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分数重锤
分数跳出来那瞬间,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像被人用重锤狠狠捶了一下。屏幕惨白的光刺得眼睛生疼,那个可怜巴巴的数字趴在那里,嘲笑着我过去三年熬的夜、刷的题、咽下去又差点吐出来的速溶咖啡。
完了。
全完了。
我甚至不敢回头去看爸妈的脸。空气沉甸甸地压下来,带着一种窒息的闷热。我能想象出我爸铁青的脸色,我妈压抑着的、带着哭腔的呼吸。家里那台老旧空调还在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像个垂死的病人,吹出来的风也是热的,黏糊糊地糊在身上。
这…这就是你的本事我爸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来,干涩,带着金属摩擦的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狠狠钉进我的骨头缝里。
2
夜逃孤魂
我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尖叫。我出去透口气！声音干巴巴的,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没等他们反应,我已经撞开门冲了出去。身后似乎传来我妈带着哭腔的惊呼,还有我爸压抑着怒火的低吼,都被我甩在了那扇沉重的防盗门后面。
夏夜的风也是热的,裹着汽车尾气和烧烤摊的油烟味儿,一股脑儿糊在脸上。路灯把我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像个孤魂野鬼。脑袋里嗡嗡响,全是那个该死的分数,还有爸妈失望的眼神。两条腿灌了铅,只是凭着本能往前走,走到哪里去不知道。反正不想回去,也回不去了。
走到小区后面那条灯光昏暗的背街,阴影浓得化不开。一个念头像毒蛇一样猛地窜上来：活着真他妈没劲。这念头来得又凶又猛,带着一股子破罐子破摔的邪火,烧得我浑身发冷。
3
碰瓷奇遇
就在我脚步发飘,魂不守舍的当口,斜刺里猛地冲出一个黑影,直挺挺地朝我撞过来！
哎哟喂——！
那声音叫得那叫一个凄惨,中气十足,简直能掀翻半条街的屋顶。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扯着我的胳膊,天旋地转。噗通！我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墩儿,尾椎骨磕在冰凉坚硬的水泥地上,疼得我眼前金星乱冒。更要命的是,那个黑影——一个穿着脏兮兮灰布袍子、头发胡子乱糟糟像团枯草的老头——已经精准地、四仰八叉地躺在了我旁边,捂着胸口哎哟哎哟叫唤,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碰瓷！
一股邪火噌地顶上了我的天灵盖。高考砸锅,爹妈失望,现在出门还他妈被个老流氓讹上了老天爷你玩我呢！
大爷！您讲点理行不行我忍着屁股和心里的双重剧痛,声音都在抖,是您自己撞上来的！我根本就没动！
老头一听,叫唤得更响亮了,那嗓门,不去唱秦腔都可惜了：哎哟喂！我的老骨头啊！碎了,肯定碎成八瓣儿了！年轻人不讲武德啊！撞了人还想赖账！没天理啦！
他一边嚎,一边还偷偷睁开一只浑浊的老眼,贼兮兮地瞟我,那眼神里哪有一点痛苦分明是满满的狡黠和算计！
我气得肺都要炸了。行,你讹人是吧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高考考砸了,人生都他妈完蛋了,还怕你个碰瓷的老混蛋我干脆也往地上一瘫,学着他的样子,扯开嗓子干嚎起来：救命啊——！碰瓷啦——！老头子欺负高考落榜生啦——！有没有王法啊——！
我嚎得比他更响,更凄厉,完全豁出去了,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悲壮。
这一嗓子嚎出去,效果拔群。
老头那震天响的哀嚎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戛然而止。他躺在地上,眼睛瞪得溜圆,像看外星怪物一样看着我。昏暗的路灯下,他脸上的褶子都因为惊讶而撑开了几分。
四周死寂了几秒。只有远处烧烤摊隐约传来的划拳声和我自己粗重的喘息。
老头一骨碌坐了起来,动作麻利得根本不像个刚才还骨头碎成八瓣儿的人。他凑近了点,那张满是尘土和油汗的老脸几乎要贴到我鼻子上,一股混合着劣质烟草和陈年汗馊的古怪味道扑面而来。他眯缝着眼,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我,浑浊的眼珠里闪烁着一种极其诡异的光芒,像是在菜市场挑拣一块上好的五花肉。
啧…他咂了咂嘴,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语气竟然透出点…惊喜小娃娃…你这面相…了不得啊！
我被他看得浑身发毛,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你…你想干嘛
老头猛地一拍大腿,唾沫星子差点喷我一脸：骨骼清奇！对！就是这个词儿！老夫行走江湖…呃,云游四方这么多年,头一回见到像你这般…嗯…如此骨骼清奇,印堂发黑…啊呸！是灵台饱满,根骨绝佳,万中无一的修仙奇才啊！
我：……
这转折是不是有点太生硬了刚才还在满地打滚碰瓷讹钱,转眼就变成世外高人了还修仙我脑子里嗡嗡的,高考失利的打击还没缓过劲,又碰上这么个精神分裂的老神棍。
大爷,我抹了把脸,试图找回点理智,您这业务跨度是不是太大了点前脚碰瓷,后脚搞传销…啊不,搞修仙您看我像傻子吗
哎！此言差矣！老头捋了捋他那把乱糟糟的胡子,努力摆出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可惜配上他那身油腻的道袍和贼兮兮的眼神,怎么看怎么滑稽。老夫乃‘灵虚上人’,岂是那等俗物方才不过是…呃…试探！对,是试探！试探你的心性与机缘！小娃娃,你印堂晦暗,气运阻塞,显然是凡尘俗世走到了死胡同！但你方才那破罐子破摔…啊不,是临危不惧、敢于抗争的勇气,还有这身难得一见的废柴…咳！是璞玉根骨！正合我‘躺平宗’大道！
躺…躺平宗我嘴角抽了抽。这宗门名字听起来就很不靠谱啊！一股浓浓的咸鱼气息扑面而来。
没错！老头（现在得叫他灵虚上人了）一脸严肃,我‘躺平宗’一脉相承,讲究的就是一个顺应天命,该躺就躺,躺得舒服,躺出境界！我看你骨骼惊奇,天生就是块躺平的料！今日撞上老夫,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分！跟我走,包你吃香喝辣,长生不老,不用再受那凡间高考落榜之苦！
他越说越兴奋,唾沫横飞,手舞足蹈。
我看着他,高考失利带来的巨大空虚和茫然感还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回去面对爸妈失望的眼神,亲戚朋友的询问,还有那个冷冰冰的、宣告我失败的分数眼前这个疯疯癫癫的老头和他嘴里那个听起来就很不着调的躺平宗,荒谬绝伦,却像黑暗里突然亮起的一盏鬼火。
去他妈的高考！去他妈的现实！反正都这样了,还能更糟吗
一股破釜沉舟的邪气直冲脑门。
行！我猛地从地上蹦起来,屁股墩儿的疼痛都顾不上了,盯着老头,我跟你走！但说好了,包吃包住包长生不老！要是骗我…我环顾四周,顺手抄起旁边垃圾桶旁边半块沾着不明污渍的板砖,掂量了一下,恶狠狠地说,我就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灵虚老头看着我手里的板砖,眼皮跳了跳,随即嘿嘿一笑,露出满口黄牙：放心！老夫一口唾沫一个钉！来来来,闭上眼睛,莫怕,有点晕是正常的…
我只觉得一股大力猛地扯住我的胳膊,眼前瞬间天旋地转,像是被塞进了高速旋转的滚筒洗衣机。五脏六腑都移了位,恶心得要命。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和老神棍那得意的笑声：走你——！
4
仙界初探
呕——！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我终于能勉强睁开眼,把翻江倒海的胃强行按捺下去时,眼前的景象让我瞬间忘了恶心,只剩下目瞪口呆。
眼前是一片极其开阔的山谷。远处是几座直插云霄的陡峭山峰,峰顶缭绕着氤氲的雾气,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晕。近处,风格奇特的亭台楼阁依山而建,层层叠叠,飞檐斗拱,雕梁画栋,比我旅游时见过的所有古建筑加起来都精致十倍。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清新气息,吸一口,肺里像被洗过一样,连带着高考失利带来的郁气都散了几分。
这就是修仙界好像…有点东西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还好,手机还在。掏出来一看,信号格是空的,但电量还剩百分之七十。啧,没网,可惜了。等等…我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一扭头,灵虚老头那张老脸就凑在旁边,搓着手,笑得像朵盛开的菊花,褶子里都透着得意：怎么样小娃娃,没骗你吧这就是咱‘趟平宗’的山门！气派不
山门我环顾四周,这山谷里亭台楼阁是不少,可愣是没看到一块写着躺平宗三个大字的牌匾。而且,这地方虽然看着仙气飘飘,但总感觉…有点空旷人呢传说中的仙门弟子呢御剑飞行的人呢除了几只羽毛鲜艳、拖着长长尾羽的怪鸟在远处的林子上空盘旋,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
呃…人呢我忍不住问。
咳！灵虚老头干咳一声,眼神有点飘忽,这个嘛…我‘躺平宗’讲究清静无为,门下弟子…嗯…都…都在洞府里潜心修炼呢！对,潜心修炼！轻易不见外人！走走走,先带你去你的洞府安顿下来！
他不由分说,拽着我的胳膊就往山谷深处走。脚下是松软厚实的草地,踩上去像地毯。路边的植物千奇百怪,有叶子像翡翠一样剔透的矮树,有开着七彩荧光花朵的藤蔓,甚至还有几株一人多高、结满了红彤彤果子的小树,果子散发着诱人的甜香。
我忍不住摘了一个,在衣服上蹭了蹭,试探着咬了一口。清甜的汁水瞬间溢满口腔,一股难以言喻的舒畅感顺着喉咙流遍全身,连坐传送阵带来的眩晕感都一扫而空！
哇靠！好吃！我眼睛都亮了,三两口就把果子啃了个精光,又伸手去摘。
哎！别！灵虚老头想阻止,但晚了。我刚摘下第二个果子,头顶那棵结满果子的树突然剧烈地抖动起来,树叶哗哗作响,紧接着,一条通体碧绿、手臂粗细、头上有两个小鼓包的蛇猛地从茂密的枝叶间探出头来！它那双冰冷的竖瞳死死盯着我手里的果子,分叉的信子嘶嘶地吐着,发出威胁的低鸣。
妈呀！我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果子差点掉地上,腿都软了。
孽畜！滚开！灵虚老头一声低喝,并指如剑,朝着那碧绿小蛇的方向凌空一点。
噗！
一声轻响,像是戳破了一个水泡。那条刚才还凶神恶煞的小蛇,连惨叫都没发出一声,瞬间就在半空中炸成了一蓬绿色的、带着清新草木气息的粉末,簌簌落下,转眼就被风吹散了。
我：……
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刚才发生了什么老头…不,上人！他就那么…凌空一指那么大一条蛇…就…就没了炸成粉了这他妈是修仙这是人形自走炮吧！
灵虚老头收回手指,像掸掉一点灰尘,又恢复了他那副世外高人的派头（如果忽略他袍子上那几块可疑的油渍的话）,捋着胡子：小娃娃,看到没这就是我‘躺平宗’的‘躺平指’！讲究的就是一个念头通达,心随意动,躺得舒服,出手也要干净利落！以后好好学,包你前途无量！
我看着他那根刚刚点死一条怪蛇的手指,又看看地上那点迅速消散的绿色粉末,心脏还在砰砰狂跳。震惊、后怕、还有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和…荒谬感交织在一起。这世界,好像真的不一样了！高考那是什么能吃吗
灵虚老头把我带到山谷深处一个天然形成的山洞前。洞壁上爬满了发着幽蓝色微光的藤蔓,勉强照亮了里面。洞内空间倒是不小,但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光秃秃的石床,上面铺着一层薄薄的干草,角落里堆着几块黑乎乎的、像是被雷劈过的石头。
喏,这就是你的洞府了！灵虚老头大手一挥,豪气干云,灵气充沛,冬暖夏凉,清静自在！你先歇着,适应适应！为师…呃,本上人还有点宗门要务,去去就回！饿了渴了,山谷里那些发光的果子都能吃,但记住,别惹那些看着不好惹的花草树木和小动物！躺平第一条,安全最重要！
说完,他身形一晃,像道青烟似的,嗖地一下就不见了踪影,留下我一个人对着空荡荡、冷冰冰的石头洞窟发呆。
……我看着那张硌死人的石床,又摸了摸口袋里冰冷的手机。兴奋劲儿过去,现实的问题砸了下来。包吃包住就这这老头该不会真是个骗子吧把我扔这鸟不拉屎…呃,鸟确实在拉屎的地方自生自灭
肚子适时地咕噜噜叫了起来。高考前的紧张,查分后的崩溃,加上刚才一番惊吓,消耗巨大。我叹了口气,走出洞府,看着山谷里那些奇花异果。虽然刚才差点被蛇咬,但灵虚老头也说了,发光的果子能吃。
我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颜色过分艳丽或者形态过于狰狞的植物,专挑那种看起来比较朴素、散发着柔和光芒的果子摘。味道确实没得说,清甜多汁,吃下去浑身暖洋洋的,精神也好了很多。但光吃水果也不行啊,嘴里淡出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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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百无聊赖地掏出手机,没网,信号格依旧是空的。但…相机还能用！一个极其大胆、极其荒谬的念头猛地冒了出来：没网不能直播但我可以录视频啊！录下这修仙日常！等以后万一能回去（或者能连上网）,这不就是现成的、震惊全网的素材标题我都想好了：《高考落榜生误入修仙界,带你看真正的仙界日常！》
说干就干！我找了个风景绝佳的位置,背后是云雾缭绕的仙山,脚下是奇花异草的山谷。打开前置摄像头,调整了一下角度,把自己那张还带着点高考失利后遗症、略显憔悴但难掩兴奋的脸框进去。
咳！咳咳！我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像神经病,家人们！老铁们！主播‘凡哥修仙日记’开播啦！点个关注不迷路！今天,是主播穿越…啊不,是正式踏入修仙界的第二天！给大家看看主播的新家！
我把镜头转向那个简陋的山洞：看！纯天然洞穴别墅！冬暖夏凉,零公摊,拎包入住！就是装修…稍微朴素了点！我又把镜头对准山谷里那些发光的水果和奇异的植物：再看看这纯天然无污染有机水果！灵力充沛,一颗顶凡间红牛十罐！还有这些仙花仙草,随便拿一株回蓝星,都是轰动科学界的发现！
我越说越嗨,完全沉浸在自己编造的直播里,仿佛真的有千万观众在屏幕那头疯狂刷着弹幕：666！主播牛逼！这特效花了多少钱求代购仙果！
老铁们！主播现在穷得叮当响,连把像样的飞剑都没有！只能靠这双11路公交！我对着镜头,一脸悲愤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哪位大哥大姐行行好,给主播刷个火箭…啊不,是打赏点灵石！让主播去买把二手飞剑代步！主播在这里给大家表演个绝活！胸口碎大石…呃,等等,石头可能不太好找…
我目光扫过角落那几块黑乎乎的石头,走过去,捡起一块篮球大小的,掂量了一下,还挺沉。我把它搬到镜头前,放在地上,然后深吸一口气,调动起吃仙果后体内那股暖洋洋的气息（虽然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学着武侠片里的样子,猛地一掌拍下去！
嘿——！
啪！
一声闷响。石头纹丝不动。反倒是我的手掌,瞬间又红又肿,钻心的疼。
嘶——！我倒抽一口冷气,疼得龇牙咧嘴,对着镜头强颜欢笑,哈哈…哈哈…失误！纯属失误！家人们见笑了！看来主播这‘躺平神功’还没练到家！下次！下次一定给大家表演个更刺激的！记得点关注！关注主播不迷路,修仙路上有坦途！
录完一段,我意犹未尽,又跑到山谷里,对着那些奇异的景色,对着偶尔飞过的怪鸟,甚至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假装互动）,录了好几段。最后,还特意录了一段吃播,大口啃着那发光的仙果,汁水四溅,一脸陶醉：家人们！看到没！纯天然灵力果！一口下去,神清气爽,腰不酸了腿不疼了,高考落榜的伤心都忘了！双击666！
折腾了大半天,手机电量耗掉了一小半,肚子里也塞满了仙果。我把录好的视频保存好,心里美滋滋的。虽然现在发不出去,但万一呢万一哪天连上网了呢这绝对是一份独一无二的修仙界vlog！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过得极其规律（且无聊）。灵虚老头神龙见首不见尾,偶尔冒出来,丢给我一本薄得像小广告册子、字迹歪歪扭扭的所谓《躺平真经》基础篇,或者几块硬邦邦、带着点微光的石头（他说是下品灵石）,然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本《躺平真经》看得我头大如斗,里面全是些抱元守一、意守丹田、气随心动之类的玄乎词儿,配图更是抽象得堪比毕加索晚期作品。我尝试着按上面说的盘腿打坐,坐了不到十分钟就腰酸背痛腿抽筋,脑子里全是昨晚吃的仙果是甜的还是酸的。
修炼修个锤子！还不如录视频有意思。
于是,我的凡哥修仙日记vlog素材库日益丰富。
录我尝试用那几块下品灵石去贿赂一只长得像松鼠、但尾巴会冒火星的小兽,结果被它追着屁股喷火球,烧掉半截裤腿的狼狈样子（老铁们！仙界松鼠都这么暴躁的吗！）。
录我对着山谷里一块光滑如镜的黑色巨石,模仿电视里修仙者御剑飞行的样子,嘴里咻咻咻地配音,结果脚下一滑摔了个狗啃泥（御剑飞行第一步,先学会站稳！主播亲身教学,血泪教训！）。
录我百无聊赖,用树枝在泥地上画了个简陋的棋盘,捡来不同颜色的小石子当棋子,自己跟自己下五子棋,还煞有介事地解说（仙界首届五子棋大赛！由‘躺平宗’唯一弟子李凡倾情赞助！现在场上是白子凡哥对阵黑子凡哥！战况胶着！）。
甚至录我对着镜头吐槽那个不靠谱的师父：家人们！我怀疑我被那老骗子坑了！说好的包吃包住长生不老呢住山洞,吃野果,师父人影都见不着！这‘躺平宗’怕不是个皮包公司吧在线等,挺急的！有没有懂法的老铁支个招能不能告他虚假宣传
日子就在这种半荒诞半真实的躺平中滑过。直到那天下午,我正对着镜头,试图用一根捡来的、散发着微弱荧光的羽毛当麦克风,深情演唱一首跑调到姥姥家的《孤勇者》（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主播在修仙界山洞里一样能唱！）,唱得正投入呢——
嗡…嗡…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两下！
不是闹钟,不是来电！是那种…有网络连接请求时的震动！
我浑身一个激灵,歌声戛然而止,心脏狂跳起来！难道…难道这里有信号了！我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屏幕亮起,左上角那个熟悉的、久违的4G信号标志,赫然在目！虽然信号格只有可怜兮兮的一格,还在顽强地闪烁！
卧槽！卧槽槽槽槽！
我激动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有网了！真他妈有网了！我李凡要翻身了！
我第一时间点开那个最大的短视频平台抖乐,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注册账号名字就叫凡哥修仙日记！头像随手拍一张身后云雾缭绕的仙山！简介高考落榜,意外踏入修仙界,带你看真实的仙界躺平生活！关注我,一起躺赢！
然后,我毫不犹豫地把前几天录的那段山洞别墅介绍+胸口碎大石（未遂）的视频,选了最高清晰度,点击——上传！
看着那个缓慢转动的上传进度条,我紧张得手心全是汗。百分之一…百分之五…百分之十…山谷里的风似乎都静止了,只有我粗重的呼吸声和心脏擂鼓般的跳动声。
上传成功！
我死死盯着手机屏幕,像等待开奖的赌徒。一分钟…两分钟…毫无动静。我的心一点点往下沉。难道…信号又没了还是这破仙界网络延迟太高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手机突然像抽风一样疯狂震动起来！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提示音连成一片,密集得如同暴雨敲打铁皮屋顶！
我手忙脚乱地点开抖乐APP,消息栏那个鲜红的99+刺得我眼睛发疼！点进去一看：
用户‘隔壁老王爱修仙’关注了你！
用户‘炼丹小仙女’关注了你！
用户‘剑修都是大猪蹄子’点赞了你的视频！
用户‘求仙问道’评论了你的视频：卧槽！真的假的这山洞看着不像布景啊！主播你真在修仙界！
用户‘一颗金丹定大道’评论：那块石头…好像是黑曜玄石主播你拿它练胸口碎大石暴殄天物啊！这石头炼器是极品材料！求位置！重金求购！
用户‘吃瓜群众007’评论：主播别装了,特效不错,花了多少钱团队挺专业啊！
用户‘躺平才是王道’评论：道友！同道中人啊！关注了！躺平宗还收人吗带我一个！
评论、点赞、关注…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汹涌而来！我的粉丝数从0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恐怖速度疯狂飙升！100…500…1000…5000…破万了！
我捧着手机,看着那爆炸般增长的数字和滚动的评论,整个人都傻了。巨大的狂喜像电流一样瞬间窜遍全身,高考失利的阴霾、被丢在山洞的憋屈,在这一刻被冲得七零八落！
成了！真他妈成了！我李凡,在修仙界,靠直播（录播）…火了！
接下来的日子,彻底疯狂了。
我的凡哥修仙日记账号成了抖乐平台现象级的爆款。每一个视频发出去,都像在平静的湖面砸下原子弹。
录我啃那些发光仙果（老铁们！今天开箱测评‘朱焰果’！一口下去,灵力爆炸！感觉能再做一百套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下面评论炸锅：
主播别吃独食！求代购！一颗灵石换一颗果子行不行
主播看看我！我是‘丹鼎阁’外门执事！这果子品相绝了！我们大量收购！价格好商量！
楼上滚粗！主播卖给我‘百草堂’！我们出双倍灵石！
录我展示角落里那堆黑乎乎、被我嫌弃的破石头（家人们！这些石头看着丑,但师父说是下品灵石真的假的能当钱花吗）,评论区直接化身大型拍卖会：
卧槽！黑曜玄石！这么大一块！主播你洞府在哪我‘神兵坊’出五百上品灵石打包！
五百打发叫花子呢我‘天工楼’出一千！
主播别理他们！私聊！我‘多宝阁’给你最优价！附赠炼器大师免费指导一次！
录我自己跟自己下五子棋（仙界首届五子棋巅峰对决！白子凡哥使出‘天外飞仙’！黑子凡哥如何应对）,居然引来了几个顶着弈林圣手、棋痴老怪名头的修士在评论区激情对线,讨论我随手瞎摆的几步棋是不是暗含周天星斗大阵的玄机…
最离谱的是,连灵虚老头偶尔神出鬼没露个脸（通常是我吐槽他时偷拍到的模糊背影）,都被眼尖的网友扒出来：
等等！那个背影！那件袍子！虽然脏了点…但袖口那个暗纹…有点像传说中失踪八百年的‘灵虚上人’啊！
灵虚上人那个自创‘躺平大道’、据说一根手指点死过化形大妖的猛人！
主播牛逼！居然拜了这种大佬为师！躺平宗还缺扫地的吗我元婴期！
我成了修真界顶流网红！凡哥的名号响彻各大仙门（的网络板块）。每天消息提示音就没停过,私信箱更是被挤爆了。求购仙果的、打听矿石位置的、想拜入躺平宗的（虽然他们可能连山门朝哪开都不知道）、甚至还有女修发来交友请求附带自拍的…
最让我懵逼的是,有一天,我录了一段在山谷里瞎溜达,随手拔了几根不起眼的、开着小白花的杂草（家人们！今天给洞府搞点绿化！这花看着挺素雅！）,刚发出去没多久。
咻——！
一道刺目的流光如同彗星般撕裂了山谷上空的宁静云气,带着尖锐的破空声,轰然砸落在我面前不远处！激荡的气浪卷起地上的草屑尘土,吹得我睁不开眼。
光芒散去,露出一个身穿华丽锦袍、头戴玉冠、面容威严的中年男子。他负手而立,周身散发着强大的灵力波动,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因他而凝滞。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照灯,瞬间锁定在我…手里那几根小白花上！
小友！中年男子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手中所持,可是‘九转还魂草’的幼苗
我低头看看手里那几根蔫了吧唧的野草,又看看这位气场两米八的大佬,脑子有点宕机：啊这…这就是路边随便拔的野花啊
中年男子眉头微皱,似乎不满我的无知,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此草看似平凡,实则内蕴玄机！其花蕊隐有九窍,暗合天道！正是炼制‘九转还魂丹’不可或缺的主药引！本座乃‘药王谷’谷主,百里嵩！愿以一瓶‘九转凝碧丹’外加一千上品灵石,换取小友手中这几株灵草！不知小友意下如何
药王谷谷主！百里嵩！这名字我在评论区看到过,是修真界炼丹界的泰山北斗啊！他居然亲自驾着飞剑（还是流星）跑来,就为了买我手里这几根破草！还开价一千上品灵石加一瓶听起来就很牛逼的丹药
我感觉自己有点缺氧。这世界太魔幻了！我高考数学要是能考一千分该多好…
换！必须换！我生怕他反悔,赶紧把手里那几根草递过去,动作快得像抢钱。
百里谷主满意地点点头,手一挥,一个精致的白玉瓶和一个鼓鼓囊囊、散发着浓郁灵气波动的锦囊就飘到了我面前。他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几株九转还魂草幼苗,像捧着稀世珍宝,再次化作流光冲天而起,消失在天际。
我捧着白玉瓶和灵石袋,站在原地,风中凌乱。看着山谷里那些遍地都是的、不起眼的杂草,眼神彻底变了。这哪是草这他妈是长在地上的灵石矿啊！
带货之路,就此一发不可收拾。
我成了修真界最炙手可热的玄品大师。山谷里的一切,在我直播间的放大镜下,都成了炙手可热的仙界特产。
我指着一片长着紫色小浆果的灌木丛：家人们！看这‘紫云莓’！酸甜可口,富含花青素…啊呸,是富含‘淬体灵气’！一颗提神醒脑,两颗永不疲劳,三颗长生不老！数量有限,先到先得！起拍价,五十下品灵石一串！
评论区瞬间被我出六十！七十！一百！打包！刷屏。
我捡起一块形状奇特的暖黄色石头：老铁们！这块‘暖阳玉’！自带恒温效果！冬天暖手暖脚暖被窝,夏天…呃,夏天可能有点烫手绝对是单身修士居家旅行、闭关修炼的必备神器！起拍价,八十下品灵石！
我‘寒冰宫’要了！出两百！
放屁！我‘离火宗’出三百！正好克制你们的寒气！
甚至有一次,灵虚老头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钻出来,随手丢给我一个灰扑扑、沾满泥巴的破瓦罐,嘟囔了一句：拿去装垃圾。
我习惯性地对着镜头展示了一下：家人们！师父新给的‘垃圾罐’！看起来平平无奇…嗯等等！
我鬼使神差地往罐子里倒了点水。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那浑浊的水,在罐子里转了一圈,再倒出来时,竟然变得清澈无比,还隐隐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
卧槽！自动净水器还是自带灵气过滤的那种我惊了。
直播间更是炸翻了天：
无垢净瓶！这绝对是仿上古法宝‘无垢净瓶’炼制的！虽然品阶低点,但效果一样啊！
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居然拿来装垃圾！
主播！我‘天水门’出三千上品灵石！这净水罐我们要了！
五千！我‘碧波潭’出五千！
我看着手里那个脏兮兮的破瓦罐,再看看评论区疯狂跳动的天文数字,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每天都在被刷新和重塑。灵石在我这里真的快论斤称了。丹药药王谷谷主亲自送来的九转凝碧丹,我当糖豆嗑了一颗,感觉浑身毛孔都在唱歌,剩下的随手堆在石床角落。
以前在蓝星遥不可及的东西,在这里变得唾手可得。那种被无数人追捧、被大佬们争相讨好的感觉,像最醇厚的美酒,让人飘飘欲仙,几乎忘了自己姓什么。
5
直播爆红
然而,这种虚幻的膨胀感,在一个午后,被一个意想不到的连线请求戳破了。
那天,我刚拍卖完一堆仙果,赚得盆满钵满,正翘着二郎腿躺在石床上（下面垫了好几层柔软的、散发着清香的灵草）,美滋滋地数着新到手的灵石。手机突然弹出一个极其华丽的、带着七彩流光特效的提示框：
【凌霄殿-云渺仙尊请求与您进行视频连线。是否接受】
凌霄殿云渺仙尊这名字…我在评论区看到过无数次的仰望和惊叹！修真界顶级宗门之一！跺跺脚整个修仙界都要抖三抖的存在！其宗主云渺仙尊,更是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修为通天的巨擘！
这样的大人物…要跟我视频连线
我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摔在床上。心脏又开始不争气地狂跳,比第一次连上网时跳得还厉害。紧张,激动,还有一丝受宠若惊的惶恐。我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颤抖着手指,点下了接受。
屏幕一闪,连线接通。
没有想象中仙气缥缈的殿堂背景,也没有霞光万道瑞气千条。画面里,似乎是一间极其雅致古朴的静室。一个身着素白道袍、长发如墨、面容俊美得近乎不真实的年轻男子端坐在一张玉案之后。他气质清冷,眼神深邃如同寒潭,隔着屏幕,都让我感到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
这就是云渺仙尊看起来也太年轻了吧修为高深的大佬果然驻颜有术！
李凡小友他的声音透过手机传来,清越如玉石相击,听不出什么情绪。
啊…是！是我！仙尊前辈好！我赶紧坐直身体,下意识地想整理一下自己那身同样灰扑扑的袍子（还是灵虚老头给的）,结果发现徒劳无功,只好对着屏幕露出一个自认为最得体（实则有点傻气）的笑容,不知仙尊前辈找晚辈…有何吩咐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抖。
云渺仙尊那清冷的目光似乎在我简陋的洞府背景上扫过,又落回我脸上,开门见山：本座观小友直播多日,对小友洞府附近所产的一种‘月华凝露’颇感兴趣。此露于子夜时分,凝结于‘三叶星纹草’叶尖,状若珍珠,蕴含精纯太阴之力。于本座修行略有裨益。
月华凝露三叶星纹草我努力回忆着,好像山谷里确实有种叶子带着银色小斑点的草…原来那草尖半夜会凝结露珠还这么值钱连仙尊都惦记
小友若能为本座采集此露,云渺仙尊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但说出的内容却让我差点从石床上蹦起来,本座愿以‘凌霄殿’客卿长老之位虚席以待,享殿内资源供奉。或,赠你一件本座早年所用‘流云梭’,遁速尚可,瞬息千里。
轰！
我感觉自己的脑子被这两句话炸得一片空白！
凌霄殿客卿长老！云渺仙尊早年用过的飞梭！瞬息千里！这…这已经不是天上掉馅饼了,这他妈是天上掉金矿！还直接砸我怀里了！
巨大的狂喜瞬间淹没了我,高考失利那是什么玩意儿我现在是仙尊都要亲自带货的顶流！是即将拥有瞬息千里法宝的大佬！
换！换飞梭！我几乎是吼出来的,激动得语无伦次,仙尊前辈！您放心！包在我身上！不就是半夜接露水吗保证完成任务！要多少有多少！
云渺仙尊似乎对我激动的反应习以为常,只是微微颔首：善。三日后子时,本座派人去取。
说完,画面一闪,连线中断。
我捧着手机,在空荡荡的山洞里又蹦又跳,像个疯子！流云梭！瞬息千里！发达了！彻底发达了！灵虚老头那个老骗子算什么躺平宗算什么等我拿到飞梭,天高任鸟飞！
家人们！老铁们！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我对着还没关掉的手机镜头,激动得满脸通红,唾沫横飞,看到没云渺仙尊！亲自找我带货！用他的专属飞梭换我半夜去接露水！什么叫排面这就叫排面！什么叫逆袭这就叫逆袭！跟着凡哥混,三天吃九顿！飞梭到手,主播带你们装逼带你们飞！
巨大的兴奋和虚荣像烈酒一样烧灼着我的神经。我甚至开始幻想,拿到流云梭后,是先去传说中的蓬莱仙岛打卡直播呢,还是直接飞到凌霄殿门口来个闪亮登场
三天后的子夜,我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兴奋加熬夜熬的）,拎着一个用巨大仙果壳做成的简易容器,蹲在山谷里那片三叶星纹草旁边,小心翼翼地用柔软的光羽,将草叶尖上凝结出的、散发着柔和月白光晕的露珠一点点扫进果壳里。
月光清冷,山谷寂静。忙碌了大半夜,终于收集了小半壳。看着那晶莹剔透、散发着清冽气息的月华凝露,想着即将到手的流云梭,我咧着嘴傻笑。
就在这时——
咻！咻！咻！
三道比之前百里谷主更加迅疾、气势更加凌厉的流光,如同撕裂夜幕的闪电,精准地降落在山谷之中！光芒散去,露出三个穿着统一制式青色劲装、面无表情、眼神锐利如鹰隼的修士。他们身上散发出的灵力波动,带着一种冰冷的、铁血的秩序感,远非百里谷主那种带着药香的平和气息可比。
领头的是一个面容冷峻、不苟言笑的中年修士,他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我…以及我手里装着月华凝露的果壳。
李凡他的声音毫无起伏,像冰冷的金属摩擦。
我被他们身上那股肃杀之气震慑,下意识地点头：是…是我。你们是…仙尊派来取凝露的
冷面修士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掌心向上,意思不言而喻。
我赶紧把果壳递过去。他接过,看都没看,直接收进一个特制的玉盒里。然后,他手腕一翻,一件物品出现在他掌心。
那是一个梭形的物件,通体呈现温润的银白色,线条流畅无比,表面铭刻着玄奥复杂的符文,此刻正散发着柔和而内敛的灵光。它静静地悬浮在冷面修士掌心之上,只有巴掌大小,却给人一种能刺破苍穹的锐利感。
流云梭！真的是流云梭！
我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眼睛死死盯着那件宝物,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来了！我的瞬息千里！我的装逼神器！
我颤抖着伸出手,想去接。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流云梭的瞬间——
异变陡生！
嗡——！
一声低沉、宏大、仿佛源自整个天地规则的嗡鸣毫无征兆地响起！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我脑海深处、在灵魂层面震颤！山谷里的一切,月光、星纹草、远处的仙山轮廓、甚至空气的流动…都像是信号不良的老旧电视画面,猛地闪烁、扭曲了一下！
我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冷面修士和他身后的两人,动作也瞬间定格,脸上那冰冷的表情如同凝固的面具。他们掌心上悬浮的流云梭,那柔和的光晕也像接触不良的灯泡,极不稳定地明灭跳动。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和恐慌,毫无征兆地攥住了我的心脏。这种感觉…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这诡异的变故意味着什么——
滋啦——！！！
一声极其刺耳、仿佛高压电流短路般的尖啸,猛地从我口袋里炸开！
是我的手机！
我下意识地把它掏出来。只见手机屏幕不再是熟悉的直播界面或评论区,而是变成了一片刺目的、不断跳跃闪烁的雪花！雪花之中,一行冰冷、僵硬、毫无感情的巨大血色文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地、强制性地烙印在整个屏幕上：
【警告！模拟人生体验程序出现异常波动！】
【检测到外部高阶能量体（代号：流云梭）接入尝试…】
【能量层级超出当前模拟场景阈值！】
【启动强制中止程序…】
【模拟人生体验结束。】
冰冷的血色文字,像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我的眼球。
模拟人生结束
巨大的嗡鸣声还在我脑子里回荡,震得我脑浆都在沸腾。眼前的一切,月光下的山谷,那三个如同雕塑般凝固的青衣修士,还有他们掌心上明灭不定的流云梭…都开始剧烈地晃动、扭曲、变形！像一幅被浸了水又用力揉搓的劣质油画,色彩剥落,线条融化。
不…这不可能…
我喉咙发紧,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我死死攥着那块还在疯狂闪烁、散发着异常高温的手机,仿佛它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身体却控制不住地筛糠般颤抖起来。
开什么玩笑！我是李凡！我是凡哥修仙日记的顶流主播！我是云渺仙尊都要亲自带货的男人！我马上就能拿到瞬息千里的流云梭了！模拟模拟你大爷！
滋啦——砰！
一声爆响！
手机屏幕在剧烈的闪烁和雪花中猛地一暗,彻底黑屏！一股淡淡的、带着焦糊味的青烟,从充电口和耳机孔里袅袅飘出。
与此同时,我脚下坚实的地面骤然消失！
没有坠落感。没有风声。只有一种绝对的、令人窒息的失重和剥离感。仿佛我的灵魂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从躯壳里硬生生抽离出来,又被粗暴地塞进了另一个狭小、冰冷、僵硬的容器里。
视野被强行切断,陷入一片绝对的、令人恐慌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一万年。
意识像沉在冰冷海底的破船,一点点艰难地浮起。
眼皮沉重得像焊了铅块。我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掀开一条缝隙。
刺眼的白光猛地扎了进来,激得我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我下意识地想抬手遮挡,却发现手臂僵硬得不听使唤,只能徒劳地眯起眼,努力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光线。
模糊的视野渐渐清晰。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惨白的天花板。几根冰冷的、毫无装饰的日光灯管镶嵌在上面,散发着恒定而冷漠的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混合着旧书本和灰尘的沉闷气味,熟悉得让人心头发堵。
我转动着僵硬的脖子,发出咔吧咔吧的轻响。
左边,是刷着半截绿漆的墙壁,上面贴着一张已经卷边的、印着书山有路勤为径的励志海报。
右边,是一排排…课桌熟悉的蓝白色调,桌面上堆满了小山一样的书本和试卷,桌角刻着乱七八糟的字迹。桌面上方,是低矮的、同样堆满了书的书架隔断。
我正趴在其中一张课桌上。手臂下压着的,是一张写满了密密麻麻公式和解题步骤的数学卷子,鲜红的分数和醒目的叉叉刺得我眼睛生疼。
这里是…教室
高三的教室！
我猛地坐直身体,动作太大,带倒了旁边垒起来的几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哗啦一声掉在地上。
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刺耳。周围几个同样趴在桌上或奋笔疾书的同学被惊动,抬起头,睡眼惺忪或带着被打扰的不耐烦瞥了我一眼。那眼神…陌生,疏离,带着高三牲特有的麻木和疲惫。
李凡,你搞什么睡魔怔了前排一个戴着厚厚眼镜的男生皱着眉,小声抱怨了一句,弯腰捡起掉在他脚边的《五三》。
李凡他在叫我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没有灵力流转的温润感,没有因为啃食仙果而变得莹润的皮肤。这是一双属于十七八岁少年的手,指节因为长期握笔而微微变形,指甲缝里还残留着一点没洗干净的墨水渍。身上穿着的,是蓝白相间、土得掉渣的…高中校服！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然后沉甸甸地坠入无底深渊。
假的都是假的那些仙山云海,那些发光仙果,那些挥手间山崩地裂的大能,那些疯狂追捧我的修士,那些堆积如山的灵石丹药法宝…甚至那个不靠谱的灵虚老头…都是假的
一场…模拟体验
挫折教育合格…那个血红的提示…
高考落榜…才是我的现实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杂着巨大荒谬、被愚弄的愤怒、以及灭顶绝望的冰冷洪流,瞬间冲垮了我所有的防线。胃里翻江倒海,我猛地捂住嘴,强烈的呕吐感涌上喉咙。
呕——！
我干呕了几声,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食道。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单薄的校服。视野再次变得模糊,耳朵里嗡嗡作响,周围同学模糊的抱怨和翻书声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就在这时——
6
现实回响
嗡…嗡…嗡…
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震动感,从我校服裤子的口袋里传来。
这震动…带着一种奇异的、熟悉的频率。
我猛地僵住,所有的动作都停滞了。干呕停止了,颤抖也奇迹般地平息了。只有心脏,在死寂的胸腔里,沉重地、一下下地撞击着肋骨,发出擂鼓般的闷响。
我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动作僵硬而缓慢地,将手伸进了那个廉价校服裤子的口袋。
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冷、坚硬、表面似乎带着复杂纹路的物件。
不是手机。我那个破手机,刚才已经在模拟结束时冒烟报废了。
我把它掏了出来,摊在掌心。
那是一枚戒指。
通体呈现出一种深邃内敛的暗金色,材质非金非玉,沉重冰凉。戒面并非宝石,而是极其精细地雕刻着一幅微缩的、立体的图案——层峦叠嶂的仙山,云雾缭绕的山谷,山谷深处,一个极其微小的山洞清晰可见。那纹路,那布局…分明就是我待了几个月、吐槽了无数次的躺平宗山谷！
此刻,这枚暗金色的戒指,正在我掌心持续地、微弱地、却无比固执地震动着。像一颗不甘沉寂的心脏,在现实的尘埃下,顽强地搏动。
我死死地盯着它,指尖因为用力而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模拟…结束了
那这东西…算什么
残留的bug来自仙界的纪念品还是…某种冰冷的嘲讽
教室前方,那块巨大的、红得刺眼的高考倒计时牌,电子数字无声地跳动着：
【距离高考还有：87天
06小时
15分
22秒】
那鲜红的、不断缩减的数字,像一个巨大的、无声的嘲笑,冰冷地映在我瞳孔深处。
掌心的戒指,还在持续地震动着,带着那个仙界山谷的微缩景象,固执地传递着一种冰冷而真实的触感。
现实虚幻合格副本
我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收拢手指,将那枚震动的戒指,连同它代表的那个荒诞离奇的世界,紧紧攥在了掌心。指甲深深嵌入皮肉,疼痛尖锐而清晰。
冰冷的金属硌着皮肉,那微弱的震动透过骨骼,一路传进死寂的心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