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政局门口,刚拿到离婚证。
失控的汽车疯狂冲来!
千钧一发,我猛地推开身边的前妻!
剧痛席卷。
她扑过来抱住血泊中的我,哭喊求救。
我用尽最后力气,看着这张曾深爱如今却只剩寒心的脸:
苏晚……要是……当初没遇到你……该……有多好……
第一章:倾尽所有,换不回你回眸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弹出一条新信息。
是苏晚。
【抱歉林深,临时有个重要客户,走不开。你先吃,别等我。礼物我改天补给你。】
我盯着那条信息看了足足一分钟。屏幕的光刺得眼睛有些发酸。
重要客户又是那个赵明远吧。我甚至能想象出此刻高档餐厅里,她穿着我去年送她的那件香奈儿套装,妆容精致,言笑晏晏,和赵明远推杯换盏的样子。
而我,像个傻瓜一样,守着这一桌子她曾经最爱吃的菜。
手指无意识地划过手机屏幕,点开了那个名为启航的加密文件夹。
里面躺着一份详尽的商业计划书,封面印着深瞳科技
-
AI芯片解决方案。下面还有一封邮件草稿,收件人是知名的风投机构创星资本,主题是关于A轮融资的最终洽谈邀请。
日期停留在一年前。
一年前。苏晚找到我,眼睛亮得惊人。
林深,帮我!这次的机会千载难逢!那批东南亚古董佛像只要吃下来,转手就能翻三倍!公司资金链就差最后五百万,只要周转一个月就好!
她抓着我的手臂,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急切和兴奋。
我的深瞳科技刚结束Pre-A轮,团队磨合顺利,技术验证通过,A轮融资的敲门砖已经拿到手。五百万,是我账上所有的流动资金,更是向投资人证明团队实力的关键一步。
可是晚晚,我这边…
就一个月!林深,你相信我!这笔成了,我们的日子就彻底不一样了!你不是一直想换个大房子吗到时候我们换!你的项目也缓一个月,拿到这笔利润,我加倍支持你创业!
她急切地打断我,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对我的依赖。
那一刻,看着她眼中的光,我动摇了。
创业可以重来,但她的梦想,我不想让她失望。
我签了字,把五百万,连同自己押上未来的筹码,一起转给了她的公司——苏雅艺术品投资。
一个月变成了三个月、半年…那批佛像的买卖牵扯进复杂的国际纠纷,钱被套牢。
我的A轮融资,黄了。投资人撤回了意向邮件。团队核心成员陆续离开。我的深瞳科技,胎死腹中。
手机铃声尖锐地响起,把我从冰冷的回忆里拽出来。屏幕上跳动着妈的字样——是苏晚的母亲。
我深吸一口气,接通。
还没来得及开口,苏母那带着惯有优越感的尖利嗓音就穿透听筒,在空旷的餐厅里回荡:
林深啊,晚晚还没回去我就知道!她现在是苏总了,应酬多很正常!你一个大男人,别跟个小媳妇似的在家瞎琢磨!
我捏紧了手机,指节泛白。妈,今天是…
今天是什么日子重要吗
苏母不耐烦地打断,晚晚在外面拼死拼活赚钱养家,支撑那么大一个公司,多辛苦!你呢就挂个闲职,朝九晚五混日子!你不体谅她,还给她添堵纪念日纪念日,有钱天天都是纪念日!没钱守着个冷灶台有什么用
她的话像淬了毒的针,一根根扎进心里。
养家支撑公司我账户里那点可怜的工资,连这个公寓的物业费都不够。
支撑这个家的,从来都是苏晚,或者更准确地说,是那五百万带来的后续收益。
妈,当初那五百万…
又提那五百万!
苏母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鄙夷,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翻来覆去说有意思吗没有晚晚有本事把那笔钱盘活,你那五百万早打水漂了!现在公司做大了,你倒好,心安理得地享受成果,还觉得自己委屈了林深,人要知足!更要懂得感恩!晚晚给你在公司挂职,那是给你面子!让你不至于太难看!
感恩知足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沉进冰窟窿里。那是我放弃自己全部未来的钱!是我创业的命根子!在她们眼里,成了我的福气和施舍
你看看你现在,整天一副郁郁不得志的样子,给谁看呢晚晚在外面风光,你在家拉着一张脸,不是给她添晦气吗我们苏家怎么摊上你这么个…
后面的话更难听,我直接把手机拿远了些。扩音器里传来的声音依旧清晰刺耳:…窝囊废!寄生虫!吃软饭都吃得不硬气!
够了!
我猛地低吼出声,声音嘶哑。餐厅里死寂一片,只有烛火还在不安地跳动。
电话那头似乎也被我突如其来的爆发噎了一下,随即是更刻薄的冷笑:哟脾气见长啊有本事对着晚晚使去啊对着我这个丈母娘吼算什么能耐林深,我告诉你,识相点就安安分分的,别整天想些有的没的!晚晚现在接触的都是赵明远那样的青年才俊,你比得了吗别占着茅坑不拉屎!早点离婚,对大家都好!晚晚值得更好的!
嘟…嘟…嘟…
电话被粗暴地挂断了。
餐厅里只剩下我粗重的喘息声和蜡烛燃烧的细微噼啪声。
那句离婚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我心口。
苏母不是第一次提了,但今天,在这个空荡荡的纪念日餐桌上,在苏晚又一次因为重要客户放我鸽子之后,在她母亲如此赤裸裸的羞辱之后,这两个字带来的冲击力前所未有。
我看着对面冰冷的椅子,看着那碗凝结了白膜的汤,看着那瓶未开封的红酒。
一股巨大的疲惫和冰冷的绝望感席卷全身。我拿起那碗汤,走到洗碗池边,哗啦一声全倒了进去。
乳白色的液体溅得到处都是,就像我此刻稀碎的心情。
然后,我沉默地收拾好餐桌,把精心准备的菜品一盘盘倒掉。
最后,拿起桌上那个包装精美的礼盒——里面是她念叨了很久的限量款包包。
我把它放回了衣帽间的角落,和那些被她遗忘的、我送的礼物放在一起。
做完这一切,我走进书房,反手锁上了门。
客厅里一片死寂。餐厅的烛火终于燃尽,最后一缕青烟消散在黑暗里。
分房而居的第四个月,这扇门,彻底隔开了我们。
第二章:尊严尽失,裂痕难愈
苏晚公司的年会定在市里最贵的五星级酒店宴会厅。
我穿着那套已经有些过时的西装,站在角落里,像个误入鸿门宴的局外人。
苏晚是今晚的主角。她穿着一条银光闪闪的露背长裙,头发高高挽起,脖颈间戴着我去年送她的钻石项链。
她端着酒杯,游刃有余地穿梭在宾客之间,笑容明媚,谈笑风生。
好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围着她,其中那个赵明远,挨得最近,看她的眼神毫不掩饰地带着欣赏和热切。
我像个隐形人。没有人主动跟我打招呼,除了几个知道我和苏晚关系的公司中层,远远地点个头就算完事。
苏晚忙着应酬,一次也没往我这个角落看过。她似乎完全忘记了我的存在,或者,觉得我不配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哟,这不是我们家的大功臣吗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喝闷酒
苏母刻薄的声音像针一样刺过来,打破了角落的平静。
她挽着陈薇——苏晚的闺蜜兼公司合伙人,两人像审视什么失败品一样看着我。
陈薇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假笑:阿姨,林深哥这叫低调。是吧,林深哥毕竟咱们公司的成功,也离不开您当初那笔‘及时雨’呢。
她把及时雨三个字咬得很重,听着像讽刺。
苏母哼了一声,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几个人听见:及时雨雨下完了,就该安分守己当个摆设!要不是晚晚有本事把公司做上市,那五百万早打了水漂!我们晚晚现在是苏总!身价不一样了!身边的人也得配得上才行!整天缩在后面,看着就晦气,一点忙都帮不上,不是拖累是什么
她的话像刀子,刮得我脸上生疼。周围隐约投来探究的目光,带着好奇和一丝鄙夷。我攥紧了手里的杯子,冰冷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到心脏。
妈!你说什么呢!
苏晚似乎终于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快步走了过来,眉头紧皱着。
她脸上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快。这么多人看着呢!
苏母一点没收敛,反而提高了音量:我说错了吗晚晚,你看看你现在接触的都是什么人赵总这样的青年才俊!你再看看他!
她毫不客气地指向我,整天丧着个脸,一副全世界欠他的样子!在你公司干点闲差还委屈他了带出来都嫌丢份儿!赵总刚才还问我,那是谁啊,看着不像咱们圈子里的人!你让我怎么回答
赵明远也端着酒杯走了过来,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礼貌微笑,眼神却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视。他自然地站到苏晚身边,位置比我更近。
苏阿姨,您消消气。
赵明远温和地开口,声音醇厚好听,目光转向我,这位就是林先生久闻大名。苏总能有今天,确实离不开您的支持。
他朝我举了举杯。
他的姿态无可挑剔,话语听起来像是恭维,但我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屈辱感从脚底窜上来。
离不开您的支持——这话像在提醒我,我的价值仅仅停留在那五百万上,而我这个人本身,在苏晚现在的世界里,毫无分量,甚至是个需要被掩盖的瑕疵。
苏晚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但不是对她母亲,也不是对赵明远,而是对着我。
林深!
她的声音压抑着怒火,压低却又尖锐,你又杵在这儿干什么脸色那么难看!我妈说话是直了点,但哪句不是事实你就不能得体一点吗非要闹得大家都不好看
她的话像一盆冰水,把我最后一点残存的温度也浇灭了。
我在维护自己那点可怜的尊严,在她眼里,是闹,是不得体,是让她不好看。
事实她们眼中的事实,就是我是依附于她存在的废物,我的感受不值一提,我的尊严可以被随意践踏。
我看着苏晚。她精致的妆容掩盖不住眼中的烦躁和不耐烦。
她站在光鲜亮丽的人群中心,身边是殷勤的赵明远,身后是鄙夷的母亲和闺蜜。而我,像一块格格不入的阴影,是这个成功故事里唯一的败笔。
心头那根紧绷的弦,啪地一声断了。
事实
我的声音很哑,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嘈杂音乐声。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苏晚脸色一变。
苏晚,你告诉我,什么叫事实事实是我当初放弃自己的公司,把所有钱都给你创业!事实是你的家人朋友从来没把我当人看!事实是你现在成功了,眼里只有你的客户你的应酬你的赵总!事实是你跟你妈一样,觉得我是个甩不掉的拖油瓶,恨不得我立刻消失!
我越说越快,压抑了一年多的委屈、愤怒和不甘像火山一样喷发出来,灼烧着我的喉咙:我在公司挂闲职是委屈我了呵!那位置是你施舍给我的牢笼!你妈说的对,我是寄生虫!我吃软饭!我丢你的人!在你苏总风光无限的世界里,我林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这就是你和你家人认定的事实!对吗!
宴会厅死寂一片。所有人都惊呆了。
苏晚的脸先是涨红,然后变得惨白,她不敢置信地瞪着我,像看一个疯子。
苏母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的鼻子说不出话。陈薇一脸震惊和鄙夷。赵明远皱紧了眉头,眼神复杂。
林深!你疯了!
苏晚的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带着巨大的羞愤,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场合!你给我闭嘴!滚回家去!
家
我惨笑一声,环顾这金碧辉煌却冰冷刺骨的地方,我还有家吗
我将手里那杯从未喝过的酒,重重搁在旁边的桌子上。玻璃杯底撞击大理石台面,发出清脆又刺耳的声响。
然后,我转过身,拨开僵硬的人群,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这个让我窒息的金色牢笼。身后,传来苏母气急败坏的尖叫和苏晚压抑的、带着哭腔的怒骂,但我一个字都不想再听。
外面寒风凛冽,刀子一样刮在脸上。我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了那个高档小区的地址。司机从后视镜看了我一眼,大概觉得我脸色难看得吓人。
我没有回家,或者说,那个地方现在还能称之为家吗
我直接去了书房。和上次纪念日一样,反手锁上门。黑暗瞬间吞噬了我。
我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上,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无法呼吸。巨大的疲惫感和冰冷的绝望感将我彻底淹没。
这一次,不是分房,是彻底的心死。
不知过了多久,客厅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接着是苏晚高跟鞋踩在地板上愤怒的噔噔声。
她用力拧动书房的门把手,发现锁住了。
林深!开门!你给我开门!
她用力拍打着门板,声音因为愤怒和激动而颤抖扭曲,你刚才在年会上发的什么疯!你知不知道你给我惹了多大的麻烦!赵总他们怎么看!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开门!躲在里面算什么男人!你给我出来说清楚!
她的每一句指责,都像重锤砸在门上,也砸在我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
麻烦丢脸这就是她关心的。我的感受,我的尊严,在她和她家人的世界里,一文不值。
我靠在门后,一动不动,任凭她在外面如何叫骂、拍打。
冰冷的地板透过薄薄的西裤传来寒意,但这寒意比不过心底的万分之一。
我闭上眼,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
这道门,隔着的不再是房间,而是两个彻底撕裂的世界。
第三章:寒心诀别,民政局前的绝望
那晚之后,我们再没说过一句话。她睡主卧,我睡书房,客厅成了无人区。空气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比争吵更让人难受。
苏母和陈薇的电话变本加厉。电话铃声在客厅尖锐地响起,不用接我也知道是谁。
她们的声音即使不开免提也足够穿透房门,钻进我的耳朵。
晚晚,你到底想怎么样这种男人留着过年吗赵明远多好!你赶紧跟他断干净!
就是啊晚晚,年会的事整个圈子都知道了,你还不离,别人真以为你离了他活不了呢!丢死人了!
听妈的,赶紧离!妈给你找最好的律师!让他净身出户!那房子车子都是你辛苦赚的,他一分钱都别想带走!
净身出户我靠着书房冰冷的墙壁,无声地扯了扯嘴角。这个家里,除了几件旧衣服,哪一样东西真正属于我那五百万
在她们眼里,早就成了她们施舍给我的恩惠,成了我欠她们的债。
心彻底死了。像一块被反复捶打、再也感觉不到疼痛的石头。纠缠下去没有任何意义。放过她,也放过我自己。
我打开电脑,搜索了离婚协议书的模板。内容很简单。我什么都不要。那套我们曾称之为家的公寓,她名下的车,她公司的股份,她所有的存款……我一个字都没提。
只在财产分割那一栏,清晰地写下:无共同财产分割要求。男方自愿放弃所有财产主张权。在空白处,我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林深。笔迹很稳,没有一丝颤抖。签完字,看着那份薄薄的、却重若千钧的协议,心里竟涌起一股奇异的解脱感。
终于,要结束了。
我把协议打印出来,一式两份。拿着它们走出书房时,苏晚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刷手机,看到我出来,她立刻绷紧了身体,眼神警惕又冰冷。
我走到她面前,没有说话,只是将其中一份协议轻轻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纸张落在玻璃台面上,发出轻微的啪的一声。
苏晚的目光落在标题那三个加粗的黑体字上——《离婚协议书》。
她的瞳孔猛地一缩,随即脸上迅速涌起一股被冒犯的、难以置信的愤怒。她抓起那份协议,动作又快又急,纸张在她手里哗啦作响。
她飞快地扫过内容,当看到放弃所有财产主张权时,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错愕,但立刻被更汹涌的怒火淹没。
林深!你什么意思!
她腾地一下站起来,把协议狠狠摔在茶几上,声音因为愤怒而尖利,你以为这样很潇洒很高尚用净身出户来彰显你的骨气让我当恶人你做梦!
她胸膛剧烈起伏,死死瞪着我,像是在看一个十恶不赦的仇人:年会你让我丢尽了脸!现在又拿这破玩意儿来恶心我你以为我会怕离就离!我苏晚离了你林深,只会过得更好!签!现在就签!
她像疯了一样在包里翻找笔,手指都在发抖。
她的反应在我意料之中。没有一丝悲伤,没有一丝犹豫,只有被挑衅后的暴怒和急于摆脱我的决绝。
也好。这样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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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包里翻出一支昂贵的签字笔,几乎是抢过我手里的另一份协议,看都没再看内容,直接在女方签字栏那里,用力地、带着一股要把纸张戳穿的狠劲,签下了苏晚两个字。
笔迹潦草而狂乱,像她此刻失控的情绪。
签完字,她啪地把笔和协议一起甩到我身上,协议打在我胸口,然后滑落到地上。她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冰锥:林深,记住你今天的选择!别后悔!
我弯腰,平静地捡起地上的协议,弹了弹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
后悔
从她为了赵明远放我鸽子、从她母亲一次次羞辱我、从她在年会上指责我丢人的那一刻起,后悔这个词就彻底消失了。
明天上午九点,民政局。
我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平淡得像在说明天的天气。没有再看她一眼,我拿着签好字的协议,转身回了书房,再次锁上了门。
门外,传来她发泄般的摔东西声和压抑的、带着哭腔的怒骂,但我已经听不清了。
第二天,天气阴沉。民政局门口冷冷清清。
我和苏晚几乎同时到达。她开着她那辆崭新的保时捷,穿着昂贵的套装,妆容精致,但脸色铁青,眼下有着浓重的阴影,眼神疲惫而冰冷。
我穿着最普通不过的夹克,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里面装着两份签好字的协议和证件。
我们像两个陌生人,一前一后走进民政局大厅。没有交流,没有对视。工作人员大概见惯了这种怨偶,流程走得飞快。表格,签字,盖章。
当那本暗红色的离婚证被工作人员递过来时,苏晚几乎是抢过去的,看也没看就塞进了包里,动作带着一种迫不及待的解脱。
我接过自己的那本,指尖传来证件外壳冰冷的触感。七年婚姻,最后凝结成这么一个小小的、冰冷的本子。
我抬头看了看压抑的天空,心里一片死寂的平静。终于,彻底结束了。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到让人头皮发麻的轮胎摩擦声猛地从右侧街道传来!那声音极其不正常,带着一种失控的疯狂!
我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像脱缰的野马,以恐怖的速度,歪歪扭扭地冲上了人行道,车头正对着我们站的位置!距离太近,速度太快!
啊——!
周围响起尖叫声。
没有思考。身体的本能快过了一切。
在那个瞬间,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推开她!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猛地侧身,双手狠狠推向苏晚的肩膀!
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在她身上,她猝不及防,惊呼一声,整个人被我推得向后踉跄飞扑出去,重重摔在民政局门口的绿化带里,手机脱手飞出老远。
就在她被我推开的同时,那辆失控的黑色钢铁巨兽,带着摧毁一切的恐怖力量,狠狠地、结结实实地撞在了我刚才站立的位置!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剧痛。
无法形容的剧痛瞬间席卷了全身。
我感觉自己飞了起来,像一片被狂风撕裂的落叶。
世界天旋地转。
然后,是沉重的落地。
冰冷的坚硬地面。
温热的液体迅速从身下蔓延开来,粘稠,带着浓重的铁锈味。
视线开始模糊,灰暗的天空在旋转。
耳朵里嗡嗡作响,周围惊恐的尖叫变得遥远而不真实。
我努力想呼吸,但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仿佛有无数根针扎进了肺里。
好冷……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冷……
模糊的视线里,我看到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扑了过来。
是苏晚。
她脸上沾着泥污,头发散乱,昂贵的套装被扯破,她跪在我身边,双手颤抖着,似乎想碰我又不敢碰,巨大的惊恐和难以置信扭曲了她精致的脸。
林深!林深!!
她的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带着哭腔,像濒死的野兽在哀嚎。
她用力地想把我抱起来,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我脸上,带着滚烫的温度。
我能感觉到她的颤抖,能听到她破碎的哭喊。视线越来越模糊,她的脸也渐渐看不清了。身体的感觉在迅速流失,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深入骨髓的疲惫。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努力聚焦在她模糊的脸上。
眼前闪过这七年的点滴,闪过她曾经的笑脸,闪过她冰冷的眼神,闪过她签协议时的愤怒……最终,定格在她此刻崩溃绝望的泪眼上。
所有的爱恨情仇,所有的委屈不甘,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无尽的疲惫和……一丝残留的、连我自己都分辨不清的解脱。
……苏晚……
我的声音微弱得像叹息,几乎被周围的嘈杂淹没。
她猛地低下头,把耳朵凑近我的嘴唇,眼泪汹涌而出:我在!我在!林深,你别说话!救护车!救护车马上就到了!你坚持住!!
我用尽生命最后的余烬,看着她近在咫尺的、沾满泪水和泥污的脸,眼神空洞而遥远,喃喃地,几乎是用气音说完了最后一句:
……要是……当初……没遇到你……该……有多好……
话音落下,最后一点光从我的眼中彻底熄灭。
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冰冷,彻底吞噬了我。
苏晚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成了我坠入永恒寂静前,听到的最后声音。
第四章:深渊重生,迟来的悔悟
冰冷的墓碑上,刻着我毫无生气的名字和一张凝固在年轻时光里的黑白照片。
照片里的我,眼神温和,带着一丝苏晚早已遗忘的笑意。墓碑前,枯萎的花束散落一地,在寒风中瑟缩。
苏晚独自站在墓碑前。
距离那场撕心裂肺的葬礼已经过去很久,但时间对她失去了意义。
白天像行尸走肉,夜晚被我最后那句没遇到你该多好和刺耳的刹车声反复撕裂。医生说她得了严重的抑郁症。
陈薇来找过她,劝她振作:晚晚,为一个不爱你的男人值得吗公司需要你!赵明远也很关心你…
苏晚只是麻木地看着她,仿佛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不爱是我不爱她吗是她亲手把我的爱,一点点碾碎,踩在了脚底下!
赵明远
现在这个名字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只想呕吐。
苏母也来过,哭天抢地:晚晚!我的女儿啊!你看看你成了什么样子!妈求你了,忘了那个晦气的林深吧!没有他拖累,你才能活得更好啊!
活得更好
苏晚听着这熟悉的话,只觉得荒谬绝伦。没有林深,她的世界已经崩塌了。她活着,只是呼吸的躯壳。
眼前却总是浮现民政局门口,林深推开她时那张决绝而平静的脸,还有他倒在血泊里,体温一点点消失的样子。
是她害死了他!是她用冷漠、轻视和家人的刻薄,把他逼到了心死如灰的地步!他放弃了所有财产,放弃了生命,只为了在最后时刻推开她!
而他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话,是宁愿从未遇见她!
她拒绝了所有治疗,把自己关在和林深曾经共同生活过的公寓里。
这里每一寸空气都残留着我的气息,每一个角落都有我默默付出的影子。
现在,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绝望。
又是一个无法入眠的深夜。
苏晚手里拿着一瓶昂贵的红酒,那是我生前买来,准备庆祝我们结婚纪念日的。酒瓶沉重冰冷。她赤着脚,无声地走到穿衣镜前。
曾经神采飞扬的眼睛里只剩下死寂的空洞和扭曲的痛苦。
她举起酒瓶,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惨笑。
林深,没有你,我活得更好
呵……
她拧开瓶盖,没有用酒杯,仰起头,将冰凉的、苦涩的液体狠狠灌进喉咙。酒精灼烧着食道,带来一丝短暂的麻痹。
一瓶酒很快见了底
够了。真的够了。
这无尽的痛苦和自责。
这没有林深的世界,
这……地狱。
苏晚摇摇晃晃地走向书房——那个我最后锁上的地方。
在书桌最下面的抽屉里,她翻找着。
手指碰到了冰冷坚硬的物体。是我很久以前藏起来的一小瓶安眠药。
医生开的,现在,它们成了唯一的解脱。
她拧开瓶盖,小小的白色药片倾倒在掌心,像一把通往宁静的钥匙。
没有丝毫犹豫,她张开嘴,将所有的药片一股脑倒了进去。没有水,她就那么用力地干咽下去,喉咙被药片刮得生疼,她却感觉不到。
药效发作得很快。强烈的眩晕感袭来,身体失去控制,重重地瘫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视线开始模糊,天花板在旋转。黑暗中,似乎有光亮起。是林深吗
苏晚努力朝我伸出手,泪水无声地滑落鬓角,喃喃低语,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林深……等我……我来向你……赎罪……
意识彻底沉入无边黑暗……
剧烈的窒息感!
心脏像是要炸开!
苏晚猛地从无边的黑暗和冰冷的绝望中惊醒!
呃!
她像溺水的人终于浮出水面,贪婪地大口呼吸!空气涌入肺部带来的刺痛感如此真实!她惊恐地睁大眼睛,剧烈地咳嗽起来。
入眼是熟悉又陌生的景象。头顶是昂贵的水晶吊灯,身下是柔软舒适的大床。
清晨的阳光透过轻纱窗帘,在地板上投下柔和的光斑。这里是……她和我的主卧
怎么回事!她不是应该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等待死亡吗
安眠药……林深的墓碑……撕裂般的痛苦……那些清晰得如同刻在骨头里的记忆,还在脑海中翻腾!
一切都和她记忆里最后一天一模一样。床头柜上,她的手机安静地躺着。
旁边,放着一个倒扣着的相框——那是她和我蜜月时的合影,自从我们关系恶化后,她就把它扣了过去。
一种荒谬绝伦的念头冲进脑海!她颤抖着手,抓过手机,按下电源键。
屏幕亮起!
清晰的日期和时间,像一道惊雷劈在她混沌的脑海里!
XX年XX月XX日,清晨7:30。
这个日期……这个日期……正是我把离婚协议放在她面前的那一天!那个彻底将她打入地狱的日子!
不!不可能!是梦吗!苏晚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尖锐的疼痛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不是梦!是真的!她还活着!而且……回到了过去!回到了我提出离婚的这一天!
巨大的震惊、狂喜和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的悔恨瞬间将她淹没!她重生了!回到了命运的转折点!林深还活着!一切都还没有发生!年会上的羞辱、民政局门口的诀别、那辆失控的车、我冰冷的身躯和那句锥心刺骨的话……都还没有发生!
机会!上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这一次,她绝不能让悲剧重演!
她要挽回林深!不惜一切代价!
她要弥补自己犯下的所有错!
她要让林深知道,遇到他,是她苏晚这辈子最大的幸运!不是灾难!
林深!
苏晚猛地掀开被子,赤脚跳下床,像疯了一样冲出卧室,林深你在哪!
客厅空无一人。只有清晨的阳光静静流淌。
她的目光瞬间锁定了客厅的茶几!
一份刺眼的文件,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白色的封面上,《离婚协议书》五个加粗的黑体字,像五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她的眼睛!
前一世,就是这份协议,彻底斩断了她和我最后的联系,将我推向了死亡!
不!!!
苏晚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像一头被激怒的母兽,猛地扑了过去!她抓起那份冰冷刺骨的协议,看都没看,用尽全身的力气,疯狂地撕扯!
嘶啦——!
嘶啦——!!
白色的纸片像绝望的雪花,在她手中飞舞、飘散!她撕得那么用力,那么彻底,仿佛要将前世的悔恨、痛苦和所有加诸于林深身上的伤害,统统撕碎!
她重生回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亲手撕毁了这份通往地狱的协议。
林深,等我!这一世,我绝不放手!
第五章:寒心似铁,挽回何其艰难
我提着那个不大的行李箱,站在玄关。里面只有我的一些必需品和几件旧衣服。
这个曾经称之为家的地方,剩下的东西,都不属于我。
空气里还有苏晚身上那股熟悉的香水味,但现在只让我觉得胸闷。
昨晚,我在书房拟好协议,放在茶几上。我知道她起床后会看见。
我等着她签完字,然后离开,彻底结束这一切。
没有愤怒,没有不甘,只有一片死寂的疲惫和解脱。我的心,已经被她和她的家人反复碾轧,早就寒透了,碎得拼都拼不起来。
我刚握住冰冷的门把手准备离开,身后传来一阵急促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带着哭腔的嘶喊:林深!不要走!
苏晚冲了过来。
她头发凌乱,脸色苍白得吓人,眼睛又红又肿,死死盯着我手里的行李箱,又看向我,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恐慌和……哀求
她身上还穿着睡衣,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她猛地扑过来,双手死死抓住我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
林深!别走!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求你!不要走!
她的声音破碎不堪,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砸在我的手背上,滚烫。
那份协议我撕了!我撕掉了!我们不离婚!我们不离婚好不好
她语无伦次,带着巨大的绝望和急切,你看!你看啊!
她指着客厅的方向。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瞥了一眼。
茶几周围的地板上,确实散落着许多白色的纸屑。
那两份我打印好的协议,显然已经被她撕成了碎片。茶几上空空如也。
撕了
我心里冷笑一声。这又算什么拖延战术还是觉得撕掉几张纸,就能当作一切都没发生过
看着她此刻的眼泪和哀求,我只觉得无比厌烦。
早干什么去了
在我倾尽所有却被当成累赘的时候,在我被当众羞辱她却指责我得体的时候,在我心死如灰起草协议的时候……她的眼泪在哪她的哀求在哪
现在,她这副痛不欲生的样子,又是做给谁看是新的手段吗
觉得撕了协议,我就还会继续留在这个冰冷的家里,继续忍受她们母女的轻蔑,继续做那个让她丢脸的丈夫
一股强烈的反感和冰冷的疲惫感交织在一起,像沉重的铅块压在心里。
我用力地,一根一根地掰开她死死抓住我胳膊的手指。
她的指甲在我手臂上划出几道浅浅的红痕。
放手。
我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像结冰的湖面。
不!我不放!
苏晚哭得更凶了,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像风中凋零的叶子。她试图再次扑上来抱住我,双手胡乱地挥舞着,林深!求你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我知道我以前糊涂!我知道我错了!我什么都改!我再也不听我妈的了!我再也不冷落你了!求求你!我们不签那个!我们不离婚!
不签
我打断她绝望的哭喊,声音平静得可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苏晚,你觉得,一张纸撕掉了,我们之间的问题就不存在了那些发生过的事,就能抹掉了
她猛地僵住,抬起泪眼婆娑的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我,仿佛我才是那个不可理喻的人。
我的心,
我看着她眼中清晰的痛苦和哀求,心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清晰地吐出那个结论,已经被你和你家人,彻底寒透了。有没有那张纸,对我来说,结局都一样。
寒透了三个字,像三颗子弹,精准地击溃了她的防线。
她眼中的光瞬间熄灭,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抓着我的手彻底松开,踉跄着后退了一步,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巨大的痛苦和绝望淹没了她。
我不再看她。多看一眼都觉得疲惫。
我重新提起行李箱,拧开了冰冷的门锁。
我搬出去住。手续的事,等你冷静了再说。
我的声音毫无起伏。协议没了,但分居是事实,结束这段关系是我的决定。这张纸,迟几天签,改变不了任何事。
说完,我毫不犹豫地拉开门,走了出去。
身后传来她崩溃的哭喊,撕心裂肺:林深——!!!
那声音像濒死的哀鸣,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绝望。
我没有停顿,没有回头。
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她的哭喊,也隔绝了那个让我窒息的地方。
我打了辆车,报了一个离公司很远的普通小区的地址。
昨天我就联系好了一个临时住处,一个简单的一居室。车窗外,城市喧嚣繁华,阳光刺眼。但我只觉得一片灰白。
到了地方,房东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递给我钥匙。
房间很小,只有基本的家具,墙壁有些泛黄,但很干净,也很安静。
最重要的是,这里没有苏晚,没有苏母,没有陈薇,没有那些让我窒息的人和回忆。
手机响了。
屏幕上跳动着苏晚的名字。
我直接按了挂断。
铃声又执着地响起来。
我皱了皱眉,强烈的厌烦感涌起。我划开接听键,放在耳边,没有说话。
听筒里立刻传来苏晚带着浓重哭腔的声音,急促又卑微:林深!你在哪里告诉我你在哪里好不好我…我去找你!我们好好谈谈!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们不离婚!我…
苏晚。
我打断她,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波澜,不要再打来了。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我需要安静。别再打扰我。
电话那头瞬间沉默了。
过了几秒,传来她极力压抑却依旧破碎的抽泣声。
林深…对不起…我…
就这样。
我不想再听任何一个字。
直接挂断了电话。
世界终于清静了。
我把手机扔在空荡荡的床上。
身体很疲惫,精神却有一种奇异的麻木。
我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陌生的街道。
寒透了的心,不会再暖了。
苏晚,你终于如愿以偿地,失去了我这个丢脸的丈夫。
第六章:破冰无望,阻挠重重
几天后。
出租屋的门被敲响了。声音不大,但很执着。
我放下手里张教授发来的行业资料,皱了皱眉。这个地址我只告诉了房东和几个必要的联系人。
苏晚她不可能知道。
打开门。门口站着的是陈薇。
她穿着精致的套装,脸上挂着那种熟悉的、带着点居高临下意味的假笑。
林深,聊聊
她没等我回答,目光已经越过我肩膀,打量起屋内简陋的陈设,嘴角下意识撇了一下。
我挡住她的视线,面无表情:有事说事。
陈薇收回目光,脸上堆起笑:林深,何必呢闹成这样多难看晚晚这几天瘦了好多,眼睛都哭肿了!她知道自己错了,你就给她一个机会吧夫妻哪有隔夜仇
我们不是夫妻了。
我打断她,声音冰冷,分居就是结束。手续只是时间问题。
哎呀,晚晚就是一时冲动撕了协议!她后悔了!你看她多难过!
陈薇语气夸张,只要你回去,她什么都听你的!苏阿姨那边,我也会帮着劝!都是一家人嘛!
一家人那个骂我寄生虫、叫我滚蛋的一家人我心底涌起一股强烈的厌恶。
不用劝。我和你们苏家,早就不是一家人了。
我看着她,如果只是来说这个,请回吧。我很忙。
林深!你怎么这么固执!
陈薇脸上的假笑有点挂不住了,晚晚现在是什么身份多少青年才俊等着她!她都放下身段求你了,你还想怎么样真离了婚,你一个…
我怎么样,不劳你费心。
我直接打断她,不想再听那些刻薄的潜台词,我要关门了。
陈薇脸色一阵青白,最后狠狠瞪了我一眼:好!林深!你有种!别后悔!
说完,踩着高跟鞋,气冲冲地走了。
我关上门,世界清净了。
但陈薇的出现像一个信号,提醒我苏晚那边不会轻易放手。
果然,手机很快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苏晚。
我直接按了静音,屏幕朝下扣在桌上。
几天后,我去了趟张教授的研究所。
这是我目前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张教授是我大学时的导师,一直很欣赏我的能力。当初创业,他也给过一些指导。现在重新联系上,他很惋惜我的项目夭折,但也理解我的处境。
小林啊,项目资料我看了,方向还是很有前景的。虽然搁置了一年,但核心优势还在。
张教授推了推眼镜,我这边正好牵头一个初创孵化器项目,你有兴趣带着方案来试试吗虽然启动资金不多,但能提供场地和一些基础资源。
这无疑是雪中送炭!
我立刻点头:谢谢教授!我有兴趣!我会尽快整理好方案!
好!下周有个评审会,你准备一下。
张教授拍拍我的肩膀,别灰心,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离开研究所,我心里难得有了一丝微弱的亮光。
也许,一切还能重新开始。
然而,这点亮光很快就被浇灭了。
我刚回到出租屋没多久,手机响了。是个陌生的本地号码,但我直觉不妙。
接通。
果然是苏母那尖利刻薄、穿透力极强的嗓音:
林深!你到底给我女儿灌了什么迷魂汤!她为了你,竟然跟我顶嘴!还要跟薇薇划清界限!你是不是想毁了她!
我握着手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窜上来,厌烦到了极点。
我没联系过她。
我的声音很冷。
你没联系那她怎么会像疯了一样!公司也不管了!整天魂不守舍就想着怎么挽回你!还说什么要弥补!林深我警告你!立刻滚回来把离婚手续给我签了!别再缠着晚晚!不然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苏母的声音充满了威胁和愤怒。
手续我会和她办。至于其他,管好你自己女儿。
我冷冷说完,直接挂断。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又慢慢松开。疲惫感再次席卷全身。
苏晚的挽回,带来的只是她家人变本加厉的羞辱和骚扰。
她所谓的改变,连她最亲近的人都约束不了,反而成了攻击我的新武器。
第二天,我刚到之前挂职的苏晚公司处理最后一点交接和辞职手续。
走进办公室,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对。
原本还算客气的几个中层,眼神躲闪,带着疏离。
一个平时跟陈薇关系很近的部门经理老李,更是直接拦住了我。
林深啊,
老李脸上带着虚伪的笑,听说你要走了苏总特意交代了,你手上那个客户资源整理的项目,得交接清楚啊。这可是公司的重要资产!
我心里一沉。那个项目是我之前独立完成的,耗费了大量心血整理出的潜在客户数据库和分析报告,价值很高。
现在,他们想扣下
项目报告在我电脑里,我会按流程交接给指定的人。
我公事公办地说。
哎呀,流程是流程,
老李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威胁,但你也知道,这些东西吧…万一交接不清楚,或者…有点什么问题,大家都不好看,对吧毕竟你之前…嗯…情绪不太稳定嘛。苏总也是怕出岔子。
意思很明显了。
拿年会的事威胁我,想白嫖我的成果,或者让我自愿放弃。
就在这时,办公室门口传来一阵喧哗。
苏晚竟然来了!她脸色不好看,但眼神很冷,直接走到我和老李面前。
老李,项目报告是林深做的,按正常离职流程交接就行。不需要额外‘交代’。
苏晚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她看都没看老李瞬间难看的脸色,转而看向我,眼神复杂,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祈求:林深…我…
苏总,
我立刻打断她,语气疏离,我是来办辞职和交接的。项目报告马上给你。另外,麻烦尽快安排时间,我们把手续办了。
我刻意用了苏总和办手续,划清界限。
苏晚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动了动,眼眶又红了。
老李则是一脸惊诧和不忿。
林深!晚晚为了你…
陈薇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一副要打抱不平的样子。
薇薇!
苏晚猛地喝止她,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严厉,这是公司!轮不到你说话!还有你,老李,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她毫不客气地斥退两人。
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惊呆了。
苏晚竟然为了我,当众训斥了陈薇和老李!
但这丝毫不能触动我。
她的维护来得太晚了,也太刻意了。
更像是演给别人看,或者演给她自己看。
这只会让我想起年会上的指责和苏母的电话,提醒我她家人的嘴脸和这段关系带来的无穷麻烦。
我无视她受伤的眼神,快速打开电脑,找到项目文件夹,直接打包通过公司内部系统发给了苏晚的邮箱。
报告发你了。辞职报告我放人事部。我先走了。
说完,我拿起桌面上寥寥无几的私人物品,转身就走,没有再看她一眼。
身后一片寂静。
但我能感觉到苏晚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背上。
出了公司大楼,阳光刺眼。
我深吸一口气。
张教授孵化器的评审会就在下周。
那才是我该走的路。
至于苏晚和她带来的一切麻烦——家庭、公司、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人——都该彻底斩断。
尽快签了那张纸。
然后,永不相见。
第七章:真心难鉴,绝望中的坚持
孵化器那间小小的办公室里堆满了资料。
空气里有新打印机的味道和泡面残留的气息。
我和张教授介绍的两个年轻助手熬了几个通宵,终于把AI芯片方案的架构细节敲定,PPT也打磨得像样了。
明天就是智能孵化器AI芯片项目评审会,决定我们这个小团队能否拿到入场券的关键一战。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条陌生短信:【林先生,今晚XX酒店行业交流会,有好几位潜在投资人出席,机会难得。张教授托我提醒您务必到场。】
署名是张教授一个助理的名字。
我皱了皱眉,张教授本人没提过这事。
但涉及到可能的投资人,我不敢怠慢。
翻出唯一一套还算得体的西装,匆忙赶往那家豪华酒店。
交流会场面很大。灯光璀璨,衣香鬓影,全是我不认识的行业面孔。
我找了个角落站着,努力分辨着哪些可能是目标人物。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昂贵定制西装的男人端着酒杯走了过来,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
是赵明远。
哟,这不是林深吗
赵明远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附近几个人能听到,听说你离开苏总公司了现在在哪高就啊
他故意拖长了高就两个字,带着明显的嘲讽。
我懒得理他:有事
没什么,
赵明远晃着酒杯,就是好奇。当初苏总为了你,可是在公司大发雷霆,连陈薇和老李都被训得灰头土脸。结果呢你拍拍屁股就走了啧啧,苏总对你可真是情深义重,可惜啊……
他故意叹了口气,声音又抬高了一点,有些人就是不知好歹,给脸不要脸。自己没本事立不起来,靠女人上位还不安分。现在好了,连个正经落脚地都没有,跑来这种场合碰运气搞什么AI芯片呵呵,你以为是个人就能涉足AI领域吗
他这话恶毒又响亮,周围几个人都看了过来,眼神带着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视。
旁边一个大概是赵明远狗腿子的男人立刻接话:赵总说的对啊。有些人啊,认清自己几斤几两最重要。AI芯片这门槛多高啊,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玩得转的。我看啊,还是找个安稳地方给人打工去吧,别浪费投资人钱了。
他们一唱一和,像两根毒刺,精准地扎向我此刻最脆弱的地方——事业和尊严。
一股怒火直冲头顶,拳头在身侧攥紧。
但我死死忍住。
这里是公开场合,我不能动手,那只会坐实他们的污蔑。
可心里的耻辱感像沸腾的岩浆,几乎要将我吞噬。
就在我几乎要爆发的边缘,一个身影猛地拨开人群冲了过来!
是苏晚!
她显然也是受邀嘉宾,穿着干练的套装,但此刻脸色铁青,眼神像淬了火的刀子,狠狠钉在赵明远脸上。
赵明远!闭上你的脏嘴!
苏晚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慑人的寒意,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嘈杂,林深的能力和才华,轮不到你这种靠家里关系堆出来的草包来评价!他离开我的公司,是因为他有追求,有魄力从头开始搞AI芯片!比你这种只会抱大腿、嚼舌根的下作东西强一百倍!
她的话像一连串耳光,狠狠抽在赵明远脸上。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涨成了猪肝色。
那个狗腿子也吓得缩了缩脖子。
苏晚根本不给他反驳的机会,目光像冰锥一样扫向周围看热闹的人:还有你们!听风就是雨!林深之前做的客户分析报告,让公司拿到了XX集团上千万的单子!这就是你们嘴里‘没本事’的人做出来的!赵明远,你自己摸着良心问问,你那个靠你爸给项目才撑起来的皮包公司,拿得出一个像样的技术案例吗!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苏晚这不顾一切的强硬姿态震慑住了!
为了维护我,她不惜彻底撕破脸皮,当众揭赵明远的短!
甚至不惜得罪在场的潜在人脉!
赵明远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苏晚:苏晚!你…你为了这个废物…
废物
苏晚嗤笑一声,眼神锋利如刀,在我眼里,你连给他提鞋都不配!滚开!再敢诋毁他一句,我不介意让全行业都知道你是怎么‘起家’的!
赵明远脸色由红转白,嘴唇哆嗦着,在苏晚毫不退让的逼视下,最终恨恨地瞪了我一眼,带着狗腿子狼狈地挤出人群走了。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只剩尴尬的窃窃私语。
苏晚这才转向我。
刚才面对赵明远的凌厉气势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小心翼翼的、近乎卑微的探寻和担忧。
林深…你没事吧别听他们胡说八道!我知道你搞AI芯片一定行…
苏总。
我立刻开口打断她,声音平静无波,眼神没有任何温度地看着她刚才为了维护我而显得有些不平静的脸,清晰地吐出三个字:谢谢你。
这三个字,礼貌,疏离,像隔着千山万水。
苏晚眼中的光瞬间暗淡下去,脸色更白了,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我没给她机会,紧接着说道:但是,真的不必如此。
我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与我无关的事实。
我的事,我自己处理。不需要你替我出头,更不需要你为我得罪人。不值得。
看着她瞬间失去血色的脸和微微颤抖的身体,我心中没有任何快意,只有一片冰封的麻木和……疲惫。
她的维护,来得太迟,太刻意。
除了提醒我那段不堪的过往和她家人带来的麻烦,没有任何意义。
说完,我不再看她眼中清晰的痛苦和绝望,转身就走。
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一丝留恋。把她和那个恢复了嘈杂、却在我心里依旧冰冷的名利场,彻底抛在身后。
走出酒店大门,夜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我深吸一口气,掏出手机,直接拨通了张教授的电话。
教授,是我,林深。明天的AI芯片项目评审会,我需要再确认一下几个核心参数的展示细节,方便现在沟通十分钟吗
电话那头传来张教授温和的声音:当然可以,小林。说吧。
我一边快步走向地铁站,一边专注地和教授讨论起芯片架构的能效比验证数据。
身后奢华的酒店灯火通明,觥筹交错。
我的路,在冰凉沉寂的实验室里,在那份承载着微末希望的AI芯片项目书上。
至于苏晚和她的世界,早已与我无关。
第八章:余生赌注,墓碑前的誓言
孵化器的评审会出乎意料的顺利。
张教授牵头的专家组认可了我们AI芯片的核心架构创新点和潜在市场价值。
虽然启动资金不多,但拿到了入场券,提供了宝贵的实验室资源和初步的行业曝光。
三个月后。
天使轮融资的合同终于签了。
金额不算巨大,但对于我们这个初创团队,是真正的救命稻草和强心剂。
钱到账那天,团队挤在狭小的办公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
张教授也打来电话祝贺。
我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那块冻了很久的冰,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透进一丝微弱的光。
不是喜悦,更像是一种沉甸甸的、久违的踏实感。
我们用这笔钱租下了一个更大的共享办公空间。
虽然还是和别人合用一层楼,但总算有了像样的会议室和独立的研发区域。
搬家那天,几个年轻助手干劲十足,我也难得地搭了把手。
看着那些崭新的电脑设备搬进来,看着白板上画满越来越复杂的电路图和算法框架,看着团队从最初的两人扩充到五人……一种久违的、对未来的掌控感,微弱但坚定地回来了。
我的眼神里,重新有了专注的光。只是那光里,不再有苏晚的影子。
手机偶尔还会响。
苏晚的名字固执地闪烁。
我早已设置了静音。
短信也积攒了很多条,开头都是林深,对不起或者求你接电话。
我没点开看过,直接批量删除。
纠缠毫无意义。
她似乎明白了我不可能回应,最近一段时间,电话和短信都少了。
世界终于彻底清净了。
这天下午,我意外地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苏晚公司的法务。
林先生,打扰了。关于您和苏总离婚协议的事,苏总已经签好字了。她交代务必尽快办妥,所有条件都尊重您最初起草的方案,放弃财产分割。您看……您什么时候方便签个字后续手续我来对接处理。
电话那头的声音公事公办。
我愣了一下。
她签了放弃了所有财产
这倒是没想到。
不过……也好。彻底了断。
明天上午十点,地点你定。带上协议。
我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
好的林先生!谢谢您!
挂断电话,我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终于,要到最后的句点了。
城市的另一端。
苏晚独自一人开车来到郊外的墓园。这里安静得只有风声。
她手里没有花,只有一个小小的、冰冷的U盘。
她熟门熟路地走到一座并排的双人墓碑前。
左边,是她父母的合葬墓。
右边,墓碑上只刻着一个名字——那是她为自己预留的位置。
墓碑上空空如也,还没有照片,也没有刻上日期。
苏晚缓缓地跪坐在冰凉的石板地上。
手指颤抖着,抚摸着右边那块空白墓碑上冰冷的刻痕。
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在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没有嚎啕大哭,只有一种沉重的、深入骨髓的悲伤和疲惫。
她拿出那个U盘,紧紧攥在手心,指节泛白。
爸,妈……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沙哑,对不起…女儿不孝。
公司…我交给职业经理人了。
我累了,撑不下去了。
她停顿了很久,仿佛在积蓄力气。
还有…我和赵明远,和陈薇,都彻底断了。
妈…我知道您是为我好,但您和陈薇当初对林深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是错的。大错特错。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决绝,我不会再听你们的了。永远都不会了。
寒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
她抬起头,目光没有停留在父母的墓碑上,而是越过冰冷的石碑,投向城市高楼林立的远方。
眼神悲伤,却异常清醒和坚定。
林深…
她轻轻念出这个名字,带着无尽的眷恋和深入骨髓的悔恨,我知道…你也许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
眼前仿佛又浮现出民政局门口,他推开她时平静的脸;
浮现出酒店宴会厅里,他冰冷地说不必如此时疏离的眼神;浮现出他倒在血泊里,喃喃说着没遇到你该多好的样子……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那句话…像刀子一样刻在我心里。是我活该。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仿佛还能感受到撕毁那份离婚协议时纸片的尖锐边缘。
但这一世…
她抬起头,目光重新变得坚定,像是用尽了生命最后的力量在宣誓,我活着唯一的意义,就是向你证明,遇到你,林深,是我苏晚这辈子最大的幸运。不是灾难。
泪水汹涌而出,她却倔强地没有去擦。
无论你走多远,
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执拗,在空旷的墓园里回荡,回头,或者不回头…
我都会在这里,用我余生的每一天,弥补我曾经犯下的错。
她停顿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把这冰冷的空气和沉重的誓言一起刻进肺腑。
我不求你回头,只求…能看着你,幸福地走下去。
风更大了,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飞向远处灰白的天空。
苏晚跪在冰冷的墓碑前,一动不动。
单薄的肩膀显得脆弱又倔强。
她的目光依旧执着地望向城市的方向,望向那个她可能永远无法再靠近的男人所在的地方。
悲伤刻在脸上,绝望深入骨髓,但那份孤注一掷的坚持,却像最后一点微弱的火苗,在她死寂的眼底,无声地燃烧。
同一时刻。
新搬的办公室里,我正站在白板前,指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架构图,给团队讲解下一阶段流片的测试要点。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我专注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所以功耗监控模块是这个节点的关键,必须反复验证。
我的声音沉稳有力。
一个助手举起手提问。
我侧过身,目光扫过窗外鳞次栉比的高楼。
远处,城市边缘的轮廓在薄雾中若隐若现。
我的眼神平静无波,深邃得像不见底的寒潭。
无人知晓,那一掠而过的目光尽头,有什么。
也无人知晓,此刻的我,心中所想。
未来,在脚下延伸。
而我,只会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