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马车摇摇晃晃,小冬和苏和卿并肩坐着,手里捧着刚买的糕饼。甜腻的香气在车厢里弥漫,小冬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可爱的松鼠,一边嚼一边兴奋地比划。
“真解气!”她含糊不清的嚷道,“小姐,你没瞧见你转身就走时,那两人的脸都阴成什么样了!”
苏和卿被她这话逗的笑了好一阵,才打趣她:“快别说瞎话了,你离的那么远怎么看到的?”
“我眼神儿可好了!”小冬不服,“而且耳朵也好使,你们在台子上说的话我可都听的一清二楚!”
说完这话,她忽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对了小姐,我刚开始看到小黑的时候我还吓了一跳,以为是谁把家里的小白绑过来了呢!它们长得可真像!”
苏和卿面上的笑意深了几分。
“小黑是小白的姐妹。”
“啊?”小冬张大嘴巴,但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说法,“怪不得它俩长得那么像。不过小姐你是怎么知道的呀?”
苏和卿指了指腰间的穗子——这是用小白尾巴上的鬃毛编成的。临行前,她舍不得这匹从小陪伴她的马,便剪了一绺马尾,打成穗子带在身边。
其实最开始,苏和卿还并没有太大的把握能驯服这匹经年桀骜的马,但是当这马走过来轻嗅自己的时候,苏和卿就知道稳了——它认出了小白的气息。
“小白真好!千里迢迢地帮小姐的忙,等下次回紫阳郡,我多喂它吃几个胡萝卜。”她自顾自地计划着,没注意到苏和卿眼中一闪而过的黯然。
上一世,她终究没能再回到那个魂牵梦萦的故乡……
苏和卿往后靠在软枕上,微微失神。
小冬以为苏和卿是无聊,便从箱壁中翻出一本破破烂烂的书递给苏和卿。
“小姐,这是你之前没看完的话本。”
为了不让自己陷在情绪里,苏和卿干脆接过书,打算转移一下注意力。
上一世的这时候距离现在太久远了,苏和卿已经记不清自己什么时候有的这本连封面都没有的旧书。
但是她的注意力很快被第一页的一句话吸引。
【楔子:缘者,天定也。若拱手无为,天必使二人终合。】
“小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这时候小冬还不太读得懂书上的这些长句,于是问苏和卿。
“缘分是上天定下的,如果什么都不做,缘分就会让两个人在一起。”苏和卿盯着这句话,轻声喃喃。
“这也太美好了吧!两个人不论经历怎样的苦难总会在一起的。”小冬捧着脸开心的说,“这可是月老牵的剪不断的金线银线呢!”
苏和卿没有回她这句话,低着头快速的翻看这个话本。
泛黄的旧书页一时间被翻的哗哗作响,小冬都害怕这书下一刻就碎掉。
但还好,苏和卿很快将这本书翻完了。
这话本写的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但苏和卿无心欣赏这优秀的写作艺术。
话本里的故事让她如坠冰窟——
两个被命运捆绑的人,历经三世,仍旧互相折磨,至死方休。
“小冬,这本书是从哪儿来的?”她猛地合上书,声音有些发紧。前世记忆太久远,她竟完全想不起这本书的来历。
“是去年在寺里上香时一个和尚给小姐的。小姐不记得了吗?”
小冬这么一说,苏和卿才从模糊的回忆中找到点剪影。
一年前,苏母带着姐姐和苏和卿去寺里求姻缘,苏和卿向来对这种事情没兴趣,就撇开母亲和姐姐自己偷溜到后山去玩,却在那里遇到了一个和尚。
那和尚给她了一本书,她当时以为是佛经,随手塞进了行李,直到来京城的路上才翻出来,发现是本话本子,于是来京郊马场的路上特意带着用来解闷。
上一世,她只在去马场的路上草草翻了几页,回程时因结识了沈朗姿,兴奋得再没想起这本书……
而如今,苏和卿在回家的路上又翻开了这本书,书中的字句却让她浑身发冷。
缘分天定,孽缘亦是缘。
一时间,苏和卿好像回到了烈日直射的午后。
烈日、鲜血、小冬的哭喊……前世的画面在脑海中翻涌,苏和卿攥紧书册,指节泛白。
“小姐?”小冬察觉到她的异样,连忙倒了杯热茶递过去,“你是不是看入迷了?话本都是编的,别当真呀!”
苏和卿接过茶盏,温热的水汽氤氲而上,稍稍安抚了她紧绷的神经。
苏和卿有些颤抖的问小冬:“书上说,有缘的人会生生世世纠缠在一起。即使是孽缘,即使是让人恶心的缘分,难道也要永远纠缠吗?”
小冬歪着头想了想,忽然一拍手:
“小姐还记得那个楔子怎么说的吗?如果什么都不做,缘分才会让两人在一起。”
“那就说明,如果这话本的主角不想和那个人在一起,只需要做出改变就行了!”
小冬慷慨激昂地说完,挠了挠头:“小姐,我这么理解对不对?”
苏和卿一怔,目光重新落回那行楔子上。
【楔子:缘者,天定也。若拱手无为,天必使二人终合。】
——若什么都不做,命运便会按既定的轨迹前行,若不想被缘分牵着走,那就——自己改命!
苏和卿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小冬虽然说得浅显直白,但确实在理。
或许当时那和尚给她这本书的时候就知道了什么,可京城距紫阳郡太远,苏和卿无法深究。
不管如何,她都要像翻书一样将前世的孽缘翻过。
她,绝对不会画地为牢。
只要她做什么......
苏和卿的脑子极速运转。
想要不嫁给沈朗姿,那就得——自己寻一门姻缘!
没错,只要自己找一门好姻缘,那就会破除这孽缘的诅咒!
一时间苏和卿只觉得心中明朗起来了!
“小姐,到了!”车夫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苏和卿掀开车帘,跳下马车,迫不及待地朝府门跑去。离家多日,她早已想念家中的温暖。
可刚踏入正堂,欢快的脚步便是一顿——
姐姐低着头,指尖捏着帕子,肩膀微微颤抖。
父亲坐在主位,眉头紧锁,面色沉沉。
屋内的空气,凝滞得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