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姐姐的游戏男友 > 第一章

>暴雨夜,社恐游戏原画师给外卖小哥开门,却迎来浑身湿透的弟弟。您点的变态辣麻辣烫。
>她慌乱点头,却不知他正是自己沉迷游戏的主程。
>当公司倒闭,她缩在角落画求职图时,弟弟突然抽走她的数位板:我缺个合伙人。
>游戏展上,前上司嘲讽她抄袭,弟弟一把搂过她的腰冷笑:她的设计,我亲手写的代码。
>新游登顶时,他捧出冠军戒指:现在,能给我开发终身项目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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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如注,仿佛天穹被撕开一道巨大的裂口,浑浊的水流带着蛮横的力道,狠狠砸向大地。密集的雨点敲打着窗户,发出连绵不绝的闷响,像是无数急躁的手指在玻璃上疯狂地叩击。城市被浸泡在一片湿冷的黑暗里,路灯昏黄的光晕在雨幕中艰难地晕开一小圈模糊的暖意,旋即又被更浓重的黑暗吞噬。
林薇蜷缩在电脑椅上,像一只受惊后本能寻求庇护的小兽。宽大的灰色连帽衫几乎将她整个包裹起来,只露出一点苍白的下颌和散落在肩头的微卷发梢。二十七岁的躯壳里,仿佛住着一个对世界充满戒备的灵魂。她死死盯着屏幕上闪烁的聊天框,指尖冰凉,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轻微的颤抖。
【薇薇啊,阿姨介绍的这小伙子真不错!海归,搞金融的,年纪轻轻就是经理了!照片发你了,帅吧人家今晚正好有空,八点,市中心那家‘蓝调’咖啡厅,A3卡座,千万别迟到啊!】
文字后面跟着一个西装革履、笑容标准得如同复印出来的男人照片。林薇的胃猛地一阵抽搐,熟悉的窒息感顺着脊椎爬升,迅速攥紧了她的喉咙。社交相亲和一个陌生人面对面坐着,努力找话题,忍受可能的审视和尴尬……光是想象那个场景,她后背就渗出一层冷汗。
手指在键盘上悬空许久,删删改改,最终只敲出几个软弱无力的字:【王阿姨,我…我今晚可能要加班……】发送键按下去,像耗尽了她所有力气。她猛地将脸埋进膝盖弯里,鸵鸟般把自己藏进连帽衫的阴影中。电脑屏幕幽幽的光映着她蜷缩的身影,窗外是永不停歇的暴雨轰鸣,屋内只剩下她压抑的、几乎听不见的急促呼吸声。
叮咚——叮咚叮咚——
尖锐急促的门铃声,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猝不及防地刺穿了室内粘稠的寂静和暴雨的喧嚣。林薇浑身剧烈地一抖,像被无形的电流击中,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她的肋骨。
八点!是那个相亲对象!他居然……居然找上门来了!
这个认知如同惊雷在她混乱的脑海里炸开。恐慌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四肢百骸,让她动弹不得。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轰响。怎么办怎么办假装不在家可灯还亮着!躲进衣柜太蠢了!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门铃响得更急、更凶,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催促意味,每一次鸣响都重重敲打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跑不掉了。这个念头带着绝望的冰冷,沉甸甸地压下来。她认命般地吸了一口气,那口气息在喉咙里带着明显的哽咽。她用尽全身力气,几乎是同手同脚地从椅子上把自己拔起来,脚步虚浮地蹭到门边。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金属门把手,那股寒意瞬间窜遍全身。
门,被她以一种豁出去的姿态,猛地拉开了一条缝隙。
门外的景象,像一盆混着冰渣的冷水,兜头浇灭了林薇所有关于相亲对象的恐慌臆想,却又瞬间将她卷入另一种更深、更陌生的惊愕漩涡。
楼道里昏黄的感应灯明明灭灭,光线吝啬地勾勒出一个高大却极其狼狈的身影。那不是一个西装革履、笑容得体的金融精英。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人,浑身湿透,雨水正沿着他利落的黑色短发发梢、线条清晰的下颌角,成串地往下淌。他身上的外卖骑手制服——那抹熟悉的亮黄色——被雨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轮廓,布料颜色深得发黑。脚下洇开一大片水渍,还在不断扩大。他微微弓着背,一手拎着个被雨水打得有些变形的外卖塑料袋,另一只手抬着,似乎刚才还在急促地按着门铃。
门缝里透出的光线落在他脸上。那是一张非常年轻、甚至带着几分未褪尽少年气的脸,此刻被雨水冲刷着,显得有些苍白,但五官的线条异常清晰和硬朗,尤其是一双眼睛,即使在狼狈的雨夜和湿漉漉的刘海遮挡下,依旧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黑色曜石,带着一种野性的生命力。
他看到门开,似乎也愣了一下,随即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飞快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迅速低下头,声音被雨水和楼道空旷的回音衬得有些低沉模糊,却意外地干净利落:您好,您点的变态辣麻辣烫。
他微微喘着气,将手中沉甸甸的、散发着浓郁食物香气的外卖袋往前递了递,雨水顺着他结实的小臂滑落。
林薇的大脑一片空白。相亲对象不,眼前这个人,这身打扮,这气息……分明是风雨兼程赶来的骑手。刚才那些惊心动魄的紧张和羞耻感,此刻显得无比荒唐可笑。一股滚烫的热意瞬间从脖子根直冲上脸颊,耳朵更是烧得厉害。她甚至不敢再看那双过分明亮的眼睛,目光慌乱地垂落,死死盯着递到面前的外卖袋——袋子上印着熟悉的店名logo,水珠正顺着塑料薄膜往下滚。
嗯…谢、谢谢。喉咙干得发紧,声音细弱蚊蚋,几乎被门外的雨声彻底吞没。她几乎是抢一样伸出微微发颤的手,指尖冰凉地触碰到同样冰凉湿滑的塑料袋,一把抓了过来。那重量和热度透过袋子传递过来,让她指尖微微一缩。
拿到外卖的瞬间,林薇唯一的念头就是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尴尬现场。她几乎是立刻就要把门关上,动作仓促得像在躲避什么洪水猛兽。
等等!
就在门即将合拢的刹那,那个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急切。林薇关门的动作猛地僵住,心脏又是剧烈一跳。她僵硬地停在那里,只留一条窄窄的门缝,像一道戒备森严的防线。隔着这道缝隙,她警惕而慌乱地抬起眼,看向门外那个依旧湿淋淋的身影。
您…您家的水阀总闸,是在楼道这个水表箱里吧青年抬手指了指门侧墙壁上那个嵌在墙里的铁皮小箱,语气自然得像是在陈述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他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有雨水顺着高挺的鼻梁滑落。
林薇下意识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个锈迹斑斑的铁皮箱,脑子依旧没转过弯,只是茫然地点了点头:……嗯。
刚才我上来的时候,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目光扫过林薇紧紧抓着门框、指节都有些泛白的手,语速放慢了些,看到有水从这箱子底下渗出来,流到楼梯上了。可能是水阀或者接头老化了,这雨太大,估计是压力问题。
渗水林薇迟钝的神经捕捉到这两个字,心头猛地一紧。她租住的是栋有些年头的旧楼,管道老化是常有的事。之前房东就含糊提过一句水阀有点问题。这要是漏得厉害……她不敢想。
青年看着她瞬间变得紧张和苍白的脸,那双明亮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快得让人抓不住。他主动提议道:方便的话,我帮您看一眼我…以前在老家修过水管。
他的语气很平静,没有刻意讨好的热情,却奇异地带着一种让人难以拒绝的笃定感。大概是刚才送外卖时淋透的狼狈和此刻平静提出帮忙的反差太大,林薇紧绷的神经莫名松懈了一丝。
她犹豫着,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门框边缘的木刺。门外的暴雨声似乎更大了些,敲打着她的犹豫。漏水……万一真的泡坏了楼下邻居的东西……后果她不敢想。眼前这个人,虽然陌生,但那双眼睛……似乎并不让人讨厌。
……那,麻烦你了。林薇的声音依旧很小,带着不确定的迟疑。她终于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将那道门缝拉大了一些,侧身让开。动作间,她始终低着头,避开了对方的目光,身体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青年点点头,没有多余的话。他动作麻利地放下肩上那个同样湿透的、印着外卖平台Logo的大背包,弯腰凑近那个锈迹斑斑的铁皮水表箱。他伸出手,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很干净。他摸索着箱体边缘,找到一个生锈的小卡扣,手指用力一扳。
咔哒。
一声轻响,带着锈蚀摩擦的滞涩感。铁皮小门被他轻易地打开了。一股潮湿的铁锈味混合着灰尘的气息弥漫开来。箱子里很黑,只有楼道感应灯投下一点昏黄的光线。
林薇站在门内一步远的地方,双手紧紧抱着那个还散发着热气的麻辣烫袋子,仿佛抱着一个暖炉。她屏住呼吸,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那个弯腰专注的青年。他宽阔的脊背挡住了大部分视线,只能看到他微微晃动的肩膀和手臂流畅的肌肉线条。他似乎在仔细检查着什么,动作很稳,没有一丝新手面对机械时的笨拙。
时间在雨声和轻微的金属触碰声中流逝。林薇抱着麻辣烫,那温热隔着薄薄的塑料袋熨帖着她冰凉的指尖,也奇异地安抚着她慌乱的心跳。她看着他利落的动作,那专注的侧影……刚才那种面对陌生人的强烈不适感,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修水管事件冲淡了一些。
找到了。
低沉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寂静。青年直起身,手里捻着一个沾着水渍和锈迹的、硬币大小的圆形垫片。老垫圈彻底裂了,密封不住。得换新的。
他转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雨水在他额前的发梢凝成小水珠。他看向林薇,眼神坦荡:这种小配件,楼下五金店应该就有。不过雨太大,现在去可能关门了。
林薇的心又提了起来,抱着外卖袋的手紧了紧:那…那怎么办
要是修不好,水一直渗……
我包里好像有备用的。青年说着,很自然地走回他刚才放在地上的那个湿漉漉的大背包旁。他蹲下身,拉开主拉链,里面塞得满满当当,除了折叠整齐的雨衣,还有几本书的边角露出来,封皮像是某种编程语言或者游戏引擎的教材。他翻找得很熟练,很快,从背包的一个侧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透明的自封袋,里面装着几个不同型号、崭新的橡胶垫圈。
喏,这种。他站起身,捏着那个小袋子朝林薇晃了晃,脸上没什么邀功的表情,仿佛这只是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型号应该合适。
林薇看着他熟练地拿出工具,看着他背包里露出的那些与外卖骑手身份似乎格格不入的书籍一角,一时间有些怔忡。这个雨夜送外卖的年轻人,身上好像藏着很多她看不懂的东西。
青年没在意她的走神。他重新回到水表箱前,动作更快了。他用随身带着的多功能工具钳夹住锈蚀的阀芯螺母,手臂肌肉微微绷紧,手腕沉稳地发力。
咯吱…咯吱…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在楼道里响起,带着一种粗粝的力量感。林薇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看着那锈死的螺母在他手下一点点松动、旋转,最后被完全拧了下来。他扔掉旧垫片,换上那个崭新的橡胶垫圈,然后以同样稳定而有力的动作,将螺母重新拧紧。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当他最后用手指抹了一把接口处,确认再无水滴渗出时,楼道里只剩下窗外永不停歇的暴雨声。
好了。青年直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水渍,语气平淡得像在报告天气。
谢…谢谢你!林薇连忙道谢,声音因为感激而提高了一些,但依旧带着点不自然的拘谨。她看着对方湿透的背影,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那个…垫圈多少钱我转给你。
她下意识地想去摸口袋里的手机。
不用。青年干脆地拒绝,弯腰拎起自己那个湿漉漉的大背包,随意地甩到肩上。他侧过身,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林薇身后光线昏暗的玄关。玄关柜上有些凌乱,除了钥匙杂物,最显眼的,是一本摊开的速写本。速写本上,用铅笔潦草勾勒着几株形态奇异、充满幻想色彩的植物草图,线条灵动,旁边还标注着一些小字。速写本旁边,放着一个插在电脑上的数位板,屏幕保护程序正幽幽地亮着,显示的是一张完成度极高的游戏角色概念图——一个身披藤蔓铠甲、手持发光长矛的森林精灵,细节精致,光影唯美。
青年的视线在那张概念图上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快得像是错觉。随即,他的目光重新落回林薇身上,那眼神似乎比刚才深了一点,但也只是一闪而过。
举手之劳。他淡淡地说,嘴角似乎向上牵动了一个极小的弧度,但楼道灯光昏暗,看不真切,早点休息,雨很大。
说完,不等林薇再说什么,他利落地转身,大步走向楼梯口。湿透的鞋底踏在水泥台阶上,发出清晰的啪嗒、啪嗒声,那挺拔而带着水汽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向下的楼梯拐角,只留下楼道感应灯在他离开后,悄然熄灭。
林薇怔怔地站在门口,怀里麻辣烫的温度透过袋子传递过来。楼道里重新陷入昏暗和雨声的包围,只有水表箱那里,再也听不到令人心慌的滴答声。她看着青年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热气腾腾的外卖,一种混杂着感激、迷惑和莫名暖意的情绪,在湿冷的雨夜里悄然滋生。她慢慢关上门,将那喧嚣的风雨和那个神秘的骑手,一同隔绝在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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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数日,林薇的房门再未被那个暴雨夜的骑手敲响。生活似乎又缩回了它熟悉的、带着轻微社恐气息的轨道里。她依旧埋首在电脑屏幕前,用数位笔描绘着奇幻世界里的每一片树叶、每一缕盔甲的反光。只是偶尔,当窗外响起急促的雨声,或是瞥见玄关柜上那本摊开的、画满奇异植物的速写本时,那个浑身湿透、眼神明亮的身影会毫无预兆地闯入脑海,带来一丝转瞬即逝的涟漪。
直到又一个加班的深夜。
指针悄然滑过十一点,窗外城市的灯火已稀疏了许多。林薇揉着酸涩发胀的眼睛,刚准备结束一天的工作,小腹却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熟悉的、带着钝痛的坠胀感。
糟了!生理期提前了!
她心里咯噔一下,脸色瞬间白了白。翻遍了抽屉和柜子,才绝望地发现最后一包卫生棉条,在上次采购的疏忽中被遗忘在了购物清单之外。深夜,附近的小超市肯定早已关门,大型商超又远……焦虑和生理的不适感交织着袭来。
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悬停了许久,社恐的天性让她对深夜打扰别人充满了抗拒。最终,对现实的无奈压倒了内心的挣扎。她颤抖着点开了那个绿色的外卖软件图标。指尖在屏幕上滑动,搜索着附近深夜还营业的药店。好不容易找到一家二十四小时药房,她飞快地下单了几盒必需品,在配送备注里,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敲下几个字:【麻烦挂门把手上就好,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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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送成功。她像打完一场仗,虚脱般靠在椅背上,小腹的坠痛感似乎更清晰了。她祈祷着,千万别是那个骑手……千万别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带着煎熬。终于,手机屏幕亮起,提示外卖已由骑手接单。林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指颤抖地点开骑手信息。当那个有些眼熟的名字跳入眼帘时,她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江澈!
真的是他!
巨大的羞耻感如同海啸般瞬间将她淹没。她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像只受惊的兔子,慌乱地在小小的客厅里打转。怎么办怎么办他会不会觉得……上次修水管就已经够尴尬了,这次……林薇的脸颊滚烫得几乎能煎鸡蛋,耳朵里嗡嗡作响。她冲到玄关,手忙脚乱地把客厅的灯啪地一声关掉,又觉得不妥,赶紧打开,又觉得太亮,最后只留了一盏光线最弱的壁灯。她把自己缩进电脑椅里,用宽大的帽衫把自己裹得更紧,只露出一双紧张地盯着手机屏幕的眼睛。
叮咚——
门铃声还是响了,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刺耳。林薇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她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像一尊僵硬的石雕。
门外安静了几秒钟。
接着,传来塑料袋被轻轻放在地上的窸窣声,很轻。然后,是脚步声离开的声音,踏在楼道的水泥地上,沉稳而规律,渐行渐远。
他走了真的没敲门
林薇紧绷的神经猛地一松,身体却因为刚才的过度紧张而微微发软。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椅子上爬起来,蹑手蹑脚地蹭到门边。她没敢立刻开门,而是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透过猫眼往外看。
楼道感应灯的光线昏黄。门外空无一人,只有一个白色的、印着药房logo的塑料袋,安静地挂在门把手上。
他真的……只是挂在了门把手上。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混杂着强烈的感激和残余的羞赧,猛地冲上林薇的心头,堵得她鼻尖微微发酸。她小心翼翼地、尽可能不发出一点声音地拧开门锁,飞快地将那个袋子从门把手上取下来,像做贼一样迅速缩回屋内,砰地一声轻响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大口喘着气。
袋子里的东西齐全。除了她买的卫生棉条,旁边还多了一小盒独立包装的红糖姜茶块,盒子上贴着一张小小的便利贴。便利贴上是一行刚劲有力、棱角分明的字迹:
【红糖姜茶,热的舒服点。
江澈】
字迹和他的人一样,干脆利落,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
林薇捏着那张小小的便利贴,指尖感受到纸张轻微的硬度。便利贴上的字迹仿佛带着某种温度,透过指尖,一路熨帖到她紧绷的心底。红糖姜茶…他居然注意到了这个念头让她脸颊再次微微发烫,但这次,除了羞赧,更多了一种被陌生人细心关照到的暖意。她拆开包装,将一块深褐色的姜茶块放入马克杯,滚烫的开水冲下去,辛辣微甜的香气立刻在小小的房间里弥漫开来,驱散了几分深夜的寒意和生理期的阴郁。
她捧着温热的杯子,小口啜饮着,胃里那股熟悉的、令人烦躁的坠胀感似乎真的被这暖流安抚了一些。她蜷缩在电脑椅上,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桌面上摊开的那本速写本——上面画满了为《幻界》设计的各种奇幻植物和装备草图。视线再移向亮着的电脑屏幕,《幻界》那熟悉的登录界面和角色选择画面正安静地待机着。
鬼使神差地,林薇放下杯子,移动鼠标,点开了《幻界》好友列表里那个唯一亮着的、ID叫【无锋】的名字。这是她在游戏里唯一一个能聊几句、偶尔一起下副本的朋友,一个操作犀利但话很少的剑士。犹豫再三,指尖在键盘上悬停片刻,最终还是敲下了一行字。
【薇草】:[表情/发呆]
今天有点…不在状态。遇到个有点奇怪又有点…好的人。
信息发送出去,她立刻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太唐突了。网络上的陌生人,谁会在意你现实里遇到什么人
然而,出乎意料,【无锋】的头像很快跳动起来。
【无锋】:
只有一个简洁的问号。
林薇看着那个问号,反而放松了一些。隔着网络,似乎更容易倾诉一点点。
【薇草】:就…送外卖的。上次暴雨夜帮我修了水管,刚才又…反正挺细心的。感觉不像…普通骑手
她斟酌着词句,隐去了深夜买卫生用品和红糖姜茶的尴尬细节。
【无锋】:哦。游戏里能看出人
对方回得依旧简洁,甚至带着点直白的反问。
林薇一愣,随即失笑。是啊,隔着网络,谁知道对面是谁呢游戏角色再光鲜,也代表不了现实分毫。就像那个叫江澈的骑手,他背包里的书、他修水管时利落的手势、他写便利贴时的笔迹…都透着一股矛盾又神秘的气息,与那身湿透的制服格格不入。
【薇草】:你说得对。[表情/笑哭]
只是觉得…挺特别的。好了,我下了,肚子不舒服,喝点热乎的缓缓。
她没再等对方回复,匆匆关掉了游戏界面和聊天框。电脑屏幕暗下去,房间里只剩下壁灯柔和的光线和马克杯里袅袅上升的热气。林薇抱着膝盖,把下巴搁在膝盖上,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那个叫江澈的年轻骑手的脸,和他那双在雨夜里也亮得惊人的眼睛,又一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特别……确实很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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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在键盘敲击声和数位笔的沙沙声中滑过,像一潭表面平静、底下却暗流涌动的水。林薇依旧沉浸在她的《幻界》世界和繁重的美术外包里,用画笔构筑着虚幻的壁垒,小心翼翼地隔绝着现实社交的侵扰。那个叫江澈的骑手,如同投入湖心的一颗小石子,涟漪过后,水面似乎恢复了平静。只有玄关柜上那个装着空红糖姜茶盒的塑料袋,和贴在冰箱上的那张便利贴,无声地证明着那个雨夜的特别并非幻觉。
直到一场毫无预兆的行业风暴,将她小心翼翼维持的平静彻底撕碎。
那天下午,工作群里突然炸开了锅。一条条惊慌失措、难以置信的消息疯狂刷屏。林薇正在细化一张精灵长弓的纹理,被不断弹出的消息提示音扰得心烦意乱。她皱着眉点开群聊,目光扫过那些触目惊心的文字:
卧槽!真的假的公司没了
刚接到HR电话,项目组解散!遣散费下个月发!
听说老板卷款跑路了服务器都停了!
《幻界》……就这么完了我们做了三年啊!
嗡——
林薇只觉得一股冰冷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四肢百骸一片冰凉。手指僵硬地停在鼠标上,屏幕里那张精致的长弓细节图变得模糊不清。她颤抖着点开公司内部通讯软件,代表登录状态的小绿灯早已熄灭,灰蒙蒙一片。再点开《幻界》客户端,输入熟悉的账号密码,得到的只是一个冰冷的系统提示:【服务器连接失败】。
不是谣言。
她赖以生存的堡垒,她倾注了三年心血和所有逃避现实勇气的避风港,那个承载了她无数笔触和幻想的《幻界》世界,就在这样一个沉闷的下午,毫无征兆地、彻底崩塌了。连同她那份微薄但稳定的薪水,一同化为了泡影。
失业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没顶。没有存款,没有家人可以依靠,下个月的房租像一块巨石悬在头顶。巨大的茫然和无助感攥紧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呆坐在电脑前,屏幕幽幽的光映着她瞬间失去血色的脸,像个被抽走了灵魂的精致人偶。
接下来的日子,林薇把自己彻底关在了那间小小的出租屋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隔绝了外面世界的阳光。她疯狂地投递简历,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然而,回复寥寥无几,偶尔有面试邀约,也总是在她磕磕绊绊、词不达意的自我介绍和对方审视的目光中无疾而终。每一次失败的尝试,都像在她摇摇欲坠的信心上凿开一道更深的裂痕。
白天,她机械地刷新着招聘网站,眼神空洞。夜晚,则蜷缩在电脑椅里,像一只受伤后独自舔舐伤口的动物。她不再登录任何游戏,那个曾经给她慰藉的虚拟世界,此刻只会提醒她失去的一切。她只是习惯性地打开绘图软件,拿起数位笔。笔尖在空白的画布上游移,却再也画不出那些充满生命力的奇幻生物和场景。线条变得僵硬、迟疑,最终,勾勒出的,是一个个蜷缩在角落、眼神空洞的小人形象,或是一张张充满了求职意向、个人优势字样的、苍白乏味的简历设计图稿。
焦虑啃噬着她的神经。她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睁着眼睛,听着窗外城市夜归人的声音,计算着银行卡里飞速减少的数字。偶尔,她会神经质地拉开窗帘一条缝隙,看着楼下步履匆匆的行人,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有条不紊地运转,只有自己被抛弃在了冰冷的轨道之外。
这天下午,阳光难得地穿透厚重的云层,在紧闭的窗帘边缘投下一道狭窄的金线。林薇又一次在招聘网站上投递了几份石沉大海的简历后,疲惫地瘫在椅子里。胃里空空如也,却感觉不到丝毫饥饿。目光无意识地落在电脑旁边那本摊开的速写本上——那上面,画满了为《幻界》设计的、如今已成废稿的森林精灵、发光藤蔓和奇异蘑菇。一个念头,带着绝望的疯狂和不甘,猝不及防地撞进她混沌的脑海。
自己画……自己设计……自己做点东西出来做独立游戏哪怕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Demo用这些被废弃的、她曾深爱过的设计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擦亮的一星微弱火花,瞬间点燃了她麻木的神经。一股莫名的冲动驱使着她。她猛地坐直身体,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管不顾地抓过数位板,用力压在上面。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数位笔在板子上快速移动,发出急促的沙沙声。屏幕上的线条不再僵硬,变得奔放甚至有些凌乱。她不再画简历,也不再画那些蜷缩的小人。她开始疯狂地勾勒一个全新的世界——一个以她最钟爱的森林生态为核心的、充满生机的幻想世界草图。
笔下的线条越来越快,越来越密集,仿佛要将积压的绝望、不甘和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全部倾注其中。她画得如此投入,如此忘我,以至于完全沉浸在这个由自己笔尖创造的、暂时逃离现实的庇护所里,浑然忘却了时间,也彻底忽略了门外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钥匙插入锁孔,转动,发出清晰的咔哒声。
门被推开了。
林薇依旧毫无所觉。她弓着背,长发凌乱地垂落,遮住了大半张苍白憔悴的脸颊,只露出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唇和那双死死盯着屏幕、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数位笔在她手中飞快地划动,在屏幕上留下狂野的线条。她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孤注一掷的、濒临崩溃边缘的气息。
门口的人显然没料到会看到这样一幕。脚步顿住了。
几秒钟的绝对寂静。
然后,沉稳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径直朝着她走来。高大的身影在她身侧投下一片阴影,带着外面世界的气息。
林薇这才猛地惊觉,像受惊的兔子般浑身一颤,手中的笔啪嗒一声掉在数位板上。她惊恐地抬起头,对上了一双沉静而锐利的眼睛。
是江澈。
他穿着简单的灰色T恤和工装裤,肩上依旧背着那个看起来容量不小的黑色双肩包。他没有穿外卖制服,脸上没有雨水,只有一种干净利落的清爽感。他站在那里,目光平静地掠过林薇布满血丝的双眼、她苍白憔悴的脸颊,最后,落在了她面前那块亮着的数位板上——屏幕上,那幅尚未完成的、充满狂野生命力的森林世界草图,正散发着幽幽的光。
林薇的大脑一片空白。失业的窘迫,求职的狼狈,此刻疯狂作画的失态……所有不堪和脆弱,在这个只见过两次面的外卖骑手面前暴露无遗。巨大的羞耻感让她瞬间涨红了脸,下意识地想用手臂挡住屏幕,身体本能地想要蜷缩起来,逃离这令人窒息的注视。
然而,江澈的动作比她更快。
他没有说话,甚至没有一句多余的询问。他只是平静地伸出手,修长有力的手指,精准地、不容置疑地按在了林薇那块连接着电脑的数位板上。
林薇僵住了,像被施了定身咒,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后的避难所被他轻易掌控。
江澈的目光依旧锁在屏幕上那幅潦草却充满灵气的森林草图上,那双锐利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飞快地沉淀、凝聚。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击碎了房间里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缺个合伙人。
林薇猛地抬起头,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而骤然放大,几乎忘记了呼吸。
林薇像是被一道无声的惊雷劈中,整个人僵在椅子里,连指尖的颤抖都凝固了。她甚至怀疑是自己连日来的焦虑和睡眠不足引发了严重的幻听。合伙人一个送外卖的骑手,对着一个刚刚失业、缩在角落画着虚无缥缈草图的失败原画师说——我缺个合伙人
荒谬感像冰冷的海水漫过头顶,让她几乎窒息。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徒劳地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穿着普通T恤、背着双肩包、眼神却锐利得不像话的年轻男人。他脸上没有玩笑的意味,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笃定。
什…什么
她终于挤出两个字,声音嘶哑得厉害。
江澈的目光终于从那块数位板屏幕上移开,落回她写满震惊和茫然的脸上。他的视线在她苍白憔悴的眉眼间停留了一瞬,那里还残留着通宵作画的疲惫和失业打击下的脆弱痕迹。但他没有询问,没有安慰,只是平静地陈述,如同在宣读一个既定事实:
《幻界》,森林精灵的藤蔓甲胄,发光蘑菇的孢子特效,还有你画在速写本上、没来得及实装进游戏的‘月影荆棘’……细节处理很麻烦,尤其是光影迭代和碰撞体积。
他的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只是在讨论天气,特别是那套‘森语者’长袍的布料物理模拟,为了追求风吹过时的自然垂坠感,我改了三版Shader(着色器)。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林薇精心构筑的、隔绝现实的艺术外壳,直刺她赖以呼吸的核心。《幻界》!藤蔓甲胄!月影荆棘!森语者长袍!Shader!这些是她倾注了无数个日夜的心血,是她在那个崩塌的世界里唯一还能确认自己价值的东西。而这些细节,这些连项目组里一些同事都未必清楚的技术难点……从这个只见过两次面的外卖骑手口中,如此准确、如此专业地说了出来。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窗外的车流声、远处隐约的市井喧嚣,全都消失了。林薇的耳边只剩下自己血液奔流的轰鸣和心脏疯狂撞击胸腔的巨响。她看着江澈,看着他年轻却沉静得可怕的脸庞,看着他锐利眼神里映出的自己惊慌失措的影子,一个她从未敢想、也从未敢信的念头,带着毁灭性的力量,轰然撞碎了所有的认知壁垒。
你…你是……
她的嘴唇哆嗦着,几乎无法成句,巨大的冲击让她眼前阵阵发黑,……无锋!
那个《幻界》里操作犀利如鬼魅、沉默寡言却总能精准配合她战术思路的剑士【无锋】!那个在深夜里,在她倾诉遇到一个奇怪又好的外卖骑手时,只回了一个的【无锋】!
江澈没有回答是或不是。他只是微微偏了下头,这个细微的动作,竟与游戏里【无锋】角色在听取指令时习惯性的微侧如出一辙!一种无声的确认,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冲击力。
他向前走了一步,距离的拉近带来无形的压迫感。他伸出手,不是朝向林薇,而是直接探向她放在桌面上的手机。林薇的身体本能地绷紧,却没有力气阻止。
江澈拿起她的手机,屏幕还停留在招聘APP那令人绝望的空白页面上。他的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了几下,动作流畅得不像一个外卖骑手。几秒后,他将手机屏幕转向林薇。
屏幕上,不再是求职网站的界面,而是一个极其简洁、甚至可以说原始的本地文件夹目录。里面孤零零地躺着一个压缩文件,文件名是手打的,带着一种程序员特有的随意和力量感:【Project:NewLeaf_v0.1_核心逻辑框架与Demo场景.7z】
《幻界》的底层架构,有致命缺陷,崩盘是早晚的事。江澈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的技术结论,但林薇却从中听出了一丝冰冷的、属于创造者对其造物毁灭的平静审视。核心代码,我备份了能用的部分。引擎用的是我魔改过的开源方案,效率比他们买的那套高30%。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回林薇那块还亮着草图的数位板上,那上面狂野的森林线条似乎点燃了他眼底深处某种沉寂的火焰。
你的设计,他的语气加重了一分,带着不容置疑的评判,在《幻界》里,只发挥了不到一半。资源分配和实现思路有问题,糟蹋了。
糟蹋了。
这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林薇心口一缩,随即又涌起一股混杂着委屈、不甘和被认可的奇异灼热。原来,她的挣扎,她的不甘,她那些在别人眼里或许只是好看的设计,在这个沉默的主程眼中,竟是被糟蹋的潜力
江澈放下手机,目光重新聚焦在林薇脸上,锐利得仿佛要穿透她所有的不安和迷茫。
所以,合伙人。他清晰地重复,这次不再是陈述,而是一个带着力量感的邀约,或者说,指令。做,还是不做
***
三个月后,深秋的上海,空气里弥漫着大型展会特有的、混合着电子设备散热、香水和人群躁动的复杂气息。年度游戏产业峰会(GIC)的场馆内人头攒动,巨大的LED屏幕轮番播放着炫目的预告片,震耳欲聋的音效在挑高的空间里回荡。
林薇站在新叶工作室(NewLeaf
Studio)那方小小的、位置偏僻的展位前,指尖冰凉,掌心却全是汗。她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米白色西装套裙,长发挽起,露出纤细的脖颈,脸上化了淡妆,努力掩盖着因连续熬夜而留下的淡淡青影。展位背景板上,是他们倾注了所有心血、由她主导美术风格的独立游戏《森之回响》的概念海报——一片幽深而充满生机的魔法森林,光影交错间,藤蔓缠绕,奇花绽放,精灵的剪影在林间若隐若现。风格独特,带着强烈的个人印记。
然而,展位前门可罗雀。与不远处那些财大气粗、声光效果炸裂的大厂展台相比,他们这方小小的天地显得如此寒酸和寂寥。偶尔有人被海报风格吸引,驻足翻看宣传册,也只是翻翻便放下,摇摇头离开。低声的议论断断续续飘进林薇紧绷的耳朵里:
风格还行,但太小众了吧
独立工作室没听说过…估计又是那种玩票的。
看这美术,有点眼熟…有点像以前《幻界》那种调调啧,该不会是……
最后那句带着揣测的啧声,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在林薇最敏感的神经上。她用力掐着自己的掌心,强迫自己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江澈不知去了哪里,说是去处理点技术问题。此刻,巨大的陌生感和失败的预感沉甸甸地压下来,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哟,这不是我们《幻界》的大艺术家,林薇嘛!
一个熟悉又令人极度不适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突兀地在展位前响起。
林薇身体猛地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她缓缓抬起头。
张宏,她《幻界》时期的美术主管,那个惯于将下属功劳据为己有、最终在公司崩盘前跳槽到另一家二线厂商的男人,此刻正站在她面前。他穿着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油亮,身后还跟着几个像是下属或同行的人,脸上挂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看好戏的笑容。他的目光扫过新叶工作室的logo,又落在《森之回响》的海报上,夸张地挑了挑眉,声音刻意拔高,确保周围路过的人都能听见:
我说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这森林,这藤蔓,还有这精灵的设计风格……啧啧啧,林薇,你这‘致敬’我们《幻界》的废稿,致敬得可真是……明目张胆啊他故意拉长了语调,眼神里充满了恶意的揣测,怎么老东家倒了,没处混了,就出来‘借鉴’老项目的东西糊弄人独立游戏圈现在门槛这么低了
抄袭两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林薇的心脏。周围原本稀疏的人流,因为张宏这刻意拔高的指控和抄袭这个敏感词,瞬间聚拢了不少。探究的、怀疑的、看热闹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针芒,密密麻麻地刺在她身上。她感觉脸上火辣辣的,血液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惨白。她想反驳,想大声斥责张宏的无耻,想为自己和江澈三个月来不眠不休的心血正名!但长久以来的社恐和面对冲突的本能退缩,像无形的枷锁,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咙。她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却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身体因为极度的愤怒和无力感而微微发抖。
张宏看着她这副被戳穿后哑口无言的模样,脸上的得意更甚,正准备再添油加醋几句。
她的设计,需要‘借鉴’废稿
一个冰冷、低沉,带着金属般质感的声音,毫无预兆地穿透了嘈杂的人声和背景音乐,清晰地响起。那声音不高,却像带着某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周围的喧哗。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缝隙。
江澈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他依旧是简单的深色卫衣和工装裤,与周围西装革履的商务氛围格格不入。他没有看张宏,仿佛对方只是一团碍眼的空气。他径直走到林薇身边,步伐沉稳有力。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江澈手臂一伸,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姿态,一把搂住了林薇纤细紧绷的腰肢!
林薇浑身剧震!隔着薄薄的西装外套,他手臂传来的力量感和灼热的温度,像一道强电流瞬间贯穿了她僵冷的身体,让她几乎站立不稳,下意识地靠向了他坚实的胸膛。一股混合着清冽皂角和极淡机油味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感受到腰间那只手臂传递来的、强大而稳定的支撑力。
江澈微微侧头,冷冽的目光这才如同实质的刀锋,精准地刺向脸色微变的张宏。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充满嘲讽和冰冷的弧度,声音清晰地回荡在突然安静下来的展位周围:
《幻界》森林精灵的藤蔓甲胄,第七版迭代的碰撞体优化算法,是我写的。
发光蘑菇的孢子特效,粒子系统底层驱动和渲染管线,是我重构的。
还有那套被你们美术组否了三次、最后硬塞进废稿堆的‘月影荆棘’交互逻辑,他顿了顿,眼神里的讥诮几乎要溢出来,从触发判定到动态生长路径的算法,每一行代码,都是我亲手敲的。
他每说一句,张宏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周围人群的吸气声就清晰一分。这些细节,这些技术名词,从一个穿着如此随意的年轻人口中如此流畅、如此专业地说出来,本身就带着强大的说服力。
至于她的设计,江澈的目光终于落回怀中依旧处于震惊失神状态的林薇脸上,那眼神里的冰冷瞬间褪去,只剩下一种纯粹的、近乎灼热的专注和肯定。他搂在她腰间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仿佛在无声地传递力量。
从概念草图到最终实现,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清晰地传入每一个竖起耳朵的人耳中,每一个像素,每一根线条的光影走向,碰撞体积的设定,甚至那些你们觉得‘没必要’、‘太麻烦’的细节动态……
他微微俯身,靠近林薇的耳边,那姿势亲昵得近乎宣告主权,低沉的声音带着滚烫的气息拂过她敏感的耳廓,也清晰地扩散开去:
都是我,亲手写的代码。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在新叶工作室小小的展位周围。
张宏的脸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江澈列举的那些技术细节,精准地戳破了他抄袭指控的荒谬性——如果核心代码的创造者本人就站在这里,亲口承认是为了实现眼前这个女人的设计而工作,那抄袭废稿的污蔑,就成了一个彻头彻尾、自取其辱的笑话!他身后的人眼神躲闪,周围人群看向他的目光,瞬间充满了鄙夷和玩味。
而林薇,靠在那坚实滚烫的胸膛上,腰间是他不容置疑的臂弯。她听着他低沉有力的声音,听着他掷地有声的宣告,听着他话语里那份毫无保留的信任和……近乎偏执的维护。一股前所未有的、汹涌澎湃的热流,猛地冲垮了她心中所有的不安、羞怯和自我怀疑,瞬间淹没了她。鼻尖无法控制地涌起强烈的酸涩,眼前江澈轮廓分明的下颌线变得模糊不清。
就在这时,展位旁边连接着大屏幕的笔记本电脑,突然发出了一阵奇异的、如同无数精密齿轮咬合运转的嗡鸣声!紧接着,原本静态播放着宣传片的屏幕画面猛地一变!
《森之回响》的Demo场景被强制启动。画面中央,正是林薇设计的那片核心魔法森林。然而此刻,森林的景象正以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方式活了过来,并被一层层解剖!
只见屏幕上,葱郁的树木和缠绕的藤蔓瞬间被半透明的线框模型覆盖,无数代表碰撞体积的蓝色立方体精准地勾勒出每一片树叶、每一根藤条的物理边界。紧接着,视角拉近,聚焦在一株林薇设计的、会随着玩家靠近而缓缓绽放荧光的星语花上。花瓣的模型被层层剥离,露出了内部复杂到令人头皮发麻的粒子发射器和动态光源代码层!一行行闪烁着微光的代码如同瀑布般在屏幕一侧疯狂滚动,清晰标注着变量和函数名,其中几个关键参数名,赫然与刚才江澈口中提到的粒子系统驱动、动态生长路径等术语完全一致!
更震撼的是,屏幕一角,一个缩小的小窗口同步显示着后台运行的引擎监控数据——CPU占用率低得惊人,GPU渲染效率却高得离谱,帧数稳定得如同一条直线!这魔改引擎的恐怖性能,以一种最直观、最硬核的方式,狠狠抽打着在场每一个懂行者的脸!
卧槽!实时渲染管线这优化逆天了!
看那粒子系统!自己写的驱动这得是什么级别的底层功底!
原来是这样实现的…难怪效果这么自然!这根本不是‘借鉴’,这是技术碾压啊!
这骑手…不,这大神到底是谁!
惊叹声、倒吸冷气的声音瞬间取代了死寂,如同潮水般在展位周围爆发开来!所有投向新叶工作室的目光,彻底变了!从怀疑、好奇,变成了震惊、狂热和难以置信!
张宏的脸彻底失去了血色,灰败得像一张被揉皱的废纸。在周围人毫不掩饰的鄙夷目光和那些硬核到无法反驳的自证面前,他最后一丝强撑的底气也彻底溃散。他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猛地低下头,像一条丧家之犬,狼狈不堪地推开人群,仓皇逃离,连他带来的人都顾不上招呼。
人群的焦点,瞬间从逃离的张宏,牢牢锁定在展位中央那对姿态亲密的男女身上。
林薇依旧被江澈紧紧搂在怀里。周围的喧嚣、惊叹、聚焦的目光,仿佛都隔着一层毛玻璃。她只能感受到腰间手臂传来的、几乎要将她嵌入骨血的灼热力量,感受到他胸膛沉稳有力的心跳隔着衣料撞击着她的后背,感受到他刚才那句低沉宣告在耳膜里反复震荡的回响。
我…我……她仰起头,想说什么,声音却哽咽在喉咙里,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砸在江澈深色的卫衣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那不是委屈的泪水,是积压了太久的压力、被理解的狂喜和被如此坚定维护的巨大冲击,混合在一起爆发出的洪流。
江澈低下头,看着她泪眼朦胧、脆弱又无比生动的脸。他搂在她腰间的手臂没有丝毫放松,另一只手却抬了起来。指腹有些粗糙,带着常年敲击键盘的薄茧,动作却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轻柔,擦过她湿漉漉的脸颊,拭去那滚烫的泪痕。
哭什么。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奇异地柔和了许多,甚至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无奈,麻烦解决了。
他的指腹带着薄茧,擦过脸颊的触感粗粝又温热,奇异地抚平了林薇心中翻涌的惊涛骇浪。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想把眼泪憋回去,但汹涌的情绪依旧让她身体微微发颤。腰间的手臂像一道最坚实的壁垒,支撑着她,让她没有在巨大的冲击和无数目光的聚焦下软倒。
江澈的目光扫过周围越来越多、眼神热切的围观人群和闻讯赶来的媒体记者。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对这种暴露在聚光灯下的场面感到不耐。
走了。他言简意赅,手臂微微用力,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引导,拥着林薇,转身就朝展馆相对僻静的出口通道走去。他的步伐很大,却刻意放慢了速度,迁就着林薇有些虚软的脚步。
林薇被他半揽半带着,被动地跟上他的步伐。身后,是骤然爆发的、更加热烈的议论声和试图追上来采访的呼喊。她的大脑一片混乱,刚才发生的一切快得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张宏恶毒的指控、江澈天神降临般的维护、那震撼全场的引擎自证、还有此刻他紧搂着自己腰肢、在众目睽睽下带她离开的强势姿态……每一帧画面都冲击着她脆弱的神经。
直到被他带出喧嚣的展馆,走进相对安静、连接着停车场的通道,傍晚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林薇才仿佛找回了一点呼吸的能力。她停下脚步,挣脱了腰间的手臂——那滚烫的触感消失,让她心里莫名空了一下,但身体的本能还是让她退开了一小步,拉开了些许距离。
谢…谢谢你。她低着头,声音还有些不稳,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西装外套的下摆。除了道谢,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谢谢他解围谢谢他维护还是谢谢他…刚才那个让她心跳失序的拥抱
江澈站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在通道略显昏暗的光线下投下一片阴影。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通道里很安静,只有远处展馆隐约传来的喧嚣和停车场汽车驶过的声音。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带着一种奇异的张力。
林薇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鼓起勇气抬起头,对上他那双在昏暗光线下依旧亮得惊人的眼睛。那里面似乎翻涌着许多她看不懂的情绪,深沉、专注,带着一种近乎狩猎般的侵略性,让她心尖又是一颤。
江澈…你……她张了张嘴,想问的问题太多。他到底是谁为什么是外卖骑手为什么要帮她《幻界》的代码…还有今天这一切……
新叶的服务器,江澈突然开口,打断了她混乱的思绪。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仿佛刚才展馆里那个锋芒毕露、宣告主权的人不是他。刚刚爆了。
啊林薇一时没反应过来,茫然地看着他。
在线人数峰值,江澈的嘴角似乎向上牵动了一个极小的弧度,快得如同错觉,但那双锐利的眼睛里,却清晰地映出了某种炽热的、名为野心的光芒,破纪录了。后台商店页面,访问请求挤瘫了支付通道。
轰——
林薇的脑子再次一片空白,随即被巨大的狂喜和难以置信淹没!展馆里的风波,江澈的维护,竟然瞬间转化成了爆炸性的流量和关注!他们的游戏…他们的《森之回响》…成功了!
巨大的喜悦像烟花一样在胸腔里炸开,让她几乎眩晕。她看着江澈,看着他眼中同样燃烧的火焰,那是创造者看到自己作品被认可的、最原始也最纯粹的兴奋。三个月的日夜煎熬,无数次濒临崩溃的绝望,在这一刻,似乎都得到了加倍的报偿!她忍不住咧开嘴,想笑,眼泪却又一次不争气地涌了上来。
就在这时,江澈动了。
他向前一步,再次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通道里昏暗的光线被他高大的身影完全挡住。林薇甚至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混合着清冽皂角和极淡机油味的气息,带着一种强烈的、属于他的存在感。
他低下头,目光沉甸甸地落在她含着泪光、却亮得惊人的眼睛上。然后,他缓缓抬起右手。
林薇的心跳骤然失序!她看着他抬起的右手,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探向他卫衣的口袋……一个荒谬又带着强烈预感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中了她!戒指像他当初在暴雨夜门口说的那个…冠军戒指
她的呼吸瞬间屏住,血液似乎都冲向了脸颊,身体僵硬得像一块木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动作。
江澈的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
掌心摊开。
躺在里面的,不是林薇想象中闪闪发光的戒指。
而是一个极其小巧、线条冷硬、泛着金属哑光的U盘。U盘尾部,镶嵌着一枚极其微小的、由某种深色金属打造而成的树叶状徽记——那是新叶工作室的logo。
林薇愣住了,巨大的落差让她一时有些懵。
新叶工作室,江澈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意味,每一个字都敲打在她的心弦上,核心资产备份,引擎底层秘钥,全部项目源代码,还有……他顿了顿,目光锁住她茫然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森之回响》美术资源库的最高权限。
他捏起那枚小小的、冰冷的U盘,递到林薇面前。那枚金属的树叶徽记,在昏暗的光线下,折射出一点微弱却坚定的光芒。
现在,他看着林薇骤然睁大的、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眼睛,嘴角终于勾起一个清晰、笃定,甚至带着一丝狂狷野心的弧度,声音低沉如同最醇厚的誓言,也如同最不容抗拒的征召——
能给我开发终身项目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