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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后花园的草坪上,周沉推着轮椅慢慢走着。
沈昭裹着厚厚的毛毯,仰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微风拂过她稀疏的发丝。
周沉俯身替沈昭拢了拢毛毯的领口,冷吗他低声问。
沈昭摇摇头,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樱花。
粉白的花瓣随风飘动,像只振翅欲飞的蝴蝶,你看,她声音轻软,像不像那年我们在老巷子里看到的纸灯笼
周沉喉结滚动,他记得,那是他们第一个约会。
夜市小贩送了他们一盏漏光的蝴蝶纸灯笼,那天晚上沈昭就这样举着走了一路。
不远处,几个孩子正在追逐打闹,清脆的笑声随风飘来。
周沉,她突然轻声说,生命真是世界上最美丽动人的存在。
周沉的手指死死攥住轮椅扶手,指节泛白。
他弯下腰,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等你好了,我们也要一个孩子。
他感觉到沈昭的身体微微一僵。
好啊,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生个女儿,眼睛像你。
阳光太刺眼了,刺得他眼眶发酸。
周沉弯腰为她整理滑落的毛毯,沈昭突然仰起头。
她的嘴唇轻轻贴上他的嘴角。
周沉浑身一颤,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他猛地扣住她的后脑,狠狠吻了回去。
沈昭的手指揪住他的衣领,指节发白,像是要把这五年的空白都揉进这个吻里。
远处孩童的笑声渐渐模糊,世界只剩下彼此交错的呼吸。
周沉能感觉到她的眼泪滑到唇边,咸涩得让他心脏绞痛。
他吻得更深,带着五年积攒的思念和痛楚。
沈昭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丝。
周沉慌忙起身,却被她拉住手腕。
别看,她用手捂住他的眼睛,看我。
周沉,她的声音很轻：我有没有说过......
你哭起来......她呼出的气息拂过他耳垂,...好丑啊。
这句话让他们同时笑出声,又同时落下泪来。
回去吧,她最后望了一眼在草坪上追逐泡泡的小孩子们,我有点累了。
回到病房后,沈昭突然说想吃桂花糖水。
就转角那家老字号,她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怀念的神色,要加双份糖桂花。
周沉知道她在支开他。
他站在病房门口,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沈昭靠在枕头上,对他笑了笑,阳光照在她脸上,美好得像个幻觉。
他几乎是跑着去的糖水铺。
要快,他声音发紧,我太太在等。
回去的路上,他越走越快,最后几乎是小跑起来,塑料碗里的糖水晃动着,桂花香飘了一路。
他不断告诉自己——
万一呢
万一医生诊断错了
万一奇迹发生了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他听见刺耳的警报声。
走廊尽头,他的昭昭的病房外,围满了白大褂。
嘀————
心电监护仪拉出一道长长的平音,穿过嘈杂的人声,刺进他耳中。
塑料碗从手中滑落,啪地砸在地上。
桂花的香气在消毒水味里弥漫,甜的发苦。
葬礼那天下着小雨。
周沉站在新立的墓碑前,墓碑上刻着沈韵两个字,冷冰冰的,像一场荒诞的玩笑。
他缓缓蹲下身,摩挲着石碑边缘,那里多了一行新刻的小字。
昭昭云端月,此意寄昭昭。
那是他们第一次约会时,他写在奶茶杯上的诗。
当时沈昭笑得直不起腰,说这么老套的情诗也好意思写。
可后来他发现,她把那个杯子洗干净,藏在了床头柜最深处。
刘砚站在他身后,递过来一个牛皮纸袋：她留给你的。
周沉打开,里面是一本泛黄的笔记本。
翻开第一页,夹着他们初遇那天他送她的风信子标本,下面压着一张字条：
周沉,替我多看看这个世界。
笔迹虚弱得几乎认不出来。
他合上笔记本,突然发现封底鼓鼓的。
小心拆开,里面藏着一枚警号徽章,那是她父亲的,也是她的。
徽章背面刻着两个小字：
不悔。
刘砚在一旁欲言又止。
放心,周沉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我不会做傻事。
他想起草坪上沈昭望着嬉闹的孩童,眼神亮得惊人。
她曾说过,生命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动人的存在。
乌云散开,一缕阳光穿过云层,正好落在沈昭的墓碑上。
此意寄昭昭,终有相逢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