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污染者,林宴。
即刻起,剥夺一切在校权利,直至‘净化’完成。
冰冷的声音来自纪律委员长苏晚晴,她站在高处,像一尊没有感情的神像,俯瞰着我。
阳光透过图书馆穹顶的彩绘玻璃,在她身上镀上一层虚伪的圣光。
周围,无数道目光像淬了毒的针,齐刷刷刺向我。
恐惧,鄙夷,还有一丝……幸灾乐祸。
为什么
我的声音干涩,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
我只是……拿起了一本书。
苏晚晴身边,她的副手张伟嗤笑一声。
只是蓝山的‘传统’,不容许任何‘只是’。
无知不是你的借口,是你的墓志铭。
我看向我的导师,一个平日里和蔼可亲的老教授。
他避开了我的目光,默默向后退了一步,混入人群。
整个世界,在这一瞬间将我彻底抛弃。
我被孤立在一个透明的囚笼里,每个人都看得见我的绝望,却又都视而不见。
我手中的无名古籍,此刻重若千钧。
封皮上的古老纹路仿佛在嘲笑着我的天真。
这就是蓝山大学
这就是我梦寐以求的顶尖学府
不。
这里不是学府。
这里是刑场。
而苏晚晴,就是那个最高傲、最冷酷的行刑官。
01
我的宿舍成了禁区。
原本热情的室友,一夜之间搬得无影无踪,只在桌上留下一张字条。
对不起,我不想死。
我走在校园里,学生们像避开瘟疫一样,远远地绕开我。
有的人甚至会朝我脚下吐一口唾沫,然后惊恐地跑掉,仿佛那口唾沫也沾染了污染。
食堂的打饭阿姨会不小心把勺子掉在地上,然后告诉我今天的饭已经卖完了。
我试图去上课,却发现我的座位被泼满了墨水,课桌上用红色的油漆写着一个巨大的滚字。
我成了蓝山大学唯一的瘟神。
绝望之中,我开始疯狂地研究这所学校的传统。
那本被我带出地下室的古籍,成了我唯一的读物。
书上的文字晦涩难懂,像是鬼画符。
但我别无选择。
我开始对照着学校里那些诡异的规定,一点点破解书中的秘密。
午夜十二点,明镜湖面不得映出人影。
正午时分,不得踩踏钟楼的影子。
第三食堂,严禁享用校外食物。
这些不是传统,是规则。
是写给某个未知存在的行为准则。
一天傍晚,我在第三食堂门口,亲眼看到一个男生不小心将外带的披萨掉在了地上。
他只是碰到了食堂的地砖。
下一秒,他浑身开始剧烈抽搐,皮肤上迅速泛起密密麻麻的红疹,他痛苦地抓挠着自己的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
周围的人没有一个上前,只是用那种我早已熟悉的、混合着恐惧和麻木的眼神看着。
直到医务人员将他拖走。
我看得清清楚楚,他的舌头已经肿胀成黑紫色,像一条死去的蛇。
我浑身冰冷。
原来,违反规则的代价,是如此直接,如此恐怖。
而我,这个被宣判为被污染者的人,我的罪名是什么
我翻开古籍,手指抚过那些扭曲的文字。
渐渐地,我脑中浮现出一个答案。
我不是违反了规则。
我,是规则的一部分。
是献给那个古老邪神的……祭品。
02
林宴,根据校纪第十七章第三条,‘被污染者’必须在七日内,前往赎罪礼堂接受‘净化’。
张伟带着几个纪律委员,堵在了我的宿舍门口。
他居高临下地宣读着对我的死亡通告,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快意。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
午夜钟声敲响之前,你最好自己过去。
否则,‘执行者’会亲自来请你。
他的话音一落,周围看热闹的学生们齐齐倒吸一口凉气,脸上的恐惧又深了几分。
执行者
那是什么
没人回答我。
他们看我的眼神,已经像在看一个死人。
赎罪礼堂。
我听说过那个地方。
在蓝山大学的传说里,那是学校最阴森的禁地,据说百年来,有无数犯了大错的学生和老师被送进去净化。
但从来没有人出来过。
苏晚晴的这一招,够狠。
她不是要惩罚我,她是要我死。
要用我的死,来重新巩固她那摇摇欲坠的纪律委员长权威。
我看着张伟那张小人得志的脸,忽然笑了。
好。
我一定准时到。
张伟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答应得这么干脆。
他狐疑地打量着我,想从我脸上看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恐惧。
但他失望了。
我的内心,前所未有的平静。
因为就在昨晚,我终于读懂了那本古籍的第一页。
那上面没有文字,只有一幅画。
画上是一个被锁链捆绑的神明,和一群向它献祭的信徒。
在画的角落,用一种几乎无法察觉的符号,标注着信徒与神明的关系。
那不是敬畏。
是契约。
这几天,我感受到的那股被整个世界抛弃的绝望,被无形恐惧扼住喉咙的窒息感,并非来自污染。
那是来自这古老邪神的……呼唤。
它在筛选。
筛选能与它签订契约的人。
而我,通过拿起那本书,已经成了唯一的候选者。
净化
不。
那不是净化。
那是我的……加冕仪式。
03
午夜的钟声,还有十分钟就要敲响。
我独自一人,走向校园深处的赎罪礼堂。
礼堂是一栋哥特式的古老建筑,尖顶刺破夜幕,像一根指向地狱的手指。
没有月光。
今晚的夜,黑得纯粹。
礼堂的大门虚掩着,我轻轻一推,门发出吱呀一声令人牙酸的呻吟,缓缓打开。
里面比外面更黑。
一股混杂着腐朽木头和血腥味的冷风,扑面而来。
我走了进去。
身后的大门,砰的一声,重重关上。
黑暗中,我能感觉到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我。
它们来自墙壁的缝隙,来自天花板的阴影,来自地板的下方。
冰冷,饥饿,不带一丝情感。
这就是所谓的净化吗
让这些东西,把祭品啃食得一干二净。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脏的狂跳。
我没有点亮手机,而是凭着感觉,一步步走向礼堂的中央。
那里,有一个石制的祭台。
我能感觉到,整个礼堂的恶意,都源自于那个祭台。
来吧。
我在心里默念。
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话音刚落,黑暗中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像是无数只虫子在爬行。
又像是骨骼在摩擦。
它们来了。
我能闻到那股越来越浓的腥臭味,能感觉到那股几乎要将人灵魂冻结的寒意。
它们从四面八方涌来,速度极快。
我闭上了眼睛。
脑海中,那本古籍自动翻开,契约的符号在我的意识里燃烧,发光。
我不是祭品。
我是你们的新主人。
我猛地睁开眼,用尽全身力气,将手按在了冰冷的祭台上。
以契约之名!
我低吼出声。
见证者,何在!
整个礼堂,死一般的寂静。
那些窸窣声,那些寒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有我的声音,在空旷的礼堂里回荡。
失败了
难道是我搞错了
就在我心脏沉入谷底的瞬间,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直接在我脑海中响起。
契约,需要见证。
见证者,必须是规则的维护者。
维护者……在门外。
04
门外
规则的维护者
是苏晚晴!
我瞬间明白了。
这个所谓的净化仪式,需要纪律委员长亲自在场见证,才能完成!
她一定就在外面,和张伟他们一起,等着听我的惨叫。
好一招借刀杀人。
可惜,她算错了一件事。
她想借的这把刀,现在有了自己的想法。
我能感觉到,祭台下的邪神,它的意志正通过我的手掌,源源不断地涌入我的身体。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大感觉。
整个礼堂的规则,此刻在我眼中,都变成了一行行可以修改的代码。
我找到了其中一条。
赎罪礼堂之内,非祭祀之语,皆为亵渎。
而另一条规则是:亵渎者,当取代祭品,承受净化。
我笑了。
笑得无声,却充满了寒意。
苏晚晴,这是你自找的。
我集中全部精神,将邪神的一丝力量,延伸到门外。
我听到了张伟的声音,他正压低着嗓子,兴奋地对身边的人说。
听,里面没动静了,肯定是已经被啃干净了!
等会儿咱们进去,记得把骨头渣子扫干净点,会长有洁癖。
哈哈哈,那小子还真敢来,真是个蠢货……
就是现在!
我发动了能力。
张伟那段充满幸灾乐祸的污言秽语,被我原封不动地,清晰地,广播进了礼堂之内。
……真是个蠢货!
蠢货……
货……
这几个字,在死寂的礼堂里,显得无比刺耳。
它们触犯了规则。
下一秒,整个礼堂的恶意,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的火山,猛然爆发!
但目标,不再是我。
轰隆——!
礼堂那扇沉重的石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从内部撞开,四分五裂!
门外,传来张伟和那几个纪律委员惊恐到极致的惨叫!
啊——!什么东西!
救命!会长救我!
我看到无数道扭曲的黑影,像潮水一样从礼堂里涌出,瞬间就将张伟他们淹没。
黑影如同拥有生命的绳索,将他们死死捆住,拖进了礼堂的黑暗深处。
咀嚼声,骨裂声,和被硬生生压下去的惨叫声,谱成了一曲死亡的乐章。
我缓缓走出礼堂。
不远处,一道纤细的身影僵立在夜色中。
是苏晚晴。
她脸色惨白如纸,美丽的眼眸里写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惊和恐惧。
她看着我,像在看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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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终于醒悟了。
我不是被污染了。
我……成了新的神。
05
第二天,张伟和几名纪律委员离奇失踪的消息,像病毒一样传遍了整个蓝山大学。
没有人敢公开讨论。
但每个人看我的眼神,都变了。
恐惧还在,但鄙夷和幸灾乐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敬畏。
苏晚晴一整天都没有露面。
我猜,她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疯狂地查阅着纪律委员会代代相传的秘密档案,试图搞清楚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惜,她什么都查不到。
因为真正的规则,就写在我脑子里的这本古籍上。
傍晚时分,她终于还是来了。
她没有带任何人,独自一人站在我的宿舍楼下。
夕阳的余晖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看起来竟有几分萧瑟。
把你手里的书,交出来。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但依旧带着命令的口吻。
那是‘污染’的根源,必须用圣火净化。
我站在阳台上,俯视着她。
可以。
我回答得干脆利落。
但我有一个条件。
苏晚晴眉头紧锁:你没有资格谈条件。
是吗我笑了,那你大可以试试,看你的人,有没有本事从我手里抢走它。
我的话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威胁。
我能看到她藏在袖子里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
她在害怕。
说。她最终还是妥协了。
我要你,当着全校师生的面,举行‘净化’仪式。
我说。
我要你,亲自点燃那所谓的‘圣火’。
苏-晚晴的眼中闪过一丝屈辱和愤怒,但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好。
净化仪式被安排在学校的中央广场。
广场中心,一个巨大的黄铜火盆早已架好。
苏晚晴站在火盆前,面若冰霜。
几乎所有的学生都来了,他们远远地围成一个圈,窃窃私语。
我拿着那本古籍,一步步走向她。
交出来。她伸出手。
我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苏委员长,你好像忘了一件事。
根据蓝山大学的创始‘传统’,任何神圣仪式,都必须先向‘祂’献上祭品。
否则,就是对‘祂’的大不敬。
我的声音不大,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苏晚晴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
她当然知道这条规则。
但她以为我不知道。
你想怎么样她咬着牙问。
我不想怎么样。我把古籍递向她,我只是提醒你,现在,是你离这本书最近。
如果你不献祭,那么,大不敬的人,就是你。
苏晚晴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她进退两难。
就在这时,她身后一个忠心耿耿的纪律委员,名叫王涛的,为了替她解围,大步上前,一把抓向我手中的古籍。
少废话!给我拿来!
我没动。
我甚至还对他笑了笑。
就在王涛的手指即将碰到古籍封皮的那一瞬间——
噗!
一簇幽蓝色的火焰,凭空从他的指尖燃起!
火焰像是有生命一般,顺着他的手臂,瞬间蔓延至全身!
啊——!
王涛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在地上疯狂地翻滚,但那火焰却怎么也扑不灭。
短短几秒钟,他就被烧成了一具焦黑的人形木炭。
死寂。
广场上,死一般的寂静。
我举起手中的古籍,环视着面无人色的众人,最后将目光锁定在苏晚晴那张惨白的脸上。
看,这就是亵渎神明的下场。
苏委员长,现在,你还要净化它吗
06
王涛的死,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苏晚晴的脸上。
她的权威,在全校师生面前,被我用最残忍、最直接的方式,彻底碾碎。
她没有再敢提净化古籍的事。
但我们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她开始用更隐蔽的方式来对付我。
蓝山大学的校史馆里,有一条长长的画廊,墙上挂满了历任校长的肖像。
这里有一条人尽皆知的规则。
在校长画廊内,必须保持绝对的肃静。
任何发出声音的人,声音都会被‘画廊’本身夺走,永远成为一个哑巴。
这是一个阴险的陷阱。
因为只要我走进画廊,苏晚晴的人就可以通过各种方式,比如突然吓我一跳,或者故意撞我一下,来引诱我发出声音。
只要我出声,哪怕只是一声惊呼,我就完了。
这天,我恰好收到了导师的通知,让我去校史馆查阅一份关于蓝山大学建校史的资料。
我当然知道,这是苏晚晴的圈套。
我的导师,早已成了她的傀儡。
但我还是去了。
因为我知道,苏晚晴在画廊里给我准备了一份大礼。
而我,也给她准备了一份更大的回礼。
我走进画廊,长长的走廊两侧,一幅幅油画里的校长们,眼神都仿佛带着一丝诡异的笑意,静静地注视着我。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沉默。
我能感觉到,至少有三个人,正藏在画廊的阴影里,准备随时给我致命一击。
其中一个,是苏晚晴的心腹,李峰。
我没有理会他们,而是径直走向画廊的最深处。
那里,光线昏暗,挂着一幅几乎被灰尘完全覆盖的肖像画。
画上的人,是蓝山大学历史上唯一一位被罢免的校长,也是李峰的曾祖父,李鸿远。
这是我从古籍的契约力量中,窥探到的秘密。
是李峰家族最大的耻辱。
我停在画像前,假装在拂去上面的灰尘。
果然,李峰他们按捺不住了。
三个人从阴影里跳了出来,将我团团围住。
李峰脸上带着狰狞的笑意。
林宴,你的死期到了!
他没有说话,而是用口型对我比划着。
他们想激怒我,让我开口。
我没有看他,而是看着那幅肮脏的画像,用不大不小的声音,清晰地说道:
李峰,见到你的曾祖父,怎么连声招呼都不打
你就是这么当孝子贤孙的吗
我的话,像一枚炸弹,在死寂的画廊里轰然引爆!
李峰的眼睛瞬间瞪圆了,血丝布满了他的眼球。
他最大的秘密,最不堪的家丑,被我当众揭开!
愤怒和羞辱,让他彻底失去了理智。
你……你胡说八道!
他怒吼出声。
声音,在画廊里回荡。
然后,戛然而止。
李峰惊恐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他想再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风声。
他的声音,被夺走了。
另外两个帮凶,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逃离了画廊。
我看着面如死灰的李峰,微笑着,用口型对他说了两个字。
蠢货。
07
李峰被夺走声音,成了哑巴。
这个消息,比王涛被烧死,更让学生们感到恐惧。
因为王涛的死,还可以归结为他自己作死,触碰了禁忌。
但李峰,他是在苏晚晴的直接授意下行动的,却被我反过来利用规则,当场废掉。
这说明什么
说明在规则的对抗中,苏晚晴已经完败于我。
她的王座,开始摇晃,崩塌。
从那天起,我甚至不需要再主动做什么。
苏晚晴的恐惧和多疑,成了我最好的武器。
我开始享受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
比如,学校那条午夜十二点,明镜湖面不得映出人影的规则。
我就在十一点五十分的时候,搬个小板凳,坐在湖边,一边喝着可乐,一边欣赏夜景。
我什么都不用做。
消息传到苏晚晴耳朵里,她立刻就炸了。
她以为我要利用湖里的东西搞什么名堂,立刻带着纪律委员会的人,把整个明镜湖区域都给封锁了。
大张旗鼓,如临大敌。
结果,我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到十二点零五分,然后拍拍屁股走人。
留下一头雾水的苏晚晴和她那帮手下,在寒风里瑟瑟发抖。
还有一次,我去图书馆借书。
我故意在一本最普通的《世界通史》上,停留了很久,还用手指在封面上画了几个谁也看不懂的符号。
然后我就把书放回了原位。
第二天,整个图书馆的历史区,都被苏晚晴下令封锁了。
她说那本书被我污染了,需要进行隔离审查。
搞得全校的历史系学生怨声载道,都快把她当成神经病了。
她越是害怕,就越是出错。
她越是想维护自己的权威,就越是把它搞得像个笑话。
曾经那个高高在上、说一不二的纪律委员长,现在成了一个草木皆兵、杯弓蛇影的偏执狂。
而我,林宴,这个曾经被她一句话就打入地狱的被污染者。
现在,成了她挥之不去的噩梦。
我能感觉到,那个潜藏在蓝山大学地底的古老邪神,它很开心。
它喜欢这种混乱和恐惧。
它享受这种规则被肆意玩弄的感觉。
而我,作为它唯一的契约者,能清晰地感觉到,它的力量,正在越来越多地向我倾斜。
苏晚晴的败局,早已注定。
08
在接连不断的失败和羞辱之后,苏晚晴终于撑不住了。
她来找我了。
还是在那个宿舍楼下,还是在那个黄昏。
但这一次,她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女王。
她看起来憔悴了很多,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曾经一丝不苟的发髻也有些凌乱。
她的身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淡淡的……霉味。
我从古籍中得知,这是触犯了小规则后,被邪神留下的印记。
看来,她最近的日子,过得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
林宴。
她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疲惫和脆弱。
我们……能谈谈吗
我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表演。
我承认,我之前对你做的一切,都是错的。
她低着头,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我只是想保护蓝山,保护这里的‘传统’,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她抬起头,眼眶竟然红了。
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白皙的脸颊滑落。
我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维护规则,惩罚违规者。我的父亲,我的祖父,都是纪律委员长。
我以为我是在做正确的事,但我错了。
我只是……‘祂’的一个傀儡。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声泪俱下。
如果我不是知道她的为人,如果我不是那个差点被她送进地狱的受害者,我可能真的会信了。
好一出鳄鱼的眼泪。
她见我面无表情,又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我知道一些关于‘祂’的秘密,是委员会核心代代相传的秘密。
我知道它的弱点,我知道怎么才能摆脱它的控制!
林宴,我们合作吧!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真诚和悔过。
我们联手,一起对抗这个怪物,让蓝山大学恢复正常,好不好
她向我伸出手,脸上带着一丝哀求。
求你了。
夕阳下,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女孩,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多么精湛的演技。
多么诱人的提议。
我沉默了很久。
久到苏晚晴的脸上,都开始浮现出一丝不安。
然后,我缓缓地点了点头。
好。
我看到,在她低下头的瞬间,嘴角勾起了一抹几乎无法察arle的,得意的微笑。
我也笑了。
鱼儿,上钩了。
09
我假装接受了苏晚晴的合作。
我们开始像真正的盟友一样,频繁地接触。
她向我坦白了许多纪律委员会的秘密。
比如,学校的钟楼,不仅仅是用来报时的,它还是一个巨大的能量抑制器,用来安抚地底的邪神。
再比如,明镜湖的湖底,有一条通道,可以直接通往封印邪神的地下祭坛。
这些信息,真假参半。
大部分是真的,但最关键的部分,都被她巧妙地篡改或隐瞒了。
她想利用我,去触碰那些真正的禁忌,然后借邪神之手除掉我。
而我,则将计就计。
我假装对她的话深信不疑,并且还分享了我从古籍中解读出的部分知识。
当然,我分享的,也都是我精心编织的陷阱。
我还动用契约的力量,帮她消除了身上那股倒霉的霉味,解除了邪神对她的印记。
这让她对我彻底放下了戒心。
她开始相信,我已经完全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她甚至开始在我面前,不自觉地流露出那种熟悉的,高高在上的姿态。
她以为,她很快就能重新夺回一切。
她以为,我只是她棋盘上一颗比较棘手,但终将被吃掉的棋子。
她不知道。
从她流下第一滴鳄鱼眼泪开始,她就已经掉进了我为她准备的,最深、最黑暗的陷阱里。
这个陷阱,只有一个出口。
那就是通往地狱的单程票。
我们之间的这场戏,演得越来越逼真。
校园里的人都看到,曾经的死对头,如今竟成了朋友。
他们看不懂,他们感到困惑。
只有我知道,暴风雨前的宁静,才是最可怕的。
苏晚晴的死期,近了。
而我,将是那个亲手为她拉下地狱帷幕的人。
我开始为她准备最后的剧本。
一个让她在最美的希望中,坠入最彻底的绝望的剧本。
10
我找到了!
一天深夜,我兴奋地冲进苏晚晴的办公室。
我找到了彻底解决‘祂’的方法!
苏晚晴正在看一份文件,她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但很快就用恰到好处的惊讶掩饰了过去。
什么方法
一个仪式。我将一张画满了鬼画符的羊皮纸拍在她的桌子上,一个失传已久的‘创始人仪式’!
我告诉她,根据古籍记载,蓝山大学的创始人,并非是邪神的奴仆,而是它的主人。
创始人通过一个特殊的仪式,与邪神签订了主仆契约,从而获得了无上的力量。
但后来,创始人的后代没能继承这个仪式,才逐渐沦为了维护规则的傀儡。
这个仪式,可以重塑契约!
我指着羊皮纸上的一个符号,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只要完成了它,我们就能取代创始人,成为‘祂’的新主人!
到那时,整个蓝山大学的规则,都将由我们来制定!
苏晚晴的呼吸,明显变得急促起来。
她的眼中,燃烧着名为野心和贪婪的火焰。
成为神的新主人
这比她之前设想的任何结果,都要诱人一百倍!
这个仪式……有什么要求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有两个要求。
我伸出两根手指。
第一,仪式必须由血统最纯正的‘规则维护者’来主持。也就是说,只有你,苏委员长,才有资格。
第二,仪式必须在学校力量最核心的地方举行,那就是钟楼的基座,在建校日的午夜零点,一分一秒都不能差。
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仪式最关键的一步,是要念出一段古老的咒语,用以废除旧的契约,建立新的连接。
苏晚晴拿起那张羊皮纸,仔細地看着上面那些扭曲的咒文。
她当然看不懂。
但她相信,我看不懂她眼底深处,那抹一闪而逝的杀意。
她已经决定,在仪式成功的最后一刻,就将我这个盟友彻底抹杀,独占所有的力量。
好。
她将羊皮纸收好,对我露出了一个堪称温柔的笑容。
林宴,谢谢你。
我们,终于要成功了。
我也对她笑了。
是啊。
我们终于要成功了。
你,成功地走进了我为你量身定做的,坟墓。
因为,我从没告诉她,那本古籍中,用血红色标注的最核心、最致命的一条规则——
汝,不得觊觎主之名。
11
建校日的午夜。
钟楼下,空无一人。
苏晚晴遣散了所有的手下,只留我一人在场协助她。
她穿着一身洁白的裙子,在清冷的月光下,宛如即将加冕的女王。
她的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和期待。
零点的钟声,准时敲响。
就是现在!
我提醒道。
苏晚晴深吸一口气,走到钟楼的基座前,将手按在一块刻有古老徽记的石头上。
她开始用一种古怪的音调,念诵我教给她的咒语。
随着咒语的念出,整个钟楼开始轻微地震动。
一股肉眼可见的,暗红色的能量,从地底升腾而起,将苏晚晴笼罩。
她能感觉到那股毁天灭地般的力量,她的表情变得愈发狂热。
我感受到了!是‘祂’的力量!
她看向我,眼神中充满了胜利者的怜悯。
林宴,谢谢你的愚蠢,我会记住你的。
然后,她转过头,用尽全身力气,吼出了最后一句,也是最关键的那句咒文。
那句我为她精心准备的,通往死亡的钥匙。
我,苏晚晴!于今日,取汝之名,掌汝之力,为汝之新主!
咒语完成。
世界,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钟声停了。
风声停了。
连空气的流动,都仿佛静止了。
那股包裹着苏晚晴的暗红色能量,也瞬间消失无踪。
怎么回事
苏晚晴愣住了。
她预想中的,那种力量灌入身体,脱胎换骨的感觉,并没有出现。
一切,都和之前没什么两样。
不。
还是有变化的。
她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
先是她的脚,然后是小腿,大腿……
像是一段正在被删除的错误代码,她的存在,正在从这个世界上被一点点地抹去。
不……不!!
她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发出了惊恐到极致的尖叫。
但,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她想向我冲过来,但她的身体却直接穿过了空气,带不起一丝涟漪。
她惊恐地看着我,眼中充满了不解、愤怒,和最深的绝望。
我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冷漠地看着她。
看着她像一个幻影一样,在月光下,彻底消散。
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仿佛她这个人,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12
苏晚晴消失了。
第二天,蓝山大学里,再也没有人记得苏晚晴这个名字。
纪律委员会群龙无首,陷入了一片混乱。
那些曾经跟着她作威作福的党羽,也因为依附于不存在之人,被规则自动修正。
有的变成了哑巴,有的永远只能倒着走路,有的则彻底失去了神智,成了在校园里游荡的活死人。
蓝山大学那股压抑、恐怖的氛围,消散了大半。
一切,似乎都恢复了平静。
我站在钟楼的顶端,俯瞰着整个校园。
那本古籍,静静地悬浮在我的身前,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我没有摧毁这个邪神,也没有摧毁它的规则。
因为我知道,有些东西,存在即是合理。
没有了规则,只会催生出更大的混乱和邪恶。
我只是……取代了那个看门人。
现在,我成了蓝山大学新的传统。
成了那个唯一的,可以解读、修改、甚至制定规则的人。
我成了这座恐怖牢笼里,唯一的,也是最自由的囚徒。
我抬起头,看向远方的天空。
朝阳初升,金色的光芒洒满大地。
对我来说,噩梦已经结束。
但对于那些未来可能再次踏入这所学府,并心怀不轨的人来说……
我,就是他们噩梦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