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倒计时归零,火舌舔上穹顶。
顾行照被巨浪拍进深海,冰冷咸涩的水灌进鼻腔,像那年祠堂井台里她腕间涌出的血。
林野归的肩胛撞在礁石上,剧痛中,他仍死死盯着天空。
直升机舱门关闭前,沈知棠侧头,眸光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再没回头。
海水灌耳,世界只剩心跳轰鸣。
那一刻,他们第一次尝到永远失去的滋味,比窒息更锋利。
海军救起他们时,两人浑身是伤,却同时抓住医生的手。
沈知棠呢
医生退后一步,声音公式化:毫发无伤,已随陆上将返航。
顾行照拔掉输液管,踉跄下床,脚踝骨裂的疼抵不过胸腔撕-裂。
林野归跪在走廊,血从额头滴落,染红白墙,像那年祠堂鞭痕。
他们追到码头,却只看见远去的军舰尾焰,像一道决绝的流星。
海风卷起雪粒,砸在脸上,生疼。
林野归嘶喊:沈知棠,回来!
回应他的,只有呼啸的风,像那年她跪在雪里,无声落泪。
顾行照回到别墅,打开冰箱。
一排沈知棠爱喝的牛奶整齐排列,瓶身凝着霜。
他记得,十岁那年,他把最后一瓶塞进沈知棠掌心:棠棠,别哭,我给你买。
如今,他一瓶瓶倒进洗手池,玻璃碎裂,血顺着指缝滴落,与甜腻的红混成一片。
他跪在瓷白地板上,冰得膝盖发疼,却抵不过心里空出的洞。
原来......牛奶也会过期的。
他喃喃,像在对自己说,又像对空气里的影子忏悔。
林野归回到阁楼,翻出那只装满星星的玻璃罐。
曾经,沈知棠坐在灯下,一颗颗折,说等罐子满了,就原谅他们。
如今罐子空了,他一颗颗拆开。
第一次争吵:顾行照把我的牛奶给了柳烟儿。
第七次争吵:林野归嫌我幼稚,转头却把我折的纸鹤夹进书里。
第九十九次争吵: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心,等星星装满,我就离开。
纸张边缘割破指腹,血珠滚落,像那年祠堂鞭痕。
林野归跪在木地板上,额头抵着冰凉的罐口,声音嘶哑:原来......她早就装满过。
三日后,快递送达。
顾行照颤抖着拆开。
碎成三瓣的并蒂棠玉佩,已用金缮补好,裂痕如闪电。
附言:裂痕永远存在,但不再属于你们。
林野归同时收到一张烫金请柬。
沈知棠&陆执砚,再邀无期
他指尖收紧,卡片边缘划破掌心,血滴在无期两个字上,像那年祠堂青砖上的血。
顾行照站在露台,雪落在肩头,瞬间融化。
他想起祠堂井台,想起九十九鞭,想起她跪在雪里,无声落泪。
原来,那个曾为他挡刀的女孩,早已死在旧时光里。
林野归跪在雪地里,对着远方嘶喊:沈知棠,对不起!
回应他的,只有呼啸的风,像那年她跪在雪里,无声落泪。
他们终于明白。
他们弄丢的,不是一个人,而是整个曾经。
余生风雪,他们再无资格为她挡。
五年后,极昼将至,陆执砚特地带沈知棠来看极光。
雪原辽阔,天地只剩蓝与白。
陆执砚牵着沈知棠的手,踩碎新雪,像踩碎旧日噩梦。
极光在天幕缓缓铺开,绿、紫、金三色交织,仿佛有人把整片银河揉碎,撒进风里。
他替她拢紧狐裘,掌心覆在她耳后,声音低而稳。
我娶你,不是看不惯顾行照和林野归,是为了让你知道,你值得被全世界温柔以待。
沈知棠闭眼,泪滑进鬓角,却在极光里闪着碎钻的光。
她想起五年前的暴雨夜,想起灯塔坍塌时的巨响,想起自己终于把别怕两个字还给了自己。
此刻,她什么也不说,只是轻轻回握他的手。
十指相扣,像把余生系成死结。
极光边缘,两道黑色身影站在雪线之外。
顾行照掌心鲜血淋漓,指缝间是新裂的伤口,那是他徒手掰开碎冰留下的,却再也抓不住任何温度。
林野归肩头落满雪,像披了一层无法融化的霜。
他们望着极光中央那抹白裙,目光穿过风雪,穿过悔意,穿过再也回不去的年少。
顾行照低声开口,声音被风撕得破碎:如果那年井台,我没有用她的血去换柳烟儿的命......
林野归接下去,嗓音哑得像沙:如果祠堂那晚,我没有举鞭......
话未说完,极光骤然盛放,像替他们回答了所有如果。
极昼的光渐渐拉长,雪原尽头,沈知棠与陆执砚并肩而立。
她回头,目光穿过风雪,落在那两道遥远而安静的剪影上。
没有怨恨,没有留恋,只有释然。顾行照与林野归同时抬手,血迹在极光里晕成暗红。
他们终于明白。
有些人,一旦错过,就是一生。
雪落无声,极光永恒。
而他们的余生,只剩一句
原来错过她,才是我们此生最大的风雪。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