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枕下 > 第一章

枯黄的草被孩童灰扑扑的小手用力剥开,转头一瞧,一双双眼睛里充满了躁动,那是对河边身影的探究。
可枯草里只有一个小小的狗洞,容不下十几个孩童的脑袋,此时只见一双白嫩小手轻轻一推,砰的一声,也许大地也看不惯如此行径,便给出一声响,希望吓住准备动手的孩童。
可狗洞制造者依旧被打趴在地,灰白交错的打斗现场,不知谁的灰布烂衣被扯下,扔在脚底踩了又踩。
大地上的灰尘被打斗吓得慌了神,随着风飘起,又落下。
哎哎呀呀此起彼伏,就连树上上的落叶也经受不住如此场景,灰溜溜的选择降落到大地的怀抱里,希望有一个好的庇护所。
争斗中,一只强壮有力的大手揪住一把枯黄的头发,那被揪住头发的小孩儿也是机灵的,他一个下蹲便逃过此劫,只可惜本就不多的头发又少了些许。
他顺势趴在地上,顺着人群的缝隙又滚又爬,终于来到最佳观察点,可随着而来的是鸟儿吓得四散开来,本来聚堆看戏的鱼群噗噜噗噜下水,他也带着恐惧,紧接着那发抖的嘴唇上下打颤的说。
啊,你们看啊!那,那是蛇女啊!
啊,快跑啊!几名粗布麻衣的少年带着青青紫紫的脸庞,一哄而散,扬起的灰尘席卷进肺,带起鼻尖的陈旧气息。
孩童口中的蛇女,不过十来岁的模样,她用粗糙小手摸了摸今早精心编制的麻花辫,可洗不去的肉腥味也顺着小手带进麻花辫里。
河里动荡的水跳了一支舞,又落入一片花丛中,小女孩也顺着水迹抚平裙面的皱褶,碎花裙也像含着泪水般哭泣。
不一会儿,鱼儿惊慌着四处散开,吹起水花的风似乎打了起来,眨眼功夫,浪花炸起,又没入水中。
我自从生以来就被人喊做蛇女,可我什么也没干。
可你吓坏了人。
重大消息!重大消息!李佑等人约着到赤湖河裸游,发现一具女尸,经辨认是蛇女!
短短的市街上回荡着孩童的稚嫩声,细听内容无不让人心惊。
一名卖肉郎拉住孩童问:你可瞧仔细了
真真切切,我不会弄虚作假的
卖肉郎撒丫子冲向市街东口,那里离赤湖河最近。
奔波而来的卖肉郎边跑边哭着我的孩啊!
他的大手长满茧子,腰前的灰布散发着肉味,他先左手拉开最外层的妇女,在妇女捂住口鼻的怒骂声中,依旧一层一层剥开如莲花般的人群。
最外层的绿叶可算剥完了,里面的粉色花瓣似乎是熟人,因着里面喊了一嗓子刘爷来了而散开来,可见其名声在外。
人群中自动让开一条小道,刘爷迈开步子,留下一深一浅的脚印,瞧着他的双脚即将支撑不住,好在下跪之前,最外层的妇女们早已离开,里面的大老爷们为了表示尊重,站的稀稀疏疏,让围在其中的沈镜和许逆得以喘息。
刘爷一个滑跪,哽咽的话顺着风出入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求你们一定要为小蛇讨回公道啊!
这话轻飘飘的,不少民众挖了挖耳朵,拍了拍脑子,再将脑袋靠近刘爷那方。
说着说着泪如雨下,咸味的泪水混着肉味吸入鼻腔,不少人纷纷递给刘爷手帕,希望他赶紧擦擦。
正在情绪中的刘爷一眼就看见了那把崭新的蒲扇,上面还带着金灿灿的挂饰,这时候疲惫的双腿似乎跪在金子上,一下就有了活力,噌的站了起来。
吓得周围群众倒退一大步,刘爷眼睛一眯,作势摔倒,又吓得群主一个箭步接住即将倒下的刘爷。
那青年看着年纪不大,身板看着也不如刘爷那么强壮,可他硬是稳稳托着晕倒的刘爷。
青年长腿一扫,大地上布满的灰尘和小石子咕噜咕噜滚到一边,一动不动,和小石子一样的刘爷悄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只见青年把了脉,摇摇头说:情绪起伏过大,埋了吧!
此时村长到来,举着那双皱褶都不愿跟着的双手,拉着青年的外袍,青绿色与黑黄色的碰撞,让群众有了主心骨。
村长,他居然说要将刘爷埋了,那他的铺子怎么办要不我来接手
村长,他镇上的大宅子我可以帮忙住进去帮忙打扫,也不用开工资的。
一声声村长,一生生富贵。
刘爷瞅准时机,哎呦一声,睁大双眼,抱住村长大腿,用他那下坠的肥肉蹭着村长的大腿。
青年许逆摆了摆手,跟老大爷似的弯着腰,背着手,对着村长说:这尸体你认识吗
盘旋的老鹰瞅准时机,俯身下坠,村长一把扑在尸体上,挡住老鹰的攻击,可瘦小的身材露出破绽,女孩的小拇指当即被啄了去。
刘爷以慢速爬行的姿态来到尸体旁,捂着自己的小拇指,晃着肥肉说:村长,这可怎么办啊
村长眼神发狠,对着群主说:把尸体先带回去安顿好,白事先生是谁请来的
一个扛着锄头的壮汉吐掉嘴里的竹叶,满脸通红,拍了拍胸口,旁边的瘦弱妇女吓得掉了菜篮子,捏着上衣下摆说:你,你怎么开始管起闲事了
说着还抽出时间对着左边的书生抛个媚眼,壮汉抖了抖身子说:胸口疼我才拍的。
许逆直起腰杆,大步流星走到村长面前,指着他的胸口说:我们跟着缘分来的。
没说话的沈镜拍了下许逆,蹲下身一把拉起刘爷说:先让人群散了吧。
村长大手一挥:我们知道怎么处理,你们请哪来回哪去。
许逆可不惯着,一个转身溜出几米远,沈镜也只是拿出叠纸说:需要的就收下吧,紧急关头打开看一看。
爱占便宜的群众疯抢,而村长双脚用力,将土地踩出鞋印,另一边的刘爷眼珠子一转,趁着疯抢偷摸一张纸揣进兜里。
转眼,大伙儿跟着刘爷回到市街肉店铺,大风吹起布帘呼呼作响,钞票也想随着风儿远走,可惜被一把大刀压的严严实实,木质桌面上泛着油光,让桌面看着空空荡荡的同时又吸引目光。
刘爷一把拿起钞票,眼珠子一转,泪水顺着肥肉的沟壑磕磕碰碰滴在桌面上。
好事的大娘看着钞票说:这蛇女本就带来不好的运气,不用那么伤心。才说完,钞票跟长了眼睛一样,蹭的出现在大娘的手里。
被雨水浸透的木凳长着几朵不知道名的菇,村长扶着腰坐在木凳上,指着蛇女说:你去帮刘爷安排一下后面的事情,多的就归你了。
拿到钞票的大娘立马往家赶,周围的村民见状,立马带上打扫工具,主动打扫着肉铺,另一部分则带着人去打扫刘爷的院子,不一会儿,前期打扫工作基本完成。
一只毛毛虫慢悠悠的爬过庭院,坐在大门口的小才擦着门槛,抬头看见大娘一人拉着马车,马车上摇摇晃晃的放着今晚所需的物品。
满满一大车,堆得高的小物品边走边掉,路边不知原因的乞丐们伸长手臂,将掉落在自己地盘的小物品一一拾起。
小才心想着够浪费的,不过转眼一想,那一大把钞票,自己也没得一个子儿,便坐在门槛上,看着大娘吃力的拉着马车。
风嗖嗖的吹,落叶顺着轨迹恰好落在眼皮上,感受到痒意的小才揉了揉眼睛,砸吧砸吧嘴打起盹来。
毛毛虫经过长时间的慢爬,终于从前厅爬到大门口的门槛上。
却被打了个盹的小才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砸了个粉碎,还带着绿色汁水,粘了小才一手,这些小插曲小才并没有放进心里,还拍了拍左脸说:真服了,擦个门槛还睡着了,看来今晚得早点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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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头,眼白占据上风的眸子深深映入眼帘,那僵硬的脸部肌肉缓缓动起来,笑着打招呼:小才~,快来帮婶子拉一下车。
本就摔疼的屁股再次遭受重创,管家刘叔麻利的踹了脚小才说:还不快去帮忙
小才只能硬着头皮接过大娘的车绳往后门马房处迁,本就看得过去的小才满脸通红,那双眼白似乎看的不过瘾,移动一小步看着小才流口水。
刘叔只当大娘走累了,招呼着两侧的丫鬟说:扶着大娘进去吧!
才跨过门槛,刘爷这才急匆匆赶来,拉着刘婶的手问:人来了吗
叮铃~,一张长脸简直翘上天,最容易注意到的还是他那花生粒大小的鼻孔,顺着铃铛声,才看见他那缠满白布条的手臂,腰上挂着一串符纸。
刘爷弯着腰问好,满身文竹香被管家嗅到,上下打量着自家老爷,今天这一身倒像是进京赶考的书生。
道长也不理会刘爷,依旧自顾自的四处扫瞄,扶了扶帽子说:有点凶啊!
说着摆摆手,摇摇头,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刘爷脸色都快和花盆里的泥巴一样了,也只能从兜里拿出钞票,放进道长的胸口。
道长抬起脚,鞋底露出被小才砸死的毛毛虫尸体,这指指那指指,这个横幅不能要,那只黑狗要放走,这只公鸡宰了吃,因为属狗属鸡的不能留。
不过一会就开始鸡飞狗跳,太阳也瞅着心烦,时间一到立马下班,有感应的黑狗奋力挣脱缰绳,向着门口冲,管家瞧着它这么机灵,便有意让它逃脱。
哎,管家,快让让,鸡汤上来了。
厨子忙的起飞,毕竟在半途加菜也是时常有的,倒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大庭院里的桌子摆满了,桌下的小白狗呼哧呼哧的啃着骨头,被它妈妈一口咬住后脖颈叼走了。
桌下的骨头堆起脚掌高,大伙儿直夸刘爷舍得,酒足饭饱后,就坐看道士的精彩表演。
黄符随风而动,又被剑身带着旋转,时而飞起时而落下,再来一个三百六十度大旋转,变得摇摇欲坠。
瞅准时机,啪的一声站在棺材板上,用力度使它沾的老老实实的,门外的白狗妈妈这才夹着尾巴跑到饭桌下咬紧几根骨头,转身时吓到一小姑娘,被呵斥吓得只剩一根骨头在嘴里便灰溜溜跑走了。
这边小姑娘看着道士跳来跳去可好玩了,一会左脚一会儿右脚,最后双脚合并,道一声:安~
刘爷精着,一把抓起汗巾就给道士擦汗,还对着众人说:结束了结束了。
众人可不乐意了,白白忙活了一整天,农活也没干成,这不给点钞票可说不过去了。
众人在这时表现的出奇团结,稳稳当当坐着,刘爷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
乡亲父老,如果你们愿意陪老头子我守夜,倒是可以付些钞票,你们看
甩出一个选择性问题给大家,有小孩的虽然嚷嚷着要回家,也被大人一把捂住嘴巴,笑着答应。
饭桌变赌桌,男人们一扫之前的阴霾,开始展现自己认为的男人味,女人们则围成一个圈,聚众八卦,从东街谈到西街,从村长谈到刘爷。
一号NPC:听说啊,那蛇女是村长的!
二号NPC:我也听说,刘爷愿意带着蛇女,是因为蛇女她妈,改嫁给一个大老爷,家里可有钱了,每月都寄钱给当生活费嘞。
三号NPC:这不当妾养着了吗再说,现在两人都没了,还寄什么生活费。
四号NPC:说你妇人短见你还不信,你不说我不说,大老爷怎么知道她们没了,再说了,我们也不知道哪个大老爷啊!
五号NPC:有道理,那他岂不是白拿生活费了!真真可恶啊!
一段白布好似在水中游,呈现s型游走,正好游到女人们八卦的桌面下,轻轻拂过女人们的脚脖子,吓到众人四散开来,尖叫声震醒鸟屋中一对热恋期情侣。
男人们则大声呵斥:干什么!一个布条子就吓的坐不住,等会是不是要吓的尿裤子了
哈哈哈
不过一句话,让大伙儿敞开了笑,男人见此时机,继续道:怕就赶紧回,不要来这儿丢人现眼。
道士挥了挥铃铛,嘴里碎碎念着,接着舞了一段,说:我需要糯米粉,快快拿来!
管家领着小才耳朵,叫他去后厨煮点过来。
捂着耳朵弯着腰,一步一回头,一句一句的脏话脱口而出,手里拿着刚刚抓的糯米,趁着黑夜的灯,将影子拉的长长的。
欺负我,让你们喝尿去吧!说着把糯米带着打开,就地撒尿浇在糯米上,为了入味,他还特地加了黑狗尿。
袋子散发恶臭,小才笑的阴险:吃吧吃吧,这可是我辛辛苦苦找到狗尿。
拿起柴火,刷刷点火,管家踩着布鞋来到小才面前问:怎么才开始生火
吸气声传入小才耳朵,为了入味,小才甚至没有清洗糯米,直接上锅煮,那么屋内的尿骚味非常大,管家此时的状态很可能发现这个情况。
小才立马拿着柴说:真是的!都说了不要把狗关在这里,看,全是恶臭!
小才不经意抬起头,像是才发现管家一般,拉着管家闻刚刚撒了一点狗尿的柴上。
你闻,这些狗啊!该杀出来吃的!可惜让它们跑了。
管家挥了挥手,捂着鼻子说:不过是没有主人教罢了,怨气那么重干嘛还不把有味的处理掉
管家挥挥衣袖就走了,留下小才嘴里念着:是啊,怨气那么重干嘛当然是因为我要来处理这些脏乱差的活!
才煮一会儿,味道就出来了,可是味儿太大,谁会吃呢
想着,把去味调料也一起放进饭里,闻着还有点儿味,又抓把新鲜糯米搅拌搅拌一起煮。
看着自己的作品非常满意,转身就打算坐下打个盹,可是看见柴火不够,就顺手拿走了中间的木棍。
等人来催时,糯米粉也煮出来了,就是味儿不太对,小才也就说:都是这厨房味儿大,什么鸡鸭鹅狗啊都往这里放,哎。
大家都是在刘爷这里干活的,小才是个什么样的人大家肚里都有底,就是那个新来的管家面善,总是被蒙在鼓里,还把小才提拔为一级跑腿,别人看着是羡慕,小才却在背后说了无数遍管家的不是。
两人抬着糯米来到院子里,就见道士坐在椅子上打盹。
两人互换眼神,并不打算叫醒其人,毕竟醒了又要吃这又要吃那,明明桌上已经够丰盛了,还要求刘爷再准备一些山珍海味,虽然刘爷都有,但是道士吃了,他们贪的东西就变少了,那可不行。
我们再来看看道士前十分钟发生了什么。
他本就醉意熏天,摇摇晃晃来到枯树下,正准备淅淅沥沥,就看见池边坐着一人,打眼一瞧,那叫一个美啊。
道士立马精神抖擞,正准备发挥他那骗人的小把戏,就见这女子莫名有些眼熟,定眼一瞧,这不就是躺棺材里的吗!
吓得他背过气去了,软倒在草丛里。
白净的药丸送到红润光泽的嘴唇里,再用袖口擦一擦嘴,看着眼前这个和蔼的熟人,他也正准备扶起道士,就被拉住衣领说:加一个人。
在亭子里,道士一只脚翘在桌上,一只脚搭在旁边的石椅上,活像劈叉一般,又将脑袋搭在石椅上,将自己对折起来,谁看见了都觉得憋屈。
管家赶紧摇醒他问:道长,你这姿势
道士也是个好面子的,拍拍管家肩膀说:这样有助于养生,哎,凡人是不懂的。
管家虽听着,手上动作可没闲着,从袖口取出一壶茶,吹了吹,扶着道长的头说:瞧你喝的,来喝喝茶解解腻。
想着刚刚的噩梦,道士直接一口闷,喝完鼻血就下来了。
给管家急得用袖口给他擦,额头冷汗微冒,张嘴问:怎么喝个茶上火了。
道长张着眼睛,嘴里鼻子里耳朵里眼睛里都冒着血,吓得管家就地取材,用池子的水给他洗了脸,再把人背起放到他的位置上,着急忙慌的跑出刘爷的庭院里。
这边的小才睡了一觉,醒来时一脚踢翻着火的木柴,不过小才并没有放在心上,他翻过身继续睡。
火苗见没人阻拦自己,它一个旋转跳跃,飞到旁边的柴堆里,虽然它渺小,可它不放弃啊!它召集这一大家子族人,以必死的心态降落在木柴上,将小家族,提升为熊熊大火。
庭院的众人闻见糊味,立即赶往事发地,目的是掌握一手信息资料。
那着火的后厨,离庭院有一定距离,等人们赶到后,火星早已冒上天空。
迟迟赶来的打杂小伙,将糯米饭一同端来,顺着糯米饭桶的落下,比着火更加吓人的消息先一步传来。
那,那老道没了!
啊!鬼啊啊
只见后厨里跑出来一个浑身黢黑的人形怪物,众人手抓糯米就胡上去了。
本就热乎乎的糯米烫伤众人的手,不过这可阻挡不了大家打退怪物的觉醒。
怪物被打击的后退,站到了屋檐下,烧的摇摇欲坠的后厨,被人一杆子打断,轰的一声,怪物也随之消失,众人惊慌失措的跑。
火光背后的人,看着小才被一点一点烧没,才拿着手里的钞票走人。
或许小才也想起扫门槛时被压死的虫子,心里充满悔意,可树叶落了,再长出来的树叶也不会再是同一片了。
这边我们可以看见,大部分人跑出庭院后,嘴里就嚷嚷着有鬼有鬼,另一部分人则聚在一起说:会不会,连着我们也一起报复啊!
那是六名孩童,正好是看见蛇女打架那次的,可能是不打不相识,现在的他们格外亲密。
富人的孩子则被拽着手臂离开,嘴里说着今晚就动身去某某地,再也不会回来。
而穿破布麻衣的孩子面面相觑,精瘦精瘦的小孩突然拿出一张纸。
你们看,这是今天早上那两个人给的,我们快打开看看!
云庄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