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轻点……嗯……
卧室门没关严,那声音像针,狠狠扎进我的耳朵。
血一下子冲上头顶,又瞬间冻住。
我僵在原地,手里的戒指盒啪嗒掉在地毯上。
推开门,力气像被抽干了。
地上乱扔着男人的衬衫,女人的蕾丝内衣。
我的婚床上,两条身子光溜溜地缠在一起。
苏雅!
那张总对我甜笑的脸,现在埋在我未婚夫脖子那儿,喘得正欢。
林墨,我的林墨,闭着眼,一脸我从没见过的放纵。
苏雅先看见我。
她眼里的迷瞪没了,换上惊讶,接着就是赤裸裸的得意。
她没推开林墨,反而把涂着红指甲的手,更紧地抠在他光背上。
可……可馨
林墨猛地睁眼,看见门口的我,脸唰地白了。
他触电一样推开苏雅,手忙脚乱扯被子盖住自己,像只吓破胆的兔子。
你……你怎么回了不是说……晚上加班赶稿吗
赶稿
我的声音像从冰窖里捞出来,又哑又抖,好让你跟苏雅,在我床上,提前彩排你们的新婚夜
可馨,听我说!
林墨想下床,被被子绊住,一屁股坐回去。
他不敢看我,眼睛乱瞟,盯住地上的戒指盒,像抓住了救星,误会!苏雅……她心情不好,喝多了,我……我就是安慰她……
安慰
一股恶心冲上喉咙,我差点吐出来,安慰到脱光了滚我床上林墨,你这安慰法儿,真他妈特别啊!
陈可馨,苏雅慢悠悠坐起来,被子滑下去,露出肩膀。
她脸上没半点不好意思,只有赢了似的恶毒,墨墨不过选了个正常男人都会选的。你整天就知道画你那破稿子,脸都懒得洗,你觉得你能拴住他多久新鲜劲儿过了,你就剩个‘未婚妻’的空名头。
她嗤笑一声,眼神像毒钩子,男人嘛,总得要点……真刺激。
刺激
一股火猛地从脚底板烧到天灵盖。
我一眼扫到桌上那瓶冰好的红酒。
一步跨过去,抓起沉甸甸的酒瓶,胳膊灌满力气,狠狠朝床上那对狗男女泼过去!
深红的酒液哗啦一下,全浇在苏雅那张得意忘形的脸上和林墨吓傻的脸上。
酒顺着苏雅精心烫的卷发往下滴,在她白皮上画出一道道红印子,弄脏了真丝床单,也把我心里那点念想浇得透心凉。
啊……!,苏雅尖叫。
陈可馨!你疯了!
林墨抹着脸上的酒,气急败坏地吼。
我疯了
我胸口剧烈起伏,眼珠子死死钉在他们狼狈的脸上,声音因为太气反而冷得吓人,对!我疯了!信了你这个怂包的鬼话!把毒蛇当闺蜜!
我猛地看向床头柜,那上面摆着我俩三周年旅行买的水晶花瓶,里头插着我昨天换的百合花。
我抄起花瓶,用尽吃奶的劲儿朝他们旁边的墙砸过去!
砰……哗啦!
炸雷一样的碎响。
水晶渣子像子弹一样乱飞,水混着百合花瓣,劈头盖脸浇了他们一身。
苏雅抱着头尖叫,缩成一团。
林墨彻底傻了,嘴哆嗦着,屁都放不出一个,眼神只剩恐惧。
渣男配贱货!
我咬着牙,每个字都带着冰碴子,林墨,完了!彻底完了!带上你的‘刺激’,滚出我家!滚!
吼完,眼前一阵发黑。
再多待一秒,我怕真会扑上去撕了他们。
我猛地转身,撞开卧室门,跌跌撞撞冲出大门。
身后林墨慌乱的喊叫和苏雅尖利的咒骂,像鬼叫,被我哐当一声关在门里。
冲进电梯,冰冷的金属照出我惨白的脸和通红的眼。
电梯往下沉,心也跟着往下掉。
冲出单元楼,冷风卷着雨点子砸在脸上,衣服瞬间湿透贴在身上。
我一点感觉不到,只知道拼命往前跑,眼泪混着雨水糊了满脸。
天旋地转,心口像是被挖了个大洞,呼呼往里灌冷风。
不知道跑了多久,肺里火烧火燎,腿像灌了铅。
我扶着一条黑巷子冰凉的墙,弯着腰喘。
冷雨顺着头发流进脖子,冻得我直哆嗦。
绝望像冰冷的绳子,越勒越紧。
就在快撑不住的时候,两道刺眼的白光猛地从巷口射过来。
一辆没挂牌照的破面包车,鬼一样悄没声地停在前面不远。
雨刷器咯吱咯吱刮着,车里黑漆漆的,看不清人。
一股寒气猛地从脊梁骨窜上后脑勺。
危险!
我本能地想跑,脚却像钉在地上,沉得抬不起来。
太晚了。
浓重的黑影呼啦一下罩下来,带着一股汗臭和廉价烟混在一起的恶心味儿。
一只粗糙油腻的大手,带着狠劲儿,死死从后面捂住了我的嘴和鼻子!
唔……!
所有喊叫都被闷死在喉咙里。
一股甜得发齁、像烂水果的怪味猛地冲进鼻子,脑子嗡一下麻了。
乙醚!
意识像断了线的风筝,飞快往下掉。黑暗像墨汁,黏糊糊地裹上来,死命往下拽。
身子软得像面条,往下出溜。
彻底昏过去前最后一秒,一个熟得让我骨头缝发寒的女声,带着恶毒和兴奋,模模糊糊钻进我的耳朵:
……卡里姆的窑子,就缺你这种骚货呢……苏雅,我的好‘姐妹’……
2
砰!
脑袋狠狠撞在冰冷的铁栏上,我猛地睁开眼。
不是噩梦。
是更糟的现实。
刺鼻的恶臭,汗馊、呕吐物直冲鼻腔,熏得我胃里翻江倒海。
身下的地在疯狂颠簸、旋转,每一次震动都让骨头缝里发出呻吟。耳边是听不懂的的吼叫,还有……还有女人压抑到极致的呜咽和啜泣,像垂死小兽的哀鸣,密密麻麻缠绕过来,勒得我喘不上气。
我在哪
呃!又是一阵剧烈的颠簸,身体被狠狠抛起,重重砸在坚硬的车板上,后腰一阵钻心的疼。
记忆碎片被撞得粉碎。
黑暗,捆绑,挣扎,耳光,针扎般的刺痛……然后就是这片移动的、摇晃的地狱囚笼!
我死死咬住下唇,尝到血腥味,才没让尖叫冲破喉咙。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混着脸上的污垢和汗,又涩又咸。
起来,猪猡!,
听不懂的吼叫伴随着枪托砸在车板上的闷响。
一只粗糙的大手猛地抓住我的胳膊,我根本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被一股蛮力狠狠拖拽出去!
啊!
脚下一软,直接扑倒在泥泞里。
黏稠、冰冷的烂泥瞬间包裹了手臂和小腿,散发出浓烈的臭味。
耳朵嗡嗡作响,充斥着各种混乱的声音:粗暴的呵斥、鞭子抽打的脆响、女人惊恐的尖叫、还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喧闹和枪声。
我挣扎着想爬起来,视线模糊地扫过四周。
荷枪实弹的男人,穿着脏污的迷彩服或背心,皮肤黝黑粗糙,凶狠地扫视着我们这些瑟瑟发抖的女人。
他们腰间别着手枪,肩上挎着长枪。
背后是高大、锈迹斑斑的铁丝网围墙,上面挂着令人胆寒的倒刺。
围墙内,几栋低矮、歪斜的铁皮棚屋和砖房,窗户破碎,墙面布满霉斑和污迹,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阴森。
都老实点!排好队!
一个看守头目模样的壮汉,脸上有道狰狞的刀疤,用枪管粗暴地推搡着我们。
人群前方传来一阵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看守们立刻噤声,微微低头,显出几分谄媚。
他穿着考究的丝绸衬衫,下身是笔挺的迷彩裤,踩着一双擦得锃亮的军靴。
皮肤是东南亚人常见的深色,但轮廓更深,颧骨很高。眼神……当那双眼睛扫过来时,我浑身血液都像冻住了。
那不是凶狠,是更可怕的东西。他的视线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嘴角勾起一丝玩味地笑。
他径直走到我面前。那股压迫感让我几乎站不稳。看守头目立刻讨好地说了句什么,指向我。
他低头,俯视着眼前凹凸有致,身材热火的女人,吞吞了口水。
小美人!
他伸出手,冰凉的指尖刮过我的脸颊,激起我一阵剧烈的战栗,长得真不错......
他的手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头,直视他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
哭什么这里不是天堂,但也不是非得下地狱。
我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中文他怎么会说中文!
听话,
他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蛊惑的的亲昵,看你这么可怜,给你个机会。今晚,乖乖陪我。伺候好了。
他另一只手随意地拍了拍腰间那支乌黑锃亮的手枪枪柄,发出沉闷的响声,周围看守脸上立刻堆满谄媚的笑,我心情好,说不定……就送你回国。
回国!
这两个字像黑暗中突然亮起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我濒死的心!
我看他腰间的枪,看周围看守那副谄媚讨好的嘴脸。
他是头目!
他说话算数吗
这会不会是另一个陷阱
但……这是我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唯一能逃离这个地狱的可能!
活下去,陈可馨!
活下去才有希望……
屈辱的泪水疯狂涌出,我死死咬着嘴唇,在周围女人麻木或同情的目光中,在他的注视下,极其艰难地……点了点头。
他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赤裸裸的征服欲和残忍的愉悦。
后面发生了什么,记忆有些模糊。
只记得被两个粗壮的女人拖进一间相对干净的棚屋。
她们粗暴地扒掉我身上脏污破烂的衣服,用冰凉的、散发着怪味的水胡乱冲洗我。
动作粗鲁,像刷洗牲口。
我像个木偶一样任人摆布,脑子里只剩下那两个燃烧的字:回国。
棚屋里点着昏暗的油灯,空气里弥漫着劣质香水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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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坤沙,就坐在铺着兽皮的椅子上,慢条斯理地喝着杯子里琥珀色的液体。
那晚的经历,是撕开皮肉的噩梦。
他的手刚碰到我肩膀,我就像被烙铁烫了一样浑身发抖。
不是疼,是恶心,恶心得想把自己的皮都撕下来。
他身上的古龙水混着汗臭,熏得我胃里翻江倒海。
放松点,他掐着我的下巴,又不是第一次。
放你妈的屁!我想尖叫,但喉咙像被水泥堵住了。
他的手掌又湿又黏,像腐烂的鱼肚子贴在我皮肤上滑动。
我死死咬着嘴唇,血的味道在嘴里漫开,可这点疼算什么
椅子吱呀作响,每一声都像在嘲笑我。
我闭着眼,拼命想想工作室里那个没做完的蝴蝶胸针,想妈妈煮的排骨汤......可他的喘息声把所有的美好都搅得粉碎。
睁开眼,他突然扇了我一耳光,看着我!
我睁开眼,看到他眼睛里那种满足的光,就像野狗啃着骨头时的满足,在他眼里我连人都不是。
最疼的不是下面,是他完事后拍我脸的样子,就像主人拍一条听话的狗。不错,下次教你点新花样。
下次
我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缝,它弯弯曲曲像条逃跑的路。
那时候我就想好了,要么逃,要么死,绝不会有下一次。
他起身,慢悠悠地穿着衣服。
我瘫在冰冷的兽皮上,浑身冰冷,只有眼泪是滚烫的。
他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眼神里是赤裸裸的轻蔑和掌控一切的得意。
啧,滋味不错,东方的小野猫。
他俯身,带着酒气和欲望气息的热气喷在我脸上,不过,送你回国
他突然嗤笑一声,,想得美。
我猛地睁大眼睛,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我!不……不!
永远别想走了,
他凑得更近,一字一句,带着残忍的快意,从今天起,你是我的了。我的……囚蝶。
他松开手,一个看守立刻上前,动作麻利地将一根粗重的铁链锁在了我的右脚踝上!
另一端,深深钉死在坚固的墙里!
不——!
积蓄的所有恐惧、屈辱、希望被彻底碾碎的绝望,终于冲破了喉咙,化作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嘶喊!
我疯了一样扑过去想抓住他,想撕碎他那张恶魔般的脸!
他只是轻松地一闪身,看守粗鲁地把我推倒在地。
坤沙站在门口,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新到手的、有趣的玩具。
乖一点,小蝴蝶。不然......
他拍了拍腰间的枪,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有的是办法让你听话。
门,嘭地一声关上了。隔绝了外面微弱的光,也彻底隔绝了我所有的希望。
黑暗,彻底而绝望的黑暗,吞噬了小小的棚屋。
只有脚踝处传来的、冰冷刺骨的金属触感,深深嵌入骨髓,时刻提醒着我身处的绝境。
被骗了。
什么回国
什么希望
都是谎言!
都是他为了满足兽欲编织的、诱捕猎物的甜美毒饵!
绝我蜷缩在冰冷肮脏的兽皮上,身体因为巨大的恐惧和屈辱而不停地颤抖。
牙齿咯咯作响,不是因为冷,而是恨!是滔天的恨意!
指甲,不受控制地、深深地掐进掌心。那里早已血肉模糊,但此刻,更深的痛楚传来。
一滴温热的液体,顺着颤抖的指尖,缓缓滑落。
啪嗒。
掌心被自己掐出的血珠,滴落在冰冷的铁链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这屈辱,这锥心刺骨的恨……
我记住了!
黑暗中,我死死盯着那根束缚自由的冰冷铁链,牙齿几乎要咬碎。
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为了有一天,把这屈辱,十倍、百倍地……还回去!
3
铁链哗啦作响的声音已经成了我生活的背景音。
坤沙今天心情不错,今天带你去见见世面,小蝴蝶。
他咧嘴一笑,金牙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令人作呕的光,穿这个。
那条裙子,布料少得可怜,后背完全镂空,前面开叉几乎到了肚脐。
我麻木地任由女佣给我套上,像个没有灵魂的洋娃娃。
抬头挺胸!
坤沙突然一巴掌扇在我后背上,火辣辣的疼。别给我丢脸。
室外刺眼的阳光让我本能地眯起眼。
这是我被囚禁后第一次走出那间棚屋。
远处传来肆无忌惮的大笑和女人的尖叫。
露天集市比我想象中还要可怕。
几十个摊位杂乱地排布在泥泞的空地上,有人在交易枪支,黑漆漆的枪管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有人拎着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可疑的白色粉末;最远处的铁笼子里,几个赤身裸体的女人像牲口一样被展示着,眼神空洞得和我一样。
怎么样,喜欢吗
坤沙的手肆无忌惮地在我腰上游走,引来周围几个男人猥琐的笑声和口哨声。
在人群最中央的凉棚下,一个穿着深绿色战术服的男人正靠在桌边。
和周围那些邋遢的暴徒不同,他的衣服干净利落,袖口整齐地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
他比周围人都高出半个头,站姿挺拔得像一柄出鞘的军刀。
坤沙拖着我向他走去,用当地语大声打招呼。
那男人转过头来。
我的呼吸一滞。
那是一张轮廓分明的脸,眉骨很高,鼻梁挺直,下颌线像是用刀刻出来的。
最让人心惊的是他的眼睛,在东南亚炽热的阳光下,那双眼睛依然冷得像极地的寒冰。
这是苍鹰先生,坤沙用力掐了一下我的腰,新来的军火商。
男人淡淡地扫了我一眼,那目光像X光一样,一瞬间就让我有种被看透的错觉。
但下一秒,他的眼神就恢复了冷漠,用流利的当地语和坤沙交谈起来。
可就在那一瞬间的对视中,我分明看到他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像是认出了什么。
哟,坤沙哥,新货色不错啊!
一个满身酒气的矮个子突然凑过来,黄板牙上沾着的红色残渣。
一双色眯眯的眼睛看着我。
坤沙哈哈大笑,竟然松开了搂着我的手:怎么样龙国货,细皮嫩肉的。
那醉鬼的手朝我胸口伸来时,我明明恶心得要命,却连后退的勇气都没有。
滚。
那个叫苍鹰的男人甚至没有提高音量,但那个醉鬼害怕地要命猛地缩回手,酒都醒了大半。
醉鬼畏畏缩缩地看向坤沙,坤沙只是耸了耸肩后,他灰溜溜地钻进了人群。
苍鹰自始至终没有看我一眼,仿佛刚才只是随手赶走了一只苍蝇。
但我的心脏却跳得厉害,这是两个月来,第一次有人呵护我。
苍鹰先生,坤沙的声音变得阴恻恻的,对我的小宠物这么上心
凉棚下的空气我低着头,却能感觉到两道目光在我头顶交锋。
只是不喜欢脏东西碍眼。苍鹰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他端起桌上的酒杯轻轻摇晃,尤其是喝醉的脏东西。
坤沙大笑起来,一把将我拽到身边:听见没以后离醉鬼远点。
他的拇指恶意地摩挲着我的嘴唇,金牙在灯光下闪着寒光,不过我这只小蝴蝶,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碰的,对吧
我被迫点头,余光却瞥见苍鹰。
他放下酒杯的动作微微一顿,杯底在木桌上磕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
就在坤沙凑近我耳边说下流话时,我清晰地看见,苍鹰的目光如刀锋般扫过来,在我们相触的皮肤上停留了半秒,随即垂下眼睫,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暗色。
回程时天已经黑了。
坤沙喝得烂醉,拽着我的铁链像牵狗一样拖着我走。
在经过一处阴影时,我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苍鹰站在那里。
月光描摹出他挺拔的轮廓,他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正直直地看向我。
那一瞬间,我确定他看到了我眼中的一切:恐惧、绝望,还有...希望。
铁链突然狠狠一拽,我踉跄着转回头。但心脏却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这个代号苍鹰的男人,会不会是拯救我的真命天子
4
铁链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我踉跄着被坤沙拽进昏暗的仓库。
霉味混着机油味直冲鼻腔,呛得我喉咙发紧。
苍鹰老弟,坤沙的金牙在阴影里闪着光,帮我看管会儿这小东西。
他把铁链往陆战手里一塞,力道大得我手腕生疼。
陆战连眼皮都没抬,正慢条斯理地擦着一把军刀。
刀刃反射的冷光在他脸上划出一道银线。我不是保姆。
就一会儿。
坤沙咧嘴笑,突然凑近陆战耳边。我听见货物码头几个词,陆战擦刀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门关上的瞬间,我浑身绷得像拉满的弓。
副手就守在门外,烟味从门缝里钻进来。
陆战背对着我,军刀在指间转了个漂亮的弧。
我的心脏在胸腔里横冲直撞,快要撞断肋骨跳出来。
别动。
他突然出声,纯正的京片子让我差点腿软跪下去。
我死死咬住嘴唇内侧的软肉,血腥味在嘴里漫开。
别说话。
他依旧没回头,刀尖轻轻点着桌面,等机会。
机会我这两个月等的就是现在!
我急喘两下,用气声挤出话来:老码头......下周三......坤沙要交易一批新货......还有......
军刀铮地插进木桌。
陆战转身时带起的风扑在我脸上,他高大的影子完全罩住了我。
听着。
他声音压得极低,灼热的呼吸扫过我耳尖,时间人数货箱标记
我急促地点头,后腰抵着木箱的棱角生疼。
他伸手,粗粝的掌心贴住我手腕,温度烫得惊人。
别找死。
他拇指在我脉搏上重重一按,活着才能报仇。
砰!
门被踹开的巨响震得我浑身一抖。
聊这么热乎
副手倚着门框,烟头明灭。
陆战的手瞬间掐住我下巴,力道大得我眼泪直飙。
你的小野猫想跑。他用当地语冷笑,我在教她......规矩。
副手眯着眼走近,我疼得发抖,却在陆战眼底捕捉到一丝转瞬即逝的歉疚。
下巴火辣辣地疼,可他掌心残留的温度像团火,在我血管里烧出一条生路。
5
坤沙把铁链在我腕子上又缠紧一圈,勒得皮下的血管突突直跳。
今晚把招子放亮点,
他嗓子眼里滚出沙哑的威胁,唾沫星子溅到我脸上,再跟上次似的腿软栽跟头,老子就把你塞集装箱缝里,让你听一宿涨潮!
我缩着脖子跟上,脚踝上磨烂的皮肉沾了带着盐粒的风,疼得钻心。
这片集装箱坟场大得吓人,铁皮怪兽在惨白的探照灯下投出扭曲的黑影。
我舌尖顶着上颚,默念陆战给的路线:左拐三回,第七个锈得最狠的蓝箱子。
坤沙哥!踩着点来的啊!
刀疤脸从一堆油桶后面闪出来,眼珠子像长了钩子,直往我胸口里钻,豁!还带着开运宝贝
坤沙胳膊猛地一收,铁链勒得我喉头一哽。
他粗糙的大手掐在我腰侧,昨天被他皮带扣抽出来的青紫还没散。
废话!
他嗓门震得我耳膜疼,老子的吉祥物!有她在,连海龙王都得给老子让道!
疼。
我死咬着后槽牙,指甲抠进手心肉里。
眼角余光飞快扫过,六个端枪的散兵游勇,两个靠着卡车轮胎打呼噜,塔吊顶上,一点烟头似的红光在黑暗里一明,一灭。
刀疤脸哗啦掀开油布。
月光底下,码得整整齐齐的透明大包泛着死人脸似的惨白。
他嘴皮子翻飞,唾沫横飞地吹嘘:这批货的成色你就瞧好吧,绝对……
坤沙压根没听,猴急地抓了一把白粉凑到鼻子底下,狠狠一吸,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机不可失!
左脚尖猛地勾住拖在地上的铁链,我整个人失控地向前狠狠扑去!
啊——!
膝盖骨结结实实撞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骨头缝里炸开的剧痛让我眼前一黑,金星乱冒。
就在身体砸向地面的电光石火间,我蜷缩的右手借着摔倒的冲势,指尖狠狠擦过最里面那个货箱底部的锋利棱角!
藏在无名指指甲缝里的那点黏腻的荧光粉,死死地嵌进了粗糙的木纹裂缝里。
操你妈的废物!
头皮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坤沙薅着我的头发把我提溜起来,蒲扇大的巴掌带着风声就抡了过来!
我吓得魂飞魄散,本能地闭紧眼睛缩成一团,声音抖得不成调:链、链子……绊……绊死我了……
预想中的耳光没落下来。
坤沙揪着我头发强迫我扬起脸,却冲着刀疤脸龇出金牙,笑得狰狞:眼珠子给你抠出来当泡踩!老子的娘们儿,摔成八瓣也轮不到你惦记!
他另一条铁臂死死箍住我的腰,炫耀战利品似的把我往怀里勒,手指却像铁钳,精准地掐进我肋下那片被他踹得乌紫的皮肉里,狠狠一拧。
嘶——!
眼前又是一黑,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可就在这要命的疼里,我眼角余光死死钉在塔吊顶上。
那点索命的红光,灭了。
回去的路上,海风更大了,吹得人透心凉。
坤沙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手里的铁链甩得哗啦哗啦响。
咸腥的风灌进喉咙,呛得人想吐。
快走到那片巨大的、锈迹斑斑的输油管道时,眼角余光里,阴影处一点橘红色的火星倏地亮起,又迅速被掐灭。
陆战斜倚在冰冷的钢管上,像个融进夜色的幽灵。
他抬起夹着烟的手,食指屈起,在那锈红的、粗粝的管壁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
笃。笃。笃。
成了。
我猛地低下头,把脸深深埋进带着海腥味的黑暗里。
脚踝上,那该死的铁链随着步伐,哗啦——哗啦——单调地响着,混着不远处海浪一遍遍拍打礁石的呜咽。
这声音,真他妈像自由在嚎丧。
6
当我发现脚腕上那圈新焊死的铁环时,后脊梁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坤沙蹲在我面前,烟头几乎烫到我眼皮:小蝴蝶,最近翅膀硬了
他粗糙的手指刮过我锁骨上还没结痂的鞭痕,疼得我倒抽冷气。
老子的人看见,你总在仓库附近转悠。
烟灰簌簌落在伤口上,跟老子说说,找什么呢
没……没有……
我嗓子发干,就是闷得慌……
闷
他猛地掐住我脖子,金牙在昏暗里闪着凶光,明天就让你透透气!
铁链被他拽得哗啦一声巨响,我像条死狗被拖倒在地。
副手那张刀疤脸出现在门口,咧着嘴,手里甩着根带电火花的短棍。
陆战那边也出事了。
隔天经过杂货铺,我看见老板娘那张橘子皮似的老脸对着陆战的方向努了努嘴。
当天下午,坤沙就拎着两瓶烈酒踹开了陆战仓库的门,非说要验验新到的家伙什儿。
酒瓶砸在枪管上的脆响隔着老远都听得见,坤沙醉醺醺的吼声在风里飘:苍鹰老弟……手抖什么怕走火啊
铁链把我拴在窗框上,长度只够我扒着栏杆往外看。
副手像条毒蛇盘在门口,短棍在掌心一下下敲着。
半夜响起枪声。
先是一声刺耳的刹车,接着砰!一声,像是车胎被打爆。
整个黑市瞬间炸了锅!
狗吠、尖叫、杂乱的脚步和更多爆豆似的枪响撕碎了黑夜!
操!黑吃黑!
坤沙一脚踹开门,眼睛赤红。
他胡乱抓起桌上的手枪,看都没看我一眼就往外冲。
副手紧随其后,短棍闪着蓝光。
我疯狂地扭动手腕,粗糙的铁环磨破了皮肉,鲜血混着冷汗往下淌。
窗外的火光映亮了半边天,子弹嗖嗖地擦着铁皮房顶飞过,打在近处集装箱上迸出刺眼的火星!
突然,仓库门被猛地撞开!
坤沙去而复返,脸上全是汗和灰。
他像头发疯的野兽直扑过来,却不是解我的链子。
他一把抓住我的肩膀,铁钳般的手指几乎捏碎我的骨头,拖死狗一样把我拽到门口!
给老子挡着!
他狞笑着,把我狠狠推向门外那片子弹横飞的死亡地带!
不——!
我的尖叫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枪声里。
身体失控地向前扑去,绝望像冰水灌顶。
这次真要死了。
就在我闭眼等死的瞬间,一股巨大的力量从侧面狠狠撞来!
天旋地转,我重重摔倒在地,滚烫的身体死死压在我身上,碎石和尘土呛了满嘴。
呃!
一声压抑的闷哼在我头顶响起。
浓重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陆战左肩迷彩服的颜色迅速变深、洇开,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胳膊流下,滴在我脸上,烫得吓人。
你……
我脑子一片空白,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闭嘴!
他低吼,脸色在火光映照下惨白如纸。
子弹噗噗噗地打进我们藏身的破木板墙,碎屑飞溅。
他用没受伤的右臂死死箍着我,滚烫的呼吸喷在我颈窝,身体因剧痛而微微痉挛。
你中枪了!好多血!
我挣扎着想看他肩膀,声音带了哭腔。
死不了!
他咬着牙,额头上全是冷汗。血根本止不住,透过他按在伤口上的指缝往外涌,暗红黏稠,浸透了我的衣襟。
我疯了似的撕扯自己破烂的裙摆,布料撕裂的声音在枪声间隙里格外刺耳。
手抖得厉害,布条几次从他肩上滑落。
血,全是血!
模糊了我的视线,黏腻的触感让我胃里翻江倒海。
坚持住!别死!听见没!别死!
我语无伦次,用撕下的布条死死勒住他肩膀上方,打结的手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他靠在残破的砖墙上,胸口剧烈起伏,失血让他眼神有些涣散,但目光却紧紧锁着我,那里面翻涌着从未有过的情绪,是担忧,是后怕,还有一丝……近乎温柔的痛楚
傻蝴蝶……
他染血的手猛地抓住我沾满血污的手腕,声音嘶哑,别管我……趁乱……跑……往东……有接应……
不!眼泪终于决堤,混合着脸上的血和灰,滚烫地砸在他手背上,我不跑!你救我那么多次……
我反手死死抓住他冰冷的手指,指甲几乎掐进他皮肉里,这次换我!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枪声似乎远了些,火光跳跃着,映亮他沾着血污和尘土的脸。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得像暴风雨前的海。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他染血的、冰凉的手指艰难地抬起,颤抖着,带着铁锈般的血腥气,用指腹极其缓慢、极其珍重地擦过我脸颊上混着泪的血痕。
那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胜过千言万语。
所有的伪装,所有的距离,在这生死一线的炼狱里,被彻底烧成了灰烬。
心口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滚烫又酸楚。
尖锐的警笛声像利刃刺破混乱的枪声,由远及近,瞬间覆盖了整个黑市上空!
红蓝光芒疯狂闪烁,撕裂了最后一点夜幕。
警察!放下武器!
双手抱头!趴下!
混乱的喊叫、绝望的咒骂、零星的抵抗枪声很快被更密集、更精准的射击压制下去。
训练有素的身影从各个方向突入,像一把把烧红的尖刀插进黄油。
我蜷缩在陆战身边,用身体尽量挡住他。
他靠在那堵破墙上,但眼神却锐利如鹰,死死盯着战局中心。
我看见他染血的右手悄悄摸向腰间一个黑色的小东西,指尖飞快地按了几下。
砰!
一声格外响亮的狙击枪声!
不远处,正挥舞着手枪、像头困兽般咆哮着指挥手下负隅顽抗的坤沙,身体猛地一僵,接着像截被砍倒的木头,直挺挺地向前扑倒在地上。
他后心处,一个刺目的血洞正在迅速扩大。
副手刚想扑过去,就被侧面冲出的特警一个利落的擒拿死死按在泥水里,脸被枪托狠狠砸歪。
老板娘那间杂货铺的门大敞着,里面空无一人。
只有柜台上,一个歪倒的玻璃罐里,几只色彩斑斓的毒蜘蛛正慌乱地爬来爬去,在晨曦微光里闪着诡异的光。
机场大厅的玻璃幕墙透进刺眼的阳光,干净得晃眼。
广播里柔和的登机提示音,和黑市里那些粗粝的吼叫、枪声,像是两个世界。
穿着简单的灰色夹克,身姿依旧挺拔得像标枪,只是左边肩膀的动作有些不自然的僵硬,被宽大的衣服小心地遮掩着。
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深得望不到底,里面翻涌着我读不懂也抓不住的东西。
他走到我面前,沉默像是有千斤重。阳光在他睫毛下投出小片阴影。
任务完成,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我该归队了。
我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
他抬起右手,动作有些滞涩。
那带着薄茧的手指,似乎想触碰我的脸颊,却在离皮肤只有毫厘的地方停住了。
指节微微蜷曲,最终,只是极其轻柔地拂过我额前被风吹乱的一缕碎发。
指尖残留的温度,和他掌心那股熟悉的、混杂着硝烟与药味的滚烫气息,瞬间烫得我眼眶发热。
保重,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轻得像叹息,小蝴蝶。
说完,他猛地转身,大步走向另一个登机口,背影决绝,迅速被熙攘的人潮吞没。
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模糊了眼前刺目的阳光和冰冷的玻璃幕墙。
心底有个声音在无声地呐喊:
你如同飞鸟,掠过我的天空,
羽翼划破囚笼,却不停留。
掌心焰火灼烫,烙印心头,
此去山高水长,何日再逢秋
我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指尖上,仿佛还残留着他发梢拂过时那一丝滚烫的温度。
巨大的轰鸣声中,载着他的银灰色客机刺破云层,越飞越高,最终变成一个闪烁的光点。
我抬手,狠狠抹掉脸上的泪痕。
目光穿过巨大的落地窗,追随着那个消失在天际的光点,悲伤如同潮水般退去,某种更坚硬、更滚烫的东西从心底烧了起来。
苍鹰,你等着。
上天入地,老娘掘地三尺也要把你挖出来!
这场从地狱里开始的共舞,没老娘的点头,谁敢喊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