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午后的阳光。
透过中天生物医药科技股份有限公司20楼巨大的落地窗,刺眼地照在大理石地砖上,蒸腾起一股烦躁的热气。
龙渊手里拿着一份签好字的销售季度报表,脚步沉稳地走向副总经理徐峰的办公室。
他是公司的销售总监,一个从一线销售员努力奋斗爬上来的实力派销售总监。
这份报表代表着他和团队,又一次超额完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手刚碰到副总那扇深红木门把手,传出了一个女人熟悉又略带异样的笑声——
“徐总,你手又不老实了。”
是林婉晴的声音。
他的女朋友,也是他一手带起来的助理。
龙渊心底掠过一丝极其微小的不适。
他并非多疑之人,但这笑声里透出的亲昵和放肆,莫名刺耳。
门被他无声地开了一条缝。
门内的景象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猛地烫在了龙渊的视网膜上,瞬间烧穿了他所有的理智和冷静。
肥头大耳、肚子圆滚如球的副总经理徐峰,正一脸淫笑地靠在大班椅里。
而他深爱了三年的女朋友林婉晴,身穿着他上月刚送她的、那件价值不菲的雪纺白裙。
她此刻却像一只温顺的白猫,整个身体斜斜地偎在徐峰那油腻的大腿上。
她脸上漾着他从未见过的、带着讨好和献媚的甜美笑容。
徐峰一只手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大腿,两人姿态亲昵到令人作呕。
龙渊的大脑一片空白,时间仿佛被定格。
他就像一根被雷劈焦的树桩,僵硬地杵在门口,握着门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惨白。
青筋暴起,突突跳动。
他想冲进去,想用尽全身力气把那个恶心的胖子从椅子上掀飞,想把那张虚假甜美的脸砸得粉碎。
但母亲那张被病痛折磨得苍白削瘦的脸,又浮现在他暴怒的脑海中。胃癌,每一次医药费用都是对他无能的鞭挞。
还有妹妹龙芸,她那双清澈、对未来充满憧憬的眼睛,才刚刚拿到重点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医药费、学费、生活费……
那张薄薄的纸片,承载的是一个少女的全部梦想、和一个家庭沉重的希冀。
冲顶的怒火硬生生被压回喉咙深处。
“龙…龙总监?”
打破这窒息沉默的是林婉晴。
她脸上那甜腻的笑容瞬间僵住,随即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惊慌失措地从徐峰腿上弹了起来。
她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脸上涌起尴尬又有些难堪的红晕——唯独没有偷情被撞破的愧疚和恐惧。
倒是徐峰,那圆胖的脸上闪过一丝讶异,随后立刻被一种令人厌恶的泰然自若所取代。
他甚至没有起身,慢条斯理地将老板椅转正,还惬意地往后靠了靠,才用那双狭小的、像嵌在肥肉里的眼睛看向龙渊。
“哦?龙总监啊,找我有事?”
“徐总,”龙渊强迫自己开口,“三季度的报表,完成了。”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
他看都没看林婉晴一眼。
怕再多看一眼,那强行压抑的火山就会喷发出来,将他们和自己一同焚毁。
徐峰根本没碰那份报表,反而慢悠悠地啜了一口茶,然后才拖长了调子说:
“嗯,辛苦龙总监了。”
“不过……有件关乎公司安全和员工福祉的重要事情,需要跟你通报一下。”
那双小眼睛里闪烁着算计和恶毒的光芒。
林婉晴站在一边,已经迅速整理好表情。
她上前一步,白皙的手指利落地从放在徐峰桌上的爱马仕包里,抽出一张折叠的纸,展开。
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炫耀和宣判。
“龙渊,”她没有再称呼‘龙总监’,声音清晰,甚至带着一丝公事公办的冷漠。
“这是你的病历复印件。中心医院精神科的专家诊断——急性精神分裂症发作期,伴随重度情绪障碍。”
“医生明确建议:必须立刻入院接受强制性封闭治疗!”
龙渊如遭雷击!
下方还有极其醒目的红章戳印:【青山医院紧急强制收治通知】,印章鲜红得刺眼,如同血印!
“我们很震惊,也很痛心。”
徐峰接过了话头,满脸悲悯,语气却虚伪得令人作呕:
“公司出于人道关怀和对其他员工负责的态度,慎重研究后决定:龙渊,你立刻停职!销售总监的职务……由更稳定、更专业的林婉晴女士接手。”
他话音落地,林婉晴立刻挺直了腰板,脸上难以抑制地浮起一丝贪婪和得意交织的笑容。
“考虑到你长期为公司服务,算是‘功过相抵’。”
徐峰肥胖的手指敲着桌面,“公司不开除你,给你一个月时间‘疗养’,‘病’好后去基层做个业务员。”
“对了,你之前公司配的那辆车,是销售总监的配置,自然就由新的林总监接管使用了。钥匙交给行政部就行。”
“轰——”
脑子里最后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
“凭什么?”
他龙渊,从中天生物还是一个初创小公司时就加入,从最底层的业务员风里来雨里去跑单开始,拿命拼业绩。
多少次在酒桌上喝到吐血签下合同。
多少次在竞争对手的打压中咬着牙杀出血路。
这销售总监的位置,是他用实打实的业绩,用无数个日夜熬白的头发换来的!
“徐峰!林婉晴!你们这对狗男女!”
龙渊的咆哮如同炸雷,瞬间响彻整个楼层,“想抢我的位置?想靠这种下作的手段?做梦!”
“林婉晴!你TM忘了当初是谁求着我教你?是谁帮你拉客户?是谁把自己的单子让给你冲业绩?”
“今天你坐在这里当助理总监的风光,哪一点不是老子一点一滴喂给你的?你这个恩将仇报的婊子!”
“还有你,徐峰!你这个什么都不会,只会靠关系、耍手段、剽窃下属功劳的猪头三!你们合起伙来阴我?”
他额头青筋狂跳,猛地向前一步。
巨大的压迫感让林婉晴尖叫着后退,躲到了徐峰身后,徐峰脸上的虚伪假笑也彻底僵住,露出一丝惊惧。
“他又犯病了!”徐峰朝着门外厉声大吼:
“保安,保安都死哪去了?把这个疯子,这个精神病给我打出去,他发狂了,他要杀人,快,把他给我扔出去!”
办公室厚重的门被猛地撞开。
四五个穿着制服、身材高大的保安手持橡胶警棍冲了进来,他们显然早已在外等候。
“龙总监,对不住了!”领头的保安嘴上说着客气,手上的动作却毫不留情。
棍影和拳脚如同狂风暴雨般落下,沉闷的击打声和骨头碰撞的声音,在狭小的办公室里闷响。
眼前一黑,胃里的酸水都呕了出来!
龙渊被几个保安扭住胳膊,粗暴地、拖拽着踉跄前行。雪白的衬衫扯破了,西服布满鞋印和血污。
公司大厅里所有的人都惊得站了起来,伸长了脖子看着这一幕。
平日里高高在上、意气风发的销售总监龙渊,此刻像破布口袋一样被拖向门口。
林婉晴就站在徐峰身后,躲在人群里,看着这一幕。
她没有说话,脸上之前的得意变成了冷漠,甚至……还有一丝轻蔑的快意?
只有她自己知道,为了拿到那份病历,她花了多少心思。
整整三个月,龙渊每晚都会做同一个噩梦。
每次醒来准时是凌晨3点,在梦中死亡的惊恐中醒来,发出撕心裂肺般的大喊大叫,像经历了最恐怖的酷刑。
他把这些事都告诉了林婉晴,而她又告诉了徐峰。
在徐峰的策划下,她‘好心’劝龙渊去做检查,结果是‘突发性梦魇障碍’,与精神分裂初期症状有相似表现。
林婉晴又暗中找到医生举报,说龙渊不但晚上做噩梦,白天还打她,坐实了‘精神分裂+狂怒症’的事实。
那份‘强制收治通知’,则是徐峰走后门从青山医院开的。
旋转玻璃大门被粗暴拉开,一个狠狠的大力推出。
“砰!”
龙渊重重摔在滚烫的水泥地上,强烈的冲击让他全身骨架像要散开。那扇象征着体面和权力的大门冷漠地关上,将他彻底隔绝在曾经奋斗过的世界之外。
周围是路人惊愕又好奇的围观目光。
他想爬起来,想冲进去把那两个贱人撕碎,但每一次尝试扭动身体,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