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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点,宋闻璟还坐在那张铁椅里,指间捏着半枚烧化的钥匙扣。
白炽灯把宋闻璟的影子钉在地板上,细长、扭曲,像一具被剥了骨头的标本。
指间那半枚钥匙扣已看不出原来的形状,只剩一个焦黑的兮字,边缘嵌进掌纹,血顺着掌纹流成一张网。
网里全是林简兮的脸。
他不敢抬头。
一抬头就会看见停尸床上的黑布袋,拉链只拉到胸口,露出半截烧焦的腕骨。
那是他亲手签下的死亡证明。
林简兮,女,28岁,急性肝衰并发多器官衰竭,火灾导致呼吸心跳停止。
白纸黑字,盖着医院钢印,也盖死了他所有退路。
记忆突然反杀。
三年前,同一间停尸房。
林简兮第一次做试管失败,自己一个人蹲在走廊尽头哭。
他找到她时,她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B超单,小声说:
闻璟,它才黄豆大,就停跳了。
那天他把她抱在怀里,哄她:没事,我们还会有很多很多孩子。
如今,黄豆大的胚胎成了灰烬,连黄豆大的希望都被他亲手掐死。
还有两年前,他送给她的世纪烟花夜。
滨江广场,他为她点燃满城烟火。
她仰头,眼睛比火星还亮,问他:以后每年都要放给我看,好不好
他笑着亲她额头:好,放到你头发都白了。
此刻广场只剩鞭炮残屑,像满地碎掉的诺言。
一年前,她被宋母罚跪,九十九鞭后,他背她去医院,血浸透他白衬衫。
她趴在他背上,气若游丝:闻璟,我好疼。
他喉头滚着怒火:再没人能欺负你,我保证。
保证
如今她躺在焚化炉里,骨头都碎了,谁来疼
兮兮她真的死了
宋闻璟嗓子哑得不像人声。
法医把报告往前一递:DNA比对吻合度99.99%,腕带残片是她的,婚戒也在尸体里。
宋闻璟突然暴起,掀翻桌子,报告纸漫天飞舞。
我不信,她说过她不会离开我的。
他冲进焚烧间,炉膛还冒着热气,铁门烫得皮肉滋啦作响。
他却像感觉不到疼,徒手扒拉灰烬。
焦黑的腕带断成两截,他攥住其中一截,指腹立刻烫出血泡。
血滴在兮字残痕上,发出极轻的嗤声,像雪落进火。
兮兮!
他喊得撕心裂肺,声音在钢壁间来回撞击,最后碎成回音。
回音里全是她的声音。
宋闻璟,你说过我是你的命。
如果有一天我先走,你会不会也活不成
他记得自己当时笑得混账:你敢死,我就敢埋。
现在她真的敢死了,他却连埋她的资格都没有。
炉膛深处,突然掉出一枚耳钉。
银质,小小一颗,上面刻着J&X。
他颤着手去捡,耳钉却烫得惊人,瞬间烙在指腹。
那是她五周年偷偷塞在他西装口袋的礼物,他嫌幼稚,一直没戴。
如今它回来了,带着火的温度,像她的报复。
让他余生每一次心跳,都记得今日的灼痛。
远处,晨曦的第一缕光透进来。
宋闻璟跪在灰烬里,把耳钉按进心口。
皮肉烧焦的味道混着血腥,他却笑了。
笑得比哭还难看。
兮兮,你赢了。
你死一次,我死一辈子。
凌晨五点,宋母披着貂皮披肩,手里攥着火化同意书,指甲上的祖母绿在惨白灯光下泛着冷光。
签。
她连眼皮都没抬,仿佛那只是一张需要处理的废纸。
宋闻璟抬起头的瞬间,眼底的血丝像蛛网炸裂。
她是我妻子。
声音嘶哑,却带着刀锋的寒意。
宋母嗤笑一声,把同意书拍在他胸口:妻子她差点害死沐月!现在她死了,是老天开眼。
律师快步上前,将一支万宝龙塞进他手里:宋总,老爷子发话,天亮前必须火化,媒体压不住了。
笔尖在纸上悬停。
一滴血从宋闻璟指尖落下,恰好落在林简兮三个字上,像一朵猩红的蔷薇,开在死亡的边缘。
下一秒,他忽然起身,把笔折成两段。
谁敢动她一下,我要谁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