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逸直念念不忘 > 第一章

1
体检报告捏在手里,
胃癌两个字透着纸背,烧得我掌心生疼。
走廊里的消毒水味钻进鼻子,呛得我直咳嗽。
医生的话还在耳边飘,尽快住院,别等扩散了。
我扶着墙挪到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
手机掏出来又塞回去,反复三次。
最终还是按亮屏幕,点开和程逸的对话框。
手指在拨号键上悬了半分钟,还是按了下去。

——

——
三声刚过,电话被接起。
背景里有键盘声噼里啪啦响,程逸的声音压得很低,念念,怎么了我在开个重要的会。
程逸,我有很重要的事……
急事他打断我,能等我晚上回去说吗这边真走不开。
是关于我的身体……
乖,听话。他的声音软了点,晚上我请你吃那家你爱吃的火锅,什么事都等那时候说,啊
电话被匆匆挂断,我知道他肯定是去接白苏了。
昨天刷朋友圈,白苏发了张机场照,定位是法兰克福,配文明天见啦,我的故乡。
她特意
@了程逸。
我们三个从小在一个院儿长大。
一起从小学上到大学,我一直喜欢程逸,可程逸却喜欢白苏。
后来白苏大学毕业跟着一个富二代出国了。
程逸为此伤心了很久,这期间都是我一直陪着他。
后来程逸追我,我犹豫了很久。
他说念念,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我只想和你过一辈子。
我信了。这些年我一直无微不至的照顾他
我盯着手机屏幕,头像还是我们结婚时拍的合照。
照片上他搂着我的腰,笑得眼睛都眯起来。
胃里突然一阵绞痛,我蹲在地上,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
我从包里拿出止痛药倒了两粒,干咽下去。
苦味从舌尖蔓延到喉咙,像吞了口黄连。
慢慢晃回家,钥匙插进锁孔时,手还在抖。
屋子里空荡荡的,程逸的拖鞋摆在鞋柜最显眼的位置。
我们的结婚照挂在客厅墙上,我穿着白裙子,他穿着黑西装,笑得一脸幸福。
真讽刺。
我把体检报告塞进书架最底层,用《我们仨》压着。
那是白苏以前最爱看的书,她说咱们三个也要像他们一样,一辈子不分开。
当时我和程逸都笑她傻。
现在才明白,傻的是我。
程逸说带晚上我去吃火锅,
我坐在沙发上数时间,秒针滴答滴答,像在倒数我的生命。
七点,程逸没回。
八点,微信问他开会结束了吗,没回。
九点,胃又开始疼,这次比下午更狠,像有只手在里面翻江倒海。
我蜷缩在沙发上,抱着抱枕发抖。
打开手机,朋友圈弹出一条新消息是白苏的:还是祖国的怀抱比较温暖。
下面还配了张图片:
程逸穿着我给他买的灰色风衣,手里拎着白苏的粉色行李箱。
白苏穿着红色大衣,挽着他的胳膊,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照片里的阳光金灿灿的,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把手机扔到一边,抓起桌上的玻璃杯就往地上砸。
啪的一声,碎片溅得到处都是。
就像我此刻的心,碎得捡都捡不起来。
2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时,门锁终于转动了。
程逸带着一身酒气走进来,看到地上的碎片,皱了皱眉,怎么了这是
不小心碰掉了,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说着我走上前去帮他把外套脱掉。
今天和客户吃饭回来晚了。他把我拉到跟前念念,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回来晚了就不用等我,自己先睡就行了。
没关系,你不回来我也睡不着。我去给你放洗澡水。说着我向浴室走去。
程逸拉住我:念念,很晚了,你先去睡吧!我自己放洗澡水。
我说了声好,便往房间走去。
哦,忘了跟你说,会议延期了,火锅改天再吃吧。程逸的声音从后面响起我先去洗澡了,累死了。
他转身走进浴室,哼着歌。
回到卧室,我躺在床上,胃里还在隐隐作痛。
过了一会,程逸推开门走了进来,躺在我的旁边,不一会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而我却睡不着,
胃里的疼一阵比一阵凶。
我咬着被子,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我悄悄爬起来,走到客厅,从包里摸出体检报告。
月光洒在纸上,胃癌两个字泛着冷光。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医院发来的短信,提醒我明天去做进一步检查。
我盯着屏幕看了很久,然后删除了短信。
躺在床上我翻来翻去的睡不着,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我才迷迷糊糊睡着。
醒来时程逸已经不在了,床头柜上放着张纸条,公司有事,早饭在桌上。
我走到客厅,看到桌上的豆浆油条。
拿起手机,白苏发了条朋友圈,是她和程逸的合照,背景是家早餐店。
配文还是家乡的味道最好,还是熟悉的人最亲。
发布时间是早上六点。
原来他说的公司有事,是陪白苏吃早餐。
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我冲进
卫生间吐了起来。
什么都没吐出来,只有酸水,烧得喉咙火辣辣的。
镜子里的人脸色惨白,眼下乌青,像个女鬼。
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
林念念,你看你,多狼狈。
人家回来才一天,你就输得一败涂地。
3
第二天,我去医院做进一步的检查,结果还是一样。
医生坐在对面:林小姐,你的情况比上次更严重了,必须立刻住院化疗,不能再拖了。
化疗
脑海里闪过那些躺在病床上,头发掉光、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人。
摇了摇头:不了。
医生愣了一下,似乎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化疗。我抬起头这病治不好,没必要折腾。
你这是什么话!医生猛地提高了声音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只要你配合治疗,还是有希望的!你怎么能这么放弃自己
我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比哭还难看:医生,谢谢您的好意。可我真的不想化疗,我怕疼,也怕掉头发。
医生看着我,眼神从愤怒变成了无奈,最后只剩下一声长长的叹息:你再好好想想,生命不是儿戏。
我想好了。我把报告叠起来放进包里。谢谢您。
说完,我站起身快步走出诊室。
走廊里人来人往,脚步声、说话声、仪器的滴答声混在一起,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我困在中间。
胃里突然一阵绞痛,像有只无形的手在里面狠狠拧了一把。我弯下腰,捂住肚子,额头抵在冰冷的墙壁上。
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浸湿了鬓角的头发。
包里的药瓶是空的,昨天就吃完了,我又去开了些止痛药。。
我慢慢走到公交站台,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看着远处车水马龙。
原来,健康的人那么多,热闹的世界那么大,可这些都和我没关系了。
我只是一个等着耗尽最后一点力气的人,像墙角那株无人问津的野草,默默地枯荣,然后消失。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我摸出来看了看,屏幕上跳出一条短信,是医院发来的,提醒我明天记得去办理住院手续。
我盯着那条短信看了几秒,然后按了删除键。
风一吹,有点冷。我裹紧了身上的外套,看着公交车远远地开过来。
算了,就这样吧。
不折腾了,也不挣扎了。
该来的总会来,躲不掉的。
4
到家时,钥匙转了半天才插进锁孔。
推开门,屋子里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把包扔在沙发上,刚想倒水,手机就响了。
屏幕上跳动着程逸两个字。
指尖顿了顿,划开接听键。
念念,在哪儿呢他的声音带着点笑意。
刚到家。我走到窗边有事吗
白苏回来了,说晚上一起吃饭吧。就我们三个,老地方。
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闷闷的。
我……喉咙发紧,想说不太舒服。
怎么了他追问,不舒服
没有,就是有点累。
累就更该出来走走,他笑了笑,六点啊,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过去就行。
那怎么行他语气坚持,等着我。
没等我说别的,电话就挂了。
我把手机扔在沙发上,走到厨房倒水。
玻璃杯刚碰到嘴唇,胃里就一阵翻腾。
赶紧放下杯子,冲进卫生间干呕了起来。
抬头对着镜子,看到自己脸色惨白。
回到客厅,手机又亮了一下。
是白苏发来的微信:念念姐,晚上见呀,好久没跟你聊天了~
后面跟着个笑脸表情。
我盯着屏幕看了几秒,退出微信。
放下手机,走到衣柜前。
打开门,里面挂着程逸去年给我买的米色风衣。
他说:念念穿这个好看,显气色。
我把风衣拿出来,搭在胳膊上。
胃里的疼又上来了,我蜷缩在沙发上,抱着抱枕。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走,每一声都敲在心上。
六点。
程逸应该快到了。
我慢慢站起来,走到镜子前,理了理头发。
嘴角扯了扯,想挤出个笑脸,却怎么也抬不起嘴角。
算了。
就这样吧。
该来的,躲不掉。
手机又响了,是程逸。
念念,我到楼下了。
好,马上下去。
挂了电话,我拿起包下楼去。
他看见我摇下车窗,冲我笑:上来。
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程逸发动车子,随口问:中午吃的什么
随便吃了点。
他看了我一眼,脸色不太好。
可能没睡好。我转过头,看着窗外掠过的树影。
车很快就到了老地方。
饭馆门口,白苏已经在等了。
她穿着红色的连衣裙,看到我们,笑着挥手:程逸哥,念念姐!
程逸停好车,回头看我:进去吧。
嗯。
我推开车门,脚刚落地,胃里的疼突然加剧。
差点摔倒,程逸赶紧扶住我:怎么了
没事。我挣开他的手,强撑着站直,走吧。
白苏走过来,挽住我的胳膊:念念姐,你脸色好差,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我轻轻挣开她,进去吧。
走进饭馆,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
程逸熟门熟路地订了包间,白苏坐在我对面,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程逸偶尔应和两句,目光时不时落在我身上。
我低着头,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米饭。
念念,怎么不吃程逸夹了块鱼给我,这个刺少。
谢谢。我把鱼放进嘴里,慢慢嚼着。
白苏突然笑了:程逸哥,你还记得吗以前你总给我挑鱼刺。
程逸笑了笑:记得。
我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指尖泛白。
胃里又疼了起来,我放下筷子:我去趟洗手间。
没等他们说话,快步走出包间。
镜子里的人,脸色比纸还白。
我拿出止痛药吃了两粒,轻轻对自己说:林念念,忍忍。
然后,转身往包间走。
推开门的瞬间,听到白苏说:程逸哥,你说我们以后会不会还像现在这样
程逸的声音很轻:会的。
我站在门口,脚步像被钉住了一样。
是啊,会的。
他们会一直这样,像以前一样。
而我,从来都只是个多余的人。
胃里的疼突然消失了,应该是止痛药起了作用。
我推开门,对他们笑了笑:刚才有点头晕,没事了。
程逸站起来:要不先回去
不用。我坐下,拿起筷子:吃吧,菜要凉了。
5
饭吃到一半,白苏接了个电话,说有事要先走。
程逸站起来想送她,被她拦住了:程逸哥,你陪念念姐吧,我自己打车就行。
白苏走后,包间里突然安静下来。
程逸看着我:吃饱了吗
嗯。
他结了账,我们一起往外走。
车刚开出没多远,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掏出来看,是朋友圈提醒。
白苏发了条新动态,几分钟前的。
配图是她坐在副驾驶上,手里拿着包辣条,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背景是程逸的车。
配文:还是小时候的味道,谢谢程逸哥~
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蛰了一下,疼得发麻。
程逸最讨厌别人在他车里吃东西。
以前我想在车里吃块面包,他都皱眉:别吃,味道散不去。
原来不是不能,是看谁做。
怎么了程逸看我盯着手机不动,随口问了句。
没什么。我赶紧锁了屏,把手机塞回口袋。
车到小区楼下,程逸停好车:上去吧。
嗯。我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
刚想下车,他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看了一眼屏幕,眉头皱了皱,接了起来。
喂,苏苏
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他的语气一下子变了,带着点急:水管裂了严重吗你别碰,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他看着我,有点为难:念念,白苏家水管裂了,我得过去看看。
现在我愣了一下。
嗯,她说水漏得厉害。我处理完就回来。
好。我点点头,推开车门,路上小心。
他嗯了一声,发动车子,很快就没影了。
慢慢往楼上走,脚步虚浮。
打开门,屋子里还是空荡荡的。
我把包扔在沙发上,窝在沙发里不想动。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还是白苏的朋友圈。
她又发了条新的,配图是白苏家,程逸正拿着工具修水管。
配文:麻烦程逸哥啦~
下面有几条评论,都是他们的共同好友留的,打趣他们什么时候复合。
白苏回复了个害羞的表情。
胃里突然一阵绞痛,我捂着肚子蹲在地上。
包里的止痛药瓶滚出来,我摸出来倒了两粒,干咽下去。
苦味顺着喉咙往下滑,一直苦到心里。
程逸说过,车里不能吃东西,味道会留在车里。
可他允许白苏吃辣条。
他说过,晚上不喜欢出门。
可白苏家水管裂了,他能立刻赶过去。
我拿出手机,翻出相册里我们的合照。
照片上他搂着我,笑得一脸温柔。
那时候他说:念念,以后我只对你好。
原来承诺这东西,保质期这么短。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走,已经快十点了。
程逸还没回来。
也没发个消息。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空荡荡的门口,突然觉得很累。
累得不想再等了。
胃里的疼还在隐隐作祟,像在提醒我,别再傻了。
6
窗外的天泛着鱼肚白时,我才迷迷糊糊睡着。
客厅的沙发太硬,硌得腰生疼。
门咔哒一声响,惊得我猛地睁开眼。
程逸站在玄关,头发乱糟糟的,衬衫领口敞开着。
他看到我在沙发上坐着,愣了一下:怎么在这儿睡
昨晚等你,不小心睡着了。我站起来:修好了
嗯,折腾到后半夜。他换着鞋,语气淡淡的,太晚了,就在她家沙发凑合一宿。
她家沙发我攥着衣角,指尖泛白。
嗯,他没抬头,怕吵醒你,就没回来。
我点了点头。
我去做点早饭。转身往厨房走。
不用了,我公司还有事,得赶紧过去。他拿起公文包,你自己吃吧。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他在门口顿了顿:念念,昨天……
去吧,别迟到了。我打断他,对着他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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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到沙发边坐下,拿起手机。
相册里的合照还在,程逸笑得一脸温柔。
手指在屏幕上摩挲着,突然想删掉。
指尖悬了很久,终究还是锁了屏。
算了,留着吧。
至少证明,曾经真的好过。
中午胃里又疼起来,懒得做饭,换了件外套出门。
小区对面新开了家咖啡厅,想去坐会儿。
推开门,风铃叮当作响。
目光扫过靠窗的位置时,脚步猛地顿住。
程逸坐在那里,白苏挨着他,头歪在他肩膀上,不知道在说什么,笑得花枝乱颤。
他手里拿着杯咖啡,正低头搅拌着。
动作自然又亲昵。
白苏的目光突然扫过来,嘴角勾起一抹挑衅的笑。
她故意往程逸身边靠了靠,手指轻轻搭上他的手腕。
程逸没躲,甚至偏过头对她笑了笑。
我转身就走,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慌乱的节奏。
服务员端着托盘擦肩而过,我撞翻了他手里的纸巾盒。
对不起。我逃也似的离开。
推开门的瞬间,风铃的响声像在嘲笑。
阳光烫得人睁不开眼,我攥着包带快步往前走。
直到拐进小巷,才敢靠着墙喘气。
胃里空得发疼,早上没吃东西,现在连站着都费劲。
把自己扔进沙发,摸出止痛药瓶倒了两粒,就着冷水咽下去。
苦味从喉咙漫到心口,比上次的药更涩。
手机又震了,还是白苏。
下午三点,老地方咖啡馆见吧,有些事想跟你说。
我看着消息,突然笑了。
想说什么
大概是想亲眼看看我有多狼狈。
回了个好,把手机扔到一边。
两点半我换了件深色外套出门。
老地方咖啡馆里,白苏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
她穿了条白色连衣裙,颈间的项链闪着光

念念姐,这儿呢。她冲我招手,声音甜得发腻。
我在她对面坐下,服务员过来时,她抢先开口:给她来杯热可可,她以前最爱喝这个。
我没说话,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
早上在对面看到你了,她搅动着咖啡:怎么不进来打个招呼
认错人了。
是吗她笑了,可我明明看到你盯着程逸哥看了半天。
胃里突然抽痛,我攥紧了衣角。
说吧,找我什么事。
也没大事,她放下咖啡勺,眼神里的得意藏不住,就是想问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跟程逸哥离婚。
我抬起头看着她,白苏继续说:念念姐,你知道的程逸他喜欢的是我,你只是我不在的时候他找的替身罢了,当年要不是我出国……
所以呢我打断她。
所以我们该回到正轨了。她往前倾了倾身,你占着程太太的位置这么久,也该还给我了。
还给你我笑了,白苏,婚姻不是儿戏,程逸也不是你的所有物。
可他爱的是我,你只是个替身罢了,现在正主回来他就不需要你这个替身了。
他昨晚在我家沙发睡的,说怕吵醒你,其实是舍不得走。
胃里的疼突然加剧,我弯下腰按住肚子。
白苏看着我,眼里闪过一丝快意:怎么不舒服也是,守着不爱自己的人,换谁都得憋出病来。
我捂着肚子:他爱的是你白苏,你太自信了,我敢保证他永远不会娶你这点,你心里很清楚,要不然你就不会跑到我面前蹦跶。
啪白苏一巴掌打在我的脸上林念,你在胡说我就撕烂你的嘴!
周围的人都看向我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恼羞成怒了我把那一巴掌还了回去:什么时候开始小三都当的这么理直气壮了都开始在正室面前猖狂了。
听我这么说周围的人都对着白苏指指点点。
白苏瞪了我一眼,低着头走了。
7
脸上的红痕还没消,被冷风一吹,隐隐作痛。
回到家,我把自己摔进沙发,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发呆。
手机在茶几上震动,是程逸的同事李姐发来的消息:念念,明晚公司年会,程逸跟你说了吗记得穿漂亮点,有舞会呢。
年会
我翻了翻和程逸的聊天记录,最近的一条还是他说
白苏回来了。
大概是忘了。
指尖在屏幕上悬了很久,回复:知道了,谢谢李姐。
放下手机,走到衣柜前。
程逸去年年会穿的西装还挂在那里,旁边挂着条酒红色的晚礼服,是他去年生日送我的,说
等明年年会,我的女伴一定是全场最美的。
当时我笑着骂他嘴甜,现在看来,只剩讽刺。
第二天下午,我对着镜子化了淡妆,特意用遮瑕膏盖住脸上的苍白。
穿上那条晚礼服,裙摆扫过脚踝,有点凉。
打车到酒店门口时,暮色刚沉下来。
推开宴会厅的门,水晶灯晃得人睁不开眼。
程逸就站在舞池边,穿着我熨烫好的西装,身姿挺拔。
他身边的白苏穿着香槟色长裙,颈间的项链闪着光

白苏仰头对他笑,伸手理了理他的领带,动作自然得像排练过千百遍。
程逸低头看着她,眼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那是我从未见过的眼神。
胃里突然一阵绞痛,像有只手在里面狠狠拧了一把。
我转身想走,李姐却从后面拉住我:念念,你可算来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的人看过来。
程逸也看到了我,脸上的笑僵了半秒,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
白苏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看到我身上的晚礼服时,嘴角勾起一抹挑衅的笑。
我转身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在心里骂自己:林念,你跑什么觉得丢人的应该是他们,你怎么这么不争气……
我一口气回到了家。
推开门的瞬间,客厅的灯突然亮了

8
暖黄的光落在沙发上那件程逸的灰色毛衣上,刺得人眼睛发酸。
我冲过去抓起毛衣,狠狠砸在地上,用高跟鞋碾上去,一下又一下。
骗子……
都是骗子……
胃里的绞痛还在蔓延,我扶着茶几直起身,看到上面放着的相框。
手指不受控制地伸过去,将相框扫落在地。
玻璃裂开的声音像冰面崩塌,照片里的笑脸被蛛网般的裂痕分割得支离破碎。
我蹲下去,徒手捡起那些玻璃碎片,尖锐的棱角扎进掌心,血珠滴在照片上程逸的脸上,晕开一朵丑陋的红。
疼吗程逸……
你疼吗
我对着照片喃喃自语,突然笑出声,笑着笑着眼泪就汹涌而出,混着血水流进嘴里,又咸又腥。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个不停,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全是程逸的名字。
我摸出手机,看都没看就往墙上砸。
别找我了……
程逸……
别找了……
我跌跌撞撞冲进卧室,拉开衣柜最底层的抽屉,里面全是程逸送的东西。
我把抽屉整个拽出来,东西撒了一地。
一条项链滚到床底,我趴在地上伸手去够,指甲刮过地板,发出刺耳的声响。
摸到项链的瞬间,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我扑到床边干呕,胆汁灼烧着喉咙,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林念你真傻……
真傻啊……
我捶着自己的胃,疼得蜷缩在地上,像只被遗弃的狗。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活得像个小偷
偷穿他喜欢的裙子,偷戴他多看两眼的项链,偷藏起他随口说的一句话,当作宝贝一样揣在怀里。
可白苏一回来,我偷来的一切就被戳穿了,连带着那颗掏心掏肺爱他的真心,被踩在地上碾成了泥。
墙上的挂钟敲了十下,声音沉闷。
我慢慢爬起来,走到镜子前。
镜中的女人面色惨白,嘴唇干裂,晚礼服的裙摆沾着灰尘和血迹,像朵被暴雨摧残过的花。
脸上的遮瑕膏早就花了,露出底下淡淡的红痕

我伸手抚上镜中的脸颊,指尖冰凉。
不做替身了……
真的不做了……
眼泪又掉下来,砸在洗手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突然想起刚结婚时,程逸从背后抱住我,下巴搁在我肩上,对着镜子说:念念,你看我们多配。
当时镜中的两个人,笑得像偷到糖的孩子。
现在只剩我一个人,对着破碎的镜子,流着没人看见的眼泪。
9
程逸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把家里收拾好了。
程逸站在玄关,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领带松松地挂在颈间。
他看到我,眼神明显松了口气,换鞋的动作快了些。
念念。他走到客厅还没睡
收拾了一下。我站起身,年会……
结束了
他嗯了一声,把外套挂在衣架上,走到我面前,语气认真:念念你听我给你解释。
解释什么我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带白苏去年会,是因为她父亲托我多照顾她,让她认识些行业里的人。他停顿了一下,声音放低,我承认,有些举动没注意分寸,让你不舒服了,对不起。
只是没注意分寸我抬起头,看到他眼底的红血丝:她挽你胳膊的时候,你没躲。
当时人多,怕甩开她太刻意,让她下不来台。他皱了皱眉:是我考虑不周。
我走到茶几边,拿起那杯凉透的水喝了一口。
程逸,我放下杯子,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他的喉结滚了滚,走上前一步,想碰我又忍住了:我知道你难受,所以一结束就回来了。
他从口袋里拿出两张机票,放在茶几上:后天,去大理。
我看着机票上的日期,愣了愣。
早就订好的,想等忙完这阵带你去。他看着我:就我们两个,去看你说的洱海日出。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酸酸的。
我……想说最近胃不太舒服,却又咽了回去。
别拒绝,好不好他的语气带着点恳求,就当……
给我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我去给你倒杯热水。转身往厨房走,没说去,也没说不去。
他跟在我身后,像以前很多次一样,我做饭,他就在旁边看着,偶尔搭把手。
水壶咕嘟咕嘟地响着,水汽模糊了眼镜片。
大理的客栈,我选了你之前收藏的那家,带露台的。他靠在门框上,声音透过水汽传过来,你说想在露台上喝茶看星星。
我擦掉眼镜上的水汽,看着水壶里翻腾的气泡,突然笑了。
原来他都记得。
记得我说过的话,记得我喜欢的东西。
只是……
被白苏回来这件事,搅乱了。
水开了。我倒了杯热水递给他。
念念他接过杯子,看着我,眼神里带着询问。
大理的日出,应该很漂亮吧。我说。
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被点燃的星火:一定很漂亮。
10
行李箱的滚轮在机场大厅的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程逸走在前面,手里拎着我装外套的帆布包。
还有半小时登机,去买杯咖啡他回头看我。
不了,胃里不太舒服。我攥着登机牌:去候机室坐着吧。
他的脚步顿了顿,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又不舒服早知道带点温水过来。
没事,老毛病了。我避开他的手,往候机室走,忍忍就好。
这两天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包揽了所有收拾行李的活,晚上还坚持要给我热牛奶,说睡前喝对胃好。
阳台上的月季被他挪到了客厅窗边,说怕我们走了没人浇水。
那些被忽略的细节,突然被一一拾起,像散落的拼图,慢慢凑出模糊的形状。
候机室里人不多,我们选了靠窗的位置。程逸拿出平板,翻出大理的攻略:你看,这家乳扇沙琪玛评价很高,到时候我们去尝尝。
屏幕上的图片色彩鲜亮,黄澄澄的沙琪玛上撒着芝麻,看着就甜。
好。我点头,目光却落在窗外的停机坪上,一架飞机正缓缓滑向跑道。
这时程逸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屏幕,眉头瞬间皱起来。
谁啊我端起桌上的白水,掩饰着声音里的紧张。
……
白苏。按下了拒接。
手机安静了没两秒,又固执地响起来。
接吧。我把水杯放在桌上,万一有急事呢。
他看了我一眼,最终还是划开了接听键:什么事
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他的眉头皱得更紧,语气里带着不耐烦:我在机场,要出去一趟……
你自己解决不了找物业啊……
我没时间……
怎么了我看着他越来越沉的脸色,心慢慢往下坠。
他对着电话说了句知道了,就匆匆挂了,看着我:她家里水管又裂了,说物业没人,让我回去看看。
又裂了我笑了笑上次不是刚修过吗
可能没修好。他站起来,拿起外套,念念,我去去就回,最多半小时,你在这儿等我,千万别走。
半小时我看着他,登机牌还有二十分钟就开始检票了。
他愣了一下,掏出手机就要给白苏回拨:我跟她说让她找别人……
别了。我拦住他,去吧,别让人家等急了。
他的手僵在半空,眼神里带着犹豫:念念……
快去快回,我等你。
他没再说什么,转身快步往候机室外面走。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张照片。
白苏坐在程逸家的沙发上对着镜头笑得无辜,背景里的水管完好无损,地上干干净净的,连点水渍都没有。
发件人还附了句话:念念姐,程逸哥马上就回来了哦~
我盯着那张照片,手指抖得厉害,胃里突然一阵绞痛,比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广播里开始播放登机通知,柔和的女声一遍遍重复着目的地:前往大理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航班现在开始检票……
11
我向门口望去,多希望程逸会突然出现,可是没有。
广播里的登机通知还在继续,温柔的女声像在催促:请还未登机的旅客抓紧时间,您的航班即将关闭舱门……
我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拉着行李箱往登机口走。
安检员核对信息时,多看了我一眼:一个人
嗯。我点头,把登机牌递过去。
登上飞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飞机冲上云霄的瞬间,失重感让心脏猛地一缩,随即涌上一阵奇异的轻松。
透过舷窗往下看,城市渐渐变成缩小的模型,程逸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也好。
从此山高水长,各自安好。
三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大理机场。
我拉着自己的小行李箱,走出到达大厅,迎面撞上一阵带着花香的风。
阳光暖得刚好,天空蓝得像块透明的玻璃,远处的苍山隐隐约约。
原来这就是大理。
比照片里好看一百倍。
按照程逸之前做的攻略,我打了辆车去那家带露台的客栈。
老板娘是个爽朗的大姐,看到我一个人,笑着说:姑娘一个人来玩真潇洒。
嗯,想来看日出。
巧了,明早天气好,肯定能看到。她给我递来杯普洱茶,先歇歇,晚点我带你去吃乳扇沙琪玛,就在巷口那家。
客栈的露台果然像程逸说的那样,视野开阔,能看到远处的洱海。
我把外套搭在藤椅上,坐在露台上喝茶,看着夕阳一点点沉入湖面,把湖水染成金红色。
手机开机时,收到程逸十几条未接来电和短信。
最新的一条是半小时前发的:念念,你在哪里我回来了,没看到你。
我回了两个字:大理。随后便关了机
晚风拂过脸颊,带着洱海的潮气,舒服得让人想叹气。
胃好像不疼了,大概是这里的风太治愈。
老板娘喊我下去吃饭,巷口的乳扇沙琪玛果然名不虚传,甜而不腻,带着淡淡的奶香味。
明天早上五点叫你老板娘问。
好。我点头,咬了一大口沙琪玛。
真甜啊。
甜得让人想掉眼泪。
这就够了。
12
在大理的第一天,我是被洱海的日出唤醒的。
凌晨五点,老板娘准时来敲门:姑娘,喝点热豆浆暖暖身子,山顶风大。
跟着她往观景台走,石板路在脚下发出哒哒的声响,远处的天际线已经泛出鱼肚白。
站在山顶时,刚好看到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把洱海染成一片金红。水波粼粼,像撒了满地的碎金子,渔船的剪影在水面上缓缓移动,像幅流动的水墨画。
原来真的和程逸说过的一样漂亮。
只是身边的人,换了自己。
下山时,老板娘笑着问:怎么样没骗你吧
嗯,我点头,比想象中还美。
上午去了大理古城,青石板路被踩得发亮,两旁的白族民居白墙黛瓦,屋檐下挂着红灯笼。
买了串烤乳扇,奶香混着玫瑰酱的甜。路过一家扎染店,老板娘正在染布,靛蓝色的染料在水里晕开,像片小小的海。
姑娘,要不要试试她笑着招手。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下来。手指蘸着染料在白布上画了朵简单的月季。
拿着自己扎染的方巾走出店门时,阳光正好,落在身上暖洋洋的。
手机开机后,程逸的短信像雪片一样涌进来。
念念,你真的去大理了
为什么不等我
我已经把票退了,现在就买去大理的机票,你等我。
我看着那些短信,心里没什么波澜,只是把手机又关了。
第二天租了辆电动车,沿着环海路慢慢骑。
风吹起头发,带着青草和湖水的气息。路过一片花海,格桑花和波斯菊开得正盛,紫色、粉色、黄色,像打翻了的调色盘。
我把车停在路边,走进花海,蹲下来看着那些迎着阳光的小花。
原来不用谁陪,自己也能把日子过得这么热闹。
中午在海边的一家小馆子里吃饭,点了份酸辣鱼,酸得恰到好处,辣得胃里暖暖的。
下午去了喜洲古镇,买了块现烤的粑粑,甜口的,芝麻和白糖混在一起,香得让人满足。看着白族老奶奶坐在巷口绣花,手里的丝线在布上穿梭,时光好像都慢了下来。
第三天去了双廊,坐在洱海边的咖啡馆里,看着湖水发呆。
有小孩在岸边捡贝壳,笑得清脆。有老人在树下下棋,棋子落得啪啪响。
我点了杯咖啡,慢慢喝着,看着远处的苍山,山顶的雪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这三天,没再开机。
没再想过程逸,没再想起白苏。
只是每天跟着老板娘去看日出,去逛古城,去吃各种小吃。
胃好像真的好了很多,没再疼过。
离开大理的前一天晚上,我又坐在客栈的露台上,看着洱海的夜景。
月光洒在水面上,像条银色的带子。远处的星星比前几天更亮了。
手机开机,程逸的最后一条短信是昨天发的:念念,我知道错了,你告诉我你在哪个客栈,我去找你,好不好
我看着那条短信,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回了一句:程逸,不必了。
第二天早上,老板娘帮我叫了车去机场。
以后还来玩啊。她笑着挥手。
会的。我点头,一定来。
飞机起飞时,我又看了一眼窗外的大理。
苍山、洱海、古城,都渐渐变小,最终消失在云层里。
13
回到家的时候程逸没在,应该是上班去了。
我把行李箱放在门口,换了双拖鞋。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阳台上的月季在微风中轻轻摆动。
突然想回老家看看奶奶。
奶奶年纪大了,身体不太好,上次打电话还说想我了。
收拾了个小背包,把在大理买的鲜花饼装了两盒。
回老家的路不算远,坐了两个小时的大巴。
奶奶看到我,眼睛一下子亮了,拉着我的手问东问西:念念,怎么突然回来了程逸呢
他上班呢,我放假,回来看看您。我笑着帮她理了理头发,您身体怎么样
好着呢,能吃能睡。奶奶拉我坐下,给我端来一碗糖水蛋,快吃,刚煮好的。
糖水蛋的甜香在舌尖散开,像小时候的味道。
陪奶奶聊了一下午,她说起村里的琐事。
念念啊,她叹了口气,你和程逸……
还好吗
我笑着点头:挺好的,您放心吧。
奶奶拍了拍我的手:要是受委屈了,就回来跟奶奶说,咱家永远有你地方住。
眼泪突然有点热,我低下头,假装喝汤:知道了,奶奶。
临走前,我把银行卡放在了奶奶的枕头下,里面是我这几年攒的积蓄。
奶奶,这卡您拿着,想吃什么就买,别省着。我帮她掖了掖被角,有事就给我打电话,我马上回来。
奶奶眼眶红了:你这孩子……
我走了,您照顾好自己。我抱了抱她,转身快步走出家门。
回到家时,天色已经暗了。
推开家门,厨房里传来滋啦的声响,还有饭菜的香味。
程逸系着围裙,站在灶台前炒菜,侧脸在灯光下显得很柔和。
听到开门声,他回头看我:看到家里的行李箱我就知道你回来了,去哪了你先洗手,菜马上就好。
我去奶奶家了我换着鞋,目光落在餐桌上,两菜一汤,都是我爱吃的。
刚做好,洗手吃饭吧。他把最后一盘菜端上桌,解下围裙。
我走到餐桌前坐下,看着那些菜,突然想起在大理吃的酸辣鱼。
尝尝这个,他给我夹了块排骨,看合不合胃口。
谢谢。我低头吃饭,没看他。
餐桌上很安静,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
大理……
好玩吗他犹豫了很久,还是开了口。
嗯,挺好的。
一个人……
会不会孤单
不会。我抬起头看着他,我挺喜欢一个人的。
他的眼神暗了下去,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没再说话。
吃完饭,我收拾碗筷,他想帮忙,被我拦住了:我来吧。
厨房的水龙头流着水,哗哗的声响掩盖了客厅的安静。
洗完碗出来,程逸还坐在餐桌前,面前放着一杯没动过的水。
我去洗澡了。我拿起睡衣,往浴室走。
念念,他突然叫住我,我们……
能不能好好谈谈
我背对着他,停顿了很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累了,明天吧。
14
从大理回来后,胃里的疼像是攒足了劲,一阵阵往心口钻。
起初只是隐隐作痛,忍忍就能过去,后来发展到夜里疼得睡不着,蜷缩在沙发上,按着肚子直到天光大亮。
程逸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每天下班都准时回家,变着花样做些软烂的吃食,山药粥、南瓜羹、蒸蛋羹。
我没戳破,也没拒绝,只是默默地吃,像完成一项任务。
日子不咸不淡地过着,转眼就到了结婚三周年的纪念日。
早上醒来时,程逸已经出门了,餐桌上放着张便签:晚上早点回来,给你个惊喜。
我看着那张便签,手指在纸页上摩挲了很久,最终还是叠好放进了抽屉。
下午去医院拿了复查单,医生的话还在耳边回响:林小姐,情况不太好,建议尽快住院治疗。
阳光透过医院的玻璃窗照进来,落在那张薄薄的纸上,却暖不了丝毫。
回到家时,程逸已经回来了,正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客厅的餐桌上摆着束红玫瑰。
回来了他回头看我,脸上带着笑,快好了,再等十分钟。
厨房里飘出糖醋排骨的香味,是我以前最爱吃的,现在闻着却有些反胃。
我走到沙发边坐下,胃里又开始隐隐作痛,下意识地按住肚子。
怎么了不舒服程逸端着一盘菜出来:是不是又疼了我给你拿药。
不用。我摇摇头,老毛病了,忍忍就好。
他没听,还是转身去抽屉里翻出药盒,倒了杯温水递过来:先吃了再说。
白色的药片在掌心泛着冷光,我仰头咽下去,苦味瞬间在喉咙里炸开。
纪念日快乐。他突然从背后拿出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是条细细的银项链,吊坠是个小小的月亮,看到它就想起你说,大理的月亮特别亮。
我看着那条项链,没说话。
不喜欢吗他的语气有些紧张。
没有。我接过盒子,放在桌上,谢谢。
他的眼神暗了暗,没再追问,转身回厨房继续忙碌。
很快,餐桌上就摆满了菜,糖醋排骨、松鼠鳜鱼、番茄牛腩,都是我以前爱吃的,满满一桌,像在复刻三年前的纪念日。
程逸开了瓶红酒,给我倒了半杯:喝点
胃不舒服,算了。
他愣了一下,把我的酒杯拿过去,倒了杯温水:那喝点这个。念念,你这总是胃疼也不是办法,要不明天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程逸,我……
就在这时,程逸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屏幕,脸色瞬间变了,下意识地想挂断。
接吧。我放下筷子,看着他,别耽误了正事。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划开了接听键,声音压得很低:什么事
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他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语气里带着不耐烦,却又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你别乱动,等我到了再说。
挂了电话,他看着我,表情有些尴尬:白苏她……
她在家摔倒了,说动不了,我得过去看看。
摔倒了我笑了笑,胃里的疼突然加剧,疼得我弯下腰,她还真是……
会挑时候。
念念,我……
去吧。我直起身,忍着疼,别让人家等急了。
他的手僵在半空,眼神里带着犹豫:可是今天……
没什么可是的。我打断他。
念念,等着我,我一会就回来。
他说完拿起外套就往外走。
门砰的一声关上,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满桌的饭菜,冒着热气,像个巨大的笑话。
胃里的疼越来越猛烈,我捂着肚子,慢慢蹲在地上,冷汗湿透了后背。
原来有些期待,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我看着桌上那束娇艳的红玫瑰,突然觉得很讽刺。
结婚纪念日又怎么样
该走的,还是会走。
该疼的,还是会疼。
时间一点点过去,十点……十一点……
直到时间过了十二点程逸都没有回来。
15
窗外的天泛白时,我才拖着沉重的身子躺回床上。
胃里的绞痛渐渐平息,只留下一片麻木的空茫。
满桌的饭菜已经凉透,红玫瑰的花瓣边缘开始发蔫,像极了我此刻的心情。
门锁转动的声音在清晨的寂静里格外刺耳。
程逸推门进来,看到我坐在床边,他的脚步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
念念……他走过来,声音沙哑,对不起,昨晚……
白苏伤得有点重,送她去医院了,一忙就忘了时间。
又是这样。
永远有借口,永远有理由。
我说:知道了。
你别生气,他伸手想碰我,被我侧身躲开,我买了你爱吃的豆浆油条,趁热吃点
不用了,我站起身,往浴室走,我今天要去医院。
他的脚步跟过来,堵在浴室门口:去医院你哪里不舒服是不是胃疼得厉害了我陪你去。
不用麻烦了。我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突然觉得很疲惫,你昨天照顾白苏,应该累了,好好休息吧。
他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让开了路,声音低低的:那……
我晚上回来给你做饭。
我没应声,关了浴室的门。
冷水泼在脸上,冰凉的触感让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
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嘴唇干裂得像要出血。
这就是爱了程逸这么多年的下场。
真可笑。
下午的时候,电话响了是白苏:念念姐,是我。
有事吗我问。
我想跟你谈谈,她顿了顿,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挑衅,我现在在海边,咱们聊聊。
我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海边。
是啊,以前程逸总带我去,说那里的海风能吹散所有烦恼。
现在想来,不过是自欺欺人。
好。我挂了电话,拦了辆出租车,报了海边的地址。
海风很大,吹得人头发乱舞。白苏坐在长椅上,穿着条白色的连衣裙。
看到我,她站起身:念念姐,你来了。
说吧,找我什么事。我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不想靠近。
我想跟你说对不起,她低下头,声音哽咽,昨天……
我不知道是你和程逸哥的纪念日,要是知道,我肯定不会麻烦他的。
说完了
她愣了一下,大概没料到我会是这个反应:念念姐,我知道你还在生气,可我和程逸哥这么多年的感情,不是说断就能断的。他对我,从来都不一样。
不一样我笑了笑,是不一样,不一样到可以在结婚纪念日丢下我,去照顾你这个摔倒的『朋友』
我不是故意的!她提高声音,眼眶红了,我是真的摔得很疼,程逸哥担心我才……
够了。我打断她,白苏,你不用在我面前演戏,你想怎么样,直说吧。
她看着我,沉默了几秒:念念姐,你离开程逸哥吧。你看你现在的样子怎么配得上程逸哥你放手,对大家都好。
对大家都好我看着她,是对你好吧。
我是为了你好!她往前走一步,程逸哥心里有我,你就算守着他,也不会幸福的。你看你这几年,过得开心吗
她的话像针,扎在心上。
开心吗
好像很久都没有真正开心过了。
我和程逸的事,轮不到你来管。我转身想走。
等等!她叫住我,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程逸和她的合照,背景是医院的病房,程逸搂着她的肩膀,笑得温柔。
这是昨天晚上拍的,她的声音带着炫耀,程逸哥守了我一整夜,他说……
他不能没有我。
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疼得我弯下腰。
白苏看着我,眼里闪过一丝快意:念念姐,你看,他爱的是我。你就成全我们吧。
我捂着肚子,慢慢直起身,看着她那张得意的脸,突然觉得很可笑。
白苏,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你以为这样就能得逞了吗
她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看着远处的大海,海浪拍打着礁石,发出沉闷的声响,你想要程逸,就自己去抢吧。
说完,我转身往海里走去。
海风依旧很大,吹得人眼睛发涩。
或许,白苏说得对。
我确实该放手了。
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我自己。
16
海水漫过脚踝时,冰凉的触感顺着皮肤往上爬。
白苏的惊叫声在身后炸开:林念!你疯了吗!
我没回头,只是一步步往前走。海浪卷着沙粒拍打过来,没过小腿,没过膝盖,咸涩的海水灌进鼻腔,呛得人喉咙发疼。
胃里的绞痛和海水的冰冷混在一起,反而让人觉得轻松。
原来死亡是这种感觉,像被温柔的怀抱接住,所有的疼痛和委屈都在慢慢消散。
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好像看到程逸疯了似的从远处跑来,嘴里喊着我的名字,声音撕心裂肺。
真吵啊。
我想笑,嘴角却被海水灌满。
然后,彻底沉入无边的黑暗。
程逸是在三天后找到我的。
尸体被海浪冲到岸边,穿着那件他送我的蓝色连衣裙,裙摆上沾着海草和沙粒。
他抱着我,像抱着易碎的珍宝,浑身都在发抖,眼泪砸在我的脸上。
念念……
念念你醒醒……他的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我错了……
你回来好不好……
可我再也回不去了。
葬礼那天,程逸穿着黑色的西装,瘦得脱了形,眼睛空洞得像口枯井。
奶奶哭晕了过去,被人搀扶着离开。白苏也来了,站在角落里,脸色苍白,没敢上前。
程逸始终抱着我的遗像,手指一遍遍摩挲着照片上我的脸,像是要把那模样刻进骨子里。
整理遗物时,程逸在我的抽屉里发现了那份胃癌诊断书。
日期白苏回来的当天。
他拿着那张薄薄的纸,突然蹲在地上,发出困兽般的哀嚎。
胃癌……他反复念着这两个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滴在诊断书上,晕开一片暗红。我真是不配为人夫……
念念得了胃癌我却不知道……他一遍遍朝自己脸上扇着巴掌。
他想起我日渐消瘦的脸,想起我总是捂着肚子的动作,想起我的几次欲言又止,想起结婚纪念日冷掉的饭菜……
每一个细节,都像一把刀,在他心上反复切割。
是我害死了她……
是我……他用头撞着墙,咚咚作响,直到额角渗出血来也不停歇。
白苏想上前拉他,被他猛地推开:别碰我!
他的眼神像淬了冰,带着毁天灭地的恨意:是你!都是你!如果不是你……
念念就不会死!
白苏吓得后退一步,眼泪掉了下来:程逸哥,我不是故意的……
滚!程逸嘶吼着,像受伤的野兽,我不想再看到你!
白苏最终还是走了,带着一身狼狈。
程逸把自己关在我们曾经的家里,一关就是半年。
屋子里的一切都保持着我离开时的样子,餐桌上的红玫瑰早就枯成了干花。
他开始酗酒,每天抱着我的遗像坐在地板上,对着空气说话。
念念,今天我去看奶奶了,她还是不肯原谅我。
念念,胃药我找到了,你是不是很疼对不起……
我没好好照顾你。
念念,海边的风很大,你一个人会不会冷
他去了我在大理住过的客栈,老板娘说我在这里看了三天日出,说我一个人吃乳扇沙琪玛时笑得像个孩子。
他在露台上坐了一夜,看着洱海的日出,眼泪流了满脸。
原来真的这么美……他喃喃自语,你为什么不等我……
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去了医院,找到了我的主治医生,一遍遍问着我的病情,问着我独自承受了多少痛苦。
医生说:她最后一次来,是想住院的,可是……
程逸听到这话,突然捂着脸,蹲在医院的走廊里,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原来我最后的愿望,只是想安安静静地离开。
可他连这个机会都没给我。
后来,程逸辞去了工作,卖掉了房子,搬到了海边。
他在我消失的地方盖了间小木屋,每天对着大海发呆,手里总是攥着那张胃癌诊断书,纸页被摩挲得发皱,边角都卷了起来。
有人说,他疯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在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
他永远也忘不了,我走向大海时决绝的背影。
永远也忘不了,诊断书上那冰冷的胃癌晚期四个字。
永远也忘不了,我独自承受的那些日夜,和他亲手犯下的罪孽。
海浪年复一年地拍打着海岸,像在诉说着一个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程逸站在海边,白发已经爬上了鬓角,眼神里的悔恨从未消散。
念念,他对着大海轻声说,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海风卷起他的声音,消散在茫茫的海面上,没有回应。
就像我再也不会回应他的呼唤。
有些错误,一旦犯下,就是一生的惩罚。
而他,将在无尽的悔恨里,孤独地度过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