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还赌债我被迫扮演葫芦娃爷爷。
花光积蓄买的葫芦籽种在灵泉空间疯狂生长。
大娃能扛两吨水泥,二娃黑进敌台搞直播。
三娃金刚不坏做保镖,四娃手持焊枪改合同。
五娃工地送水解暑,六娃做卧底偷机密。
七娃宝瓶装满敌厂配方时黑心债主破门而入。
我正安抚孩子们别怕,背后却响起冰冷童声:人类,演够了吗
我叫许轻舟,挺讽刺的名字。
轻舟我他妈现在沉得连海沟里的淤泥都不如。
催债的夺命连环call卡在我喉管里,差点让我背过气去。来电显示是张彪,我打工那个包工头,兼赌桌上赢走我半副身家兼现在手持我唯一住房抵押合同的高利贷债主。
许轻舟!明人不说暗话!后天,就后天!你那破房子的钥匙乖乖交出来!他那副公鸭嗓像砂纸磨着耳膜,再装死试试老子知道你在哪儿!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话音未落,刺耳的喇叭嘶鸣声透过我那薄得像纸的出租屋门板扎进来,紧接着是更响亮的,像是用钢管之类狠狠敲击楼下车棚铁皮顶的动静。
咚!咚!咚——!
每一下都砸在我心口上。这就是张彪的知道你在这儿。
听见了没!许轻舟!想当老赖掂量掂量自个儿几斤几两!后天,最后一天!还不上钱,给老子卷铺盖滚蛋!等着给老子收尸他吼完,啪一声撂了电话。
滚蛋收尸
我喉咙口堵着一团腥甜的铁锈味,胸口那块地方压着一块几百斤的冰坨,又沉又冷,每一次吸气都刮得生疼。后天,后天……
啪嗒。
有什么湿热的液体滴在我紧紧攥着的手背上,烫得很。我茫然地低头看,才发觉是自己的汗珠。这破出租屋闷得像个蒸笼,窗外没一丝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廉价香烟、隔壁下水道反涌的恶臭和我自己长久没洗澡产生的油腻酸腐气交织的、令人作呕的味道。
我像个游魂一样站起来,脚下发飘。老旧的塑料拖鞋踩在坑坑洼洼的水泥地上,发出刺耳的嘶啦声,像在嘲笑我穷途末路的处境。桌上还摊着那本边角卷得像鱿鱼须的劣质杂志,上面用最大号的红色字体印着《葫芦兄弟》经典重现!全国海选葫芦娃扮演者!签约即享高额片酬!包吃包住!机会难得!。我花了最后几个钢镚儿买的,指望它是个救命稻草。
昨天还是前天我像抓住最后根稻草的赌徒,揣着仅存的、皱巴巴的十几张红票子,还有这份该死的杂志,跑去那个所谓的海选现场——一个挂着《葫芦兄弟重制版》破海报、空气里飘着劣质消毒水味的半废弃影棚。
演爷爷。剧本要求就是慈祥。
我深吸口气,努力调动脸上的肌肉,试图挤出杂志海报上那老头那种能挤出蜜的笑容,声音放得又缓又软,对着空洞洞的摄像机镜头(后面坐着一个昏昏欲睡、油光满面的小胖子导演)深情呼唤:孩子们…我的…好孩子们……
油脸导演抬了抬眼皮,随手在本子上划拉了一下,语气像打发叫花子:下……等等!他眯缝着的胖眼突然扫过我的脸,又在我廉价夹克袖口磨破的地方停了一瞬,咂了下嘴,味儿不对……再装,味儿还是不对。要的是‘慈祥’,不是你这种……呃……欠人八百吊钱的倒霉相!下一个!
下一个
这几个字像冰锥,直接扎穿了我最后一点残存的妄想。从影棚出来,天空灰得像一块脏抹布,糊在我脸上,闷得人窒息。最后那点钱打了水漂。空气里劣质盒饭的油腻和城市尾气的辛辣争先恐后地往我鼻腔里钻,搅得胃里翻江倒海。我扶着街角积满黑色油污的水泥墩子,再也忍不住,剧烈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胆汁返流的苦涩灼烧着喉咙。路边的积水坑里映出我的倒影,一张被生活碾得支离破碎、狼狈不堪的脸,浑浊肮脏。
回家那间催命符一样的出租屋
脚有千斤重。我就那么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游荡,行尸走肉一样,灵魂早就摔碎在下一个那三个字上面了。时间的概念完全消失,直到天色暗沉得像泼了墨汁,城市的霓虹灯开始亮起,五颜六色地闪烁,刺得眼睛酸痛。街边小吃摊的油烟味呛得我又是一阵咳嗽。
不知道走了多久,两条腿麻木得没有知觉。等我猛地回过神,才发现自己晃荡到老城区的边缘。这里靠近一个大工地,水泥搅拌车的轰鸣和金属碰撞的刺耳噪音混杂在一起,冲击着耳膜。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新鲜泥土味、铁锈味和劣质机油味混合的怪味。
工地的临时围墙开了个口子,大概是给渣土车出进用的。几个穿得灰扑扑、看不出颜色的劳保服的工人在围墙根下或蹲或靠,捧着脏兮兮的铝饭盒扒拉着里面的干饭和油乎乎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菜。他们的脸被尘土和汗水糊满,写满了疲惫和麻木。
一个念头像毒蛇一样突然钻进我脑子:工地……卖苦力……一天总能挣个一二百块吧熬个通宵,多弄几百……离张彪给的期限,还有……一天半
这念头让我浑身一激灵,像是黑暗中看到一丝微弱的光。裤兜里那几个可怜的钢镚儿已经被我攥出了水汽。我用力咽了口唾沫,尝到的全是苦味和灰土味。拼了!哪怕手指磨烂,腰压断,能凑一点是一点!我不想睡大街!不想被张彪那群人活活打死!
我迈开灌了铅的腿,朝那几个工人走去。风裹着工地的尘土吹过,掀起了地上的塑料袋和废纸片。
师傅…问下,我的嗓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这……工地上…还…还缺人手吗啥活都…能干!
一个靠着墙根、用脱了线的脏手套抹着胡茬上饭渣的老工人抬眼扫了我一下,那眼神像X光机,瞬间把我全身扫了个透。他撇了下嘴,带着浓重的外乡口音:细皮嫩肉的哪来的吃得消这力气活儿他朝后面巨大的混凝土桩基那边努努嘴,看见没那桩基旁边的钢筋网子,没绑完,晚上赶工。能干
能干!真能干!我几乎是脱口而出,生怕慢了哪怕半秒这机会就飞了,连忙撸起衬衫袖子,把自己那两条不算粗但也没啥肌肉线条的胳膊露出来,用力绷紧,想让肱二头肌看起来稍微突出那么一点点。我能绑!学得快!力气有!真有的!
老工人哼了一声,从旁边一个黑乎乎的塑料袋里摸索着掏出一张塑料卡片——大概是工卡之类的,背面油腻腻地贴了一张打印纸。去那边,他朝大门斜对面一个蓝色彩钢板搭的临时活动板房指了一下,找王工头登记,试工。先说好,现在只有晚班赶工,通宵。手脚麻利的,一宿四百。磨洋工的,管顿饭你直接滚蛋。
四百!
这个数字像一针强心剂,瞬间冲散了部分笼罩我的绝望阴云。能活!今晚熬过去,说不定明晚还能再熬一夜!先把张彪那帮瘟神稳住再说!
好!好!太谢谢了!我忙不迭地道谢,转身就想冲向那个彩钢板房。动作太猛,脚后跟拌了一下工地上一截翘起的硬塑料管或者电缆什么的,一个踉跄,膝盖重重撞在地上粗糙尖锐的水泥渣子上。
嘶——剧烈的疼痛让我倒吸一口冷气。
哟这就不行啦还一宿四百旁边另一个年轻点的工人叼着劣质烟,不无嘲弄地嚷嚷了一句。
我咬着牙,没吭声,双手撑着地面,沾满尘土的手在膝盖上生疼的地方胡乱蹭了两把,试图爬起来。手掌按进一片松软的尘土里,没完全压实的那种。就在我摸索着想找个支撑点的时候,指尖忽然碰到一个硬硬的、带着点凉意的小物件,埋在灰尘下面。
像是某种惯性,我下意识地把它从灰土里抠了出来,顾不上拍打身上的灰,甚至没细看是什么东西,只胡乱往沾满泥灰的工装裤口袋里一塞,挣扎着爬起来,一瘸一拐地,朝着那排蓝色活动板房跑去。膝盖很痛,但这疼痛反而让我脑子更清醒了些,像是在绝望的深水里终于抓住了一根哪怕只是浮萍的东西。
王…王工头在吗我喘着粗气推开那扇铁皮门,里面烟雾缭绕,劣质烟草的味道混着汗臭扑面而来。一个戴着安全帽、穿着洗得发白工装的男人正对着桌上的图纸跟人说着什么。
干啥的他头也没抬。
李…李师傅让我来登记!做夜班!绑钢筋网!我赶紧把那张沾了我汗水油污的工卡递过去。
身份证登记一下。他指指桌上一个脏兮兮的本子,声音很疲惫,眼皮都没完全抬起来,规矩李老头跟你说了吧今晚通宵,凌晨四点上工,能干到明早八点算工。偷懒耍滑的,现在就滚。
能!能干!我飞快地翻着裤兜找身份证,这才想起来,刚才情急之下塞进裤子口袋里的那个硬硬的小东西。掏身份证的时候,那东西被带了出来,滚落到桌子上。
我这才看清了它的模样。
一个比鹌鹑蛋大不了多少,大概两厘米见方的小扁盒子。不是纸,也不是很硬的塑料,材质有点像某种打磨过的小石头或者骨头,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土和黑绿色的污迹,根本看不出本色。那盒子上,布满了歪歪扭扭、极其古老复杂的刻纹,有些地方的凹槽里还嵌着干结的泥土。刻痕很深,但又特别细,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感觉。最让人心里发毛的是,盒子顶端没有盖子,严丝合缝,浑然一体,只在侧面不起眼的地方,有一个细小得几乎难以分辨的、模糊的圆形凹痕,像是指印,又像是某种虫咬过的印记,黑乎乎的,泛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邪乎劲儿。
这破玩意儿看着就不值钱,像是什么垃圾堆里挖出来的旧零件,指不定就是个工地上什么机器的边角料。
妈的,捡破烂的也别在工地上捡!赶紧登记!王工头皱眉骂道,用他沾满水泥灰的粗糙手指嫌弃地把我那张身份证扒拉过去。
我连对不起都来不及说,赶紧把那诡异的石头小盒子胡乱塞回口袋,飞快地在本子上登记了信息。盒子表面的坑洼纹路隔着裤子布料硌着我的大腿外侧皮肤,那块皮肤立刻泛起一种奇异的微麻感,像是有极其微弱的静电在噼啪跳动。那感觉一闪而逝,快得让我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行了。王工头把我的身份证丢还给我,像丢一块抹布,那边领身破工服套上,还有安全帽。四点在3号工棚门口集合,会有人派活。他指了指墙角堆着的一堆散发霉味、破破烂烂的橘红色工作背心。
这就是唯一的入场券。
这一宿的噩梦终于熬到了尽头。天边泛起令人心头发颤的白光时,我的骨头架子已经不是散架了,是每一寸都彻底碎了,又被生锈的扳手硬生生重新拧合上,咯吱作响。汗水在脸上冲出无数道脏污的沟壑,混合着工地的石灰、铁锈和干结的血痂,又痒又痛。十个手指头,无论有没有破皮的地方,都磨去了至少一层皮,指甲缝里塞满了刺进肉里的钢丝头碎屑和油腻腻的铁锈,每一次弯曲都像有刀子往里面剐。腰那地方早就不是我的了,里面像是有一堆烧红的钢钉在搅拌,每动一下都痛得我想撞墙。
但口袋里那沉甸甸的四张红票子,和工头说如果明天还来再结算的另一百块暂时欠条,像滚烫的炭火贴在胸前,烫得我心口那块冰稍微融化了一点点。
一瘸一拐,几乎是拖着两条腿蹭回我那间比狗窝好不了多少的出租屋。那该死的催命符一样的铁皮门像重逾千斤,打开时发出垂死挣扎般的呻吟。屋里比昨晚更混乱,张彪电话里威胁要收房的声音还在脑子里嗡嗡作响。
还差得太多了。这点钱塞牙缝都不够。
怎么办
巨大的空洞感和疲惫感像两只冰冷的手,攥住了我的心脏,用力挤压。身体晃了晃,眼前阵阵发黑。我扶着门框勉强站稳,手指死死抠着粗糙不平的铁皮边缘,指甲因为用力而发白。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东西猛地硌了我一下。
不是钱。
是那个在工地尘土里顺手抠出来的石头盒子。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邪乎劲儿突然从指尖窜上来,刚才那微弱的电流感又来了。鬼使神差地,我把它掏了出来。昏暗的光线下,沾满尘土污迹的石头盒子显得更加诡异。上面的刻纹如同无数纠缠的黑色细虫,那个诡异的圆形凹痕更像是一只幽冷的眼睛。
张彪的狞笑声仿佛又在耳边回响。催债的砸门声在想象里震动耳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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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的……这玩意儿……这玩意儿……我盯着这邪乎的盒子,不知怎的,心底那点仅存的、连赌徒都算不上的、濒临崩溃的疯狂挣扎突然烧了起来。它看起来不值钱,但……万一呢万一是古物万一是工地上挖出来的宝贝碎片万一……
一个荒诞却又像唯一出路的念头瞬间击中了我。扮演爷爷失败了。但我要是真能……种出葫芦娃呢
脑子里不受控制地蹦出杂志上签约即享高额片酬!包吃包住!那些诱人的大黑字。
就它了!管他娘的!死马当活马医!这是我最后的赌注!
念头一起,再也压不住。我像打了鸡血,也顾不得浑身散架的疼痛了,冲到床边掀开那个蒙着厚厚一层灰、印着模糊可口可乐标识的塑料脸盆。水龙头里流出的水带着刺鼻的铁锈腥气,我把那小石头盒子狠狠摁进盆底的水泥沉积里,用那把锈迹斑斑的汤勺使劲刮盒子表面顽固的黑绿色污垢和已经干成硬块的厚土。勺子刮在石头材质上,发出刺耳的咯咯声,震得我虎口发麻,那些细密的刻纹更是顽固,泥土死死卡在里面,刮也刮不干净。
折腾得我汗如雨下,汤勺都刮豁口了,才勉强把盒子表面那层最顽固的硬壳污垢清理掉一些。此刻的盒子,依旧灰扑扑的,布满划痕和没清干净的污迹,但那些诡异繁复的刻纹终于显露了大半。
我屏住呼吸,手指因为用力搓洗而微微颤抖,两根拇指死死顶住盒子侧面那个阴冷的圆形凹痕处——那儿像磁石一样吸着我的手。不知是不是错觉,那凹痕周围一圈的石头材质比别处似乎更冷一点。
赌徒的疯劲涌上来。我咬着牙,腮帮子都鼓起来,用尽全身的力气……按!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窗外城市的喧嚣掩盖掉的脆响。
成了!
一股凉气猛地顺着手掌倒灌上来!那诡异的石头盒子竟然真的……裂开了!不,不是裂开!是沿着盒子表面那些最细密复杂的深色刻纹,像精密的锁链机关一样,瞬间解体!散落在盆底浑浊的水里。
只有正中央,那个圆形的凹痕处,一小撮不足一茶匙分量的……籽
黑!纯粹的墨黑!每一颗都有半个大米粒大小,乌沉沉的毫无光泽,甚至能吸住四周微弱的光线。细看之下,每一粒籽上,似乎都缠绕着极其极其细微的红色……细丝像刚渗出的血丝,但又细得如同幻觉。它们聚拢在一起,没有任何味道散发出来,却无形中散发着一股冰冷、古老、带着强烈掠夺意味的诡异气息,和工地上那堆破铜烂铁带来的廉价安全感截然不同。
这玩意儿……这玩意儿能种!
我的心跳得像破锣一样狂敲起来。真的诡异到了极点,但张彪明晚就要来收房的阴影巨大得如同悬在头顶的铡刀,把我所有残存的理智都挤压到了极限边缘。管他娘的!再邪乎能有张彪那帮人邪乎
种!现在!立刻!就种在这盆里!
我魔怔了,不管不顾,把剩下半盆带着腥味的脏水连同那些解体的石皮屑一股脑倒进墙角的下水道口。听着那些石头碎片撞在肮脏水管壁上的闷响,我把塑料盆冲洗干净,盆底的水泥垢都不刮了。冲到楼下花坛,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用这盆从一堆枯枝烂叶里粗暴地扒拉、舀出一盆黏糊糊散发着腐烂气味的黑土。端着这盆沉甸甸的、能埋没希望的希望之土爬回三楼,感觉肺都要炸了。
回到小屋,锁死那扇摇摇欲坠的铁皮门。我小心翼翼地把那几颗妖异如墨、缠着血丝的籽埋进松软的烂泥里,再用汤勺背压平压实。看着深色的泥土盖住那些不祥的乌黑,稍微松了口气。
然后呢浇水对,浇水!
我端起旁边一个豁口的搪瓷缸,里面残留着昨晚的刷牙水和几丝可疑的黄色污渍。缸口边缘泛着劣质搪瓷特有的廉价光泽。不管了!没时间讲究!我冲到那个只有冷水、水质发黄的水龙头下,接了大半缸浑浊发黄的自来水,哗啦一下,全部倒扣在埋了乌金种子的花盆里。
水渗得很快,盆底的泄水孔渗出几丝更黄更浊的泥水,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没了
就这
我盯着那盆湿漉漉的烂泥,像个傻子一样蹲在脸盆前,眼睛瞪得酸胀。屋里弥漫着一股土腥味、腐烂植物味和水的锈腥味混合的怪味儿,难闻极了。窗外城市的光污染透过油腻的窗帘缝隙射进来,在地板那摊泥水上拉出几道惨白的光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死寂无声。除了楼下偶尔有车驶过压过井盖的闷响。
累,一种从骨髓深处渗出来的、能把人直接掏空的累,混合着关节深处火烧般的疼一起涌上来。我像一滩烂泥,直接瘫倒在冰凉的水泥地上,甚至懒得爬上旁边那张油腻的单人床。眼皮重得像挂着铅砣。算了……明天……明天工地……工钱……明天再去……再累也要去……睡会儿……就睡一会儿……张彪……
意识像断电的灯泡,啪地一声,彻底陷入一片纯粹的、连噩梦都来不及涌上来的黑暗。
……不知昏迷了多久。
……呲……
……噗……
极其极其微弱、极其短促的气流声。
我猛地睁眼!
像睡梦中被冰针刺中了神经!身体在惊醒的瞬间僵直,四肢百骸散架的剧痛瞬间复苏,针扎一样提醒着我身处何方。
昏暗。出租屋死一样的寂静。只有心脏擂鼓般的咚咚声撞击着耳膜。
声音刚才的声音是幻听
……又来了!
不是气流声!是一种……泥土被极其缓慢、极其柔和地顶开的声音。轻微、绵密,如同无数细密的根须在土壤深处悄悄伸展。
我触电般从地上弹坐起来!动作太猛,扯动酸痛的腰和膝盖,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那件酸臭的汗衫。视线如同被强力磁石吸住,死死钉在床头那个脸盆上。
那个塑料盆!
盆的边缘,刚才明明被我压平压实的黑褐色泥土表面……此刻竟然……隆起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尖儿!
就在那微弱的声音来源处。
那隆起的土尖,甚至还在以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幅度……极其极其缓慢地……向上……微微……拱动着!
我的眼珠子瞪得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嘴张着,喉咙却像是被一只冰冷无形的手扼住,只能发出破风箱般漏气的呵…呵…声。一股冰冷的电流顺着一节节脊椎骨,炸上了我的天灵盖。
活了!
真的……发芽了!
这玩意儿……这邪门玩意儿……到底是什么!!
脑子嗡地一下炸了。混沌、浆糊、惊悚……无数种感觉劈头盖脸砸下来,差点把我直接拍晕在地板上。
活……活了!
那缠着血丝的黑色种子,在散发着腐烂气味的烂泥里,一夜之间……拱出了芽尖!
我像个生锈的机器人,全身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吧声,手脚并用,几乎是爬着挪到了床边。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廉价的塑料花盆。
昏暗的光线下,盆土表面那个小小的、不足米粒大的凸起,在视线里被无限放大。我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湿润的泥土颗粒围绕在它周围形成的细微涟漪。
那微弱到近乎虚幻、如同幻觉般的噗呲……噗呲……的萌发声,此刻仿佛被放大成了擂鼓重锤,一下,又一下,沉重地砸在我的神经末梢上。那不是植物破土的声音!更像是什么裹着湿泥的小型生物在地下缓慢蠕动!
它真的在长!
这个认知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心脏狂跳不止,喉咙里腥甜的铁锈味更浓了。恐惧没错!这玩意儿邪门到超出了任何常识,未知带来的是最原始的恐惧。但就在这恐惧的缝隙里,一片巨大的、近乎荒唐的狂喜,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灌了进来!
葫芦娃!
昨晚那破釜沉舟、走投无路下的疯狂赌注!难道……难道真的有戏!
高额片酬!包吃包住!远离赌债!摆脱张彪那张恶魔一样狞笑的脸!这些念头像滚烫的岩浆,瞬间冲垮了我对眼前这诡异现象的恐惧堤坝。那破杂志海报上葫芦爷爷慈祥的笑脸鬼魅般浮现在眼前。
不行!不能慌!不能让它死了!
我猛地甩头,强行压下混乱的情绪,让自己冷静一点点。对了!水!发芽了要浇水!它刚才拱土发出的微弱声音……是不是渴了
水!立刻!马上!
昨晚浇它那缸水,可是黄浊腥气的自来水。这行不行会不会糟蹋了这金贵的种子
脑袋飞速运转。不行!昨晚那水显然不行!楼下的烂泥也不行!这苗……这宝贝苗子,要吃最好的!喝最干净的!
灵泉!两个字像闪电一样劈进我的脑海。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小说里都这么写。纯净无污染的泉水!山泉水!这城里上哪儿找山泉水去
矿泉水!瓶装的!桶装的!纯净水!这是我能搞到的、最接近灵泉的东西!它值得最好的照顾!
钱口袋里昨晚工地拼死拼活挣来的四百块钞票还带着体温。昨晚为了这盆土都没舍得买瓶水润润冒烟的喉咙!现在……管他呢!赌注全压上了!
我猛地从地上弹起来,顾不上浑身骨头都在呻吟抗议,甚至没换那身能刮出二两油泥的衣服,拉开门,像一颗发射的炮弹冲下狭窄、充满尿骚味的楼梯。
最近的便利店在街角。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肺里像塞满了烧红的铁砂。冲进门,对着一排花花绿绿的水瓶子狂扫。挑包装最素净、标注源自雪山、深层岩隙这些词的。最贵的那种!拿大瓶的!两升装!一口气扫了两瓶,沉甸甸的拎在手里,又冲到付款处。
二十三块五。收银小哥打着哈欠,睡眼惺忪。
我唰地抽出几张汗津津的零钱,手指因为紧张微微颤抖。二十三块五!够我好几个馒头钱!但此刻完全不是心疼的时候。没等找零,我抓起两瓶水掉头就跑,撞得便利店门框砰咚作响。
有病啊!收银小哥的骂声被甩在身后。
三步并作两步冲回出租屋,铁门哐当一声甩上,震落了门框上的陈年老灰。我扑到床前,屏住呼吸,颤抖着拧开一瓶雪域圣泉的瓶盖。
哗啦——
清澈透亮的水柱倾泻而下,精准地冲击在花盆里那个小小的土堆突起上。
水!我亲手浇下去!
浇下去……
几乎在水流触碰到泥土、渗透开的同时——
嗤……
一股极其极其微弱的、近乎难以分辨的……烟!
一股比初生牛犊还细的、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草木腐烂又混合着奇异生机的怪味!极其稀薄!一闪而过!
我呼吸都停了!定睛再看。
盆里水渗了下去。那个米粒大的小土尖,被水流冲掉了一些浮土,露出一点点极其嫩绿、甚至隐隐透出一丝嫩黄色的……小芽
它……它似乎……往上探了探
大概……大概长高了……半毫米
我看花了眼不可能!这变化太小太小了!小到需要极致的专注力才能察觉到一丝不同,小到完全无法确定那是不是我的幻觉。
但那股一闪而过的烟雾般的气味……还有之前那微弱的声音……绝不是假的!
有用!浇纯净水……有用!我几乎是吼出来,嗓子嘶哑得厉害。一股巨大的振奋感冲得我浑身颤抖。哪怕只是一点点极其微弱的回应,也足以证明这路子走对了!它需要高品质的水!我的血汗钱烧得值!
喝!喝饱了!快快长大!我如同痴迷的信徒,对着那一点几乎微不足道的翠绿激动地念叨着,声音带着强烈的祈求和孤注一掷的疯狂。我毫不犹豫地拧开了第二瓶水!不能停!继续浇!浇足!浇透!让它一次喝个够!
哗——
第二瓶水倾泻而下。这次水量更大,冲击力更强,盆里的泥水混合物瞬间溢了出来,沿着盆边流到油腻的地板上。
等水面稍稳,我再低头看时……
那点嫩绿……没……没变化!
依旧只有米粒大小,似乎只比刚才探高了一点点点点,微弱到我需要拼命回忆之前的样子才能勉强确信它确实向上舒展了那么一丝丝。
我浇下去两瓶水!快五十块了!就换来这么一丁点的……生长!这效率……低的令人发指!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凉的手猛地攥紧。刚才那股狂喜被一盆冰水浇得透心凉。一股强烈的、巨大的失落感和绝望感再次涌了上来。
太慢了!这样一天浇两次水,长一毫米不,半毫米十天长一厘米十天!
张彪只给了不到四十八小时!明晚!明晚天黑前还不上钱,那群疯狗就要破门而入!别说十天后小苗能不能长成真正的藤蔓,就是长出来了,结葫芦了吗葫芦娃出来了吗片酬呢!
我盯着盆里那一点点可怜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嫩绿,眼睛里布满血丝。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
快!快!快!不够!远远不够!!!
必须……给它找到……更多……更好的……养分!
一股强烈的、近乎病态的焦虑攫住了我。就在这极度焦躁、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疯掉的瞬间,右手手腕内侧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极其诡异的灼痛感!
不是皮肤表面的烫,像是……有什么滚烫的东西从骨头深处猛地爆发出来!
呃!痛哼声脱口而出。
我下意识猛地撸起脏得发亮的工装袖口,手腕露了出来。
昏暗的光线下,皮肤上,赫然浮现出七个极为黯淡、极其微小的墨绿色光点!
如同微缩的、即将彻底熄灭的黯淡星辰!
它们以玄奥的轨迹排列着,深深嵌入手腕的皮肉,如同古老的刺青!那灼痛感正是从这七个点上爆发开来的!
这……这是什么!幻觉累过度眼花了还是昨晚在工地摔倒擦伤留下的污渍
剧烈的灼痛感如同持续不断的警告!刺痛感如此真实!那七个墨绿光点虽然黯淡至极,但确实存在!它们散发着一股微弱却奇异的气息,冰冷、古老,与昨晚那种子破土时感受到的气息同源!
不!不对!昨晚埋下的种子只有一颗!顶多长出一点芽!我手腕上却出现了七个点这数字……葫芦娃……七个!
一个极其荒谬绝伦、却又在我此刻穷途末路状态下显得那么合理的想法,蛮横地撞开了我的大脑——
这七个点……难道对应着……灵泉空间的……次数
念头一起,如同脱缰野马,根本停不下来。七个点,代表着七次每天只能使用七次或者……七次之后会怎样
管不了那么多了!试试!必须试试!死马当活马医了!
此刻手腕的灼痛正源于此!
我近乎疯癫,双目赤红,死死盯着手腕内那七个黯淡光点中的一个!意念如同利剑,全部心神都聚焦上去!
给我……激活!!!
就在我意念高度集中到极限的刹那!
嗡!
手腕内侧,那七个墨绿色光点中最黯淡的一个,猛地爆发出一点极其细微、却极其真实的墨绿色光芒!亮了一下!仿佛被点燃的磷火!
与此同时,一阵奇异的清凉感顺着手臂瞬间向上蔓延,直冲天灵盖!紧接着,我的大脑如同被强制拉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眼前猛地一花!
不,视野没变化。我人还在这破出租屋里。但一种强烈无比的感官被替代了!
嗅觉!极其磅礴、纯粹、充满生命跃动的气息!如同置身于亘古未有人迹的雪山之巅,最纯净的冰雪融化成的水潭边!那纯粹到极致的水汽、新雪初融的冷冽、还有深埋万年冻土之下孕育出的最精纯的生命本源的味道!它无法被真正闻到,却蛮横地灌满了我的整个意识海!盖过了出租屋里原有的所有臭味!
甚至盖过了那瓶价值十块多的雪域圣泉!
这气息……这气息……只存在于我的想象中!只属于传说中的……真正的……灵泉!
这……就是意念引导下的……空间!
念头刚起,手腕上那个被激活的光点骤然光芒一闪,随即……彻底熄灭了。
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手腕处六个依旧黯淡的墨绿小点,以及意识海中那令人迷醉、仿佛永恒存在的纯净泉水气息!
次数!我身体都在哆嗦。七个点!用一次!少一点!这他妈就是七次的倒计时钟!手腕上只剩六个黯淡的光点了!
水!我的目光猛地钉在盆土里那小小的嫩绿上。用掉一次宝贵的次数!换来了什么换来了脑海里的……气息!这有屁用我难道能用意念灌它
等等!意念!
就像灵泉空间激活是依靠意念锁定的……
那么……取出来!
试试!
我盯着塑料盆中央那点微弱的绿芽。大脑里,那磅礴的灵泉气息奔涌激荡。意念如同无形的网,捕捉住一股微小的流,强行引导着,想象它脱离我的意识海,流淌进现实世界,浇灌在那嫩芽之上!
给我……出来!!!
意念如同绷紧的弓弦,猛地释放!
轰!
天旋地转!
一股强烈的眩晕感瞬间席卷了我!仿佛身体里所有的力气瞬间被抽空!双膝一软,直接跪倒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耳朵里嗡嗡作响,眼前阵阵发黑。
那感觉……像是连着通宵熬了七天七夜,又被抽干了骨髓。意识海里的灵泉气息依然澎湃,但我的精神力……或者说……我的生命力……像是泄闸的洪水,刚才那一瞬间就被抽走了至少三分之一!
但是……有效!
真的有效!!!
我顾不上浑身散架般的虚脱和强烈的眩晕感,用尽全身力量抬起头。
塑料花盆里。
就在我视线焦点汇聚的地方,在刚才意念引导灵泉降临的那处嫩绿芽尖正上方的半空中……几滴!不!是几缕!
极其极其微小、几不可见的、宛如清晨最纯净草木叶尖凝聚的露珠般的液体!晶莹剔透!散发着一层难以察觉的、几乎透明的微光!
就那么……凭空悬着!
下一瞬间。
啪嗒。啪嗒。
它们终于承受不住地心引力,轻柔地、精确地,滴落在了那点嫩绿的芽尖上!
那小小的绿芽,在接触到那几滴光液体的刹那……如同被注入了神话传说中的神水!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
我发誓!那绝不是幻觉!绝对不是!
嫩绿的芽点猛地往上……一蹿!
几乎在瞬间,抽出了一丝细细的、如同翠玉雕琢的……嫩茎!颜色纯净到了极致!
那细嫩的翠茎,甚至以一种违背常理的姿态,极其微弱地摇晃了一下,仿佛一只刚刚破壳的小兽,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勃发!
成了!成了!他妈的!成了!
我瘫坐在冰冷油腻的水泥地上,靠着那张咯吱作响的破铁床脚,浑身一丝力气都没有,骨头缝里都透着被抽空的酸痛感,连抬起一根手指都觉得费力。但胸腔里那颗心却在野蛮冲撞,撞得肋骨生疼,巨大的、几乎要把人掀翻的狂喜浪潮一波接一波冲刷着全身的疲惫与恐惧。
真有用!
意识海里的气息那能顶个屁用!可把它拉出来浇在土里,硬生生让那鬼苗子蹿了个头!虽然仅仅是抽出了一根细细的嫩茎,但这生长速度……跟之前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这才是它该有的待遇!
灵泉灌溉!神水加持!小说诚不欺我!
七个点代表七次召唤机会已经用掉一次,剩下六次……
不够!我咬着牙嘶吼。这声音在死寂的出租屋里显得格外嘶哑。张彪那条疯狗明晚就来!这点嫩茎……顶个卵用!
一股强烈的贪婪攫住了我。我要更多!现在就浇!让它一夜之间窜上天!
赌徒的本质压倒了理智。我赤红着眼睛,再次凝聚起全身残存的意志力,全部心神死死锁定手腕上剩下的六个黯淡点。强行压下因为第一次抽空精神力带来的、仿佛灵魂深处还在隐隐作痛的感觉,我贪婪地、不顾一切地调动意念——第二次催发!!!
嗡!
手腕上又一个黯淡点猛地一亮!旋即彻底熄灭!
意识海内,那亘古般磅礴的纯净灵泉气息再次充塞脑海!
意念引导!锁定!
给我浇下去!!!浇它!!!
那股刚刚被汲取出来一丝丝力量的身体,瞬间再次被巨大的空虚感淹没!比上次更猛!更凶!如同濒死之人强行放干了最后的血浆!眼前彻底一黑,无数细碎的黑点和金星疯狂闪烁跳跃!太阳穴鼓胀得像要爆开!喉咙深处一股腥甜味再也压不住,哇地一声,昨晚几乎没吃的几口隔夜馒头屑混着血丝和酸水喷溅在脏兮兮的地板上。
但……值了!
模糊发黑的视线里,再次捕捉到那几缕细微、却比普通露珠不知纯净灵动了多少倍的、闪耀着极其微弱晶莹微光的水丝……凭空出现!
滴落……
啪嗒!啪嗒!
精准地落在那一小截嫩茎顶端。
那纤细的绿茎,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以几乎能看清的速度……向上!再向上!分出了第一片!极其微小的、只有米粒大的、晶莹剔透如同翡翠的嫩芽叶子!
成了!
强烈的狂喜支撑着我这具濒临崩溃的身体。两次!只用两次!就让它抽茎长叶!照这个速度!七次下去,直接长大结葫芦娃出来!
我能活!我能彻底摆脱这地狱!!!
继续!浇!!!我从喉咙里挤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眼睛死死盯着那新长出来的叶片,不管不顾,再次锁定第三个光点!
意念强行凝聚!
催发!
嗡——嘶——
激活是激活了,第三个点瞬间黯淡熄灭。
但就在催动意念尝试引导那股庞大纯净的灵泉水流出来浇灌时,意识海中仿佛瞬间裂开了一道漆黑的深渊!
极致的疲惫感、灵魂被直接撕裂的剧痛!脑子如同被塞进滚烫的砂砾疯狂搅动!世界猛地扭曲旋转!
噗通!
这次连跪姿都维持不住,整个人如同一滩烂泥,直挺挺地重重侧翻在地。后脑勺磕在地板的水泥坑上,眼前彻底黑了,金星和黑点疯狂炸裂。
模糊地,似乎听到有微弱的水滴声但那点微光……没出现……也没落下去……
不行了……极限到了……
一个无比冰冷的声音在我濒临溃散的意识深处响起:再来一次……会死……
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报警!理智终于在被疯狂淹没之前,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艰难地浮出水面。草率了!太他妈草率了!光顾着拔苗助长,没想自己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频繁地引导消耗!就像用漏勺去舀大海!
呼……呼……我瘫在地上,像条搁浅的鱼,只剩下剧烈起伏的胸膛证明我还活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部撕裂般的痛感。眼珠艰难地转动,望向塑料盆的方向。
盆里。一小截翠绿细嫩、大概半根食指长的、顶部托着两片嫩得能掐出水的小圆叶子、晶莹剔透如同翡翠雕琢的植物,安静地矗立在黑褐色的烂泥之上。翠茎虽细弱,却挺拔异常。它微微地、朝着窗外透进来的惨淡光线方向,向上舒展着。那两片小叶子,在盆底漫出的浑浊泥水里,绿得如此惊心动魄,如此格格不入,却又如此生机勃勃。
是希望。
是我用半条命换来的、此刻看起来那么脆弱的希望。
好……好孩子……我看着那株在污浊中努力绽放纯净绿色的小生命,一股近乎荒谬的柔情混杂着无法言喻的沉重疲惫涌上心头。它是我唯一的赌注了。喝饱了……就……快点长……嗓子像破锣,沙哑得厉害。
眼皮像挂了两块铅,沉得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剧痛和精神彻底的枯竭瞬间将我拖入了无边的黑暗。这次昏迷前,脑子里最后闪过的念头不是张彪,不是债务,甚至不是那些光点。
是刚才浇它时……手腕传来的……一丝丝……极其细微的……似乎……生命被缓缓吸走的……冰冷触感
幻觉吧一定是的……
再睁开眼时,光线刺得人眼睛发痛。窗外车流的喧嚣声混着远处工地的电钻噪音,粗暴地把我从一片死寂的黑暗里拽了出来。
疼!
脑子像被斧头劈过,嗡嗡作响,一跳一跳地胀痛。四肢百骸的酸痛如同无数钢针在骨缝里搅动,尤其是脊椎和后脑勺,动一下仿佛整个人就要散架。嘴里一股浓重的铁锈味和干结的苦味。
昏迷多久了
窗外的光线……刺眼,但还没偏西,大概下午三四点的样子只昏迷了几个小时还是半天没闹钟,这破出租屋连个天都看不全。
我挣扎着想起身,肌肉撕裂般的疼痛让我重重摔回冰冷的地板,发出一声闷响。胸口沉闷得像压了块巨石,呼吸都带着灼烧感,每一次吸气都牵动着各处骨头缝里渗出来的疼。精神力透支的反噬比预想中更猛,简直抽掉了我的半条命!
视线下意识地挪向床头那个脸盆。
那株绿苗!
之前两次强行引导灵泉浇灌,让它长出了一小截翠茎和两片嫩叶。一夜过去……它会不会自己枯萎了那种透支生命的神水,会不会其实是剧毒……
盆……还在那。
盆里的泥土……似乎更干涸了裂开了几道细微的纹路。那株小小的绿植……
我猛地屏住呼吸,身体都僵住了。
它在!
非但没蔫,反而……又长了一点点!
茎秆似乎比昨晚更挺直了一些,翠绿的颜色更深沉了一点,不再那么嫩得透明,而是沉淀出一种更厚实、更稳重的碧玉色。更关键的是……在那两片初生的小圆叶子中心,靠近茎秆连接的位置,似乎……鼓出了两个极小极小、几乎无法用肉眼察觉的……圆点!
是新的叶芽!要分枝了!
没有灵泉灌溉!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下!它自己……在生长!
虽然极其缓慢,肉眼难以分辨,但我的大脑在极度的疲惫和疼痛中却异乎寻常地清醒——这绝不是我眼花!它的生机,比昨晚昏迷前,反而更旺盛了那么一丝!
一股冷气顺着脊椎骨猛地窜了上来!
昨天被强行引导灵泉水浇灌时,手腕被吸走生命般的冰冷触感……不是幻觉!
这东西!它在吸食……吸食我的生命精魄!
昨晚两次引导耗尽了我的精神力(或者说生命力),同时也把它喂饱了所以它才能在我昏迷状态下自动缓慢生长!这他妈简直是……
妖植!魔种!
巨大的恐惧瞬间将我淹没!这玩意儿太邪性了!根本不是什么祥瑞!
……呵……我倒抽一口凉气,恐惧让我几乎想立刻爬起来,把那妖物连盆带土一起从窗户扔出去!
但就在这念头升起的瞬间,铁门外,城市喧嚣的背景噪音里,极其清晰地传来了楼下几米远的地方——吱呀——!一声尖锐刺耳的刹车声!
紧接着,是几个男人粗鲁的叫骂和嚣张的笑声!隔着窗户和楼层都能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恶意。
……操!跑让你丫跑骨头硬了是吧哥几个骨头更硬!
……欠彪哥的钱还躲当彪哥吃素的把他按住了!
……钱包呢草!就剩两钢镚儿行啊!把他身上这破皮夹克扒了抵债!
彪哥!这傻逼看着是真怂了,要不……等许轻舟那小子房子收过来,让这小子和他挤一间
哈哈!那敢情好!挤一块才热闹!
是张彪!是张彪和他养的那群打手!在楼下!又在折磨其他的欠债人!就像折磨我一样!
那些叫骂声、殴打声、绝望的哭喊和被打断的呻吟……像是冰冷的铁锥,狠狠凿穿了我刚刚因为恐惧而生出的退意。
扔掉这苗我能往哪退
出租屋的破木门挡不住他们一脚。口袋里昨晚工地挣的血汗钱还不够他们一顿酒钱!没有力量,我就是街边等着被碾死的臭虫!张彪明晚就要来收我命!
它邪性它吸血
吸吧!只要吸不死!只要它快点长!只要能长出葫芦娃!只要能给我力量!能把张彪和他那群狗腿子踩在地上摩擦!
赌徒的血性,在极端的恐惧和对张彪的深重怨恨下,彻底点燃!
我盯着盆里那棵吸收了生命力后生机越发内敛茁壮的绿植,眼神一点点变得疯狂而决绝。
喝吧……喝老子的血……吃老子的命……只要能弄死张彪……值!
我艰难地撑起身体,每一次用力都带来钻心的剧痛。靠在那张咯吱作响的床沿,大口喘着粗气。目光投向那盆希望,手腕上还剩下六个黯淡的小点(昨晚昏倒前只用掉三个机会)。不能再草率了。身体承受不住连续引导的消耗。我得……精打细算……把这有限的次数,用在刀刃上!像下金注的赌徒!
这盆里的黑泥……还有楼下花坛那些腐土……显然不行!根本配不上它!
我需要更好的……营养土!
脑子里飞快地转。
最好的土!最肥!最贵!园艺市场大型花卉中心
我费力地扭头,目光在屋子里唯一称得上能藏东西的油腻床垫边缘扫过。那里,工装裤口袋里鼓囊囊的——是昨晚工地挣的那几百块血汗钱!最后的口粮钱!
赌!全押上!
我颤抖着,忍受着骨头缝里阵阵传来的刺疼,一点点挪动身体,向那堆救命钱爬去。每动一下,都牵扯得头晕目眩。
钱……还有希望……
下午时分,大型园艺中心的空气带着一股浓烈温润的水汽和混杂不清的花草土腥味,人来人往。阳光透过玻璃顶棚,照在我身上却没有一丝暖意。
老板,你这里……最好的土!营养最足的那种!我靠在一个摆满蝴蝶兰的架子旁,喘着气问。脸色苍白得像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眼窝深陷,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堪比国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