场景,何其熟悉。
上一世,他破产后,也是这样,整日与酒为伴,把所有的不如意,都发泄在最亲近的人身上。
历史,似乎总在以一种诡异的方式重演。
只是这一次,承受他负面情绪的人,不再是我了。
我端起一杯香槟,正要喝,手腕忽然被人抓住了。
我回头,对上了江驰通红的眼睛。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就这么直直地看着我。
晚晚。他抓着我的手,很用力。
放手。我皱眉。
他不但没放,反而抓得更紧了。
你跟我走。他说着,就要拉我离开。
周围已经有人看了过来,对着我们指指点点。
江驰,你发什么疯!我挣扎着。
我发疯他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无尽的悲凉,林晚,你把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然后问我发什么疯
他的声音很大,瞬间吸引了全场的注意。
陆景然也看到了这边的动静,快步从台上走了下来。
江总,请你放开我的员工。陆景然挡在我面前,语气不善。
你的员工江驰看着陆景然,眼神里充满了敌意,她是我老婆!
是前妻。我冷冷地纠正他。
前妻两个字,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地刺穿了他最后的伪装。
他抓着我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将我的手腕捏碎。
林晚,他一字一句地问,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和我撇清关系吗
是为了他吗他指向陆景然,你一离婚就跟他在一起了,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的话,充满了侮辱性。
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
我气得浑身发抖。
啪!
我用尽全身力气,给了他一个耳光。
整个会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我们。
江驰被打得偏过头去,脸颊上迅速浮起一个清晰的五指印。
他缓缓地转过头,看着我,眼神里是破碎的难以置信。
你打我
这一巴掌,是替上一世的我打的。我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江驰,我们两不相欠了。
说完,我不再看他,转身就走。
陆景然跟了上来,把他的西装外套披在我身上。
我送你回去。
我没有拒绝。
我能感觉到,江驰的目光,像烙铁一样,一直跟在我身后,直到我走出宴会厅的大门。
那晚之后,江驰彻底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
我没有再在任何场合见过他,也没有再听到关于他的任何消息。
他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
直到三个月后,我接到了江驰律师的电话。
律师告诉我,江驰立了一份遗嘱。
如果他意外身故,他名下所有的财产,都将转入一个慈善基金会。
那个基金会,是以我的名字命名的。
专门用于救助,患有胃病的贫困女性。
我握着电话,久久没有说话。
林小姐,律师在电话那头小心翼翼地问,江先生他……最近有没有联系过你
没有。
那就好。律师好像松了口气,江先生最近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我们都很担心他。如果你见到他,请务必第一时间联系我。
挂了电话,我坐在窗前,看了一夜的街景。
我以为我的心早已坚如磐石,可在那一刻,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撬开了一道缝隙。
我打开尘封已久的抽屉,里面放着一个陈旧的首饰盒。
盒子里,是一串已经有些褪色的糖葫芦挂件。
那是我们刚在一起时,他送我的第一个礼物。
那时候我们都很穷,他却愿意花掉半个月的生活费,给我买这个现在看来廉价又幼稚的东西。
他说:晚晚,以后我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
他做到了。
却也把我弄丢了。
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过得怎么样。
我只是偶尔会想,如果我没有重生,如果我们就那样在贫穷和争吵中走完一生,结局会不会,比现在更好一些
至少,我们不会像现在这样,隔着生与死的距离,互相折磨。
又过了一年。
我的事业蒸蒸日上,陆景然的公司已经成了业内的一匹黑马。
我靠自己的能力,买了房,买了车。
我过上了我曾经梦想过的,独立、自由的生活。
我以为,我会一直这样下去。
直到我收到一个匿名的快递。
里面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一把钥匙,和我现在住的公寓一模一样。
还有一张纸条。
我在最初的地方,等你。
字迹,是江驰的。
我捏着那张纸条,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最初的地方
是我们大学的校园是我们租的第一个房子还是……我们第一次相遇的那个街角
我疯了一样地冲出家门,开着车,在城市里漫无目的地寻找。
我不知道我在找什么,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找。
我只是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如果我找不到他,我将永远失去他。
最后,我在我们曾经住过的那个老旧小区楼下,看到了他的车。
车门没锁,他靠在驾驶座上,睡着了。
车里没有开空调,窗户紧闭,空气混浊。
我看到副驾驶座上,放着一个空了的安眠药瓶。
那一刻,我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我颤抖着手,拉开车门。
江驰!
我疯狂地摇晃着他,他却毫无反应。
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变得冰冷。
我抱着他,一遍又一遍地喊他的名字,声音嘶哑,带着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绝望。
江驰,你醒醒……
你不是说要等我吗你醒醒啊!
悔恨化成一个巨大的怪物,一下将我吞噬,又反复咀嚼。
我瘫坐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地回忆他给我打电话的那个下午,回忆他在酒会上看我的那个眼神。
我以为那是纠缠,是报复。
我却不知道,那是他无声的求救。
我抬起头,泪眼模糊。
你说,我喃喃自语,他最后躺在这里,等待一切结束的时候,在想什么
没有人回答我。
他吃下那些药的时候,又在想什么
我抱着他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最后泣不成声。
原来,重来一世,我还是没能逃过宿命的捉弄。
我救了我们的钱,却还是,弄丢了我最想救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