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午夜惊魂房东的诡异来访
黑暗彻底吞没房间的那一刻,敲击声骤然在门板上炸开。
咚!咚!咚!咚!
不是隔壁,是我的门!薄薄的三合板在狂暴的撞击下呻吟变形,铰链发出垂死的尖叫,每一次震动都像直接擂在我的心脏上。肾上腺素瞬间冰封了血液,又在下一秒熔岩般冲向四肢百骸。我几乎是滚下椅子,手脚并用地扑向那扇震颤的门板,眼球死死抵住冰冷的猫眼。
猫眼外,浓稠如墨的黑暗里,诡异地浮着一小团跳动的黄光。烛光。油腻的光晕只吝啬地照亮一小圈,光圈中央,是一张几乎贴到门板上的脸——房东周永忠那张蜡黄肥腻的脸。摇曳的烛火在他脸上投下巨大、扭曲、不断晃动的阴影,像一层流动的尸油。嘴角被某种力量强行扯开,僵硬的肌肉把肥厚的嘴唇绷得惨白,仿佛下一秒就要撕裂。那双浑浊发黄的眼睛,深陷在阴影的沟壑里,直勾勾地钉在猫眼这个小孔上,穿透塑料与空气,死死锁定了门后的我。
一股浓烈的气味毒蛇般钻进鼻腔:劣质蜡烛燃烧的刺鼻蜡油味,底下压着更浓重、更粘稠的气息——是福尔马林刺鼻的化学酸气混着冷土深层的腥腐,还有一丝若有若无、却足以令人作呕的肉质腐败的酸败气味。
嗬嗬……一声短促、沙哑、如同破风箱漏气的笑声贴着门板传来。
烛光猛地一跳,照亮了他咧开的嘴里,那口参差不齐的黄牙深处,一点灰白的反光。像嵌在牙缝里的碎骨渣。
那个巨大扭曲的笑脸再次咧开,嘴角僵硬地扯到耳根,露出更多暗红的牙龈。
……里面那位……气声嘶哑,却像冰锥般清晰锐利,狠狠扎进我的耳膜,……闹腾了整晚,吵到你没有
我后背死死抵着冰凉刺骨的墙壁,那股寒意透过薄薄的汗衫直往骨头缝里钻。周永忠嘶哑的气声还在耳边毒蛇般缠绕,裹挟着门外那股混杂着劣质蜡油、福尔马林和腐败甜腥的浊臭,一丝丝从门缝底下渗进来。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手指抠进墙皮剥落的裂缝里,指甲缝里塞满了石灰粉——那是昨晚在疯狂寻找声源时,在靠近402那面墙的角落裂缝里拼命抠挖留下的。黑暗里,指尖曾触到过某种细小、坚硬、带着弧度的薄片,当时惊惶之下以为是碎塑料……现在,那个嵌在周永忠黄牙间的灰白反光,像烧红的烙铁烫在视网膜上。
咚!咚!咚!咚!
声音不是来自隔壁。它就在门后!是拳头还是额头沉重的撞击带着门框呻吟震颤,灰尘簌簌落在我的头发和肩膀上。每一次撞击都像砸在我绷紧的神经末梢上。
周、周师傅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破碎地挤出去,402……402到底怎么回事
门外的撞击声诡异地停了。死寂,比刚才的狂暴更令人窒息。只有蜡烛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和他沉重浑浊的喘息,隔着薄薄的门板,无比清晰。
402他的声音拖长了,带着一种黏糊糊的戏谑,像猫爪在玩弄爪下的老鼠,不是说了嘛,空屋,锁死了……钥匙早喂了耗子喽!他嗬嗬地又笑了两声,那破风箱的声音刮得人耳膜生疼。老房子嘛……夜里有点响动,正常。木头朽了,水管……锈穿了,夜里就爱闹点小脾气……像人一样,憋久了,总得……找个缝儿,透透气,是不是
透气两个字,被他咬得又慢又重,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暗示。我猛地想起他白天提的那个鼓囊囊的红色塑料袋,袋口阴影里露出的那截灰白硬物。不是菜市场的排骨。那形状……那质地……
一股冰冷的战栗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我几乎是下意识地、狠狠攥紧了右手。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抠着那道昨晚在墙缝里划破的细小伤口,疼痛尖锐却清醒。伤口边缘似乎还沾着一点墙灰里的……东西。
2
的秘密墙中人影
黑暗粘稠得如同实体。周永忠的脚步声拖着沉重的、粘腻的调子,消失在楼梯深处。我瘫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背靠着那扇仿佛还残留着他体温和恶臭的门板,浑身脱力,只有心脏在肋骨构成的牢笼里疯狂冲撞。
一夜无眠。窗外透进死灰色的天光时,那彻骨的寒意依旧盘踞在骨髓里。周永忠牙缝间的反光,他话语里阴冷的暗示,还有那截塑料袋里的灰白——这些碎片在我脑子里疯狂搅动,混合着402门锁上厚厚的铁锈和尘埃。房东在撒谎,402绝非空置十年。那声音,那气息,那几乎要破墙而出的闹腾……就在隔壁!就在那扇锁死的门后面!
我必须进去。
念头一起,便如疯长的毒藤,缠绕住所有理智。白天,周永忠那肥胖臃肿的身影很少出现在这栋破败的筒子楼里。机会只有现在。我从工具箱里翻出那把最重的羊角锤,冰冷的金属握柄给了我一丝虚妄的勇气。走廊里弥漫着熟悉的、终年不散的下水道霉味和饭菜的油腻气息。我贴着墙,每一步都踩得极轻,耳朵捕捉着空气里最细微的声响,像一只受惊过度、却又被逼到绝境的困兽。
402的门锁比记忆中更加狰狞。粗大的U型锁,锁环和锁扣上覆盖着厚厚的、板结的暗红锈迹,像凝固发黑的血痂。灰尘积得能埋进半个指甲盖,油腻腻地粘在手上。这伪装天衣无缝。我举起锤子,心脏在喉咙口狂跳,几乎要呕出来。砸下去,这死寂就会被彻底打破,我将再无退路。
咚!
第一锤砸在锁扣连接处的墙壁上,沉闷的巨响在空荡的楼道里炸开,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碎屑飞溅。第二锤!第三锤!锈蚀的固定件在蛮力的冲击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汗水瞬间浸透了我的后背,握锤的手虎口震得发麻。恐惧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冲动在血管里奔涌。快了!
哐啷!一声刺耳的金属断裂声。沉重的U型锁连着崩裂的锁扣,砸落在地,扬起一片呛人的尘埃。门,无声地弹开了一道漆黑的缝隙。
一股气息猛地从门缝里扑了出来。不是想象中陈年空屋的尘土味。是浓得化不开的、冰冷的湿土腥气,混杂着浓烈刺鼻的福尔马林溶液的味道,底下还翻涌着一股……肉类深度腐败后特有的、甜腻到令人作呕的酸腐气息。这味道如此熟悉,正是昨夜门外周永忠身上散发出的、被蜡油味勉强掩盖的地狱气息!
我猛地捂住口鼻,胃部剧烈痉挛。手电筒的光柱颤抖着,像一把生锈的匕首,刺入那片粘稠的黑暗。
光柱扫过门口地面,惨白的光圈里,赫然是一串新鲜的、沾着泥泞的脚印。脚印很大,边缘模糊,一直向屋内延伸。是周永忠的脚印。昨晚,他就站在这里,提着那个红色的塑料袋,里面装着……
光柱向上抬起。
墙壁。目光所及之处,全是墙。但这墙……绝不相同。那是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病态的鼓胀。原本的白色墙皮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深褐色浸染、顶起,布满纵横交错的龟裂纹路,像一张被撑到极限、濒临破碎的皮革。无数湿滑、深绿的霉斑在裂缝深处疯狂滋长、蔓延,如同活物般缓缓搏动。而更令人窒息的是——在那些鼓胀最严重、墙皮最薄的地方,清晰地印着一个又一个……人形的轮廓!
那些轮廓深深凹陷在鼓胀的墙体里,姿态扭曲,带着临死前无声的挣扎。有的像被巨力拖拽,有的像绝望地扑向门口,还有一个,小小的,蜷缩在墙角最低处……像是胎儿在母体中的姿势。墙体深处,传来极其微弱、却连绵不绝的咕噜声,像是泥沼在吞咽着什么。空气里弥漫的腐臭,正是从这些扭曲的人形轮廓里散发出来的!
手电光剧烈地晃动起来。我踉跄后退,脊背撞在冰冷的门框上。目光绝望地扫视这间人间地狱。角落!那个蜷缩的小小人形旁边的墙角!我的手电光死死钉在那里——一只童鞋。小小的,红色的,一只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霉丝。而在它旁边,散落着几片小小的、边缘已经发黑卷曲的……灰白色指甲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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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我昨晚在自家墙角裂缝里抠到的那片一模一样!和周永忠牙缝里嵌着的,也一模一样!
3
逃出生天天台惊魂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紧心脏,几乎将它捏爆。就在我几乎要转身逃离这片地狱的瞬间,手电光无意中扫过靠近门边的墙壁——那鼓胀的、布满人形轮廓的恐怖墙面上,赫然印着一只巨大、肥厚、无比清晰的手掌印!五指张开,深深陷在湿滑软烂的墙泥里,掌纹的沟壑都清晰可见,带着一种刚刚按压上去的新鲜粘腻感。掌印边缘,还沾着几点暗红色的……粉末像极了……墙灰
不!是骨灰!一种冰冷的、绝对的认知闪电般劈入脑海。周永忠白天提着的红色塑料袋里,那截灰白的东西……
哐当!
楼下猛地传来一声沉重铁门的撞击声!像一记丧钟狠狠敲在我的天灵盖上。沉重的、熟悉的、拖沓又粘腻的脚步声,伴随着破风箱般的喘息,正从楼梯口传来,一步,一步,向上逼近!伴随着一种塑料口袋在地上拖行的、悉悉索索的摩擦声。
他回来了!
我像被冻僵的野兽,浑身血液瞬间凝固。沉重的脚步声混合着破风箱般的喘息,正从楼梯间一层层漫上来,带着死亡的回音。塑料口袋拖过水泥地的悉索声,像毒蛇爬过脊椎,冰冷粘腻。逃!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字在尖叫。可402的门大敞着,锁扣崩裂的痕迹如同罪恶的烙印,清晰地印在门框上!周永忠只要踏上四楼走廊,一眼就能看见这片狼藉,看见我闯入的罪证!
手电筒的光柱在满墙扭曲的人形轮廓上疯狂乱跳,那些鼓胀的、渗着湿气的凹陷仿佛在无声地蠕动、呐喊。角落那只小小的红童鞋和散落的指甲碎片刺得我眼睛生疼。楼梯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绷断的神经上。三楼的脚步声停了!接着,是钥匙串互相碰撞的、令人心悸的哗啦声!他在开三楼的门不!那声音……是在摸索钥匙!他随时可能发现异常,随时可能抬头!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我像离弦的箭,猛地向后窜去,不是冲向走廊——那里是死路!402的门正对着公共走廊尽头那扇积满灰尘、锈迹斑斑的铁栅栏防火门!那后面,是通往楼顶天台的狭窄水泥楼梯!我曾在某个白天瞥见过它虚掩着一条缝。
我用尽全身力气撞向那扇沉重的防火门。铁门发出刺耳欲聋的、仿佛濒死尖叫般的嘎吱——声,在寂静中炸开!门轴上的铁锈簌簌掉落。一条仅容侧身通过的缝隙被撞开。我毫不犹豫地挤了进去,反手用尽吃奶的力气将铁门往回拉。就在门扇合拢的最后一瞬,我眼角的余光瞥见——
三楼通往四楼的楼梯拐角处,周永忠那肥胖臃肿的身影正停在那里。他微微抬着头,蜡黄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浑浊发黄的眼睛,像两盏蒙尘的鬼火,穿透楼梯间的昏暗,精准无比地、死死地钉在我刚刚藏身的防火门缝隙上。他右手,正提着那个鼓囊囊的、刺眼的红色塑料袋,袋口微微敞开,里面露出一小截更深的、湿漉漉的暗色,看不真切,却散发着浓重的寒意。
铁门在身后沉重地合拢,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注视。我背靠着冰冷粗糙的水泥墙,瘫坐在通往天台的楼梯上,大口喘着粗气,冰冷的汗水浸透了全身,心脏狂跳得像是要炸开。防火门外,死一般的寂静。没有预料中愤怒的咆哮或沉重的追捕脚步声。只有一片真空般的死寂,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液。他看到了。他一定看到了门合拢的瞬间。他为什么没追上来
一种比直接的追捕更深的寒意,顺着脊椎慢慢爬升。我挣扎着站起来,手脚并用地爬上通往天台的短楼梯。推开顶楼那扇同样锈蚀的铁皮门,午后的天光刺得我眼睛生疼,带着城市特有的灰蒙蒙的调子。空旷的水泥楼顶上,杂乱堆放着废弃的建筑垃圾和住户丢弃的破旧家具,一切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黑尘土。冷风毫无遮拦地吹过,卷起地上的沙尘,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我冲到面向街道的楼顶边缘,双手撑在冰冷的水泥围栏上向下望去。楼下狭窄的巷道空无一人。没有周永忠臃肿的身影。他还在楼里。在我刚刚逃离的那片地狱里。那个红色塑料袋里的东西……他要放进哪个人形里那个蜷缩的、小小的轮廓
胃里一阵翻搅,我猛地弯下腰干呕起来,却只吐出一点酸水。抬起头,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对面那栋同样破旧的居民楼。一扇扇窗户像无数只空洞的眼睛。就在其中一扇四楼、与我视线几乎平齐的窗户后,窗帘微微晃动了一下。
一个女人。
她站在那扇窗户后面,隔着大约十几米的距离,脸色是一种病态的惨白,嘴唇紧紧抿着,毫无血色。她的眼睛睁得很大,里面盛满了纯粹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正死死地盯着我!不是好奇,不是疑惑,就是最原始的、看到某种极端恐怖之物时的惊骇欲绝!那眼神像淬了毒的冰针,狠狠扎在我身上。她看到了什么看到我从那扇防火门里逃出来还是……看到了别的
我下意识地顺着她惊恐目光的方向,低头看向自己——
右手的手背上,几道在402门框上剐蹭出的新鲜血痕正缓缓渗出血珠。而血迹旁边,沾着一大片湿滑粘腻的污渍。深褐色,带着墙泥的粗糙颗粒感,更散发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福尔马林混合着腐肉的甜腥气味!
正是402那鼓胀墙体的味道!正是周永忠身上那股地狱的气息!
对面的女人猛地抬手捂住了嘴,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尖叫出声。随即,她像受惊的兔子,刷地一下拉紧了窗帘,彻底隔绝了我惊恐的视线和楼顶呜咽的风声。
我僵硬地站在原地,楼顶的冷风灌进我的领口。右手上那片来自地狱的污渍散发着冰冷粘腻的触感和刺鼻的恶臭。周永忠在楼下的沉默,女人那惊骇欲绝的眼神,还有这片污渍……像冰冷的铁链,一环扣着一环,将我牢牢锁在这片绝望的楼顶。逃楼下是那个提着红色塑料袋的恶魔。留这空旷的天台,就是一座无遮无拦的坟墓。
目光绝望地扫过堆满垃圾的楼顶角落。一只破旧的白色塑料桶倒扣着。旁边,散落着几块压塑料布用的、边缘锋利的红砖。冰冷的触感从脚底蔓延至全身。周永忠那肥胖身躯移动时缓慢却沉重的脚步声,仿佛又在楼梯间里响起,越来越近,伴随着那令人作呕的喘息和塑料袋的悉索声。
天台的铁皮门猛地一震!
4
生死对决斧头与红砖
哐!
一声沉闷的巨响,像一头蛮牛狠狠撞在单薄的铁皮上。整扇门都在剧烈颤抖,铁锈如同暗红色的血雨,簌簌落下。门框连接处的水泥簌簌掉落碎屑。
哐!!
第二下撞击接踵而至,更加狂暴!门板中央向内凸起一个狰狞的鼓包,边缘的铁皮撕裂、翻卷,发出刺耳的金属呻吟。
他来了!周永忠!他根本没走!他一直在楼下等着,像一只盘踞在蛛网中央的毒蜘蛛,耐心地等待猎物踏入最后的绝境!防火门合拢时他那死寂的注视,此刻化为最直接的、摧毁一切的暴力!
呃啊——!一声非人的、混合着野兽般喘息和癫狂嘶吼的咆哮从门后传来,模糊不清,却带着要将我撕碎的狂暴。
嘎吱——嘎吱——铁皮门在连续的巨力撞击下扭曲变形,门锁的金属部件发出不堪重负的尖叫。那鼓囊囊的红色塑料袋里,不知装着哪里的零件,此刻正被他用来砸穿这最后的屏障!
我像被电击般弹起,巨大的恐惧瞬间转化为歇斯底里的求生欲!目光死死锁住几步之外那几块散落的红砖。身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我扑了过去,双手抓起最沉重、棱角最尖锐的一块!冰冷的粗糙感硌进掌心,沉甸甸的份量带来一丝虚妄的力量感。
轰——!!!
铁皮门终于发出一声断裂的哀鸣。上半部分的门轴彻底撕裂,整扇门以一个扭曲的角度向内倾斜,露出一个巨大的豁口。周永忠那肥胖臃肿的身影,像一尊从地狱裂缝里挤出来的肉山,堵满了整个门框!他蜡黄色的脸因为狂暴的发力而涨成一种可怕的猪肝色,扭曲变形,浑浊的眼球里布满血丝,燃烧着疯狂和贪婪的欲火。汗水浸透了他发黄的白背心,紧贴在肥腻的皮肉上。他右手,赫然提着一柄沉重的、沾满墙泥和暗红色污迹的消防斧!斧刃在灰暗的天光下闪着寒芒。
那柄斧头!它之前一定藏在三楼某个角落!他回来,就是为了拿它!
嗬……找到你了……他咧开嘴,露出那口黄牙,牙缝深处,一点灰白的碎片依旧醒目。肥厚的舌头舔过发紫的下唇,粘稠的目光像湿冷的蛞蝓,贪婪地舔舐着我惊恐的脸,最终死死钉在我沾满污渍和血迹的右手上。……不乖啊……乱跑……还弄脏了……他嘶哑地低语,声音里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慈爱。
他庞大的身躯挤过变形的门洞,沉重的脚步踏上天台的水泥地,发出闷响。消防斧拖在身侧,斧刃刮擦地面,发出滋啦的刺耳噪音。他一步步逼近,像一堵移动的、散发着腐臭的肉墙,彻底堵死了通往楼梯间的退路。
无处可逃!
冰冷的绝望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在血液里对冲、沸腾!我双手死死攥紧那块冰冷的红砖,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身体微微弓起,像一张拉到极限的弓。楼顶的风呜咽着卷过,扬起地上的沙尘。
周永忠停在几步之外,巨大的阴影将我完全笼罩。他咧着嘴,欣赏着我的困兽之斗,享受这最后的虐杀时刻。消防斧被他缓缓举起,沉重的斧头带着风声。
就是现在!
啊——!!!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声,不是为了壮胆,而是要将胸腔里所有的恐惧和绝望都吼出去!身体如同离弦之箭,不是后退,而是向着那堵肉山,向着那柄高举的斧头,猛地冲了过去!速度爆发到极限!
周永忠显然没料到我会正面冲击,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高举的消防斧因为身体的笨拙而产生了瞬间的迟滞。
就是这一瞬!
我冲到他的左侧,身体几乎是擦着他散发着浓烈汗馊和腐臭的庞大身躯滑过!双手紧握的红砖,用尽全身的力气和冲势,狠狠砸向他的太阳穴!目标不是坚硬的颅骨,而是那脆弱的、浑浊发黄的眼球!
噗嗤!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湿漉漉的闷响。
砖角精准地、凶狠地楔入了他的左眼窝!温热的、粘稠的液体瞬间喷溅而出,沾满了我的手臂和脸颊,带着浓烈的铁锈和蛋白质腐败后的腥甜气味!
嗷——!!!
周永忠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完全非人的惨嚎!那声音撕心裂肺,充满了无法想象的剧痛和暴怒!他庞大的身躯猛地一个趔趄,像一座失去平衡的肉山,踉跄着向侧面倒去!高举的消防斧脱手飞出,哐当一声砸在几米外的水泥地上,溅起几点火星。
剧痛让他瞬间失去了方向感和攻击能力。我甚至来不及感受那溅在脸上的温热粘腻带来的恶心,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趁着这千钧一发的机会,我像受惊的兔子,从他倒下的庞大身躯旁猛地窜了出去!目标不是那扇扭曲的铁门——那里是死路!而是楼顶边缘,那堆废弃的建筑垃圾!
我扑到那个倒扣的白色塑料桶旁,双手抓住桶沿,用尽残存的力气猛地将它掀开!
桶下,根本不是什么杂物。那是一个洞。一个直径约半米、边缘粗糙、斜斜向下切入楼板混凝土的幽深洞口!洞口边缘散落着切割下来的钢筋断茬和混凝土碎块,黑黢黢的,如同通往地狱的咽喉。这正是我昨夜在绝望中,用那把沉重的羊角锤在楼顶角落隐蔽处疯狂挖掘的成果——一个脆弱而绝望的逃生通道,通向楼下某个未知的空间!
身后,周永忠那撕心裂肺的惨嚎已经变成了野兽般含混的咆哮和沉重的翻滚声。他快爬起来了!没有时间犹豫!我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双手撑住洞口边缘冰冷粗糙的混凝土,身体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5
绝地反击混凝土的致命击
身体在粗糙陡峭的混凝土斜面上急速下滑,衣服被钢筋断茬撕拉出裂口,皮肉传来火辣辣的刺痛。身后洞口上方,周永忠那含混着剧痛与暴怒的咆哮如同滚雷,震得狭小的通道簌簌落灰:……别想……跑……我的……都是我的墙……要……透气……!
砰!
双脚重重砸在坚硬的地面上,震得我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眼前一片漆黑,浓烈到令人窒息的福尔马林和腐肉混合的恶臭瞬间将我包裹,比402房间里浓郁十倍!这里……是302周永忠在三楼的仓库
手电筒在刚才的搏斗和滑落中早已不知所踪。黑暗中,只有一股冰冷粘腻的风,从某个方向缓缓吹来,带着更深处泥土的腥气。我挣扎着爬起来,忍着全身散架般的疼痛,摸索着冰冷的墙壁。指尖传来湿滑鼓胀的触感——和402一模一样的墙体!这里也是他的作品!
轰隆!
头顶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是重物砸击的声音!紧接着,混凝土碎块和灰尘像雨点般落下!他在砸那个洞!他要下来!
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我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浓稠的黑暗和恶臭中跌跌撞撞地向前摸索。脚下似乎踢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发出金属滚动的声响。不管了!逃!必须远离那个即将被砸开的洞口!
身后传来更密集的砸击声和混凝土崩裂的巨响!他快打通了!绝望像冰冷的海水,一点点漫过口鼻。就在我几乎要被彻底吞噬时,手指在湿滑的墙面上摸到了一个坚硬的、方形的凸起——一个老式的、铁质的门把手!
门!这里有一扇门!
我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疯狂地转动那锈蚀的门把手。嘎吱——嘎吱——刺耳的摩擦声在黑暗中响起。门轴似乎锈死了!我用尽全身力气,肩膀狠狠撞向门板!
砰!
门,开了一条缝!外面是走廊!三楼熟悉的、昏暗的公共走廊!
希望的火苗瞬间点燃。我挤出门缝,反手就想将门关上。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扫过门后那个刚刚被我撞开的房间——那根本不是一个正常的房间。它没有窗。墙壁是令人作呕的鼓胀深褐色,上面布满了更加密集、更加扭曲、更加痛苦的……人形轮廓!而在房间中央的地面上,躺着一个鼓囊囊的、刺眼的红色塑料袋。袋口敞开着,一只沾满污泥和暗红色污迹的、属于孩子的、小小的运动鞋,从里面滑了出来,鞋带散落,像两条僵死的蛇。
巨大的悲愤和恶心瞬间冲垮了我。就在这时——
砰!!!
一声巨响!我刚刚滑落下来的那个天花板上的洞口,被彻底砸穿了!碎块如雨落下!周永忠那肥胖的身影,堵在洞口边缘,仅剩的一只右眼在黑暗中闪烁着疯狂怨毒的凶光,正死死地向下搜寻!他的目光瞬间锁定了站在走廊门边的我!
呃啊——!
他发出一声含混的咆哮,庞大的身躯竟然开始不顾一切地想要从那洞口挤下来!
关门!快关门!
我猛地回神,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去拉那扇沉重的铁门。门轴发出刺耳的呻吟。就在门缝即将合拢的最后一刹那,一只肥胖油腻、沾满墙灰和血污的大手,猛地从门缝里伸了出来,死死抠住了门边!五根粗短的手指像铁钩般嵌入木头,力量大得惊人!
嗬……嗬……他破风箱般的喘息和浓烈的腐臭气息,隔着一道狭窄的门缝,喷在我的脸上。那只独眼里燃烧着毁灭一切的疯狂,死死地盯着我,嘴角竟然又向上扯开,露出一个混合着痛苦和极端兴奋的、无比狰狞的笑容。……抓住了……我的……新墙……要……透……
他后面的话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我惊恐地看到,随着他的咳嗽,一股股带着泡沫的暗红色血液,正从他被我砸烂的左眼窝里,混着一些黄白的粘稠物,不断涌出来,滴落在他肥胖的脖颈和衣服上。但他抠住门边的手指,力量没有丝毫减弱,反而因为濒死的疯狂而更加可怕!门,正被他一点点地重新掰开!
绝望的冰冷再次攫紧心脏。视线慌乱地扫过昏暗的走廊。墙角!堆放着几户人家丢弃的杂物!一个蒙尘的旧花盆,一截锈蚀的水管……还有一块半截埋在垃圾里的、边缘粗糙的混凝土块!不大,但足够沉重!
求生的意志压倒了恐惧。我松开拼命抵住门的手,扑向那块混凝土,双手将它死死抱起!冰冷粗糙的触感传来。转身,冲刺,用尽全身的力气和冲势,将这块沉重的混凝土块,狠狠砸向那只死死抠住门缝的、肥胖肮脏的手!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头碎裂的脆响,清晰地回荡在昏暗的走廊里。
嗷——!!!
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凄厉、都要绝望、都要痛苦的惨嚎,猛地从门后爆发出来!那声音已经不像是人类能发出的,充满了无法想象的剧痛和被彻底摧毁的怨毒!抠住门缝的五根手指,瞬间扭曲变形,以一种不可能的角度软塌塌地垂了下去。
门,终于失去了那股恐怖的拉力,在惯性作用下,砰地一声重重关上!沉重的铁门撞在门框上,发出巨大的声响,震得墙壁都在颤抖。门后,那非人的惨嚎变成了含混不清的、如同野兽濒死般的呜咽和翻滚声,伴随着沉重的撞击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地撞着门板内部,但力量已经大不如前。
我背靠着冰冷紧闭的铁门,身体顺着门板无力地滑坐到地上,浑身脱力,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被冷汗浸透。右手手背上,那来自地狱墙体的污渍已经干涸发黑,如同一个丑陋的烙印。耳边,门后那绝望的呜咽和撞击声渐渐微弱下去,最终,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寂静中,只有我自己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声,在昏暗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楼外,警笛声由远及近,撕破了这片老旧街区的沉闷。红蓝闪烁的光芒透过楼梯间的窗户,在天花板和墙壁上投下不安的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