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推开那扇沉重的病房门,消毒水的刺鼻气味混合着一种生命流逝的气息扑面而来。
病床上的人几乎被白色的被子淹没,瘦得脱了相。
曾经精心打理的长发如今干枯稀疏地贴在头皮上,露出大片青白的头皮。
李书瑜的脸颊深深凹陷下去,颧骨高高突起,皮肤是一种毫无生气的蜡黄,布满了褐色的斑点。
我走到床边,脚步很轻。
李书瑜似乎有所感应,眼皮艰难地颤动了几下,终于缓缓睁开一条缝隙。
她的声音破碎不堪,从氧气面罩下艰难地挤出来。
「星逸,你来了。」
我拉过床边的椅子坐下,没有触碰她。
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着生命在她体内迅速枯萎凋零。
她的眼神里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恐惧、绝望、被病魔啃噬的不甘,以及浓得化不开的迟来的悔恨。
泪水顺着她蜡黄凹陷的脸颊滑落,浸湿了鬓角稀疏的头发和枕套。
「星逸,对不起,我真的错了,错得太离谱了。」
「我最近老是梦见以前你晚上跑完滴滴给我带楼下那家热乎乎的馄饨,我嫌油大不肯吃,你就蹲在床边哄我,说就吃两口暖暖胃。」
「还有,那年冬天,我非要买那件死贵的大衣,你把年终奖全给我了,自己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旧羽绒服,送我回家手都冻僵了还傻笑。」
她的眼神开始涣散,泪水却流得更凶了。
「星逸,我好后悔,我真的好后悔,我不该那样对你,不该逼你,更不该在你最难的时候丢下你,那些面子,那些车,那些包,有什么用啊。」
「我活该,真的活该,报应,都是报应。」
她想抬手抓住我的袖子,却连抬手都用了最大的力气,只能抓住一些冷冰冰的空气。
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模糊,跟我说了最后一句：「对…不起。」
我把带来的花放在她床头,她最喜欢的郁金香,然后,我缓缓站起身,目光最后扫过李书瑜那张被死亡定格,写满痛苦和悔恨的脸,没有停留,没有丝毫犹豫,我转身,朝着病房门口走去。
以后,就真的不会再见面了,一直抵在心中的担子,总算要卸下了。
走出医院大门,深夜微凉的空气涌入肺腑。
城市的霓虹依旧喧嚣,车水马龙,仿佛刚才那间病房里的寂静与死亡从未存在。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老赵发来的信息：
「星逸,你没事吧车给你定好了,明天提,911顶配,绝对拉风,明天哥几个陪你一起去。」
看着屏幕上的信息,明天,将有一辆崭新的属于我自己的保时捷停在那里。
它不再是一个沉重的枷锁,而是我脚踏实地,凭自己能力挣来的新起点的象征。
我深吸一口气,回复道：
「好,明天见。」
未来的道路,是更光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