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夹里的余生》
陈默按下发送键时,阳台的风铃突然响了。九月末的风卷着桂花碎屑掠过纱窗,把手机屏幕映得忽明忽暗,那条写给林薇的消息像片没根的羽毛,悬在对话框上方:我国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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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结婚,你这个前任能否赏脸来吃个饭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他听见客厅传来未婚妻周曼的声音:阿默,妈说要把主卧的飘窗改成梳妆台,你觉得呢
陈默转身时碰倒了窗台的多肉,青瓷花盆在地板上磕出浅痕。他弯腰去捡碎瓷片,指尖被划开道血口,殷红的血珠滴在米白色的地板上,像朵突然绽开的小花。
怎么这么不小心周曼拿着创可贴走过来,握住他的手轻轻吹了吹,是不是又在想工作的事跟你说过婚礼前别老盯着项目报表。她的指甲涂着奶茶色的甲油,温柔地覆盖在他的伤口上,像层暖融融的膜。
陈默嗯了声,把手机塞进裤兜。屏幕还在发烫,像揣了块烧红的烙铁。
他们认识三年,周曼是设计院的同事,说话总是慢条斯理,连喝咖啡都要精确到糖块的数量。去年冬天在年会抽奖时,她抽中了和他同款的钢笔,笑着说这是缘分,他当时正被甲方逼得焦头烂额,抬头看见她睫毛上沾着的雪花,突然就点了头。
对了,周曼收拾着碎瓷片,昨天试穿礼服的时候,你好像不太喜欢那件深蓝色的要不我们再去看看别的
不用,挺好的。陈默望着窗外,小区里的栾树落了满地金黄,恍惚间竟看成了大学操场的银杏叶
——
林薇总爱在深秋捡一把银杏,夹在他的专业书里,说等他毕业那天,要凑成一本金黄的日历。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了两下,他几乎是跳起来掏出来的。屏幕上跳出的不是林薇的头像,而是个陌生的昵称:林深。
头像是只黑色的流浪猫,背景是片模糊的医院走廊。
不好意思。
三个字像冰锥砸进太阳穴,陈默扶着阳台栏杆才站稳。周曼递来的温水晃出了杯沿,他盯着那圈水渍在玻璃桌面上漫延,忽然想起林薇总说他喝水太急,特意买了带刻度的杯子,每天在上面贴便签:12:00
前喝够
500ml。
姐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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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份的时候已经去世了,在高速上出了车祸,遵照我姐姐的遗嘱,除体内受损达不到标准的器官之外,剩余有用器官均已捐献。
林深陈默的手指在屏幕上打滑。是林薇的弟弟,那个总穿着校服蹲在她家楼下等她的少年。他记得林深第一次见他时,把篮球砸在他脚边,梗着脖子说:我姐说了,你要是敢欺负她,我就打断你的腿。
那年林深才十五岁,眼睛亮得像淬了火的钉子。
你是我姐姐生前喜欢的人,允许我代我姐姐提前向你说一声,新婚快乐。
陈默的喉咙像被塞进团浸了水的棉花,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和林薇分手那天,林深堵在他宿舍楼下,把林薇攒了三个月工资买的钢笔摔在他脸上:我姐为了给你凑考研的报名费,每天晚上去便利店兼职到凌晨!你说分就分
钢笔笔尖在他颧骨上划了道血痕,他没躲。那时他满脑子都是导师说的出国交换名额,觉得林薇的眼泪和林深的拳头一样,都是阻碍他往前冲的绊脚石。
我姐姐的微信里有一张收藏的你的照片,里面还有一张你的收款码,你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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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就当随礼了。
照片陈默的呼吸骤然停住。他猛地冲进书房,翻箱倒柜地找那个落满灰尘的纸箱
——
去年搬家时,周曼说这些旧东西占地方,他却固执地留着。箱子最底层压着本褪色的相册,第三十二页夹着张拍立得:他穿着林薇织的灰色围巾,站在图书馆门口的雪地里,笑得露出两颗虎牙。
背面有行娟秀的字:陈默说,这是他最好看的样子。
他记得那天是冬至,林薇冻得鼻尖通红,举着相机跑过来:快笑啊,不然雪要化在镜头上了!他当时嫌她幼稚,现在才发现,照片里的自己眼里有光,像揣着整个春天。
手机屏幕还亮着,林深的消息继续往下走:以后没有什么事情就不要再给这个号发消息了,这是我怀念姐姐最后的方式了。
我姐姐生前还说,没有和你结婚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最后这句话像把生锈的锯子,慢悠悠地锯着他的五脏六腑。陈默瘫坐在地板上,纸箱里的旧物滚了出来:林薇写了一半的情书,他送她的第一只发圈,还有张泛黄的电影票根
——
那是他们第一次约会看的《泰坦尼克号》,林薇在黑暗中攥着他的手,指甲掐进他的掌心。
陈默,她当时在他耳边轻声说,我们以后结婚,能不能不买钻戒把钱省下来,去坐一次邮轮好不好
他那时笑着点头,心里却在盘算下个月的奖学金够不够买新球鞋。
客厅的挂钟敲了八下,周曼探进头来:在忙什么呢王阿姨说婚庆公司那边要确认一下流程……她的声音顿住了,看见散落在地上的旧物,还有陈默通红的眼睛。
怎么了周曼走过来,捡起那张拍立得,这是你大学时候挺帅的嘛。她的语气很自然,像在说件无关紧要的事。
陈默把照片抢过来,塞进怀里。他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被堵住了,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擂鼓一样砸着胸腔。
是不是工作上遇到麻烦了周曼递来张纸巾,要不今天先休息吧,反正婚礼的事有我呢。她总是这样,周到得恰到好处,从不过问他的过去,也从不探究他偶尔失神的原因。
就像上周试穿婚纱时,她穿着洁白的长裙站在镜子前,问他好看吗。他盯着镜子里她的倒影,忽然想起林薇大学时穿的那条白裙子
——
是她在跳蚤市场淘来的,洗得发皱,却总被她熨得笔挺。那天她也是这样站在镜子前,转了个圈问他:像不像新娘
他当时正在打游戏,头也没抬地说: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林薇没说话,默默地把裙子换下来,叠好放进衣柜最底层。后来他才发现,那条裙子再也没被拿出来过。
我没事。陈默站起身,把旧物胡乱塞进纸箱,我去趟书房,把报表处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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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关上门,反锁的瞬间,肩膀突然垮了下来。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和林深的对话框,那个黑色的猫咪头像静静地看着他,像林薇以前总爱做的那样
——
她生气的时候从不吵架,就坐在沙发的角落,抱着抱枕瞪他,眼睛像只受了委屈的猫。
他点开林薇的朋友圈,最新一条停留在去年冬天:今天看到卖烤红薯的,突然想吃了。下面没有点赞,也没有评论。再往前翻,是些零碎的日常:加班到深夜的路灯,窗外新开的玉兰花,还有张拍糊了的流浪猫照片,配文是像不像我家那只傻猫
他知道她说的傻猫是指他
——
他总爱赖床,被她拽起来时会像猫一样哼唧。
翻到三年前的夏天,有条仅自己可见的动态:今天又跟陈默吵架了,他说我太黏人。可是我只是想告诉他,今天看到一只超可爱的柯基,尾巴像朵花一样。
下面附着张柯基的照片,角度是从办公室的窗户拍的,歪歪扭扭,显然是匆忙间抓拍的。陈默的手指抚过屏幕,突然想起那天
——
他正在跟导师争论论文选题,林薇发来的消息响个不停,他不耐烦地按了静音,直到深夜才回复:别烦我。
那条消息,她没有再回。
手机震动了下,是银行的到账提醒
——
周曼转来的五万块,备注是婚礼备用金。他盯着那串数字,突然想起林薇第一次领工资时,攥着信封在他面前蹦蹦跳跳:陈默,我发工资啦!我们去吃上次那家日料好不好
那家日料店他记得,人均三百,是他当时半个月的生活费。他皱着眉说:浪费那钱干嘛,食堂的麻辣烫不好吗林薇的笑容僵了下,小声说:可是今天是你生日啊。
他居然忘了。那天晚上,他在实验室待到凌晨,回去时看见桌上放着碗长寿面,鸡蛋煎得歪歪扭扭,面条坨在了一起。林薇趴在桌边睡着了,脸上还带着泪痕。
陈默打开转账界面,输入林深发来的收款码。手指悬在10000那个数字上,抖得厉害。这哪里是随礼这分明是林薇用最后的力气,给他上了堂迟来的课
——
关于珍惜,关于遗憾,关于那些被他随手丢弃的时光。
滴的一声,转账成功。他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椅子上。书架顶层摆着他和周曼的合照,是在巴厘岛拍的,他穿着沙滩裤,她戴着草帽,笑得标准而得体。照片旁边,是那支被林深摔过的钢笔,笔帽上有道浅浅的凹痕,像道永远愈合不了的伤疤。
他忽然想起分手那天,林薇站在雨里,问他:陈默,你会不会后悔
他当时扯着领带,不耐烦地说: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认识你。
雨下得很大,她的头发和裙子都湿透了,像只被遗弃的蝴蝶。她没再纠缠,只是转身走进雨里,背影单薄得仿佛随时会被风吹走。
后来他才知道,那天她刚做完急性阑尾炎手术,医生嘱咐不能淋雨。
手机响了,是周曼的电话:阿默,妈说想让你明天陪她去挑喜糖,你有空吗
嗯。他应了声,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对了,周曼顿了顿,刚才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我请个假陪你去医院看看
不用,他望着窗外,栾树的叶子又落了几片,可能就是有点累。
挂了电话,他点开林薇的微信收藏。她的收藏夹很简单,几张风景照,一段钢琴音频,还有一个加密的相册。他试了几个密码,都不对
——
直到输入自己的生日,相册突然解开了。
里面只有一张照片,是他在毕业典礼上的样子。穿着学士服,戴着眼镜,笑得一脸傻气。照片下面有行小字:陈默说,今天起他要做个大人物了。
他忽然想起那天,林薇挤在人群里,举着相机给他拍照,被别人推得东倒西歪。他领完证书走下台,看见她额头上磕了个红印,却兴奋地把照片举给他看:你看你看,拍得好不好
他当时皱着眉说:拍这么丑,删了吧。
她没删。不仅没删,还存了五年。
陈默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手机屏幕上,晕开一片模糊的水痕。他像个迷路的孩子,在这间堆满新家具的房子里,被突如其来的回忆淹没。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被他嫌弃的唠叨,被他随手丢弃的温柔,此刻都变成锋利的碎片,扎得他体无完肤。
凌晨三点,陈默还坐在书房里。窗外的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林薇以前总爱在墙上贴的星星贴纸。他点开林深的朋友圈,最新一条是五月二十号:姐姐,你看,今天的云像不像你喜欢的棉花糖
下面附了张天空的照片,湛蓝的背景里,大朵大朵的云软绵绵的,像极了林薇总爱买的棉花糖。他记得有次逛庙会,她举着个粉色的棉花糖,舔得满脸都是糖霜,他笑着骂她幼稚,却偷偷用手机拍了下来。
那张照片,他后来存进了加密相册,密码是她的生日。分手后清理手机时,犹豫了很久,终究还是没舍得删。
他点开林深的头像,想发点什么,手指在输入框里敲了又删。节哀太轻,抱歉太假,谢谢又太冷漠。最后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对着那个黑色的猫咪头像,看了很久很久。
天快亮时,陈默站起身,走到客厅。周曼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怀里抱着本婚庆策划案,眉头微微皱着。他走过去,给她盖上毯子,看见她手机屏幕亮着,是和闺蜜的聊天记录:陈默好像有心事,但他不说,我也不好问。
可能是婚前焦虑吧,男人都这样。
希望是吧,总觉得他心里藏着什么。
陈默的心脏像被针扎了下。他认识周曼三年,她总是这样懂事,从不追问他的过去,也从不要求他解释什么。他们的感情像条平稳行驶的船,没有惊涛骇浪,也没有暗礁险滩,却唯独缺少了点什么
——
比如林薇会因为他多看了别的女生一眼而闹别扭,会因为他忘记纪念日而哭鼻子,会在他生病时笨手笨脚地熬粥,把糖当成盐放进去。
那些曾经被他视为麻烦的瞬间,如今想来,却满是鲜活的温度。
他轻轻带上门,走出小区。清晨的街道空荡荡的,只有清洁工扫地的声音。他沿着马路慢慢走,不知不觉来到了以前和林薇常去的那家豆浆店。老板娘正在擦桌子,看见他愣了下:小伙子,好久没来了还是要甜豆浆加两根油条
嗯。陈默坐下,看着老板娘熟练地盛豆浆,阿姨,您还记得我吗
怎么不记得老板娘笑着说,以前总跟你女朋友一起来,她每次都要把豆浆里的黄豆挑出来,说怕胖。
陈默的眼眶热了。林薇确实不爱吃黄豆,每次都是他替她吃掉。分手那天,他一个人来这里,把她剩下的黄豆全吃了,吃得眼泪掉进豆浆里,咸得发苦。
她……
后来没来过吗他声音发颤。
老板娘擦桌子的手顿了下:去年冬天来过一次,一个人,坐了好久。临走时问我,你是不是还常来。我说你好久没来了,她就笑了笑,眼眶红红的。
陈默低下头,油条在嘴里嚼不出味道。原来她来过,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在某个飘着雪的冬天,坐在他们曾经坐过的位置,想念着他这个混蛋。
手机响了,是林深发来的消息,只有一张截图
——
是林薇的备忘录,最后一条写于五月十五日,也就是她出事的前一天:陈默要结婚了,听说新娘很好。真好啊。可是为什么,我还是忍不住想,如果当初没分手,现在站在他身边的人,会不会是我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像是犹豫了很久才写下的:器官捐献的表格填好了,希望能帮到别人。如果有来生,不想再遇见你了,太疼了。
陈默再也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失声痛哭。老板娘吓了一跳,递来纸巾,叹着气说:年轻人啊,别等失去了才后悔。
是啊,别等失去了才后悔。可他明白得太晚了。
他想起林薇总说,她的梦想是开家小书店,窗台上摆满多肉,墙角放台旧钢琴。他当时总笑她不切实际,说女孩子应该找份稳定的工作。后来他才知道,她偷偷攒了两年的钱,就在离他们学校不远的那条巷子里,盘下了个小店面,合同都签好了,就等他毕业。
分手那天,她把合同撕了,碎片像雪片一样落在他面前:陈默,你的未来里没有我,我的梦想也就没意义了。
他当时以为她在说气话,直到今天才明白,那是她用尽全力,对这段感情做的告别。
回到家时,周曼已经醒了,坐在沙发上看手机。看见他通红的眼睛,她没有问怎么了,只是递来杯温水:妈刚才打电话,说喜糖的款式定好了,让我们中午过去看看。
周曼,陈默突然开口,声音沙哑,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他坐在她身边,从大学第一次见面说起
——
林薇在图书馆帮他捡掉落的书,书里夹着片银杏叶;他们第一次牵手在操场,她的手汗湿湿的;他为了出国名额和她吵架,说她耽误自己前程;分手那天,她站在雨里,问他会不会后悔……
他说得很慢,像在剥洋葱,把那些藏在心底的、腐烂的、带着脓水的回忆,一点点剥开。周曼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也没有生气,只是在他说到林薇去世时,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对不起,陈默看着她,我以前……
没关系。周曼摇摇头,眼睛很平静,每个人都有过去,我早知道你心里有个人,只是没想到……
会是这样。她顿了顿,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陈默愣住了。他没想过怎么办。婚礼还有三天,请柬早就发出去了,亲戚朋友都在期待这场仪式,他能怎么办
我知道你很难过,周曼叹了口气,但林薇已经走了,你再自责也没用。她希望你幸福,不是吗
是啊,林薇希望他幸福。可这份幸福里,藏着她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像根刺,扎在他心头,拔不掉,也忘不掉。
婚礼前一天,陈默去了趟民政局。周曼以为他要去确认流程,笑着说:别紧张,我爸妈已经跟那边打过招呼了。
他没说话,只是望着窗外。车路过市中心医院时,他突然让司机停车。我去买点东西,马上回来。
医院的公示栏里,贴着器官捐献者的名单。陈默在密密麻麻的名字里,找到了林薇两个字。旁边的照片是她大学时拍的,梳着马尾辫,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
公示栏前站着个老太太,手里捏着张照片,对着名单哭个不停。陈默走过去,听见她喃喃自语:谢谢你啊,好孩子,是你给了我孙子第二次生命……
他突然想起林深说的,除了受损的器官,其余都捐献了。原来她用另一种方式,留在了这个世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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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在某个孩子的心脏里,或许在某个老人的眼睛里,她还在跳动,还在凝望。
陈默买了束白菊,放在公示栏前。风吹起他的衣角,像林薇以前总爱扯着他的袖子撒娇。他站了很久,直到太阳升到头顶,才转身离开。
婚礼当天,天气出奇的好。阳光透过教堂的彩绘玻璃,在地上投下斑斓的光斑。陈默穿着笔挺的西装,站在红毯尽头,看着周曼挽着父亲的手,一步步向他走来。
她今天很美,婚纱的裙摆像朵盛开的花。经过宾客席时,陈默看见林深坐在最后一排,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衬衫,手里捏着个小小的相框。
交换戒指时,牧师问:陈默先生,你愿意娶周曼女士为妻,无论……
他的话还没说完,陈默突然说:等一下。
全场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周曼愣了下,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陈默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盒子,打开
——
里面不是戒指,而是片压得平整的银杏叶,边缘已经泛黄。
这是林薇夹在我书里的银杏叶,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遍整个教堂,她说,等我毕业那天,要凑成一本金黄的日历。
他抬起头,望着周曼:周曼,我很抱歉,直到今天我才明白,有些遗憾是永远无法弥补的。但我向你保证,从今以后,我会用尽全力,珍惜眼前人。
周曼的眼泪掉了下来,却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
交换戒指的瞬间,陈默仿佛听见风铃在响,像林薇以前挂在宿舍窗前的那串。他抬头望向天空,阳光正好,云朵像棉花糖一样软绵绵的。
他想,林薇一定在某个地方,笑着看他吧。
婚礼结束后,林深走到他面前,把手里的相框递给她:这是我姐最宝贝的照片,她说等你结婚那天,要亲手送给你。
照片上是他和林薇在海边拍的,他穿着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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恤,被海风掀乱了头发,她站在他身后,抱着他的腰,笑得一脸灿烂。背面有行字,是林薇的笔迹:陈默,祝你幸福。哪怕这幸福里,没有我。
陈默接过相框,指尖触到冰凉的玻璃,像触到她最后残留的温度。
谢谢。他对林深说。
林深摇摇头,转身离开。走到教堂门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对着陈默挥了挥手,像极了多年前那个蹲在楼下的少年,只是眼里的火气,变成了释然的温柔。
婚礼后的第二天,陈默和周曼去度蜜月。飞机上,周曼靠在他肩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那张拍立得
——
是他们昨天在教堂门口拍的,背景里有片金黄的栾树叶,像极了林薇喜欢的银杏。
陈默打开手机,点开林薇的微信,犹豫了很久,打下一行字:林薇,我结婚了。谢谢你,让我学会了珍惜。
他没有发送,只是对着那个黑色的猫咪头像,看了很久很久。然后,他把手机揣进怀里,轻轻握住周曼的手。
窗外的云像棉花糖一样飘过,阳光洒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温暖而明亮。
有些遗憾,注定要带进坟墓。但有些爱,可以在余生里,慢慢偿还。
陈默知道,林薇会在某个地方,看着他和周曼,把日子过成她曾经期待的样子
——
窗台上摆满多肉,墙角放着旧钢琴,每个清晨都有甜豆浆和油条,每个傍晚都有说不完的废话。
因为这是他欠她的,也是他能给她的,最后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