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婚礼继续进行。
司仪朗声:请新郎新娘交换戒指。
沈知棠微颤着手,将亲手打造的执棠戒指戴在陆执砚的无名指。
每一处花纹都刻着她的日夜与血泪。
陆执砚捧起她的手,将另一枚棠执戒指轻轻推入她指根。
这对戒指世间唯一,正如你于我。
他低声,却让整个会场听得清楚。
沈知棠抬眸,泪光闪动:这一次,我赌对了。
宾客起哄:亲一个!
陆执砚俯身,在她耳边轻声:别怕,棠棠。
呼吸交缠,唇瓣相贴。
一触即离,却足以让时间静止。
沈知棠脸颊绯红,手指无意识地攥紧陆执砚的袖口。
而台下,林野归手中的酒杯终于碎裂。
玻璃划破掌心,血滴在雪白台布,像当年祠堂青砖上的鞭痕。
他的嘶吼淹没在掌声里,无人在意。
陆执砚低头,在沈知棠耳边轻声:余生很长,我慢慢教你不再怕冷。
沈知棠微笑,眼里映着漫天焰火:余生很短,我只想做你的例外。
雪落在两人肩头。
今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宾客散尽,乐队退场,雪落无声。
顾行照与林野归被黑衣保镖反剪双臂,拖进一间临时空出的储物间。
铁门哐当一声合上,灯管昏黄,雪光透过气窗照在两人脸上,像冰锥。
这是他们生平第一次被如此对待。
曾经,他们站在祠堂高台,看她跪地受鞭;
如今,角色颠倒,狼狈至极。
储物间里,空气冷得刺骨。
顾行照脑子里却滚过无数旧画面。
小时候,他把最后一颗糖塞进沈知棠掌心:棠棠,别哭,我给你买你爱喝的牛奶。
少年时,林野归为她挡疯狗,肩膀被撕得血淋淋,仍回头冲她笑:不疼,我在。
古代那晚,他们把她按在井台,刀尖对准她腕上旧疤:从这里下刀,血才流得顺。
记忆的甜与痛交织,像雪粒滚进领口,冷得他们打颤。
铁门再次被推开。
沈知棠走进来,一袭黑色礼服,裙摆扫过地面,像夜色拖出的刀锋。
她没看两人,只抬手示意保镖松开。
顾行照踉跄站起,西装褶皱,领带歪斜,声音沙哑:棠棠......
林野归红着眼眶:我们谈谈,好不好
沈知棠抬眸,眸底没有温度:谈谈什么谈你们如何拿我的肾救柳烟儿,还是谈你们如何把我锁在祠堂任你们欺凌
她语气平静,却像冰碴子滚过喉咙。
顾行照哑声解释:我确实和柳烟儿举办了婚礼,但那是情势所迫,我当时也不愿意......
林野归急切补刀: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是我们的,我们当时被下药了,发生的一切我都不知情。
话音未落,沈知棠轻笑,笑意却渗着冷:所以,你们以为一句‘不知情’就能抹掉我受过的疼
她走近一步,高跟鞋敲在地面,像审判锤。
你们欠我的,不止二十年。
顾行照声音发颤:棠棠,我们青梅竹马二十多年,你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林野归几乎哽咽:只要你回来,婚礼我们可以重新办,柳烟儿的孩子我们不要。
沈知棠抬手,制止他们继续说下去。
在古代,我用九十九鞭换了我们的二十年。今天,你们也用九十九鞭,彻底斩断我和你们的过去。
保镖抬进一条长鞭,黑皮编就,浸过冰水。
沈知棠退到门口,背脊挺直。
自己动手,还是我请人代劳
顾行照脸色惨白,双膝一弯,跪在冰冷地砖:我来。
林野归紧随其后,两人背对背,鞭影落下。
第一鞭,血珠溅在墙面,像那年祠堂青砖。
第十鞭,顾行照声音破碎:棠棠,对不起......
第二十鞭,林野归哭腔嘶哑:我们错了,真的错了......
沈知棠面无表情,直到第九十九鞭抽完,空气里只剩血腥味与喘-息。
她抬手,保镖停鞭。
够了。从此,两清。
铁门再次开启,陆执砚走进来,黑色大衣裹雪,肩章星徽冷冽。
他居高临下扫过跪在地上的两人,声音淡得像雪:鞭子只是开胃菜。
你们欠沈知棠的,远不止皮肉疼。
他俯身,替沈知棠拢紧披肩:回家,外面冷。
沈知棠转身,背影笔直,像一把出鞘的剑。
顾行照伸手,却只抓到一片空气。
林野归嘶喊:棠棠,别走!
回应他的,只有铁门重重关上的回声。
雪夜里,陆执砚牵着她走出囚室。
他低声:以后,风雪由我挡。
沈知棠抬头,雪落在睫毛,瞬间融化。
好。
远处,鞭炮声起,宾客欢笑,新的人生已开场。
而旧日的荒唐,被雪掩埋,再无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