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像冰冷的鞭子,抽打在陈山脸上。他蜷缩在吉普车残骸般的后座,雨水顺着车顶的破洞灌进来,浸透了他单薄的衣物。车外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和震耳欲聋的雨声,以及……越来越近的、夹杂着当地方言的愤怒咆哮和狗吠。
几个小时前,他和老疤、阿七刚从那座藏在蚀骨山褶皱深处的无名小村逃出来。他们伪装成迷路的探险者,用劣质白酒和几包香烟从醉醺醺的村长口中套出了关于鬼哭岭深处石匠坟的零星传说。但老疤贪婪的眼神和阿七笨拙地打探值钱石头的举动引起了村里一个老猎户的警觉。他们前脚刚离开村子打算进山,后脚就被举着火把、拿着猎叉柴刀的村民追了出来。
吉普车在泥泞崎岖的山路上亡命狂奔,最终在一个急弯处失控,翻滚着撞进了一片密林。
妈的!废物!驾驶座的老疤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和雨水,对着旁边吓得瑟瑟发抖的阿七怒吼。他脸上的疤痕在闪电的惨白光芒下更显狰狞。东西!快拿东西!他们追上来了!
阿七手忙脚乱地去抓散落在车里的背包。陈山默默解开安全带,活动了一下撞得生疼的肩膀和肋骨。他推开车门,冰冷的雨水瞬间将他浇透。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死在这里。他怀里贴身口袋的钱夹里,有一张女儿小雨苍白却努力微笑的照片。医院催缴费的单子像烙铁一样烫着他的心。
这边!陈山低喝一声,凭借多年野外经验,瞬间判断出一条勉强可以通行的陡峭斜坡。他率先钻出车子,无视身上新增的擦伤,抓住湿滑的藤蔓向下滑去。
老疤骂骂咧咧地踹了阿七一脚,两人也慌忙跟上。沉重的背包在湿滑的斜坡上成了负担,阿七差点失足滚下去,被陈山一把拽住。三人连滚带爬,消失在浓密的雨林和黑暗之中,将村民的怒吼和狗吠暂时甩在身后。
找到一个勉强避雨的岩缝,三人精疲力竭地瘫坐在地。只有沉重的喘息和雨打树叶的沙沙声。
疤叔…我们…我们回去吧…阿七带着哭腔,抱着自己的胳膊,上面有几道被荆棘划出的血痕,在微弱的手电光下,那伤痕边缘似乎隐隐透着一丝不正常的灰黑色。
闭嘴!老疤猛地掏出一把磨得锃亮的短柄土铳,黑洞洞的枪口对准阿七,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回去钱呢你妈的病钱呢老子棺材本都砸进来了!那‘鬼匠’的宝贝,随便抠一块下来就够我们吃几辈子!回去喝西北风等死吗他喘着粗气,枪口又转向沉默的陈山,还有你!陈山!你那小丫头片子等着钱救命吧老子知道你本事,别给老子耍花样!找到墓,拿了东西,大家发财!找不到…哼!他眼神里的威胁不言而喻。
陈山没看枪口,只是低头,用一块还算干的布条,仔细地擦拭着腰间一把地质锤的锤头。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稍微安心。他需要老疤的门路和关于古墓的知识,老疤需要他的专业能力和冷静。这是一场与魔鬼的交易,但他别无选择。
省点力气,明天还要找路。陈山的声音沙哑而平静,像一块沉入深潭的石头。阿七的伤,得处理。这山里的东西,邪门。他指了指阿七手臂上那抹不祥的灰黑。
老疤眼神闪烁了一下,收起土铳,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凑近阿七的手臂,借着电筒光仔细看,脸色也微微变了变。妈的…真是‘山痕’…这么快他低声咒骂着,从怀里摸索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些黑乎乎的药膏,粗暴地给阿七抹上。小子,不想全身骨头烂掉,就给我打起精神!找到‘鬼匠’墓,里面的‘解药’说不定能救你命!
阿七疼得龇牙咧嘴,眼中充满了恐惧和对解药的渴望。陈山则默默看着岩缝外无边的雨夜,心中一片冰凉。蚀骨山,已经开始吞噬他们了。
**(二)
深入鬼哭岭**
接下来的几天,是地狱般的跋涉。雨水时停时歇,但浓雾几乎从未散去,能见度极低。参天古木遮天蔽日,虬结的藤蔓如同巨蟒,湿滑的苔藓覆盖着每一块石头。空气中弥漫着腐烂植物和某种奇异矿物的混合气味,沉闷而压抑。
老疤凭借着一张从某个盗墓世家残本上临摹下来的、模糊不清且错误百出的舆图,以及他所谓的分金定穴的土法子(更多是依靠对山势水流走向的经验)在前面领路。陈山则利用他的地质知识,观察岩层走向、矿物析出、地下水脉痕迹,不断修正方向,避开危险的流沙区和地质断层带。阿七背着最重的装备,胆战心惊地跟在后面,手臂上的山痕似乎又蔓延了一点,疼痛让他脸色越发苍白,脾气也变得暴躁易怒。
他们遭遇了各种危险:致命的毒蛇、碗口大的毒蜘蛛、能将人瞬间裹成茧的诡异藤蔓(陈山认出这是一种罕见的食肉植物变种,其分泌物有强腐蚀性)。一次在渡过一条湍急的暗河时,阿七差点被卷入漩涡,是陈山冒着被冲走的危险把他拉了回来。老疤则在一次攀爬悬崖时失足,全靠陈山提前固定好的绳索才捡回一条命。
妈的…这鬼地方…老疤喘着粗气,靠在一块冰冷的岩石上,他的小腿被锋利的岩石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陈山正用急救包里的针线给他缝合。疼痛让老疤的脸扭曲变形。陈山…你说…那‘鬼匠’…真他妈是个人这种地方…他怎么进来的怎么修的墓
陈山手下不停,动作稳定而精准。古人智慧,超乎想象。他精通机关地质,选这里,恐怕就是看中了天然绝地和这些…‘守护者’。他指了指周围奇异的、闪烁着微弱磷光的矿石和那些危险的动植物。利用自然,改造自然。他的墓,很可能和山体融为一体。
融为一体阿七惊恐地环顾四周嶙峋的山石,那我们…我们不是就在他坟头上
可以这么理解。陈山剪断线头,给老疤的伤口敷上消炎药粉。找入口是关键。舆图上最后的标记,指向一个‘月照双峰,影投寒潭’的地方。按我们现在的方位和山势…应该不远了。
老疤忍着痛站起来,眼神重新燃起贪婪的火苗。走!妈的,都到这步了,阎王殿老子也要闯一闯!
又经过半天的艰难跋涉,他们终于来到舆图标记的区域。这是一处位于两座陡峭如削山峰之间的谷地。谷地中央,果然有一泓深不见底的寒潭,潭水漆黑如墨,散发着刺骨的寒意。此时正值黄昏,夕阳的余晖艰难地穿透浓雾,恰好将两座山峰的倒影,清晰地投射在平静无波的潭水之上,形成两个巨大而诡异的阴影,如同两扇紧闭的黑色巨门。
月照双峰,影投寒潭…就是这!入口一定在潭底或者附近山壁上!老疤激动地声音发颤。
然而,陈山却皱紧了眉头。他的目光没有停留在潭水倒影上,而是仔细扫视着潭边湿滑的岩壁和周围的地貌。他蹲下身,抓起一把潭边的淤泥,捻了捻,又凑近闻了闻。一股淡淡的、铁锈混合着硫磺的味道。
不对。陈山沉声道。
什么不对老疤和阿七都紧张地看着他。
这潭水太静了,静得不正常。而且,陈山指着倒影,你们看那两峰倒影相交的地方,在舆图上标记的是一个点,但实际在水里,那里只有一片深黑。更重要的是…他走到潭边一处不起眼的、布满湿滑苔藓的岩壁前,用地质锤轻轻敲击。听声音…后面是空的。还有这淤泥里的矿物成分…这潭水有很强的腐蚀性,活物下去,九死一生。舆图是障眼法,或者被故意篡改了。真正的入口,不在这里。
那在哪里老疤急切地问。
陈山抬起头,目光投向寒潭对面,那面在阴影中显得格外陡峭、布满了湿漉漉藤蔓的岩壁。在那后面。寒潭是护城河,倒影是误导。真正的门,藏在阴影里。我们得绕过去。
**(三)
叩响鬼匠之门**
绕到寒潭对面的岩壁下,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手电光柱在浓密的藤蔓和湿漉漉的岩石上扫过。陈山仔细观察着岩壁的纹理和藤蔓根系的走向。
阿七,把折叠铲给我。老疤,照明。陈山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
阿七递过铲子,老疤举高手电。陈山用铲刃小心地刮开一片特别茂密、根系异常粗壮纠结的藤蔓。随着腐殖质和苔藓被剥落,岩壁上露出了人工雕凿的痕迹!那并非宏伟的门户,而是一道极其隐秘、与山石纹理几乎融为一体的狭长缝隙,形状扭曲不规则,仅容一人勉强侧身通过。缝隙边缘,刻着一些早已模糊不清、难以辨识的奇异符号,透着一股古老而邪异的气息。
找到了!老疤的声音因激动而嘶哑,妈的,藏得真够深!鬼匠,老子来了!
缝隙内一片漆黑,散发着更加浓郁的、混杂着矿物和腐朽气息的味道。陈山拦住就要往里钻的老疤。等等。这种地方,不可能没有防备。
他拿出强光手电,仔细照射缝隙内部。地面湿滑,布满青苔。两侧岩壁在灯光下,隐约能看到一些细小的孔洞。陈山捡起一块石头,用力扔了进去。
石头落地发出闷响的瞬间,异变陡生!
嗤嗤嗤——!
数道细密的、几乎看不见的银线从两侧孔洞中激射而出,瞬间交织成一张死亡之网,覆盖了入口通道!银线射在对面的岩壁上,竟然发出叮叮的脆响,深深嵌入石中,显然坚韧无比。如果刚才贸然进入,人已被切成数块!
阿七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老疤也倒吸一口凉气,冷汗瞬间浸湿后背。
牵机丝…陈山眼神凝重,用特殊合金打造,细如发丝,韧逾精钢,触动机关便瞬间弹出切割。古时用于守护秘库或墓道入口。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
怎么破老疤咽了口唾沫。
只能硬拆。阿七,把那个给我。陈山指向背包里一个特制的、带有高强度合金钳口的工具。
陈山将工具小心探入缝隙,凭借极佳的手感和视力,在强光照射下,精准地找到几处牵机丝固定的机括节点,用钳口死死咬住。老疤,帮我稳住!阿七,准备照明!
随着陈山猛地发力,嘎嘣几声令人牙酸的脆响,几根关键的丝线被强行剪断。整个牵机网瞬间松弛、垂落下来。陈山又用工具反复试探了几次,确认再无危险,才侧身,第一个小心翼翼地挤进了狭窄的缝隙。
老疤和阿七紧随其后。缝隙不长,仅有数米,尽头豁然开朗。
手电光柱划破黑暗,一个巨大的人工开凿空间展现在三人面前。这里显然只是前庭。地面铺着整齐的青石板,但早已被渗水和苔藓侵蚀得凹凸不平。两侧岩壁有简单的浮雕,描绘着冶炼、锻造的场景,但工匠的形象模糊扭曲,带着一种诡异的非人感。最引人注目的是前方——一道巨大的、紧闭的青铜门!
门高约三米,宽两米,通体呈现出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深青色,上面布满了奇异的凸起纹路,仔细看去,竟像是无数扭曲纠缠的藤蔓和根须的图案,其间还点缀着一些类似眼睛或矿脉的抽象符号。门中央,是一个脸盆大小的、凹进去的复杂结构,像是一个巨大的锁孔,又像是一个精密的星盘。
鬼匠之门!老疤激动地扑上去,抚摸着冰冷的青铜,眼神狂热。宝贝!宝贝就在里面!
阿七也被眼前的景象震撼,暂时忘记了手臂的疼痛。陈山却更加警惕。前庭太过干净了,除了入口的牵机丝,似乎没有其他机关这不符合鬼匠的风格。他用手电仔细照射地面、墙壁、天花板,甚至青铜门上的每一个细节。
别碰门!陈山突然低喝。
老疤的手僵在离门几厘米的地方。怎么了
看地上。陈山的光柱指向青铜门下方石板缝隙里。那里,堆积着一些细小的、灰白色的粉末,以及…几片指甲盖大小、早已朽烂的碎布片和几截细小的、发黑的骨头碎片!
这…阿七吓得后退一步。
以前有人来过。而且…死在了门口。陈山蹲下身,用镊子小心夹起一点粉末,在鼻尖嗅了嗅,又仔细观察。骨粉…还有…火药残留他们想炸门
炸开了吗老疤急忙问。
显然没有。陈山站起身,指向青铜门,门上连个凹坑都没有。这青铜的材质…很特殊。他尝试用地质锤轻轻敲击门框边缘,发出沉闷而坚实的回响。不是纯铜,里面混合了其他高硬度、高韧性的稀有矿物,甚至可能…掺杂了某种生物骨殖炼化的成分。他想起了蚀骨山痕的传说。
那怎么办这锁孔…难道是钥匙孔我们上哪找钥匙阿七看着门中央那个复杂的凹槽,一脸绝望。
陈山没有回答,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青铜门那些藤蔓根须的纹路上。他后退几步,将手电光调整到最亮,从不同角度照射整个门面。那些扭曲的纹路在手电光下,似乎产生了一种奇妙的视觉差。
不是钥匙孔…陈山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明悟,是‘脉’!是这座山的‘脉’!
什么脉老疤和阿七不明所以。
地质脉!矿物脉!能量脉!陈山的语气带着一丝兴奋,这是他进入蚀骨山后第一次流露出专业上的亢奋。鬼匠利用了蚀骨山独特的地质构造!看这些纹路,它们不是装饰,是地图!是这座山体内部主要矿脉和水系的走向图!这个中央凹槽…它不是一个锁孔,而是一个…‘共鸣器’!一个需要特定频率震动才能开启的机关!
陈山立刻卸下背包,拿出几件他精心准备的地质勘探工具:一个高灵敏度的地磁仪、一个微震波发生器、一套声波探测组件。他快速组装调试着。
老疤,阿七,帮我!把探测电极按我指的位置贴在门上!小心,只贴纹路节点!陈山语速飞快地指挥着。
两人虽然不明所以,但此刻只能选择相信陈山。三人紧张地忙碌起来。陈山则死死盯着仪器的屏幕,手指在微震波发生器上快速调整着参数。
蚀骨山的核心…是那些伴生放射性矿物的矿脉…它们会产生独特的低频脉冲…模拟它…找到共振点…陈山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口中念念有词。仪器屏幕上的波形剧烈跳动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死寂的前庭里,只有仪器微弱的嗡鸣和三人粗重的呼吸声。阿七手臂上的黑痕似乎又蔓延了一分,疼痛让他忍不住呻吟起来。
找到了!陈山眼中精光爆射,猛地按下了发生器上的一个按钮!
嗡——!
一声低沉到几乎无法听见、却仿佛能穿透灵魂的震动波,从陈山手中的仪器发出,通过贴在门上的电极,传递到巨大的青铜门上。
刹那间,异象陡生!
青铜门上那些藤蔓根须的纹路,竟如同活过来一般,由内而外散发出一种幽冷的、蓝绿色的荧光!光芒如同水银般在纹路中流淌,迅速点亮了整个门面!门中央那个复杂的凹槽结构,更是光芒大盛,内部的精密构件开始无声地旋转、咬合、重组!
咔哒…咔哒…轰隆隆…
沉重的、仿佛来自远古的机括运转声响起。巨大的青铜门,在三人震撼的目光注视下,缓缓地、无声地向内开启了!一股更加古老、阴冷、混杂着奇异矿物粉尘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朽气息的风,从门后的黑暗中扑面而来。
鬼匠墓的核心,终于向他们敞开了地狱般的入口。
**(四)
墓室迷踪**
门后并非想象中的宽阔墓室,而是一条向下延伸的、仅容两人并肩而行的甬道。甬道两侧的岩壁不再是粗糙的开凿面,而是覆盖着一种光滑如镜的黑色材质,似石非石,似玉非玉,手电光照上去,光线似乎被吸收了大半,显得格外幽深。地面上刻满了细密而规律的几何凹槽,不知作何用途。
空气中弥漫的孢子粉尘浓度明显增高,带着铁锈和硫磺的味道,吸入肺中隐隐刺痛。
快!进去!老疤迫不及待,就要往里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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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着!陈山一把拉住他,眼神锐利如鹰。他蹲下身,将手电光压到最低,几乎贴着地面照射。只见光滑的黑色地面上,那些几何凹槽内,竟然覆盖着一层极其细微、几乎看不见的灰色粉末。
是‘山痕’的孢子源粉!浓度极高!陈山脸色凝重,踩上去,粉尘扬起,吸入或者沾到伤口…后果不堪设想。
他从背包里拿出特制的防尘过滤面罩分给老疤和阿七,自己也迅速戴上。脚步放轻,尽量别踩到凹槽缝隙,减少扬尘。跟紧我,别乱碰任何东西!
三人如同行走在布满地雷的战场上,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甬道似乎没有尽头,一直向下,盘旋曲折。压抑的黑暗和死寂几乎要将人逼疯。只有三人沉重的呼吸声在面罩内回响。
突然,走在最后的阿七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陈山和老疤猛地回头,只见阿七僵在原地,手电光照着他脚下——一只惨白的人手骨,从旁边墙壁光滑的黑色材质里突兀地伸了出来,紧紧抓住了阿七的脚踝!那手骨的颜色,带着明显的灰黑色山痕印记!
啊——!阿七魂飞魄散,拼命挣扎。
别动!陈山低吼,同时手中的地质锤闪电般挥出,精准地砸在那截手骨的腕关节处!咔嚓一声脆响,手骨应声而断。阿七这才连滚带爬地挣脱出来,吓得瘫软在地。
陈山用手电仔细照射那处墙壁。只见那看似光滑的黑色材质,在强光下竟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里面…赫然封存着数具扭曲变形、骨骼呈现灰黑色的干尸!他们像是被瞬间石化、嵌入了墙壁之中!刚才那截手骨,正是其中一具干尸挣扎探出的部分。
是‘影壁石’…陈山倒吸一口凉气,一种极其罕见的、具有强吸附性和缓慢石化作用的天然矿物!鬼匠用它做墓墙,既是守护,也是…展示!这些闯入者,都成了‘山痕’的牺牲品,被永远禁锢在这里示众!
老疤看着墙里那些痛苦扭曲的干尸,眼中也闪过一丝惧意,但很快又被贪婪取代。死都死了!怕什么!快走!
三人更加谨慎地前行。甬道终于到了尽头,前方是一个相对开阔的圆形石室。石室中央,矗立着三尊形态怪异的石雕。
一尊是巨大的、张牙舞爪的蜘蛛,但它的复眼是用某种闪烁红光的宝石镶嵌,八条腿关节处是活动的金属轴承。一尊是盘踞的毒蛇,蛇信子竟然是一截伸缩自如、寒光闪闪的金属刺。最后一尊,则是一个半人半猿的怪物,蹲踞在地,双臂奇长,手指如钩,它的脸是一片光滑的黑色镜面,没有五官。
三尊雕像,呈品字形排列,封住了通往石室后方唯一通道的去路。通道口黑黢黢的,仿佛巨兽的咽喉。
妈的,又是机关!老疤啐了一口,举起土铳,打碎它们!
别!陈山立刻制止,雕像材质不明,贸然攻击可能引发更大灾难。这是‘三才镇物’,机关傀儡。需要找到正确的方法通过。
他仔细观察石室。地面、墙壁、天花板,都刻满了更加复杂的几何图案和符号,与甬道地上的凹槽似乎有联系。三尊雕像的位置也暗合某种规律。
阿七,你站到那个角。陈山指着石室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凸起石笋。老疤,你去对面那个角,地上有个凹陷,看到了吗踩上去,保持住!
两人依言行动。当老疤踩上凹陷的瞬间,石室内响起一阵低沉的咔哒声,地面和墙壁上的部分几何图案亮起了微弱的荧光。
果然!这是联动机关!陈山精神一振,阿七,转动你旁边的石笋!慢一点!
阿七颤抖着手,开始转动石笋。随着石笋转动,石室内的光线明暗开始变化,墙壁上的光影图案也随之移动。同时,那尊半人半猿雕像光滑的黑色脸上,竟然开始倒映出石笋的影子,并且影子在缓缓变化!
老疤,注意脚下凹陷的压力!保持稳定!阿七,继续转,慢!停!…好!再转半圈!…停!陈山如同一个交响乐指挥,紧张地调度着。
当阿七将石笋转到某个特定角度,猿猴雕像脸上的倒影恰好形成一个完整的、类似钥匙的符号时,陈山大喝:就是现在!老疤,松脚!阿七,用力按下去!
两人同时动作!
轰!
猿猴雕像内部发出沉闷的机括声,它缓缓地、无声地向侧面平移了一步,露出了它身后遮挡的一小块区域。同时,蜘蛛雕像和毒蛇雕像也微微调整了姿势。
成了!快!通道开了!老疤大喜。
三人迅速通过雕像让开的缝隙,冲向后面的通道。就在阿七最后一只脚刚踏进通道的瞬间,身后传来咔嚓几声脆响,三尊雕像瞬间恢复了原位,动作迅捷如电!如果慢一步,就会被夹在中间碾碎!
通道不长,前方隐隐传来水声和更浓烈的矿物气味。三人冲出通道,眼前豁然开朗,来到了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空间!
**(五)
地宫核心与鬼匠之匣**
这里仿佛是大山的腹腔。穹顶高耸,布满了倒垂的巨大钟乳石,闪烁着各种奇异的矿物结晶光芒,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光怪陆离。脚下是一个巨大的、由黑色影壁石铺就的平台。平台边缘,环绕着一条汹涌奔腾的暗河,河水浑浊,散发出刺鼻的硫磺味和强烈的放射性气息——显然,这就是蚀骨山山痕力量的源头之一!
平台中央,并非想象中的棺椁,而是一个巨大的、由无数齿轮、连杆、水晶镜片、以及不明材质管道构成的复杂装置!它像一棵金属与水晶构成的巨树,又像一个仍在运转的精密仪器核心,发出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嗡嗡声。装置的核心,是一个悬浮在半空中的、由无数细密光线交织而成的、缓缓旋转的立体星图!
而在星图下方,装置基座的正中央,供奉着一个物件。
那是一个约莫一尺见方的青铜匣子。匣子的造型极其诡异——它并非方方正正,而是如同一个蜷缩的、痛苦扭曲的人体躯干!匣体表面布满了类似血管和神经的凸起纹路,在穹顶矿物光芒的照射下,那些纹路中仿佛有暗红色的液体在缓缓流动。匣子的头部位置,则镶嵌着一张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青铜面具,面具的眼睛是两枚幽深的、仿佛能吸走灵魂的黑曜石。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死亡、诱惑和极致疯狂的气息,从这青铜匣上散发出来。
‘鬼匠之心’!不,是‘鬼匠之匣’!老疤的呼吸都停滞了,眼中只剩下无边的贪婪和狂热,秘宝!能逆天改命的秘宝!是我的了!他完全不顾陈山的警告,像疯了一样冲向平台中央的装置。
老疤!小心!陈山厉声喝道,但为时已晚。
就在老疤踏入装置周围某个无形范围的瞬间,整个平台发出了低沉的轰鸣!地面刻画的精密几何纹路骤然亮起刺目的光芒!穹顶的矿物光芒被汇聚、折射,形成数道炽热的光束,如同审判之矛,狠狠射向老疤!
啊——!老疤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身体瞬间被几道光束洞穿!焦糊味弥漫开来。他脸上的贪婪凝固了,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抽搐了几下,再也不动。他身上的伤口处,灰黑色的山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蔓延,瞬间覆盖了全身。
疤叔!阿七惊恐大叫。
陈山瞳孔骤缩,死死盯着那运转的装置和地上的纹路。是能量场!整个平台就是一个巨大的能量矩阵!那匣子是阵眼,也是诱饵!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地质知识、机械原理、一路上的机关破解经验…所有信息在脑海中碰撞。他的目光扫过奔腾的暗河,扫过穹顶的矿物,扫过装置核心的星图,最终落在地面那些发光的几何纹路上。
能量来源是暗河的地热和放射性…穹顶矿物是聚焦和放大器…星图是控制核心…地面纹路是能量回路和…陷阱触发区!陈山瞬间明白了关键,要接近匣子,必须…干扰或者关闭这个能量矩阵的核心控制!那个星图!
但星图悬浮在装置中心,离平台边缘很远,如何干扰
陈山的目光突然被暗河岸边一处不起眼的、闪烁着强烈蓝光的晶簇吸引。那是一种罕见的、具有强磁性和能量储存特性的矿物——蓝铋晶!他脑中灵光一闪!
阿七!看到河边那些发蓝光的石头了吗用这个!尽可能多地挖过来!快!陈山从背包里翻出折叠镐扔给阿七,自己则拿出绳索和钩爪,快速计算着角度和距离。
阿七虽然害怕,但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连滚爬爬地冲到暗河边,忍着河水的灼热和刺鼻气味,疯狂地挖掘那些蓝铋晶矿。
陈山则利用钩爪,精准地勾住穹顶一根巨大的、富含铁质的钟乳石。他将绳索另一端固定在平台边缘一块坚固的岩石上,然后,深吸一口气,猛地助跑,抓住绳索,如同人猿泰山般荡向平台中央的装置!
嗡——!
就在他身体进入能量场范围的刹那,地面的纹路再次亮起!数道致命光束瞬间凝聚,射向他荡在空中的轨迹!
千钧一发之际,陈山在空中猛地蜷缩身体,同时将手中早已准备好的、用衣服包裹的一大包碎石块(主要是富含硅质的石英)狠狠砸向地面发光的纹路节点!
噗噗噗!
碎石块干扰了部分能量回路的光芒,射向他的光束出现了极其短暂的紊乱和偏移!灼热的光束擦着他的后背和腿侧掠过,带来火辣辣的剧痛,但并未致命!
借着这一荡之力,陈山已经接近了悬浮的星图核心!他看准时机,将腰间最后一件工具——一把高强度合金的、带有绝缘手柄的破拆剪——用尽全力掷出!
当啷!
破拆剪精准地卡进了星图核心几个高速旋转的水晶镜片之间!
咔嚓!滋啦——!
一阵刺耳的金属扭曲和能量短路爆鸣声响起!整个立体星图瞬间剧烈闪烁,光芒明灭不定!地面上的能量纹路光芒也随之剧烈波动、闪烁,最终彻底黯淡下去!致命的能量场,消失了!
陈山重重地摔在冰冷的影壁石平台上,剧痛让他几乎昏厥。他挣扎着爬起来,不顾身上的伤痛,踉跄着冲向中央的基座。
那个扭曲的人形青铜匣,就在眼前。它散发着冰冷而诱惑的气息。
陈哥!石头!阿七抱着满怀的蓝铋晶矿跑了过来,脸上混杂着恐惧和希望。
陈山没有立刻去拿匣子,而是先仔细检查了基座周围。果然,在匣子下方,基座的一个凹槽里,放着几卷用特殊金属箔包裹的、保存相对完好的古老皮卷。陈山小心地取出皮卷,快速翻阅。上面的文字古老晦涩,但配合着一些图示,他勉强能看懂一些。
皮卷记载了鬼匠的生平片段,他如何发现蚀骨山的秘密,如何利用这里的矿物和能量制造出匪夷所思的器物,以及…他最终被自己创造的力量反噬的痛苦。关于青铜匣,记载语焉不详,只提到它名为蚀心匣,是鬼匠毕生心血的结晶,也是他痛苦的根源和试图掌控山痕力量的终极尝试。匣内封存着源质,既是山痕的剧毒源头,也可能蕴含着对抗甚至控制它的钥匙。最后几页,是用血写就的、扭曲癫狂的警告:…勿启…噬魂蚀骨…永堕无间…非人力可驭…
陈山的心沉了下去。这匣子,是潘多拉魔盒。
陈哥!解药!快找解药啊!阿七痛苦地捂着胳膊,他手臂上的黑痕已经蔓延到肩膀,皮肤下的骨骼隐隐作痛,灰黑色清晰可见。他眼中充满了对生存的渴望,死死盯着青铜匣。
陈山看着痛苦的阿七,又想起医院里命悬一线的女儿。他颤抖的手,伸向了那扭曲的青铜匣。
**(六)
匣启·痕蚀**
蚀心匣入手冰冷刺骨,仿佛握着一块万年寒冰。那青铜面具上的黑曜石眼睛,似乎幽幽地盯着陈山,带着无尽的嘲讽和诱惑。匣体上那些如同血管神经的纹路,在接触到他手掌体温的瞬间,似乎微微鼓胀了一下,里面暗红色的液体流动速度加快了一丝。
陈山强忍着将它扔掉的冲动,将其放在平台上。他拿出地质锤和几件精密的撬具,围着匣子仔细观察。整个匣子浑然一体,找不到任何明显的缝隙或锁孔,仿佛天生就是一块扭曲的青铜疙瘩。只有面具下方,那个象征嘴巴的、紧闭的细缝,似乎是一个突破口。
陈哥…快点…我好痛…阿七蜷缩在一旁,脸色灰败,声音虚弱。他手臂的皮肤下,灰黑色的痕迹如同活物般蠕动,骨头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陈山深吸一口气,将撬具最薄最坚韧的尖端,小心翼翼地探入面具下方的细缝中。他集中全部精神,感受着撬具传来的每一丝反馈。这不是蛮力能开启的东西,需要找到内部的机关枢纽。
时间在死寂的地宫中流逝。汗水顺着陈山的鬓角滑落,滴在冰冷的青铜匣上。阿七的呻吟声越来越微弱。
突然,撬具尖端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阻滞感,随即是咔的一声轻响,如同锁芯被拨动!
成了!陈山心中一凛,手上动作瞬间停止。
只见青铜面具上那双黑曜石眼睛,骤然亮起两点猩红的光芒!整个匣子表面那些血管神经般的纹路,红光急速流转!一股冰冷、邪恶、充满侵蚀性的气息如同实质般扩散开来!匣子本身开始微微震动,发出低沉的嗡鸣!
退后!阿七!捂住口鼻!陈山厉声警告,同时自己也迅速后撤,屏住呼吸。
嗡——!
匣子顶端的青铜面具猛地向上弹开!一股浓稠如墨、散发着刺鼻腥甜气味的黑雾,如同有生命的活物般,从匣口喷涌而出!黑雾瞬间弥漫开来,所过之处,平台上的影壁石都发出滋滋的轻微腐蚀声!
黑雾的核心,匣子内部,静静地躺着一块拳头大小、形状不规则的结晶体。它通体呈现出一种深邃的、不断变幻的暗紫色,内部仿佛有星河在旋转,又像是有无数细小的、灰黑色的山痕孢子在其中疯狂游动、增殖!它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正是山痕力量的源头——源质!
就是它!解药!阿七看到晶体,绝望的眼中爆发出最后的光芒。对生存的渴望压倒了一切恐惧,他猛地从地上爬起来,不顾陈山的呼喊,如同扑向火焰的飞蛾,直冲向喷发黑雾的青铜匣,伸手抓向那块暗紫色的源质晶体!
不要碰——!陈山的吼声在地宫中回荡。
但太迟了。
阿七的手,毫无阻隔地穿透了那浓稠的黑雾,一把抓住了晶体!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从阿七口中爆发!接触晶体的瞬间,他整条手臂如同被强酸泼中,皮肤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碳化!更恐怖的是,晶体内部那些灰黑色的山痕孢子如同找到了最完美的宿主,疯狂地顺着他的手臂向上蔓延!他手臂上的灰黑色痕迹瞬间变得漆黑如墨,并且像燃烧的导火索一样,向着他的躯干、头颅、双腿急速扩散!
阿七的身体剧烈地抽搐、扭曲、膨胀!皮肤下骨骼发出密集如爆豆般的碎裂声!他的眼睛瞬间被灰黑色覆盖,口中喷出带着内脏碎块的黑血。短短几秒钟,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在陈山眼前,被源质的力量彻底侵蚀、瓦解,变成了一滩不断蠕动、冒着黑烟、散发着恶臭的灰黑色粘稠物质!那物质中,还能看到一些未完全消融的骨骼碎片,也呈现出彻底的漆黑。
源质晶体吸收了阿七的生命精华,表面的暗紫色光芒似乎更加妖异了一分。弥漫的黑雾开始缓缓回缩,似乎要将晶体重新包裹。
陈山目睹这地狱般的景象,浑身冰冷。这不是解药,这是最纯粹的毒!是山痕的终极形态!鬼匠的警告是对的!
女儿的影像在他脑海中闪过。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要将他淹没。难道一切努力都是徒劳小雨…爸爸救不了你了吗
不!还有机会!
陈山目光猛地锁定在阿七拼命挖来的那堆蓝铋晶矿上!皮卷里提到,源质是能量的聚合体,极度不稳定,需要特定环境封存…而蓝铋晶具有强大的磁场和能量吸收特性!
一个疯狂的计划瞬间在他脑中成型!
他忍着伤痛,以最快的速度冲向那堆蓝铋晶矿。同时,他抓起地上老疤掉落的那把土铳,对着奔腾的暗河上方、一根悬挂着的、巨大而尖锐的钟乳石基座,扣动了扳机!
砰!
枪声在地宫中炸响!子弹精准地击中了钟乳石与穹顶连接的脆弱部位!
咔嚓…轰隆!
巨大的钟乳石断裂,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砸向下方的暗河!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暗河被巨石砸中,汹涌的河水被短暂截断、激起滔天巨浪!富含放射性物质和硫磺的滚烫河水,如同愤怒的巨兽,咆哮着冲上平台!整个地宫都在剧烈震动!
就是现在!
陈山抱着那堆沉重的蓝铋晶矿,在浑浊滚烫的河水淹没脚踝的瞬间,用尽全身力气,将其狠狠砸向青铜匣中那块暗紫色的源质晶体!
滋啦——!!!
蓝铋晶矿接触到源质的刹那,爆发出刺眼的蓝紫色电弧!强大的磁场瞬间形成!晶体内部疯狂旋转的星河和游动的孢子猛地一滞!晶体表面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纹!
奔腾的、充满能量的暗河之水汹涌而至,瞬间淹没了青铜匣、蓝铋晶矿和那块濒临崩溃的源质!
轰!!!
更加剧烈的爆炸发生了!不是火焰,而是一场纯粹的能量风暴!蓝光、紫光、灰黑色的能量流疯狂交织、碰撞、湮灭!强大的冲击波将陈山狠狠掀飞出去,重重撞在岩壁上!他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七)
归途无痕**
不知过了多久。
冰冷刺骨的寒意让陈山缓缓苏醒。他全身骨头像散了架一样剧痛,后背和腿侧被能量光束擦过的地方传来火辣辣的灼痛。他挣扎着坐起身。
地宫内的景象发生了剧变。奔腾的暗河因为钟乳石的堵塞改变了流向,水位下降了不少。巨大的能量矩阵装置彻底损毁,变成了一堆扭曲的废铁和碎裂的水晶。穹顶的矿物光芒黯淡了许多。
平台中央,青铜匣和那块暗紫色的源质晶体已经消失不见。原地只留下一个焦黑的大坑,坑底散落着一些蓝铋晶矿的碎片,以及…一层厚厚的、毫无生机的灰白色粉末(被彻底耗尽能量的山痕孢子残骸)。空气中那股浓烈的、令人不安的孢子粉尘气息和矿物辐射感,竟然奇迹般地大幅减弱了!
源质…被摧毁了或者…被中和了
陈山艰难地爬过去,在灰烬中摸索。他摸到了一个东西——是那个扭曲的青铜面具!它从匣子上脱落了下来,在爆炸中幸存,但上面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已经被高温熔毁了大半,只剩下空洞的眼眶和扭曲的嘴角,显得更加诡异凄凉。
陈山将它捡起,入手依旧冰冷。他忽然感到手臂一阵异样。低头看去,只见自己之前被能量光束擦伤的后背和腿侧,伤口边缘不知何时也出现了一丝丝极其淡薄、几乎难以察觉的灰黑色痕迹!是山痕!虽然极其微弱,但那股深入骨髓的隐痛却无比真实!
是刚才接触青铜匣还是爆炸时被逸散的能量侵蚀了
绝望再次袭来。他终究没能逃过蚀骨山的诅咒吗他颤抖着手指,摸向怀里贴身口袋的钱夹。小雨的照片…他还有机会见到女儿吗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爆炸坑边缘,那个装着鬼匠皮卷的金属箔筒。它被炸飞到了一边,但似乎完好无损。陈山爬过去,捡起筒子。在筒子底部,他发现了一样之前没注意到的东西——一枚用某种奇特黑色木头雕刻的、只有拇指大小的令牌。令牌一面刻着山脉的简图,另一面刻着一个扭曲的、类似匠字的古篆。
这难道是…鬼匠的身份信物或者说…某种钥匙的残片
陈山心中猛地一动。他想起皮卷中语焉不详的记载,关于钥匙…他低头看着自己手臂上那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灰痕,又看看手中冰冷的面具和令牌。一个渺茫的希望,如同黑暗中的火星,在他心中燃起。
他挣扎着站起来,将面具、令牌和皮卷小心收好。他最后看了一眼地宫,老疤和阿七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他转身,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一瘸一拐地走向来时的路。归途,同样充满未知和凶险,但他必须走下去。
几天后,陈山如同一个从地狱爬回来的幽灵,终于走出了蚀骨山。他形容枯槁,浑身是伤,但眼神深处却多了一丝异样的坚定。
他第一时间赶到医院。重症监护室外,他隔着玻璃,看到了病床上戴着呼吸机、小脸苍白的小雨。医生告诉他,情况依然危急,但就在昨天,小雨体内某种导致血液恶化的异常指标,竟然出现了极其微弱的、无法解释的下降趋势!
陈山紧紧攥着口袋里那冰冷的青铜面具,手臂上那淡灰色的痕迹隐隐作痛。他找到主治医生,将那张被高温熔毁的诡异面具和那枚黑色木令牌递了过去。
医生,请帮我检测这两样东西的成分,特别是…是否含有某种未知的生物活性因子,或者…能影响特定细胞代谢的物质陈山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重。
医生看着那诡异的面具和令牌,又看看陈山手臂上那几乎看不见、却让经验丰富的医生都感到一丝莫名心悸的淡灰色痕迹,脸色变得极其严肃。
陈先生…你…你去了哪里这东西…
请检测它。陈山重复道,声音沙哑却坚定,这可能…是救小雨唯一的希望。代价…我已经付出了。
他靠在冰冷的医院墙壁上,疲惫地闭上眼睛。蚀骨山的阴影如同跗骨之蛆,那淡灰色的山痕在他皮肤下无声蔓延。前路是未知的解药,还是更深的诅咒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为了女儿眼中那微弱的光,他愿意背负这来自大山的蚀骨之痕,直到生命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