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他站立之处的草木,全都朝着海岸方向倒伏,如同臣民叩拜君王的背影。
......
翌日清晨,小圣贤庄的晨钟刚刚敲响。
赢子夜踏着薄雾而来,玄色衣袍上的暗纹在晨光中若隐若现。
儒家三位当家早已恭候多时。
伏念的圣王剑穗无风自动。
颜路的含光剑泛起涟漪。
张良的凌虚剑佩则转得飞快。
“六公子莅临,蓬荜生辉。”
伏念躬身行礼,声音沉稳如古井。
赢子夜微微颔首,缓步走入儒家圣地。
回廊深处,晨雾尚未散尽。
廊柱上雕刻着《论语》篇章,字迹斑驳却不失端方肃穆。
他指尖轻触“克己复礼”四字,指甲一顿,石屑簌簌落下,发出极轻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昨日匆匆而过,未曾见到,今日再来看,儒家传承,果然源远流长。”
他淡淡道,语气中分不出褒贬。
伏念三人静立一旁,无一人插言。
少顷,赢子夜抬步继续前行,步履平稳如常,却带起回音阵阵。
仿佛踏在每一道儒家规训之上。
途中,庭前古柏森然。
亭中石刻嵌有《大学》《中庸》字句。
颜路低声介绍诸位先贤讲学之所,张良亦旁引曲喻,试图以学脉与义理缓和氛围。
然赢子夜神色未改,似未入耳。
只偶尔伸手摩挲某一碑文,仿佛在丈量其经得起多少风雨侵蚀。
行至藏书楼前,晨光终于穿透云雾,从雕花窗棂洒入楼中,将成排书架的影子拉得极长,如同千年传承的压迫。
赢子夜步入楼内,随手抽出一卷新抄《诗经》。
眉头轻蹙——
那竹简上的文字,赫然是楚国鸟篆!!
“这是何意?”
他声音很轻,却让楼内温度骤降。
颜路连忙解释:
“回公子,此为楚国旧藏,为保原貌,我等未敢擅改,只以原文入编,附以秦篆注释于后。”
他垂首答道,语气恭谨,却难掩几分紧张。
“书同文,车同轨。”
赢子夜突然打断,指尖在竹简上一抹,那些字就直接被抹掉了!
“陛下当年为何下敕令?不就是因为六国文字各异,政令难通?”
他转身直视三人,眸中寒芒如剑。
“儒家这是要复六国之旧制,逆天子大统么?”
伏念的圣王剑突然发出哀鸣!
他深深一揖:
“公子明鉴,吾等受教了。”
“即日起,所有典籍重抄为秦篆。”
赢子夜这才满意地点头。
玄色衣袖扫过书架,那些六国文字的竹简竟同时泛起火光,转瞬化为灰烬。
灰烬飘落间,他忽然话锋一转:
“不过......”
指尖轻叩案几,每一声都如重锤敲在三人心头。
“本公子最近听闻,墨家余孽隐匿桑海。”
他忽然抓起一把灰烬,任其从指缝流下。
“还多次与儒家......暗通款曲?”
张良的玉坠突然停转。
他神情僵直,仿佛一瞬间被抽去了全身力气,只能死死盯着案上的铜板,额角青筋悄然绷起。
颜路指节泛白,双手缓缓收紧,却仍控制着呼吸,不让那一丝情绪越过唇齿。
他垂下眼帘,唇角微颤,整个人仿佛陷入无声的挣扎。
伏念的额头沁出细汗,脊背却笔直如弦。
他强自稳住气息,但眼中一瞬掠过的惊惧,终究没能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