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宝们,谢谢大家的火箭哦!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呢,柔柔超开心的!
这声音,化成灰我都认得。苏柔。陆沉心尖上那抹永远皎洁无暇的白月光。
眼皮重得像是灌了铅,我拼尽全力才掀开一道缝隙。模糊的光影渐渐聚拢。病房惨白的灯光下,苏柔穿着一身扎眼的粉红色香奈儿套装,妆容精致得如同要去走红毯。她正对着架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搔首弄姿,屏幕里滚动的弹幕快得看不清字。她面前,摆着一个巨大到荒谬的翻糖蛋糕,上面用鲜红的糖霜写着恶毒到极点的字句——贺孽种归西。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喉咙涌上铁锈般的腥甜。
苏柔拿起塑料刀,笑靥如花地切下一大块蛋糕,动作优雅得像在表演。哎呀,都说了别刷那么贵的礼物嘛!她对着镜头嘟起嘴,声音甜得发腻,不过呢,今天确实值得庆祝。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鸡,以为怀了个孩子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呵,也不照照镜子!她刻意顿了顿,歪着头,眼神里淬着毒,陆哥哥亲口跟我说的呢,那孩子…脏得很,根本就不配活下来。
脏字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心口那片血肉模糊的空洞上。每一寸神经都在尖叫着撕裂。
我猛地攥紧了身下浸满冷汗的床单,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试图用这微不足道的刺痛压过心底那灭顶的绝望。目光艰难地移向病房门口那个沉默伫立的阴影。
陆沉。
我的丈夫,我肚子里那个刚刚被宣布发育异常而强行终止的小生命的父亲。他穿着剪裁完美的铁灰色西装,身影挺拔,却像一尊冰冷的雕塑,杵在门口那片昏暗的光影里。昂贵的意大利皮鞋尖朝着门外,仿佛随时准备抽身离开。他侧对着我,完美的下颌线绷得死紧,薄唇抿成一条冷酷的直线,目光低垂,只落在他锃亮的皮鞋尖上,对苏柔那番杀人诛心的话,对病床上他刚失去孩子的妻子,没有任何反应。
没有解释,没有阻止,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
巨大的荒谬感如同海啸,瞬间淹没了所有残存的理智和痛楚。原来,我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孩子。我失去的,是过去五年里那个愚蠢地相信着爱情、相信着陆沉、相信着婚姻的、彻头彻尾的傻瓜林晚。
一股蛮横的力量猛地从四肢百骸炸开,压过了身体的极度虚弱和撕裂般的剧痛。我几乎是弹坐起来,动作快得扯动了腹部的伤口,尖锐的疼痛让我眼前一黑,冷汗瞬间湿透了病号服。但我不管不顾,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母兽,猛地一把扯掉了手背上输液的针头!
胶布被粗暴撕开,针尖带出一串细小的血珠,溅在雪白的床单上,晕开刺目的红点。冰凉的液体顺着皮肤淌下。
啊!苏柔夸张地尖叫起来,手机镜头慌乱地对准我,林晚!你发什么疯吓死宝宝了!她拍着胸口,眼底却飞快地掠过一丝得逞的快意。
陆沉终于动了。他倏地转过身,那双深邃的、曾让我沉溺的眼眸此刻像结了冰的寒潭,里面翻涌着毫不掩饰的厌烦和冰冷的怒意。他一步跨到床边,高大的身影带着迫人的威压,试图按住我因激动而颤抖的肩膀。
林晚!你冷静点!刚做完手术不要命了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惯有的命令口吻,仿佛只是在呵斥一个不懂事的下属。
滚开!我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用尽全力狠狠挥开他伸过来的手。他的手指很凉,碰到我滚烫的皮肤,激起一阵令人作呕的战栗。
我根本不再看他那张令人心寒的脸,目光死死锁住被苏柔的蛋糕挤到角落的我的包。身体撕裂般地疼,每一个动作都像在刀尖上翻滚,但我咬着牙,凭着胸腔里那股烧灼一切的恨意支撑,硬是够到了那个廉价的帆布包。指尖颤抖着,在里面疯狂地摸索。
找到了!
那份薄薄的、早已被我的体温捂得发烫的文件,边缘甚至被我无意识中捏得有些卷曲。我把它攥在手里,纸张粗糙的触感此刻却像烙铁一样灼烫着掌心。
我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猛地扬起手,将那份签好我名字、墨迹早就干透的离婚协议书,狠狠砸向陆沉那张轮廓分明、此刻却无比可憎的脸!
啪!
纸张砸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随即散落开来,白色的纸张如同被撕碎的承诺,纷纷扬扬,飘落在他昂贵的西装上、锃亮的皮鞋旁,还有冰冷的地板上。
病房里死一般寂静。只剩下苏柔手机直播里传出的、被放大了无数倍的、观众倒吸冷气的声音和疯狂滚动的弹幕。
陆沉僵住了。
时间仿佛凝固在这一刻。那张签着我名字、带着我体温的纸,轻飘飘地贴着他冰冷的脸颊滑落。他雕塑般完美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不是愧疚,不是痛苦,而是一种被忤逆、被冒犯权威的愕然,以及一丝……他极力想掩饰却没能藏住的猝不及防。他似乎完全没料到,这个一向温顺、对他言听计从的林晚,竟敢用这种方式反抗。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手背上青筋暴起,像是在极力克制着某种暴戾的情绪。
林晚,他的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低沉得可怕,每个字都裹着冰渣,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他的目光扫过地上的离婚协议,再落回我脸上,那眼神像在看一件失控的物品,收起你这些无聊的把戏。你现在不清醒。
不清醒我喉咙里涌上一阵腥甜,硬生生咽了下去,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冷笑,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淬着血,陆沉,我看不清醒的人是你!带着你的白月光,还有你们的‘喜糖’,立刻、马上,给我滚出去!
你!陆沉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大概从未被我用如此尖锐、如此不留情面的话语顶撞过。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风暴在凝聚,酝酿着雷霆之怒。他向前逼近一步,带着上位者惯有的压迫感,似乎下一秒就要伸手掐住我的脖子。
陆哥哥!苏柔甜腻的声音适时地插了进来,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慌和委屈。她立刻放下手机,小碎步跑到陆沉身边,柔弱无骨地挽住他的胳膊,整个身体几乎贴了上去,仰着脸看他,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晶莹的泪光。你别生气,晚姐姐她…她刚失去孩子,情绪不稳定,肯定不是故意这样对你的…她说着,怯生生地瞥了我一眼,那眼神里却充满了赤裸裸的挑衅和胜利者的怜悯,我们…我们还是先走吧,让晚姐姐好好休息…
她的表演炉火纯青,每一滴眼泪,每一个颤抖的音节,都精准地戳在男人那点可笑的保护欲上。
陆沉紧绷的身体果然微微放松了一丝,他低头看着苏柔那张楚楚可怜的脸,眼底翻涌的戾气被强行压下,转而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他抬起手,安抚性地、极其自然地轻轻拍了拍苏柔挽在他臂弯的手背,动作亲昵而熟稔。
这个细微的动作,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无比地捅进了我心口那片最深的、还在汩汩流血的伤口。痛得我瞬间窒息。比流产手术台上的器械还要冰冷,还要残忍。
好。陆沉的声音放软了些,是对着苏柔的。他甚至没再看我一眼,仿佛我只是病房里一件碍眼的垃圾。他任由苏柔依偎着,转身,迈开长腿,昂贵的皮鞋毫不犹豫地踩过地上散落的、签着我名字的离婚协议,留下一个清晰的、带着侮辱意味的鞋印。
林晚,等你脑子清醒了,我们再谈。他冰冷的声音随着关门的咔哒声一起被隔绝在外。
病房里彻底安静下来。
只剩下浓郁的奶油甜腻气息,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令人作呕。还有苏柔那部遗落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还亮着,无声地播放着直播间里疯狂滚动的弹幕,那些看客的兴奋、猜测、辱骂,像无数只嗡嗡作响的苍蝇,充斥着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我像一尊被抽空了灵魂的泥塑,直挺挺地僵坐在病床上。腹部的伤口在刚才剧烈的动作后,此刻正疯狂地叫嚣着,尖锐的疼痛一浪高过一浪,几乎要将我撕裂。冷汗顺着额角、鬓角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冰冷的床单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可身体上的痛,比起心口那片被彻底碾碎掏空的地方,又算得了什么
陆沉那毫不犹豫踩过离婚协议的动作,他看向苏柔时那瞬间的柔软,像被按下了慢放键,在我脑海里一遍遍、一遍遍地重复播放。每一次重放,都像是在那片血肉模糊的废墟上,再狠狠碾上一脚。
五年。
整整五年,我像个虔诚的信徒,把自己低到尘埃里,仰望着他,供奉着他。我以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以为水滴石穿,我以为我的爱、我的付出、我的隐忍,终有一天能焐热他这颗石头做的心。
多么可笑!多么愚蠢!林晚,你他妈的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我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铁锈的味道。不能倒下,林晚,你不能在这个地方,在这两个贱人留下的恶心气味里倒下!
求生的本能,或者说,是那滔天的恨意,支撑着我。我颤抖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摸索到床头的呼叫铃,狠狠按了下去!
急促的铃声在走廊响起。
护士很快推门进来,看到我惨白的脸色、被冷汗浸透的病号服和地上散落的纸张、那个刺目的蛋糕,脸上露出了明显的惊愕和同情。
陆太太,您…
给我办出院。我打断她,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现在,立刻!
可是您的身体…
我说,现在!我的眼神一定可怕极了,护士被吓得噤了声,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快步出去联系医生。
身体像是被重型卡车反复碾压过,每动一下都牵扯着腹内深处的剧痛。我咬着牙,一点一点挪下床,双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虚浮得如同踩在棉花上。每走一步,冷汗就浸透一层衣服。我强迫自己不去看地上那张被踩脏的离婚协议,不去看那个写着贺孽种归西的蛋糕,更不去看苏柔那部还在直播的手机屏幕。
我扶着墙壁,像个垂死的囚徒,一步一步,挪向门口。每一步,都踩在自己五年婚姻的累累尸骸之上。
推开病房门,走廊明亮的灯光刺得我眼睛生疼。我扶着冰冷的墙壁,刚喘了口气,一个穿着昂贵套装、妆容一丝不苟的中年女人就带着一阵香风,气势汹汹地迎面冲了过来。
是陆沉的母亲,我的婆婆,周美云。
她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布满了毫不掩饰的嫌恶和怒气,那双精明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在我身上扫视,最后定格在我毫无血色的脸上和扶着墙、摇摇欲坠的身体上。
林晚!她的声音又尖又利,像指甲刮过黑板,瞬间吸引了走廊里零星几个人的目光,你又在闹什么还嫌不够丢人现眼吗陆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腹部的绞痛一阵紧似一阵,几乎抽干了我说话的力气,只能冷冷地看着她。
不就是流了个孩子吗多大点事!周美云的声音拔得更高,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刻薄,哪个女人不经历这个值得你像个泼妇一样在病房里大吵大闹,还搞什么直播你是存心想毁了陆沉的名声是不是
她往前逼近一步,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几乎要戳到我的鼻尖,浓郁的香水味混合着她呼出的气息,令人窒息。我早就说过,你这种小门小户出来的女人,眼皮子浅,根本不懂规矩!上不得台面!当初要不是你死皮赖脸缠着陆沉,还用了那些下作手段,你以为你能进我们陆家的门现在好了,连个孩子都保不住,真是个废物!
妈……我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更多的是一种生理性的厌恶。
别叫我妈!周美云厉声打断,眼神像刀子一样剐着我,我们陆家没你这样晦气的儿媳妇!你自己肚子不争气,怪得了谁还敢跟陆沉提离婚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离了陆家,你这种二手货,还有谁要你给你口饭吃就该感恩戴德了!
她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我告诉你林晚,收起你那点小心思!安安分分地待在陆家,好好伺候陆沉,别再给我整这些幺蛾子!离了婚,你娘家那几个破公司,就等着破产喝西北风去吧!
最后这句话,像一盆带着冰碴的冷水,兜头浇下。我猛地抬起头,死死盯住周美云那张刻薄而势利的脸。
原来如此。
这才是她,或者说,这才是陆家一直容忍我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儿媳的根本原因。用我娘家那几个勉强维持的小公司,像拴狗链一样拴着我,让我在陆家永远抬不起头,只能摇尾乞怜。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比腹部的剧痛更刺骨。原来我所有的牺牲、所有的隐忍,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一场赤裸裸的、带着施舍意味的交易。而我,就是那个被估价后拴在陆家耻辱柱上的商品。
呵……喉咙里滚出一声沙哑的、破碎的冷笑。我扶着墙,努力挺直摇摇欲坠的脊背,尽管身体痛得快要散架,眼神却像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射向周美云。
破产我扯了扯嘴角,每一个字都像从冰窖里捞出来,带着彻骨的寒意,那您可要……看好了。看看您引以为傲的陆家……是怎么……给我林家……陪葬的!
你!周美云被我眼中的狠厉和这句大逆不道的话彻底激怒了,涂着厚厚粉底的脸气得扭曲变形,扬起手,尖利的指甲就朝我的脸狠狠扇了过来!反了你了!你这个贱……
住手!
一声低沉威严的断喝在走廊尽头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周美云扬起的手硬生生僵在半空。
一个穿着深色唐装、头发花白却梳得一丝不苟的老人,拄着一根乌木拐杖,在管家的陪同下,步履沉稳地走了过来。他面容清癯,眼神锐利如鹰,即使年迈,身上那股久居上位的威严气势依旧迫人。
是陆家的定海神针,陆沉的爷爷,陆正廷。
周美云嚣张的气焰瞬间蔫了下去,像被戳破的气球,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扬起的手讪讪地放下:爸…您怎么来了
陆正廷没有理会她,那双洞察世事的锐利眼眸直接落在我身上。他的目光在我惨白如纸的脸、被冷汗浸透的病号服、以及扶着墙才勉强站稳的虚弱姿态上停留片刻,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眼底掠过一丝复杂,有审视,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怎么回事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目光扫过周美云,带着无形的压力。
周美云立刻抢着开口,声音带着委屈和控诉:爸!您看看她!刚没了孩子,就在病房里大吵大闹,还跟陆沉提离婚,把协议都摔到陆沉脸上了!简直无法无天!我不过说了她两句,她竟然还敢顶撞诅咒我们陆家!这种不识好歹的女人,我们陆家……
够了!陆正廷手中的拐杖重重地顿了一下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打断了周美云的喋喋不休。他再次看向我,眼神深邃,让人捉摸不透:林晚,陆沉呢
我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得肺部生疼,腹部的绞痛几乎让我站立不住。我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维持着声音的平稳,尽管每一个字都像带着血:爷爷……陆总他……带着苏小姐……切蛋糕庆祝去了。
苏柔陆正廷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眼神陡然变得锐利无比,像两把冰锥,直刺人心。他周身的气压骤然降低,连旁边的周美云都吓得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
他没有再追问,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震惊,有愠怒,还有一种沉重的、难以言喻的东西。然后,他转向旁边的管家,声音冷硬如铁:老钟,立刻派人找到陆沉,让他滚来见我!还有那个苏柔!立刻!
是,老爷。管家钟叔立刻躬身应道,快步离开。
陆正廷的目光重新落回我身上,那锐利似乎褪去了一些,带着一种审视后的凝重:你先回病房休息。这件事,陆家会给你一个交代。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交代
我扯了扯嘴角,牵动脸上僵硬的肌肉,露出一个极其惨淡、也极其讽刺的笑容。腹部的剧痛和心口的冰冷麻木交织在一起,支撑我的那根名为恨意的弦,绷紧到了极限。
不必了,爷爷。我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回荡在安静的走廊里,我和陆沉……已经结束了。
说完这句话,身体里最后一点力气仿佛被彻底抽空。眼前一阵天旋地暗,陆正廷那张写满震惊和复杂的脸、周美云惊愕扭曲的表情、惨白的墙壁、刺眼的灯光……所有的景象都开始扭曲、旋转、褪色。
黑暗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吞噬了所有的感官和意识。在身体软倒下去的前一秒,我仿佛听到周美云尖利的惊呼和陆正廷急促的呼喊,但那些声音都变得极其遥远,模糊不清。
真好。终于……可以暂时……不用面对这个令人作呕的世界了。
意识沉入无边黑暗的最后一瞬,一个冰冷而清晰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盘踞上来——
陆沉,苏柔,周美云……所有将我推入地狱的人。
你们等着。
我失去的,我要你们百倍、千倍地……用血来偿!
……
冰冷的黑暗持续了不知多久,意识像沉在深海的碎片,一点点艰难地向上漂浮。耳边先传来模糊的说话声,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水幕。
……病人情绪极度不稳定,身体极度虚弱,失血过多,加上巨大刺激……需要绝对静养……
……知道了……看好她……
……可是老爷子那边……
……先按我说的做!……绝不能让她再闹出什么事来……
声音断断续续,其中一个冰冷而强势,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是陆沉。另一个唯唯诺诺,应该是负责看守我的保镖或佣人。
我回来了。被强行带回了那个华丽而冰冷的金丝笼——陆家别墅的主卧。
眼睛沉重得睁不开,身体像是被拆散了重组,每一个关节都在呻吟,下腹那片空洞的剧痛依旧顽固地盘踞着。但大脑,却在脱离昏迷的混沌后,异常地清晰起来,冰冷得像一块坚铁。
陆沉以为把我关起来,用几个保镖看守,就能像过去五年一样,把我当成一件没有思想的附属品,随意摆布,等我冷静下来再继续做他温顺的陆太太
呵。
我静静地躺着,像一具没有生命的木偶,任由佣人小心翼翼地给我擦拭身体,换上干净的睡衣。我能感觉到她们动作的谨慎,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昂贵熏香味道,却再也无法带来一丝安宁,只觉得窒息。
时间在死寂中流淌。窗外的天色由昏沉转向彻底的墨黑。
深夜。
确认守在外间的保镖换岗后发出轻微的脚步声远去,我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了眼睛。房间里只开着一盏昏暗的壁灯,光线勾勒着奢华家具冰冷的轮廓。
不能等。
多待一秒,都是对那个枉死的孩子的背叛,对我自己这五年愚蠢的嘲讽。
我屏住呼吸,忍着全身的剧痛和极度的虚弱,一寸一寸地挪动身体。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牵扯着腹部的伤口,冷汗瞬间浸透了额发。我咬紧牙关,下唇被咬破,尝到浓重的血腥味,才勉强压下喉咙里的闷哼。
目标明确——主卧附带的小书房。那里有一部可以直拨外线的座机,是陆沉偶尔在家处理紧急公务用的。平时佣人不会进去,保镖的注意力也主要在卧室门口。
挪到书房门口,短短几米的距离,耗尽了我全部的力气,靠在门框上喘息了好一会儿,眼前阵阵发黑。我死死掐着自己的大腿,用尖锐的疼痛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轻轻拧开门把手,闪身进去,再无声地反锁。黑暗中,我摸索到那张宽大的书桌,拿起那部沉甸甸的古董电话听筒。手指因为疼痛和紧张而剧烈颤抖,几乎握不住。
深吸一口气,凭着记忆,颤抖着按下了那一串烂熟于心、却从未在绝境中拨打过的号码。
听筒里传来等待接通的嘟…嘟…声,在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漫长而清晰,每一声都敲打在我紧绷的神经上。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充满了不确定的煎熬。腹部的伤口随着心跳一阵阵抽痛,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就在我几乎要绝望地挂断时——
嘟…喂
一个略显低沉沙哑、带着浓重睡意,却又在瞬间绷紧、充满警惕的男声从听筒那端传来。
是他!真的接通了!
心脏猛地一缩,一股混杂着巨大委屈、酸楚和终于抓住救命稻草的复杂情绪汹涌地冲上喉咙,堵得我瞬间失语,只有压抑不住的、破碎的抽气声。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随即那个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晚晚!是你吗林晚说话!你在哪
哥……我终于挤出一个字,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无法抑制的颤抖,救我……陆家……把我关起来了……我用尽力气,语速极快地将流产、苏柔的直播、陆沉的冷漠、被强行带回软禁的情况,压缩成几句最核心的信息,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抠出来的血块。
电话那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几秒钟后,一股压抑到极致、如同火山即将喷发般的暴怒气息,即使隔着冰冷的电话线,也清晰地传递了过来。
定位发我。我哥林骁的声音彻底变了,不再是那个在商场上永远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笑意的林家二少,而是淬了冰、裹着火的利刃,每一个字都带着森然的杀气,等着。哥来接你回家。谁敢拦……我让他后悔生出来!
嘟…嘟…嘟…
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听筒里只剩下忙音。
我握着冰冷的听筒,全身的力气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抽空,靠着书桌缓缓滑坐到冰凉的地板上。泪水终于毫无预兆地决堤而出,汹涌地冲刷着脸颊。不再是无声的绝望,而是混杂着劫后余生的后怕、找到依靠的委屈,还有那燃烧一切的恨意。
哥来了。家还在。
陆沉,你关不住我了。
接下来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我蜷缩在书房冰冷的地板上,像一头受伤的幼兽,一边竖起耳朵警惕着门外的动静,一边忍受着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煎熬。腹部伤口的疼痛从未停止,每一次呼吸都带来尖锐的拉扯感。但心底那片冰冷的废墟上,终于燃起了一簇微弱的火苗——那是希望,是复仇的引信。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浓稠的墨色开始被一丝极淡的灰白稀释。黎明将至。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突兀、由远及近的引擎轰鸣声撕裂了别墅区惯有的宁静!那声音狂暴、嚣张,带着一种不管不顾、碾碎一切的气势,如同愤怒的野兽在咆哮!
轰——呜——!
引擎声浪瞬间逼近,没有丝毫减速的迹象,反而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紧接着——
砰!!!
一声震耳欲聋、足以撼动整栋别墅的巨响猛然炸开!
是金属狠狠撞击厚重铁艺大门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剧烈碰撞声!
哗啦——哐当!铁门扭曲、撕裂、轰然倒塌的可怕噪音紧随其后!
别墅瞬间被惊醒!刺耳的警报器凄厉地尖叫起来!楼下传来保镖们惊恐的呼喊、杂乱的脚步声、佣人慌乱的尖叫,瞬间乱成一锅滚沸的粥!
怎么回事!
大门!大门被撞开了!
拦住他!快!
砰!又是一声巨响,似乎是客厅或者玄关的门被暴力踹开!
楼下彻底炸开了锅!惊呼声、呵斥声、肉体碰撞的闷响、重物倒地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如同战场!
来了!
我心脏狂跳,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因为虚弱和剧痛而踉跄了一下。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猛地从外面推开!一个守在主卧外的保镖惊慌失措地冲了进来,脸上带着骇然:太太!外面……
他话音未落,楼梯方向已经传来了沉重、迅疾、如同战鼓擂响般的脚步声!每一步都带着踏碎一切的狂怒,咚咚咚地飞速逼近!
那保镖脸色一变,下意识地想去关门阻拦。
然而,晚了!
一道高大、悍利如同出鞘战刀般的身影,裹挟着门外清晨冰冷的空气和浓烈的硝烟气息(或许是轮胎摩擦地面的焦糊味),瞬间出现在书房门口!
是林骁!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机车夹克,上面似乎还沾着灰尘和撞门的碎屑。平日里总带着几分慵懒笑意的俊脸,此刻紧绷如铁,下颌线绷出凌厉的弧度,那双遗传自母亲、本该多情的桃花眼,此刻赤红一片,翻涌着暴戾的杀意,如同被激怒的雄狮!
他甚至没看那个挡路的保镖一眼。在那保镖惊骇的目光中,林骁的动作快如闪电!右手如同铁钳般猛地探出,精准无比地一把扣住那保镖伸向门把手的腕子!
咔嚓!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骨裂脆响清晰传来!
啊——!保镖凄厉的惨嚎声瞬间充斥了整个书房!
林骁面不改色,眼中戾气更盛,扣着对方碎裂的手腕猛地向外一抡!那接近一米八的壮硕身躯,竟被他像丢垃圾一样,狠狠砸在走廊对面的墙壁上!
砰!一声闷响,保镖滑落在地,彻底昏死过去。
解决掉障碍,林骁的目光瞬间锁定了蜷缩在地板上的我。
当他看清我惨白如鬼、冷汗涔涔、虚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模样时,他眼中那毁天灭地的暴怒瞬间凝固,随即被一种更深的、几乎要将他撕裂的心疼和痛苦取代。
晚晚……他低吼一声,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一个箭步冲到我面前,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地,伸出双臂,小心翼翼地将我打横抱起。他的动作带着一种与刚才暴戾截然相反的、近乎笨拙的轻柔,仿佛抱着的是稀世珍宝,又或是一碰即散的琉璃。
身体骤然离地,腹部的剧痛让我眼前一黑,闷哼出声。
忍一忍,哥带你走!林骁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和滔天的怒火。他抱着我,转身就朝外冲去,步伐又急又稳。
刚冲出书房,迎面就撞上了被巨大动静惊动、刚从隔壁卧室冲出来的陆沉!
他显然也是刚从睡梦中惊醒,穿着深色的丝绸睡袍,头发微乱,脸上带着惊怒和被吵醒的戾气。当看到林骁抱着我,尤其是我那副奄奄一息的模样时,他瞳孔猛地一缩,随即,冰冷的怒意瞬间爬满整张俊脸。
林骁!陆沉厉声喝道,高大的身躯直接挡在了走廊中间,睡袍下的肌肉绷紧,带着强烈的压迫感,放下她!谁给你的胆子闯进陆家撒野!
林骁的脚步猛地顿住。他抱着我,像一尊煞气冲天的战神,赤红的双眼死死盯住陆沉,那目光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撒野林骁的声音不高,却像冰渣子摩擦,每一个字都淬着剧毒,陆沉,我他妈今天就是来拆了你这狗窝的!给我滚开!
把她放下!陆沉寸步不让,眼神阴鸷得吓人,周身散发出骇人的低气压,林晚是我的妻子!她需要静养!轮不到你在这里发疯!
妻子林骁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恶心的笑话,发出一声极其刺耳的嗤笑。他抱着我的手臂收紧,仿佛要用自己的身体为我隔绝开眼前这个恶魔。陆沉,你他妈也配提这两个字我妹妹躺在病床上流血的时候,你这个‘丈夫’在干什么带着你的婊子切蛋糕庆祝!现在装什么情深义重晚了!
你!陆沉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额角青筋暴跳。林骁的话像最锋利的刀子,精准地捅在了他极力维持的体面上。他下意识地看向我,眼神复杂难辨,有怒意,似乎还有一丝……被戳破伪装的狼狈
让开!林骁没给他任何辩解的机会,抱着我,悍然向前踏出一步,气势汹汹,带着一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决绝!再敢拦一下,老子连你一起废了!
陆沉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危险,像被彻底激怒的猛兽。他非但没有让开,反而也向前逼近一步,两个同样高大强势的男人在狭窄的走廊里对峙,剑拔弩张,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炸药桶,一触即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够了!
一声苍老却极具威严的断喝从楼梯口传来。
陆正廷在管家的搀扶下,拄着拐杖,脸色铁青地站在那里。他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楼下(隐约还能看到被林骁撞坏的大门和倒地的保镖),再看向走廊上对峙的两人,最后落在我惨不忍睹的脸上,眼神沉痛而复杂。
爷爷!陆沉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刻开口,语气带着被冒犯的愤怒,林骁他……
闭嘴!陆正廷猛地打断他,拐杖重重一顿,目光锐利如刀地刺向陆沉,带着前所未有的失望和严厉,看看你干的好事!陆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陆沉被老爷子当众如此呵斥,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嘴唇翕动,却终究没敢再反驳。
陆正廷疲惫而沉重地叹了口气,目光转向抱着我、如同一头随时要扑出去撕咬的怒兽般的林骁,语气缓和了些,带着一种沉重的无奈:林骁,带晚丫头走吧。陆家……对不住她。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极其艰难,仿佛耗尽了力气。
林骁紧绷的身体没有丝毫放松,他冷冷地看了陆正廷一眼,又像看垃圾一样扫过脸色难看的陆沉,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极度不屑的冷笑。他不再看任何人,抱着我,大步流星,撞开挡路的陆沉(陆沉在老爷子的目光逼视下,终究侧身让开了半步),径直朝着楼下那片混乱的废墟走去。
他的脚步踩过散落的木屑和扭曲的金属碎片,发出刺耳的声响,如同踏碎这五年婚姻的丧钟。
每一步,都离那个金丝笼更远一步。
身后,传来陆沉压抑着狂暴怒火的低吼:林晚!你走了就别后悔!离了陆家,你什么都不是!
林骁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我被他稳稳地抱在怀里,脸颊贴着他带着硝烟味和汗水的衣襟,听着他胸腔里传来的、如同战鼓般沉稳有力的心跳。腹部的剧痛依旧,身体冷得像冰。
但心口那片被冰封的废墟,却在剧烈地燃烧。
我微微侧过头,越过林骁宽厚的肩膀,看向走廊尽头那个脸色铁青、眼神阴鸷的男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我扯动嘴角,对着陆沉,露出了一个极其冰冷、极其缓慢,却又带着无尽嘲讽和决绝的微笑。
无声地用口型,清晰地吐出三个字:
你、等、着。
陆沉,我们的账,才刚刚开始算。
地狱的大门,才刚刚为你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