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寒夜弃婴
光绪二十六年的腊月,北京城被一场罕见的暴雪裹得严严实实。东城沈家大宅的朱漆大门紧闭,门内传来妇人压抑的哭喊,门外的风雪里,管家福伯抱着个襁褓,手指冻得发紫。
老爷说了,这孽种不能留。沈夫人的陪房刘妈从门内探出头,往他手里塞了块碎银,扔远些,别让人认出是咱们家的。
福伯叹了口气,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往南城走。他知道这孩子的娘是谁——上个月刚在广和楼唱红的苏婉,听说被沈老爷藏在别院,临盆时血崩没了。沈夫人正怀着身孕,怎么容得下这来路不明的孩子。
走到护城河的冰面时,襁褓里的婴儿突然哭起来,细弱的哭声像根丝线,在风雪里飘得很远。福伯心头发紧,解开棉袄把孩子裹进去,指尖触到那细嫩的皮肤,竟有些舍不得。
对不住了,小少爷。他最终把孩子放在了朝阳门内的育婴堂门口,还在襁褓里塞了块刻着沈字的玉佩。转身离开时,听见育婴堂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他加快脚步,仿佛身后有厉鬼追赶。
三天后,捡破烂的王瞎子在育婴堂后墙根发现了这个孩子。那玉佩早被人摸走了,只剩个单薄的襁褓,孩子冻得嘴唇发青,却还睁着眼睛,黑亮亮的像两颗煤球。
这是老天爷赏我的伴儿啊。王瞎子把孩子揣进怀里,往回走时,路过天桥,听见算命先生喊:今日辰时出生的娃,命格奇贵,就是早年坎坷啊!
他便拍着怀里的娃说:那就叫辰生吧,辰时的辰,生下来的生,好记。
2
棚户区的野狗
王瞎子住在永定门外的棚户区,一间用碎砖烂瓦搭的棚子,刮风漏风,下雨漏水。他年轻时被炮弹炸瞎了眼,靠着摸骨算卦和捡破烂糊口,日子过得紧巴巴,却把辰生养得结实。
辰生三岁就能帮着王瞎子捡破烂,把别人扔的烂菜叶、破布条分类捆好。五岁时,王瞎子教他摸骨,说:这世道,总得有门吃饭的手艺。辰生的小手在别人骨头上摸索时,总能说出些稀奇古怪的话,比如您最近要破财家里有红白事,竟有几分准头。
七岁那年冬天,王瞎子在捡垃圾时被一辆失控的洋马车撞断了腿。没钱医治,只能躺在棚子里等死。弥留之际,他抓着辰生的手说:那玉佩……找回来……你不是……话没说完就咽了气。
辰生没钱买棺材,就用捡来的木板钉了个匣子,把王瞎子埋在棚子后的老槐树下。那天他跪在坟前,雪落在他脸上,化了又冻成冰碴。天亮时,他揣着王瞎子留下的半块发霉的窝头,走进了北京城。
城里的日子比棚户区更难。他在饭馆门口捡别人剩下的饭菜,被店小二追着打;在庙会上游荡,被地痞抢过身上唯一的棉袄。有次饿得实在受不了,他偷了个包子,被摊主抓住,打得口鼻流血。
小野狗,还敢偷东西!摊主的棍子落在身上,辰生咬着牙不吭声,眼里的光却像淬了火。
一个路过的老和尚看不过去,付了包子钱,把他带到破庙里,给了他两个馒头:孩子,要活着,但不能丢了良心。
辰生嚼着馒头,看着老和尚离去的背影,把良心两个字刻在了心里。
3
绸缎庄的杂役
十二岁那年,辰生在锦绣阁绸缎庄外乞讨,被掌柜的张老头看见。张老头见他虽衣衫褴褛,却眉眼周正,手脚也利落,便让他留下来打杂。
管你三顿饭,不给工钱,干不干
辰生用力点头,当天就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他在绸缎庄干的都是最累的活:劈柴、挑水、打扫厕所、搬运货物。别的伙计欺负他是孤儿,把脏活累活都推给他,他从不抱怨,只是默默记下谁对他好,谁对他坏。
锦绣阁的东家是沈家,沈老爷沈敬之很少露面,日常由少东家沈文轩打理。沈文轩留过洋,总穿着笔挺的西装,头发抹得油亮,见了辰生,总是皱着眉头:去去去,离我远点,一身汗味。
辰生每次都低着头躲开,但沈文轩袖口露出的那块玉佩,却让他心头一跳——那玉佩的形状,和王瞎子临终前提起的,一模一样。
他开始偷偷留意沈文轩。有次沈文轩在账房核对账目,他端着茶水进去,假装不小心把水洒在了账本上。沈文轩气得破口大骂,辰生却趁机看清了账本上的字迹,那些弯弯曲曲的数字,在他眼里竟像活过来似的。
夜里,别的伙计都睡了,辰生就着灶房的余火,用烧焦的木炭在地上写字。张老头看在眼里,有天扔给他一本破旧的《三字经》:认字是好事,别耽误干活。
辰生把那本书翻得卷了边,不到半年就全背下来了。他还跟着账房先生学算账,那些复杂的进出项,他看一遍就能记住,算得比账房先生还快。账房先生啧啧称奇:这孩子,是块做生意的料。
4
祸起萧墙
十六岁那年,沈老爷要给沈文轩娶亲,女方是礼部尚书的千金。锦绣阁要赶制一批嫁妆,光是上等的杭绸就进了几十匹。辰生负责库房盘点,发现账面和实物对不上,少了整整十五匹。
他犹豫了三天。说出来,可能会得罪沈文轩;不说,绸缎庄就要蒙受损失。最后他还是把这事告诉了张老头。张老头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就是太实诚。
沈老爷亲自来查账,查来查去,查到了沈文轩头上。原来他把绸缎偷偷拿去当了,换钱给相好的戏子买了套翡翠头面。沈老爷气得浑身发抖,用拐杖指着沈文轩骂:畜生!你想毁了沈家吗
沈文轩跪在地上哭哭啼啼,沈夫人护着儿子,对沈老爷说:文轩也是一时糊涂,这事可不能传出去,不然尚书府那边没法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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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老爷最终压下了这事,对外只说是账房算错了。但他看辰生的眼神变了,有天单独叫他过去:你叫辰生
是。
哪个辰
辰时的辰。
沈老爷沉默了半晌,说:这名字不错。以后你跟着账房先生学本事吧,学好了,我让你管个分号。
辰生以为好日子要来了,却不知沈文轩已经恨上了他。沈文轩觉得辰生是故意让他出丑,在背后骂他是野狗想攀高枝。
三个月后的一天夜里,绸缎庄的库房突然失火。火光冲天,等扑灭时,库房里的绸缎烧得精光,连带着几本重要的账本也化为灰烬。沈文轩指着辰生尖叫:是他!一定是他偷了东西,想毁账灭口!
辰生被伙计们捆起来,沈文轩拿着鞭子就往他身上抽:说!你把东西藏哪了
鞭子落在身上,火辣辣地疼,辰生咬着牙说:不是我。
沈老爷看着被打得血肉模糊的辰生,又看看哭得情真意切的儿子,最终叹了口气:把他送去西山的煤窑,别让他再出现在京城。
5
煤窑奇遇
西山的煤窑比地狱还可怕。矿工们像牲口一样被驱使着,一天干十几个时辰的活,吃的是掺着沙子的窝头,喝的是浑浊的河水。稍有不慎,就会被监工打骂。
辰生刚到煤窑时,身上的伤还没好,被监工用脚踹着下井。井里漆黑一片,只能靠头顶的油灯照明,空气里弥漫着煤尘和霉味,呛得人喘不过气。
他在煤窑里待了半年,每天都在生死边缘挣扎。有次矿井塌方,他被埋在里面,靠着同伴递进来的一点水,硬是撑了三天,被人挖出来时,已经奄奄一息。
监工本来想把他扔去乱葬岗,却被一个姓胡的商人拦住了。胡商人是来煤窑收煤的,看着还有一口气的辰生,对监工说:这孩子我要了,给你五两银子。
辰生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干净的客栈里。胡商人坐在床边,手里把玩着一个玉佩:你这孩子命真硬。
那玉佩是辰生藏在贴身衣物里的,是王瞎子留给他的唯一念想——一块普通的青玉,上面刻着个模糊的王字。
我叫胡四海,做茶叶生意的。胡商人说,看你这模样,不像天生的苦命人。跟我走吧,总比在煤窑里强。
辰生跟着胡四海离开了西山。他才知道,胡四海是京城聚宝楼的老板,不仅做茶叶生意,还开着当铺和钱庄,是京城有名的富商。
胡四海让辰生跟着他学做生意。辰生聪明,又肯吃苦,很快就把茶叶的种类、产地、好坏分得一清二楚。他还跟着胡四海去江南进货,学会了看行情、谈价格、辨真伪。
有次他们去杭州收茶叶,遇到了百年不遇的暴雨,茶叶运不出去,价格暴跌。胡四海想把手里的茶叶低价处理,辰生却拦住他:胡先生,再等等。暴雨过后,山路被毁,新茶运不进来,价格肯定会涨。
胡四海犹豫了几天,最终听了辰生的话。果然,半个月后,茶叶价格一路飙升,他们赚了整整三倍。胡四海拍着辰生的肩膀说:你这脑子,比我这几十年的老江湖还灵光。
6
重返京城
三年后,辰生已经长成了挺拔的青年。他跟着胡四海走南闯北,学会了一身做生意的本事,也攒下了一些积蓄。胡四海对他说:你该有自己的事业了。
辰生回到了京城。他没有去找沈家报仇,而是在崇文门外开了家小小的茶叶铺,取名辰记。他卖的茶叶价格公道,品质又好,很快就有了回头客。
有天,一个穿着考究的中年男人走进茶叶铺,拿起一包龙井闻了闻:这茶不错,多少钱
辰生报了价,男人笑着说:比聚宝楼的还便宜。
薄利多销。辰生说。
男人正是沈老爷。他看着眼前这个气度沉稳的年轻人,总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买了两包茶叶,临走时说:小伙子,好好干,有前途。
辰生看着沈老爷的背影,握紧了拳头。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他的茶叶生意越做越大,不仅在京城开了几家分号,还把生意做到了天津和上海。他还开始涉足绸缎、粮食生意,渐渐在京城的商界有了名气。人们都叫他辰老板,却没人知道他就是当年那个在锦绣阁被打得半死的杂役。
沈文轩的日子却越来越糟。他接手了锦绣阁,却根本不懂经营,把绸缎庄搞得乌烟瘴气。为了维持体面,他开始挪用家里的钱,还染上了鸦片瘾,很快就债台高筑。
有天,沈文轩在烟馆里听说了辰老板的名声,想找他借钱。当他在辰记茶叶铺见到辰生时,吓得手里的烟枪都掉在了地上:你……你没死
辰生端起茶杯,慢悠悠地说:托沈少爷的福,还活着。
7
商战风云
沈文轩想借钱,辰生却提出要收购锦绣阁。沈文轩气得跳脚:你做梦!锦绣阁是沈家的产业,怎么可能给你一个野种
那就没办法了。辰生摊摊手,听说沈少爷欠了不少钱,要是还不上,怕是要被债主告到官府吧
沈文轩走投无路,只能回家跟沈老爷商量。沈老爷看着日益败落的家业,又想起那个在煤窑里九死一生的年轻人,最终同意了辰生的条件。
辰生接手锦绣阁的那天,沈文轩站在门口,恶狠狠地说: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辰生没把他放在眼里。他有更重要的对手——京城首富赵万金。
赵万金是做盐生意发家的,后来垄断了京城的粮食、绸缎、钱庄等多个行业,手段阴狠,被人称为笑面虎。他见辰生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开始处处打压。
他先是让人散布谣言,说辰记的茶叶有毒;接着又派人去锦绣阁捣乱,吓跑了不少客人;最后还买通了官府,找借口查封了辰生的几家分号。
辰生没有退缩。他知道赵万金的软肋——他的盐生意一直偷税漏税,还在盐里掺沙子。辰生派人去查,收集了大量证据。
在一次商界的宴会上,辰生当众揭露了赵万金的勾当。赵万金气得脸色铁青,却强装镇定:你胡说八道,有证据吗
辰生拿出账本和人证,每一笔都清清楚楚。在场的官员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话——他们都收过赵万金的好处。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官服的人走进来,朗声道:赵万金偷税漏税,证据确凿,拿下!
来的是新上任的顺天府尹,以清正廉明著称。赵万金被带走时,死死盯着辰生:我不会放过你的!
8
身世之谜
赵万金倒台后,辰生趁机吞并了他的不少产业。短短几年,他的生意就遍布京城,成为了新的京城首富。
沈老爷看着日益兴旺的锦绣阁,心里五味杂陈。有天,他把辰生叫到沈家老宅,从一个锦盒里拿出半块玉佩:你看看这个。
辰生接过玉佩,发现和自己一直带在身上的那半块正好能合上。合起来的玉佩上,刻着一个婉字。
这是你娘的东西。沈老爷叹了口气,说出了当年的往事。
辰生的娘苏婉是个戏子,沈老爷对她一见倾心,把她藏在别院。沈夫人生怕苏婉的孩子威胁到自己儿子的地位,趁沈老爷不在家,让人把刚出生的辰生扔了。苏婉得知后,悲痛欲绝,没多久就病逝了。
这些年,我一直很愧疚。沈老爷看着辰生,孩子,爹对不住你。
辰生看着眼前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心里百感交集。他恨过他的无情,怨过他的懦弱,但此刻,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一声叹息。
就在这时,沈文轩突然冲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把刀:你这个野种!你抢走了我的一切!我要杀了你!
沈老爷扑过去想拦住他,却被沈文轩推到在地。辰生看着疯疯癫癫的沈文轩,突然觉得他很可怜。
我没想抢你的东西。辰生说,锦绣阁我可以还给你,沈家的产业也可以给你。
晚了!沈文轩举着刀就冲了过来。
辰生没躲,就在刀快要刺到他的时候,沈老爷突然爬起来,挡在了他面前。刀刺进了沈老爷的胸口,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襟。
爹!辰生和沈文轩同时喊道。
沈老爷看着辰生,艰难地说:好好……活着……说完,就咽了气。
沈文轩看着自己手里的刀,又看看死去的父亲,突然疯了似的大笑起来:我杀了爹……我杀了爹……
他最终被送进了疯人院。
9
尘埃落定
沈老爷死后,辰生接管了沈家的所有产业。他站在沈家老宅的院子里,看着满园的落叶,第一次觉得财富和权力如此虚无。
他想起了王瞎子,想起了那个在破庙里给了他两个馒头的老和尚,想起了在煤窑里救过他的胡四海。他决定用自己的财富做些有意义的事。
他捐钱修建了学堂,让穷人家的孩子也能读书;他开了粥厂,救济那些吃不饱饭的穷人;他还修了路,方便了人们的出行。
京城的人们都说他是活菩萨,但辰生知道,他只是在弥补。弥补那些年吃过的苦,弥补那些被辜负的善意。
五十岁那年,辰生把生意交给了得力的手下,自己回到了永定门外的棚户区。那里早已不是当年的样子,盖起了整齐的房子。他买下了一间小院,院子里种着一棵槐树,像极了王瞎子当年住的地方。
有个小孩问他:老爷爷,您这么有钱,为什么住在这里呀
辰生笑着摸摸孩子的头,指了指院角的老槐树:因为这里有我最珍贵的回忆。
那孩子似懂非懂,蹦蹦跳跳地跑开了。辰生坐在槐树下的竹椅上,看着阳光透过叶隙洒在地上,像撒了一地的碎金。他想起王瞎子牵着他的手在胡同里捡破烂的日子,想起张老头扔给他那本《三字经》时的眼神,想起胡四海拍着他肩膀说你是块做生意的料的模样。
这些年他赚了数不清的钱,住过雕梁画栋的公馆,吃过山珍海味,见过达官显贵,可最让他心安的,还是这样坐在槐树下晒太阳的时刻。
这天,管家匆匆跑来,手里拿着一封信:老爷,江南的茶叶商寄来的,说今年的新茶出了些问题。
辰生拆开信,眉头微微皱起。江南的茶农遭了灾,茶叶减产,几个茶商想趁机抬价。换作年轻时,他定会亲自跑一趟江南,用雷霆手段解决这事。可现在,他只是淡淡吩咐:按市场价收购,再拨些银子过去,帮茶农渡过难关。
管家愣了一下,应了声是。他跟着辰生多年,知道老爷这些年性子变了,越来越像个普通的老人,可那份从容和智慧,却比年轻时更甚。
入秋时,辰生收到一封来自疯人院的信,是沈文轩写的。字迹歪歪扭扭,墨迹晕染,看得出写信人很用力:哥,我错了……槐花开了,我想回家……
辰生拿着信,沉默了很久。第二天,他去了疯人院。沈文轩穿着灰布褂子,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头发花白,眼神呆滞,见了辰生,突然笑起来:娘,你来看我了
辰生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他让人把沈文轩接回了沈家老宅,请了最好的大夫诊治。沈文轩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清醒时就拉着辰生的手道歉,糊涂时就对着空气喊娘。
辰生从不嫌烦,每天都去陪他说说话,给他讲小时候的事——其实他没什么小时候的事好讲,只能编些院子里槐树开花、胡同里小孩嬉闹的寻常光景。沈文轩听得很认真,有时还会跟着傻笑。
冬天下雪时,沈文轩在院子里堆了个雪人,像模像样的,还在雪人手里插了根树枝当拐杖。他拉着辰生来看:爹,你看我堆的雪人,像不像你
辰生看着那个歪歪扭扭的雪人,眼眶有些发热。他知道,沈文轩心里,终究还是认他这个哥哥的。
七十三岁那年,辰生在睡梦中安详离世。临终前,他让养子把那两块合在一起的玉佩放在他身边,还有那本被翻得卷了边的《三字经》。
他的葬礼办得很简单,没有请那些达官显贵,来的都是些老街坊、曾经的伙计,还有几个穿着粗布衣裳的茶农——他们是特地从江南赶来的。
人们站在沈家老宅的院子里,看着那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说起辰生的往事。有人说他是从泥沼里爬出来的真龙,有人说他是心善的活菩萨,还有人说他就是个念旧的老头。
只有沈文轩,拄着拐杖站在槐树下,仰着头看那些飘落的槐叶,嘴里喃喃自语:哥,你看,槐花开了……
阳光穿过槐树叶,落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竟有了几分安宁。
很多年后,京城的人们还在传说着辰生的故事。说他从一个被弃的婴儿,成了富可敌国的首富;说他恩怨分明,却又心怀慈悲;说他住过最豪华的公馆,最终却回到了最初的棚户区。
有人在永定门外那间小院的墙上,看到过一行模糊的字,是用手指蘸着水写的: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便是圆满。
风吹过胡同,卷起几片落叶,那行字渐渐淡去,就像辰生的一生,轰轰烈烈过后,终究归于平淡,却在时光里,留下了最温暖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