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设计来的女友跑路了 > 第一章

>我是京圈太子顾屿,孤儿院出身的苏晚是我精心设计的完美女友。
>她永远温柔懂事,不知道我们的相遇是我策划的慈善陷阱。
>家族逼我联姻那晚,我哄她吹灭生日蜡烛:等我三个月。
>转身却在隔壁宴会厅牵起千金的手。
>电视直播切到她含泪微笑的脸时,我手机收到短信:
>蛋糕很好吃,但孤儿不该妄想摘月亮。
>后来我翻遍全城,在她蜗居的地下室找到褪色的咖啡杯。
>——那是我们初遇时,她唯一买得起请我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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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晚擦着那个粗瓷咖啡杯,动作温柔得像在擦拭一件稀世的珍宝。水流滑过杯壁,带走最后一点泡沫,也映出她微微上扬的唇角。客厅里,电视新闻的背景音低沉地流淌着,是城市另一端的繁华喧嚣,离她这个小公寓很远,远得像另一个世界。
咔哒一声轻响,门开了。顾屿带着一身初秋夜晚的凉意走了进来,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臂弯,领带也松开了些,露出线条利落的脖颈。他换鞋时抬眼,目光精准地落在厨房里那个纤细的背影上,眸底的疲惫悄然融化,被一种近乎实质的暖意取代。
晚晚。他唤她,声音是工作场合里绝不会有的松弛。
苏晚闻声回头,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擦了两下,笑容瞬间点亮了整张小脸,像投入石子的湖面漾开清浅的波纹。回来啦饿不饿给你煮点宵夜她快步迎上去,自然地接过他臂弯的外套。
顾屿没说话,只是伸出手臂,将她轻轻圈进怀里。他身上有淡淡的雪松香水和一点点夜晚微凉的空气味道,是苏晚最熟悉、也最贪恋的气息。她把脸颊贴在他质地精良的衬衫前襟,能清晰地听见他平稳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撞在她的耳膜上,无比安心。
不用忙,他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闷闷的,带着点慵懒的满足,就想抱抱你。他顿了顿,补充道,我的晚晚。
苏晚在他怀里蹭了蹭,像只找到安全港湾的小动物,心底最后一丝因等待而生的微澜也彻底平息。他是她的宇宙中心,是她漂泊无依生命里唯一且稳固的锚点。从那个阴冷的孤儿院开始,漫长而灰暗的成长岁月里,她从未奢望过能拥有这样一份厚重的温暖与安定。是顾屿,像一道劈开阴霾的光,精准地照进了她贫瘠的生命。
她永远记得那个下午。深秋的冷风卷着枯叶,打在脸上生疼。她站在街角那家时光角落咖啡馆的橱窗外,隔着玻璃,目光被里面一个设计独特的粗瓷咖啡杯吸引。杯身是温暖的米白色,上面手绘着几片深棕色的枫叶,拙朴又温暖。标签上的价格对她而言不算便宜,但她犹豫再三,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就在她小心地从货架上拿起那个杯子,指尖感受着粗粝却踏实的釉面时,身后传来一个温和的男声。
很特别的杯子,是不是
她吓了一跳,慌忙转身。眼前的男人身形挺拔,穿着剪裁考究的大衣,气质矜贵得与这家小小的、甚至有些拥挤的咖啡馆格格不入。他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杯子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欣赏,没有半分居高临下。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把杯子往身后藏了藏,脸颊有些发烫。
是…是啊。她声音低如蚊蚋。
我也很喜欢这种手作的温度感。男人笑了笑,笑容有种令人心安的魔力。他很自然地走到柜台前,点了两杯店里最贵的瑰夏咖啡。当咖啡师将其中一杯递给苏晚时,她完全愣住了。
请你。男人端着另一杯,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指向窗边一个空着的小圆桌,一起难得遇到眼光相似的人。
苏晚局促不安地坐下,手指紧紧握着那个温热的粗瓷杯。男人自我介绍叫顾屿,谈吐温雅,见识广博,却丝毫不会让她感到压迫。他聊艺术,聊旅行见闻,甚至聊起一些温暖的小故事。苏晚慢慢放松下来,偶尔也能小声回应几句。当顾屿的目光温和地落在她身上,专注地听她讲述自己为了这个杯子省了多少顿午餐钱时,苏晚感到一种久违的、被珍视的暖流包裹了她贫瘠的心房。窗外寒风凛冽,咖啡馆里橘黄的灯光下,粗瓷杯的暖意透过手心,一直熨帖到心底最深处。
后来的一切,顺理成章得如同命运馈赠的礼物。顾屿的追求温和、细腻、充满尊重,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她敏感的自尊。他送她回家,是在确认她安全抵达后才会驱车离开;他送她礼物,总是能找到最熨帖的借口——朋友工作室的样品、客户送的用不上、看到它就觉得适合你。他从不提起她的孤儿身份,却在她每一次因为身世而流露出脆弱时,用行动告诉她,在他这里,她是完整的、值得被爱的苏晚。
他像最耐心的园丁,用温柔和包容,一点点浇灌开她这朵在贫瘠土壤里挣扎太久、几乎忘了如何绽放的花。
两年时光如指间流沙。顾屿待她极好,好到让她时常恍惚,觉得自己仿佛真的触摸到了幸福的实体。他记得她每一个微小的喜好,会在她加班晚归时亮着客厅的灯等她,会笨拙地陪她看幼稚的动画片只因为她喜欢。苏晚曾以为孤儿院的高墙是她一生无法挣脱的囚笼,直到顾屿出现,亲手为她凿开了一扇窗,窗外繁花似锦,阳光灿烂。
然而,心底深处,总有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霾。顾屿的世界,终究离她太远。那些她听不懂的财经术语,那些他偶尔接电话时流露出的凝重,那些他从不带她涉足的、属于他真正阶层的社交场合…还有顾家那座巍峨森严、如同堡垒般的宅邸,每一次遥遥望见,都让她不自觉地屏住呼吸,感到一种无形的、沉重的压力。
她见过顾屿的母亲,那位被时光格外优待的贵妇人。仅有一次,在某个慈善晚宴的洗手间外短暂的交锋。顾夫人保养得宜的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疏离的微笑,眼神却锐利得像手术刀,只一眼,就将苏晚从头到脚、连同她身上那条顾屿送的、价值不菲的裙子一起,无声地剖开、审视、归类。没有鄙夷,没有斥责,只有一种彻底的、冰冷的漠然,仿佛她是一件不值得投入任何情绪的物件。
屿儿最近很忙,顾夫人语气平淡,指尖随意地拂过自己手腕上流光溢彩的翡翠镯子,苏小姐,年轻人还是要有分寸。
那句轻飘飘的分寸,像一根极细的针,悄无声息地刺进了苏晚的心脏。她知道那扇窗外的阳光,终究隔着一层名为阶级的厚玻璃。她小心翼翼地捧着顾屿给予的爱,像捧着一件绝世易碎的琉璃盏,不敢有丝毫闪失。她努力让自己更懂事,更体贴,从不追问他的行踪,从不索要超出她理解范围的物质,甚至在他偶尔流露出家族的压力时,主动扮演那个温柔的解语花。
她爱他,深入骨髓。这份爱里,掺杂了太多的感激、仰望,以及一种孤注一掷的、近乎献祭的卑微。她害怕失去,害怕重新坠入无边无际的冰冷孤寂。只要他还在身边,只要他还愿意对她笑,她就能说服自己忽略那无处不在的玻璃屏障。
日子在表面的平静下无声流淌。苏晚生日临近,顾屿却似乎格外忙碌,电话常常匆匆挂断,信息回复也变得简短。苏晚压下心底那点细微的不安,告诉自己,他是顾屿,他有他的责任和世界。
生日的前一天晚上,顾屿终于推掉了所有应酬回来。他进门时,苏晚正蜷在沙发上看一本旧书,暖黄的落地灯给她周身镀上一层柔和的毛边。他大步走过去,不由分说地将她从沙发上抱起来,在原地转了个圈。苏晚惊呼一声,笑着捶打他的肩膀:放我下来!发什么疯呀!
顾屿把她放下,额头抵着她的,呼吸有些急促,深邃的眼眸紧紧锁住她,里面翻滚着苏晚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浓得化不开,带着一种近乎破釜沉舟的灼热。
晚晚,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明天晚上,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信我。
苏晚的心猛地一跳,仰头看着他:发生什么顾屿,你怎么了
没什么,顾屿避开她探究的目光,手臂收得更紧,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里,语气却异常郑重,答应我,晚晚,等我三个月。就三个月,好不好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苏晚从未听过的、近乎恳求的意味,混杂着浓重的疲惫和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他的怀抱如此用力,带着一种绝望的占有欲。苏晚心底的不安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迅速扩大。她从他怀里抬起头,试图看清他眼底翻涌的暗流:三个月为什么是三个月你要去哪里吗顾屿,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顾屿却只是更紧地拥住她,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前,不让她再看他的眼睛。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闷闷地传来,带着一种疲惫的沙哑:别问,晚晚,别问。你只要相信我。等我三个月,我会处理好一切。到时候…我们就有未来了。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异常缓慢,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苏晚还想追问,却被顾屿用一个近乎掠夺的吻堵住了所有话语。这个吻带着不顾一切的炽热和一种深重的、无法言说的痛苦,瞬间席卷了她的所有感官。他像是在汲取某种赖以生存的力量,又像是在进行一场绝望的告别。苏晚被他吻得浑身发软,所有的疑虑和不安都被这汹涌的浪潮暂时淹没,只剩下本能地回应和沉沦。
窗外,城市的灯火璀璨如星河,却照不进这个紧紧相拥的角落深处,那无声裂开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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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当天傍晚,苏晚精心准备了一桌简单的饭菜。她系着那条顾屿送的、她最喜欢的碎花围裙,在厨房里忙碌。水汽氤氲,模糊了玻璃窗上她自己的倒影。她特意做了顾屿爱吃的清蒸鱼,还烤了一个小小的、点缀着草莓的奶油蛋糕,空气里弥漫着甜腻温暖的香气。
门铃响了。苏晚眼睛一亮,几乎是雀跃着跑去开门。门外站着的却不是顾屿,而是一个穿着某高端酒店制服的侍应生,手里捧着一个巨大的、扎着金色丝带的精致礼盒。
苏小姐,顾先生为您预订的礼服,请签收。侍应生笑容标准。
苏晚愣了一下,接过沉甸甸的盒子,心里那点期待被一种莫名的失落覆盖。他连亲手送来的时间都没有了吗她签了字,道了谢。关上门,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她只在杂志上见过的奢侈品牌当季高定礼服裙——香槟色,真丝材质,剪裁流畅得如同月光流淌,点缀着细密的碎钻,璀璨夺目。旁边还配着一双同色系的高跟鞋和一个小巧的丝绒首饰盒,里面是一条价值不菲的钻石项链。
奢华得刺眼。这绝不是她平时会穿的风格,更不像是顾屿会为她生日挑选的礼物。她更习惯和他穿着舒适的居家服,窝在沙发里分享一块蛋糕。一丝寒意悄然爬上苏晚的脊背。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顾屿的信息:礼服收到了换上它,晚点我去接你,带你去个地方,有惊喜。等我。
苏晚盯着那条信息,指尖冰凉。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不安,告诉自己,要懂事。也许他只是想给她一个难忘的生日惊喜她换上那条华美的礼服裙,冰冷的丝缎贴在皮肤上,钻石项链沉甸甸地压着锁骨。镜子里的人,美丽得不真实,像一个精心装扮即将赴宴的玩偶。她看着镜中陌生的自己,扯了扯嘴角,却挤不出一个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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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城市华灯初上。顾屿没有来,也没有电话。苏晚坐在餐桌旁,看着蜡烛在奶油蛋糕上慢慢融化,烛泪蜿蜒,像凝固的眼泪。精心准备的菜肴早已失去了温度。她拿起手机,拨通顾屿的号码。
听筒里传来冰冷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心,一点点沉下去。那巨大的不安终于挣脱了束缚,变成一只冰冷的爪子,攫住了她的心脏。她点开电视,想用嘈杂的人声驱散屋内的死寂。本地新闻频道正在播放一则财经快讯,女主播的声音清晰而职业化:
本台消息,备受瞩目的京北新地王项目签约仪式今晚在君悦酒店‘寰宇厅’隆重举行。该项目由顾氏集团领衔,联合林氏财团共同开发,总投资额逾百亿……顾氏集团少东家顾屿先生与林氏千金林薇小姐作为双方代表,共同签署了合作协议。双方家长亦到场见证,顾林两家强强联手,标志着……
镜头切换。巨大的水晶吊灯下,衣香鬓影。顾屿穿着剪裁完美的黑色礼服,身姿挺拔,侧脸线条冷峻。他正微微倾身,绅士地为身旁一位穿着奢华曳地长裙、气质高雅的年轻女子拉开座椅。那女子笑容温婉得体,正是新闻里提到的林薇小姐。顾屿的父亲顾振山威严地坐在主位,而顾屿的母亲,那位苏晚在洗手间外有过一面之缘的贵妇人,此刻正亲昵地拉着林薇的手,脸上是苏晚从未见过的、发自内心的满意笑容,对着镜头频频点头。
画面再转,一个特写镜头捕捉到顾屿和林薇共同执笔签署文件的瞬间。顾屿微微侧头,对林薇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在苏晚看来却无比刺眼的微笑。他的眼神专注地落在文件上,仿佛那是他此刻唯一关心的事物。
咔嚓!一声脆响。
苏晚低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紧紧攥住了那个粗瓷咖啡杯,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杯壁上,一道新鲜的裂痕狰狞地蔓延开。温热的液体顺着裂缝渗出,沾湿了她的手指和昂贵的裙摆。
她感觉不到烫,也感觉不到湿。心脏的位置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拧绞,痛得她瞬间失去了呼吸的能力。耳边嗡嗡作响,女主播后面说了什么,她一个字也听不清了。眼前只剩下那刺目的画面:他温柔地为别人拉开座椅,他与别人并肩而立,他的母亲拉着别人的手笑得那样开怀……还有那句顾林两家强强联手……
原来如此。
原来所谓的等我三个月,所谓的处理好一切,所谓的惊喜,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谎言,一个为了稳住她这个廉价替代品的缓兵之计!他早就选好了站在他身边的人,那个门当户对、能为他带来百亿项目的林薇!而自己这个孤儿院出来的玩物,只配在他需要时召之即来,在他不需要时被蒙在鼓里,像个傻子一样守着一桌冷掉的饭菜和一个可笑的蛋糕!
巨大的耻辱感和被彻底背叛的痛楚,如同海啸般瞬间将她吞没。喉咙里涌上一股浓烈的腥甜,又被她死死地咽了回去。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冰冷从指尖蔓延到四肢百骸。原来她小心翼翼捧了两年的琉璃盏,从一开始,就是假的。轻轻一碰,就碎成了齑粉。
电视屏幕的光明明灭灭地映在她惨白如纸的脸上,像无声的嘲讽。她看着画面里顾屿那熟悉又陌生的侧脸,看着他游刃有余地周旋在那个光鲜亮丽的世界里,看着他和林薇被众人簇拥着举杯庆祝……
叮——
手机屏幕亮起,是顾屿发来的信息:晚晚,临时有重要会议走不开。生日快乐。蛋糕替我吃一口,等我回来。
这条信息像最后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捅进了苏晚早已支离破碎的心脏。所有的侥幸、所有的自欺欺人,在这一刻彻底粉碎。
重要会议呵。苏晚死死盯着屏幕上那行虚伪的字,指尖因为用力而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个深陷的月牙痕,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胸腔里翻涌的情绪,愤怒、绝望、被玩弄的羞耻,最终都凝成一块坚冰,沉甸甸地坠在那里,压得她几乎窒息。
她猛地站起身,动作带倒了椅子,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镜子里映出她苍白如鬼的脸,身上那件华美却冰冷的高定礼服,此刻像一件滑稽的戏服,讽刺着她刚刚还抱有的卑微期待。她一把扯下脖子上那条沉甸甸的钻石项链,坚硬的棱角刮过皮肤,留下细微的红痕,她也毫不在意。项链被随手丢在铺着洁白蕾丝桌布的餐桌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滚落到那个融化了一半的蛋糕旁边,沾上了粉色的奶油。
目光落在那个小小的奶油蛋糕上。蜡烛早已熄灭,融化的烛泪凝固在奶油表面,像一道道丑陋的疤痕。旁边,是她紧紧攥过、此刻杯壁上带着新鲜裂痕的粗瓷咖啡杯。那是他们相遇的起点,是她贫瘠生命里第一份笨拙的、想要给予的温暖。
她缓缓伸出手,指尖颤抖着,挖了一小块沾着烛泪的蛋糕,放进嘴里。甜腻的奶油混合着蜡的涩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恶心得让她想吐。她闭上眼,用力咽了下去。再睁开时,眼底最后一丝水光消失殆尽,只剩下一种近乎荒芜的平静。
她不再看那满桌的狼藉和刺眼的电视屏幕。转身走进卧室,动作快得惊人,却又有条不紊。她没有去碰衣柜里任何一件顾屿为她购置的昂贵衣物,也没有带走梳妆台上那些璀璨的珠宝。她只拿出自己那个用了很多年的旧帆布背包,从衣柜最底层翻出几件洗得发白的纯棉T恤、牛仔裤,那是她来顾屿身边之前就穿着的。还有一个小小的、边角磨损的旧相册,里面夹着几张孤儿院时期模糊不清的照片,那是她关于家的最后一点念想。
最后,她走到客厅,目光落在那个裂开的粗瓷咖啡杯上。她拿起它,指尖拂过那道新鲜的伤痕,动作轻柔得像在触碰一个易碎的梦。然后,她毫不犹豫地将它放进了背包的最里层。这是她唯一需要带走的东西,也是唯一真正属于她的东西。
做完这一切,她环顾这个承载了她两年虚幻幸福的家。华丽的水晶灯,柔软的羊毛地毯,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这一切曾让她觉得自己是童话里的灰姑娘。现在,梦醒了。水晶鞋碎了,南瓜马车消失了,王子也从未真正属于她。
她拿出手机,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悬停了许久,最终,一个字一个字地敲下:
蛋糕很好吃,但孤儿不该妄想摘月亮。
发送。对象:顾屿。
没有再看一眼,她拔掉了手机卡,掰断,连同那只顾屿送的最新款手机一起,像丢弃垃圾一样,轻轻放在了玄关的鞋柜上。然后,她背上那个旧旧的帆布包,穿上自己洗得发白的帆布鞋,拧开了公寓的门锁。
咔哒。
门在身后轻轻关上,隔绝了屋内那场精心布置的生日残局,也隔绝了她短暂如泡沫的灰姑娘时光。走廊的感应灯应声而亮,投下她一个孤零零的影子。她没有回头,径直走向电梯。电梯门光滑的金属表面映出她苍白却异常平静的脸,还有身上那件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价值不菲的香槟色礼服裙。
电梯下行,数字不断跳动。苏晚看着镜中的自己,抬起手,没有任何犹豫,用力抓住了礼服的肩带,猛地向下一扯!
嘶啦——
昂贵的真丝面料在她手中脆弱得如同薄纸,瞬间被撕裂开来。她面无表情,动作近乎粗暴,几下就将那件象征着虚幻奢华的礼服裙从身上扯了下来,揉成一团,丢进了电梯角落的垃圾桶里。里面只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棉质吊带背心。
电梯门在地下停车场打开。微凉的空气裹挟着汽油和尘埃的味道扑面而来。苏晚背着她的旧包,穿着吊带背心和洗白的牛仔裤,赤着脚(高跟鞋早被她脱下扔在玄关),一步一步,踩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走向停车场的出口。每一步,都像在挣脱一层无形的枷锁。身后,那揉成一团的香槟色真丝,在垃圾桶里像一团被遗弃的、华丽又肮脏的梦。
城市的夜风带着凉意,吹拂着她裸露的肩臂。她抬头望了一眼公寓楼的高层,那个曾经灯火通明的窗口,此刻一片漆黑。然后,她裹紧了身上一件薄薄的旧外套,毫不犹豫地转身,汇入了人行道上稀疏的人流,瘦削的背影很快被城市的夜色吞没,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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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悦酒店寰宇厅的气氛正达到高潮。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出炫目的光,将杯觥交错的衣香鬓影烘托得如同幻境。空气中弥漫着名贵香水、雪茄和顶级香槟混合的奢靡气息。觥筹交错间,恭维声、笑声此起彼伏。
顾屿站在人群中心,唇边维持着无懈可击的社交微笑,与林薇并肩而立,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祝贺。林薇穿着一身裸粉色高定长裙,妆容精致,仪态万方,应对得体。顾振山和顾夫人站在一旁,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满意。顾夫人更是亲昵地挽着林薇的手臂,低声细语,一副婆媳情深的模样。
恭喜顾少,林小姐!顾林两家珠联璧合,这京北新地王,未来不可限量啊!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顾董,您可是双喜临门!
顾屿兄,事业美人双丰收,佩服佩服!
顾屿举杯,得体地回应着每一个上前祝贺的人。香槟冰凉滑入喉中,却压不下心头那股莫名的烦躁和越来越强烈的不安。他眼角的余光总是不自觉地瞟向厅外,腕表上的指针仿佛被黏住,走得异常缓慢。晚晚…她应该收到礼服了看到他的信息了吗那个傻姑娘,一定又在家里眼巴巴地等着了……想到苏晚那双总是盛满信任和依赖的清澈眼眸,顾屿心底的烦躁像藤蔓一样疯长,几乎要冲破他完美的面具。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趁着与一位长辈寒暄的间隙,他不动声色地侧身,快速划开屏幕。是苏晚的回复!他心头一松,嘴角几乎要下意识地弯起一个真实的弧度。
然而,屏幕上只有一行冰冷的字:
蛋糕很好吃,但孤儿不该妄想摘月亮。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顾屿的脑海中炸开!所有的喧嚣瞬间离他远去,世界陷入一片死寂的空白。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握着酒杯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高脚杯纤细的杯脚在他掌中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
晚晚知道了!她知道了!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灭顶而来,将他死死淹没。她知道了什么看到了什么是刚才的新闻还是……她此刻在哪里那条信息里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他的心脏。孤儿……妄想……摘月亮……每一个字都在控诉着他的背叛和残忍!
顾屿林薇敏锐地察觉到他瞬间的僵硬和失态,微微蹙眉,压低声音询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和探究。她顺着顾屿骤然失去焦点的目光,看向他死死盯着的手机屏幕,只来得及瞥见一个模糊的、似乎带着强烈情绪的信息框。
顾屿猛地回神,巨大的恐慌瞬间化为一股暴戾的冲动。他甚至顾不上回应林薇,也顾不上周围投来的诧异目光,猛地将手中的酒杯往旁边侍应生的托盘里一塞——力道之大,让杯中的香槟泼洒出来,溅湿了侍应生的白手套。
抱歉,失陪!他声音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丢下这句硬邦邦的话,甚至没有看身边的林薇和他父母一眼,转身就拨开人群,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朝着宴会厅外冲去。
阿屿!顾振山威严的喝斥声在身后响起。
屿儿!你去哪里!顾夫人又惊又怒的呼唤被抛在脑后。
林薇站在原地,看着顾屿近乎失态地撞开人群、决绝离去的背影,脸上的得体笑容彻底僵住,眼神一点点沉了下去,变得冰冷而锐利。
顾屿什么都顾不上了。他冲进电梯,狂躁地按着下行键。电梯门一开,他几乎是扑向自己的车子,钥匙因为手指的剧烈颤抖而对了好几次才插进去。引擎发出野兽般的咆哮,黑色的跑车像离弦的箭,猛地窜出酒店地下停车场,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划破沉寂的夜。
公寓的密码锁发出滴的一声轻响,门被猛地推开。顾屿带着一身室外的寒气和无法抑制的恐慌冲了进来。
晚晚!他嘶声喊道,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带着绝望的回音。
死寂。
预想中那个会扑过来委屈地抱着他、或者红着眼睛坐在角落里的身影,没有出现。迎接他的,只有一片冰冷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空气中还残留着饭菜冷却后油腻的味道,混合着一丝甜腻的奶油香,却显得格外凄凉。餐桌上,精心准备的菜肴早已失去了光泽,那个小小的奶油蛋糕融塌得不成样子,凝固的烛泪如同凝固的眼泪。旁边,是他送的那条钻石项链,像一件被遗弃的垃圾,随意地丢在沾着奶油的桌布上,折射着吊灯冰冷的光。
玄关的鞋柜上,他送她的最新款手机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块毫无生气的砖头。手机旁边,是一张被掰断的电话卡。
顾屿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用力撕扯!他踉跄着冲进卧室,衣柜门被他粗暴地拉开——里面那些他精心为她挑选的华服依旧整齐地挂着,璀璨的珠宝在丝绒盒子里安然无恙。梳妆台上,那些昂贵的护肤品、香水,一样不少。
唯独,没有她!
没有她那些洗得发白的旧衣服!没有她那个视若珍宝的旧帆布包!她什么都没有带走!除了……除了他身上那些用金钱堆砌起来的光鲜亮丽,她只带走了她自己!
这个认知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痛得他几乎要蜷缩起来。她走得如此决绝,如此干净,仿佛要彻底抹去在这里生活过的所有痕迹,抹去他们之间的一切!那冰冷的、被遗弃的钻石项链,像是对他所有付出最彻底的嘲讽。
晚晚……顾屿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床沿,双手插进浓密的发间,用力地撕扯着。巨大的恐慌和失去的空洞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吞噬。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可能真的永远失去她了。那个他亲手设计、从孤儿院带出来,用温柔陷阱豢养了两年的金丝雀,挣断了锁链,飞走了。飞得无影无踪。
他猛地抬起头,赤红的眼睛里爆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
不…不能走…我不准你走!他低声嘶吼着,像是受伤野兽的悲鸣。他挣扎着爬起来,抓起玄关柜上那部被遗弃的手机,手指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拨通了他最得力助手兼私人保镖陈默的电话。
电话几乎是秒被接通。顾少
陈默!顾屿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不容置疑的暴戾,给我找!动用所有人!所有关系!给我把苏晚找出来!现在!立刻!马上!
苏小姐她……
她跑了!顾屿咆哮道,一拳狠狠砸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掘地三尺也要把她给我找出来!查监控!查所有交通枢纽!查她可能认识的所有人!她一个孤儿,没有背景,没有钱,她跑不远!给我找!!最后两个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种毁灭一切的疯狂。
电话那头的陈默显然被顾屿从未有过的失控状态震慑住了,沉默了一瞬,才立刻应道:是!顾少!我马上去办!
挂断电话,顾屿像一头焦躁的困兽在公寓里来回踱步。他冲进书房,粗暴地打开电脑,调取公寓大楼的监控。画面快进,最终定格在苏晚走出电梯,消失在停车场出口的那个纤细背影上。她穿着简单的背心牛仔裤,赤着脚,背着一个旧旧的帆布包,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监控画面像素不高,她的脸模糊不清,但那种决绝的姿态,像一把刀,狠狠剜着顾屿的心。
她去了哪里她能去哪里她身无分文!一个孤女,离开了他的羽翼,在这座冰冷的城市里,她连活下去都困难!
这个念头让顾屿的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他,比刚才意识到她离开时更甚。他无法想象苏晚会遭遇什么。他立刻又拨通电话,声音因为极度的焦虑而变调:陈默!加派人手!重点查车站、长途汽车站、火车站!还有那些……那些便宜的旅馆!城中村!地下通道!所有她能去的地方!快!必须快!
接下来的日子,对顾屿而言,是一场漫长而绝望的酷刑。
整个顾家的力量被疯狂地调动起来,编织成一张铺天盖地的巨网。陈默带着人日夜不休地排查。交通枢纽的监控录像被一帧帧反复查看,看得人眼睛发花;苏晚曾经工作过的花店老板、几个仅有的说得上话的同事被反复盘问,甚至收到了警告;连她曾经待过的孤儿院,也被顾家的人以慈善回访的名义仔细梳理了一遍。
然而,苏晚就像一滴水,彻底蒸发了。没有购买任何长途车票、火车票、飞机票的记录。没有使用过任何需要实名登记的住宿信息。手机信号最后消失的位置,就在她离开的那片街区附近。她认识的人,没有一个知道她的去向,甚至没有人接到过她的求助。她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顾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暴戾和颓废之中。公司的事情被他完全抛在脑后。他整日整夜地待在苏晚的公寓里,像个幽灵一样在空旷的房间内游荡。地上堆满了空酒瓶,昂贵的西装皱巴巴地裹在身上,胡子拉碴,眼窝深陷,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是骇人的疯狂和空洞。他一遍遍地拨打那个早已失效的号码,听着里面冰冷的提示音,像在自虐。他翻看着手机里苏晚的照片,从最初咖啡馆里羞涩的样子,到后来在他怀里笑得眉眼弯弯的模样……每一张都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的神经。
顾夫人来过一次,看着儿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气得浑身发抖:顾屿!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为了那么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她算什么东西!走了正好!林薇才是……
滚!顾屿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刺向自己的母亲,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毁灭般的戾气,都给我滚出去!
顾夫人被他眼中的疯狂吓得倒退一步,脸色煞白,终究没敢再说下去,气急败坏地离开了。
顾振山震怒,但看着儿子濒临崩溃的状态,也只能暂时压下怒火,勒令陈默加派人手寻找,同时强行干预公司事务,稳住局面。与林家的联姻合作,因为顾屿的彻底失踪和不合作态度,陷入了尴尬的停滞。
时间在顾屿的绝望中滑向深秋。一场冷雨过后,天气骤然转寒。
陈默再次踏入这间弥漫着浓重酒气和颓败气息的公寓时,看到顾屿正蜷缩在客厅的地毯上,背靠着沙发,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屏幕早已碎裂的手机,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他看起来比前几天更加憔悴,仿佛生命力正从他体内一点点流逝。
顾少。陈默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也带着一丝……迟疑的兴奋。
顾屿毫无反应,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像。
有……一点线索了。陈默小心翼翼地开口。
顾屿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空洞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向陈默,里面终于燃起一丝微弱的光,却亮得骇人。
说!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我们的人筛查了苏小姐离开那片区域后,附近所有街道、巷口近一个月的监控录像。大海捞针,终于……在离这里大约五公里外,一个老城区入口的交通监控里,捕捉到一个疑似苏小姐的身影。陈默打开平板电脑,调出一段非常模糊的录像截图。
画面质量很差,是深夜,路灯昏暗。一个穿着灰色连帽衫的纤细身影正低着头快步穿过马路,帽子拉得很低,看不清脸。但那背包的轮廓,那走路的姿态……顾屿的呼吸骤然屏住了!是他刻在骨子里的熟悉!那就是他的晚晚!
她进了那片老城区的‘平安里’顾屿猛地站起来,身体因为虚弱和激动而晃了一下,被陈默眼疾手快地扶住。他一把抓住陈默的手臂,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对方的骨头,眼中是灼烧一切的疯狂火焰,具体位置!快!
目前只确定她进入了那片区域。‘平安里’地形太复杂,全是私搭乱建的握手楼和小巷子,监控覆盖率极低,人员流动也大……我们还在排查落脚点。但范围已经缩小了很多!陈默快速汇报。
带我去!现在就去!顾屿几乎是咆哮着,挣脱陈默的搀扶,踉跄着就往外冲。什么颓废,什么酒精,都在这一刻被巨大的、抓住一丝希望的狂潮冲得粉碎。他像一头嗅到猎物气息的猛兽,重新被注入了疯狂的力量。
顾少!您冷静点!那里环境太差,而且……陈默试图劝阻。
闭嘴!带路!顾屿回头,那眼神让陈默瞬间噤声。那是属于京圈太子的、不容置疑的绝对命令,混杂着濒临崩溃边缘的孤注一掷。
黑色的迈巴赫一路风驰电掣,粗暴地碾过积水的坑洼,驶入京市光鲜表皮之下那片巨大、杂乱、散发着陈腐气息的平安里。车子最终在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污水横流的窄巷口停下。空气里弥漫着劣质煤烟、腐烂垃圾和潮湿霉味混合的刺鼻气味。
顾屿推门下车,昂贵的皮鞋踩在污浊泥泞的地面上。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微缩。密密麻麻、歪歪扭扭的握手楼如同巨大的蜂巢,遮蔽了天空。电线像蛛网般在头顶杂乱缠绕。墙壁斑驳,布满油污和涂鸦。穿着廉价衣服、神情麻木的人们在狭窄的巷道里穿梭。
陈默带着几个穿着便装但气势精悍的手下在前面开路,顾屿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他的高级定制西装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引来不少警惕或麻木的窥视目光。陈默根据之前排查到的零星信息,带着他们拐进一条更深的、几乎不见天日的巷子。空气更加浑浊,脚下黏腻的感觉令人作呕。
最终,他们停在一栋看起来摇摇欲坠的筒子楼前。楼门黑洞洞的,如同怪兽张开的巨口。
我们查到,这栋楼的地下室,最近租出去一个床位。租客信息很模糊,但描述很像苏小姐。陈默低声说,指向那道通往地下的、陡峭狭窄且散发着浓重霉味的楼梯口。
床位顾屿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她竟然沦落到要租住地下室床位的地步巨大的心痛和愤怒瞬间席卷了他。
他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下楼梯。地下室的入口比想象的更阴暗潮湿,一股混合着霉味、汗味和某种食物馊味的恶臭扑面而来,呛得他几乎窒息。昏暗的、接触不良的灯泡在头顶滋滋作响,投下摇晃的光影。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如同仓库般的空间。没有隔断,只有用简陋的布帘、木板甚至纸箱勉强分割出一个个不足几平米的格子。空气污浊得几乎凝滞。此刻里面似乎没多少人,只有角落里传来几声压抑的咳嗽和一个婴儿有气无力的啼哭。
顾屿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急切地扫过每一个角落。他的晚晚呢她在哪里
陈默拉住了旁边一个刚从格子里出来、端着水盆、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尽量放轻声音:阿婆,跟您打听个人。最近有没有一个二十出头,很瘦,长头发,长得挺清秀的姑娘住进来可能叫苏晚。
老妇人抬起浑浊的眼睛,警惕地打量了他们这群不速之客几眼,尤其在顾屿那身与这里环境形成惨烈对比的昂贵西装上停留片刻,摇了摇头,沙哑地说:不晓得,不晓得……这里人来人往的,谁记得住……
顾屿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就在这时,他的目光猛地定住!
在靠近最里面墙角的一个格子旁,一张用破木板和砖头搭成的、极其简陋的桌子上,放着一个东西。光线昏暗,但他绝不会认错!
是那个粗瓷咖啡杯!米白色的杯身,手绘着深棕色的枫叶!只是杯壁上,多了一道明显的、歪歪扭扭的裂痕!
顾屿像是被一道电流击中,猛地推开挡在身前的陈默,踉跄着扑了过去。他一把抓起那个杯子,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他颤抖的手指抚摸着那道新鲜的裂痕,仿佛能感受到苏晚当时攥紧它时的绝望和用力。杯壁上似乎还残留着一点点她指尖的温度,又或许,只是他濒临崩溃的幻觉。
他捧着那个廉价的、带着伤痕的杯子,如同捧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圣物。目光急切地扫向那个格子内部。里面只有一张用砖头垫着旧木板的简易床铺,上面铺着薄薄的、洗得发硬的被褥。旁边墙角放着一个破旧的、瘪了一块的搪瓷盆。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没有她。
只有这个杯子,像一个冰冷的、沉默的墓碑,宣告着她的存在,也宣告着她的彻底消失。
晚晚……顾屿喉咙里发出一声破碎的呜咽,高大的身躯再也支撑不住,靠着冰冷潮湿、布满霉斑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肮脏的地面弄脏了他昂贵的西装裤,他却浑然不觉。他只是死死地、用尽全身力气地攥着那个粗瓷咖啡杯,指节因为用力而失去血色,仿佛那是连接着苏晚最后的、唯一的绳索。杯壁那道裂痕,深深硌着他的掌心,也像一道巨大的鸿沟,狠狠撕裂开他精心构筑的世界。
他精心设计的游戏,他以为牢牢掌控的猎物,最终,只留给他一个裂开的杯子,和一地无法收拾的狼藉。冰冷的粗粝感透过掌心,沿着手臂一路蔓延,直抵心脏最深处,冻僵了血液,也冻僵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