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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散去,只剩蝉鸣和血腥味。
林简兮瘫在滚烫的石子上,像一条被晒干的鱼,只剩眼球还能转动。
膝盖的皮肉早已黏在碎石里,稍一挪动就撕下一层血膜。
汗水顺着太阳穴滑进伤口,盐粒腌着皮肤,疼得她直打颤,却一声不吭。
阴影罩下来,宋闻璟终于出现。
他蹲下身,指尖碰上她裂开的嘴角,声音低哑:
妈在气头上,我不能顶撞。顶了,她只会更恨你。
一句话,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也把她最后一点希冀踩得粉碎。
林简兮抬眼,干裂的唇扯出一抹笑,血珠顺着齿缝渗出来,红得刺目。
你是不是也认为是我的错
宋闻璟低下头,脸色晦暗不明。
兮兮,平时你耍脾气我都可以忍受,但是昨天在孩子面前......
够了,我知道了。
林简兮撑着地,指甲抠进石缝,指节青白。
膝盖的血在石子上拖出两道蜿蜒的红。
宋闻璟伸手想扶,她侧身避开,动作轻得像灰,却带着火星。
别碰我。
声音轻得像灰,却带着火星。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把折断的剑。
她没回房,也没回头。
一步一步,走进那扇曾经为她彻夜留灯的雕花铁门。
门在身后关上。
砰。
像五年前那场烟花,最后一声炸响。
宋沐月被找回的第二天,高烧不退,医生怀疑罕见血液病,需要骨髓配型。
宋母第一时间把目光锁在林简兮。
你是她名义上的小姨,救孩子是理所当然。
林简兮冷笑一声。
如果我说我不救呢。
宋母一把攥住林简兮的手腕,指甲掐进血管。
抽!现在就抽,你去做配型!沐月要是死了,你就是杀人犯!
声音尖得走廊灯都在颤。
林简兮抬眼,隔着玻璃看见宋闻璟。
他站在病房门口,领带歪斜,眼眶熬得血红。
四目相对。
一个哀求,一个绝望。
兮兮,求你。
他声音哑得不成调,只要一次配型,救了月月,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林简兮笑,笑得喉咙发腥:宋闻璟,你拿什么换
他一步上前,掌心贴上她后颈,指尖冰凉。
拿我这条命。
话落,他竟直挺挺跪了下去。
大理石地面咚一声。
高高在上的宋家太子爷,在众目睽睽之下,跪在发妻脚边。
求你,救我女儿。
女儿。
两个字像烙铁。
林简兮眼眶瞬间血红。
那个孩子,是他和林姣姣的结晶,
却也是她五年求而不得的噩梦。
她跑遍全球试管中心,抽血抽到手臂青紫,换来的只是他一句再等等。
如今,他却跪在这里,为另一个女人的孩子求她的骨髓。
她蹲下身,指尖抬起他下巴,指甲陷入皮肉,血珠立刻渗出。
宋闻璟,你还记得吗
我三拜九叩求来的戒指,你说丢就丢;我跪在佛堂三天三夜求来的孩子,你说不要就不要。
她声音发抖,却字字带钩,现在,你一句‘求我’,就想让我替你擦屁股
他瞳孔骤缩,唇色惨白,急切解释:沐月不是我的孩子!但我看着她出生,她对我很重要......
林简兮猛地推开他,指甲在他下颌划出一道猩红血痕。
想救宋沐月可以。
她舔了舔唇角的血,笑得妖冶,拿林姣姣的命来换。
空气瞬间凝固。
宋母扑上来要撕她头发:毒妇!你敢咒姣姣!
林简兮没躲,硬生生挨了一巴掌。
血腥味在口腔炸开,她却笑得更艳:
你们选。
宋闻璟从地上站起,眼底一片死灰。
他抓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像要捏碎骨头: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包括我的命。但姣姣是无辜的,你恨我,别恨她。
无辜
这两个字像刀,将她最后的理智劈成两半。
林简兮盯着他眼睛,一字一句:林姣姣对你很重要吗
很重要。
他答得毫不犹豫。
三个字,像三颗钉子,钉死她最后一丝妄想。
走廊尽头的时钟滴答作响,每一秒都在提醒她:骨髓库就在楼下,只要她点头,就能结束这场闹剧。
也能结束自己。
她忽然安静,安静得吓人。
好啊,我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