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单膝跪地掏出钻戒时,我以为熬出了头。
>他深情款款:嫁给我,帮我应付家里催婚,假结婚就行。
>我强忍心碎微笑点头,帮他策划完美婚礼。
>婚礼上我醉醺醺抱着伴郎哭诉:他连假结婚都不愿意找我!
>第二天热搜炸了:新娘婚礼现场自曝假结婚。
>林深掀开我的被子:假结婚对象换人了。
>换成真心实意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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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深向我求婚那天,阳光灿烂得有些晃眼,透过咖啡馆巨大的落地窗,把桌面上的焦糖玛奇朵染成了琥珀色。
他穿着我送他的那件挺括的深灰色衬衫,衬得他眉眼愈发深邃。那是我最喜欢的模样。他忽然放下咖啡杯,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郑重,甚至带着点……紧张我的心跳毫无预兆地漏跳一拍,又疯狂地擂动起来,像揣了只不安分的兔子。
然后,就在我眼前,他起身,绕过铺着米白色桌布的小圆桌,在我面前单膝跪了下去。
时间仿佛凝固了。咖啡馆里若有若无的背景音乐、旁边桌低低的谈笑声,都潮水般退去。我的世界只剩下他,和他慢慢从口袋里掏出的那个深蓝色丝绒小盒子。阳光落在那盒子上,折射出一点刺目的光。
盒子啪一声轻响,被他打开了。
一枚钻戒静静躺在里面。主钻不大,切割却异常精巧,在阳光下闪烁着纯净又耀眼的光芒,像凝固的星辰。周围细密的小钻众星捧月般簇拥着它,整个设计简约又优雅,是我无数次在橱窗流连时偷偷幻想过的样子。
血液猛地冲上头顶,耳朵里嗡嗡作响。我下意识地捂住嘴,指尖冰凉,眼眶却瞬间热了。三年了,从大学社团那个青涩的夏天开始,我看着他,追逐着他,小心翼翼地藏起所有心思,只做一个他最好的朋友。陪他熬过毕业季的迷茫,听他抱怨工作的压力,在他失恋时笨拙地递上纸巾……那些深夜的陪伴,那些不动声色的关心,那些无数次压下去的冲动……终于,终于熬到头了吗
巨大的喜悦像海啸,瞬间淹没了我。眼泪毫无征兆地涌上来,模糊了视线里那枚璀璨的戒指和他仰视着我的脸。我拼命眨着眼,想把泪水逼回去,想看清楚这一刻的他。
他仰着头,阳光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颌线。他深吸一口气,那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此刻盛满了极其复杂的情绪。他开口了,声音比平时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力,一字一句,清晰地敲打在我被喜悦冲昏的神经上:
薇薇,嫁给我,好吗
我的喉咙哽得生疼,只能用力地点头,点得又快又急,生怕慢了一秒他就会反悔。
帮我应付家里催婚,行不行他继续说着,眼神里的郑重丝毫没有减弱,反而更深,假结婚就行。半年,最多一年,等家里那边压力过去了,我们就……好聚好散。
假结婚就行……
好聚好散……
这几个字,像淬了冰的针,精准无比地刺穿了我刚刚膨胀起来的、巨大的粉红色气球。噗的一声轻响,气球炸了,炸得我五脏六腑都跟着狠狠一抽。那股直冲头顶的热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留下刺骨的寒意,从指尖一路冻到心脏。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嘴角甚至还残留着刚才因狂喜而扬起的弧度,此刻却僵在那里,不上不下,成了一个极其难堪的面具。
世界重新变得嘈杂。隔壁桌情侣的嬉笑声,咖啡机研磨豆子的轰鸣,服务生托盘上杯碟碰撞的清脆……全都放大数倍,尖锐地钻进我的耳朵里。阳光也不再温暖,只觉得刺眼,晃得人头晕目眩。
他还在看着我,眼神坦荡,甚至带着一丝恳求。仿佛他递给我的不是一个冰冷的交易契约,而是一根救命的稻草。那枚戒指在丝绒盒子里,光芒依旧,却再也没了刚才星辰般的温度,像一块冰冷的石头。
心口那块地方,有什么东西彻底碎了,碎得无声无息,碎得尖锐疼痛。一股巨大的酸涩猛地冲上鼻腔,比刚才的喜悦更加汹涌,几乎要冲破眼眶的堤坝。不行!不能哭!绝对不能在他面前哭!我死死咬住下唇内侧,直到尝到一丝淡淡的铁锈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那点微不足道的尖锐痛楚,强行压下喉咙里翻涌的哽咽和眼底疯狂蔓延的湿意。
脸上僵硬的肌肉,在我强大的意志力下,竟然一点点地、极其缓慢地,重新向上弯起一个弧度。我甚至能感觉到嘴角在微微抽搐。我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点如释重负的轻松,看着他依旧单膝跪地的、诚恳的姿态,用尽全身力气,点了点头。
声音出口,带着一种连我自己都陌生的平静,甚至还有一丝……笑意
好。我说,声音轻飘飘的,像一片羽毛,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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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深,你看这个场地怎么样阳光厅,全落地窗,层高够,容纳三百人没问题,布景空间也大。我指着平板电脑上精美的酒店宣传图册,指尖划过那些梦幻的布景效果图,语气平稳得像在汇报一个与我无关的PPT项目。只有我自己知道,指尖触到冰凉的屏幕时,那细微的颤抖。
林深凑过来,温热的呼吸不经意拂过我耳畔。曾经能让我心跳加速的靠近,此刻只让我脊背僵硬了一瞬。他认真地看了看:嗯,是不错。薇薇你眼光真好,就定这个吧。
他语气里的满意和信赖,像一把钝刀子,慢悠悠地在我心上磨。
婚纱呢他翻过下一页,兴致勃勃,我觉得这件大拖尾的主纱特别适合你,显得大气。屏幕上,模特穿着华丽的曳地婚纱,笑容明媚,像真正的公主。
大气适合我心里无声地嗤笑。适合一个即将扮演他一年完美妻子的演员吗我垂下眼,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情绪,手指却像有自己的意志,飞快地滑过那件华丽的主纱,点开另一件:这件吧,缎面鱼尾的,简单点,行动也方便。
简洁利落,方便日后好聚好散时,脱身也干脆。我心里补充道。
行,听你的。林深毫不犹豫,甚至带着点纵容,你穿着肯定好看。
他的话像裹着蜜糖的针,扎得人又疼又涩。
试婚纱那天,气氛诡异得如同一个精心编排的荒诞剧。林深作为准新郎,理所当然地陪同。巨大的落地镜前,我像个没有灵魂的人偶,任由店员帮我穿上那件价值不菲的缎面鱼尾婚纱。细腻的布料贴着皮肤,冰凉顺滑,勾勒出从未展示过的曲线。店员一边帮我整理繁复的蕾丝头纱,一边由衷地感叹:林先生真是好福气!新娘子太美了!身材气质都绝了!
林深就站在几步之外,穿着合体的深色西装,英俊挺拔。他看着我,眼神里有毫不掩饰的惊艳,甚至带着一丝……我看不懂的灼热他点点头,声音低沉:嗯,很美。
镜子里,穿着圣洁婚纱的我,和西装革履的他,俨然一对璧人。这画面曾无数次出现在我隐秘的梦境里,此刻成真,却只让我感到一阵阵彻骨的寒冷和讽刺。我扯动嘴角,努力想对镜子里的新娘笑一笑,镜中的影像却只回馈给我一个苍白而空洞的弧度,像个做工精美的假人。
谢谢,我听到自己的声音轻飘飘地响起,是对店员说的,更像是对自己说的,麻烦您了。
婚礼筹备像一台开足马力的精密机器,而我是那个被设定好程序的零件,麻木地运转着。挑选印着烫金喜字的请柬时,我看着林深修长的手指划过宾客名单,一个个确认名字和地址。他的指尖偶尔会停顿,在一些我不认识的、显然是长辈的名字上停留片刻。我安静地坐在旁边,帮他核对,用红笔在名单上勾画。
这位是张叔叔,我爸的老战友,一定要请到。林深指着一个名字。
嗯,记下了。我点头,笔尖在纸上划出清晰的痕迹,心里却在默数:距离这场盛大演出落幕,还有XX天。请柬上那对依偎的卡通新人,笑得那么甜蜜,刺得我眼睛发酸。
布置新房那天,林深妈妈亲自过来监工。这位素来优雅的妇人,今天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喜悦,拉着我的手不放:薇薇啊,阿姨总算盼到这一天了!阿深能找到你,真是我们林家的福气!
她指挥着工人把大红的囍字贴在客厅背景墙正中央,又张罗着在卧室床头挂上寓意百年好合的精致挂件。
阿姨,您太客气了。我温顺地笑着,陪她一起整理着新买的、印着鸳鸯图案的床品。柔软的布料在指尖滑过,带着新东西特有的气味,却无法带来丝毫暖意。
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林妈妈拍着我的手背,眼神慈爱又满足,早点给我们生个大胖孙子,我和你叔叔就彻底放心啦!
生个大胖孙子我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巨石砸中,钝痛蔓延开来。脸上努力维持的笑容几乎要碎裂。我慌乱地低下头,假装去抚平床单上根本不存在的褶皱,掩饰瞬间涌上眼眶的湿意和脸上褪去的血色。
妈,您说什么呢!林深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点无奈的宠溺,走过来揽住他妈妈的肩膀,薇薇还害羞呢,这事儿不急,不急啊。
他替我解了围,手指不经意地拂过我的肩头。那一点温热,却像烙铁一样烫在我的皮肤上。我僵硬地站着,听着他们母子俩说笑,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闯入者,一个心怀鬼胎的骗子,站在这个精心布置的、即将上演幸福的舞台上,手脚冰凉。
日子一天天滑向那个既定的终点。婚礼前夜,我们坐在终于布置妥当的新房里,最后一次核对流程。厚厚的一叠流程表,精确到每一分钟,每一个环节。伴郎是谁(林深的发小陈朗),伴娘是谁(我临时拉来的大学室友苏晴),父母发言时长控制,交换戒指的站位……事无巨细。
空气里还残留着新家具和鲜花的味道。客厅那盏华丽的水晶吊灯洒下明亮柔和的光,将房间里大红的喜字、金色的装饰映照得一片辉煌。这原本该是一个充满期待和甜蜜的夜晚。
林深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长腿交叠,低头看着流程表,神情专注。暖黄的灯光勾勒着他侧脸的轮廓,英俊得有些不真实。我看着他,这个我默默喜欢了三年、此刻名义上即将成为我丈夫的男人,心里那点早已麻木的痛楚,突然又尖锐地翻涌起来。
都……没问题了吧我开口,声音有些发涩,打破了这虚假的温馨宁静。
他抬起头,目光从纸页移到我脸上。灯光落在他眼底,像投入碎星的深潭,有种我看不懂的深沉。嗯,没问题了。他放下流程表,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薇薇,他叫我的名字,声音低沉,明天……辛苦你了。谢谢你。
又是谢谢。多么客套,多么疏离。像在感谢一个尽职尽责的合作伙伴。
一股浓重的疲惫和酸涩猛地攫住了我。我几乎是仓促地站起来,动作幅度有些大,带倒了沙发扶手上一个空的水杯。杯子哐当一声掉在厚厚的地毯上,没有碎,只是发出一声闷响,滚了两圈停住。
不辛苦,应该的。我避开他的视线,弯腰去捡那个杯子,手指有些抖,早点休息吧,明天……还得演场硬仗呢。
最后几个字,声音低得几乎只有我自己能听见,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自嘲和疲惫。
我捡起杯子,紧紧攥在手里,冰凉的玻璃硌着掌心,像攥着一块冰。没有再看他的表情,我几乎是逃也似地快步走进了属于新娘的、那间布置得如同公主房的卧室,反手轻轻关上了门。
背靠着冰凉的门板,身体一点点滑下去,跌坐在柔软的地毯上。门外客厅的灯光从门缝底下透进来,窄窄的一道。我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里,无声地,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滚烫的液体汹涌而出,迅速濡湿了膝盖上昂贵的真丝睡裙。喉咙里堵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喘息。手里那个空杯子,被我死死攥着,硌得掌心生疼,却成了此刻唯一能抓住的、真实的东西。
明天,就是终点了。这场盛大而荒诞的演出,终于要落幕了。我对自己说:撑住,苏薇,再撑一天,就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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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亮透,我就被化妆师和造型师从那张陌生的大床上挖了起来。镜子里的人,被一层层粉底、眼影、腮红覆盖,逐渐变得容光焕发,眉眼精致得如同橱窗里昂贵的娃娃。洁白的头纱垂落下来,半掩着精心打理过的卷发。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缎面鱼尾婚纱,完美地贴合着曲线,在晨光中流淌着柔润的光泽。
很美。美得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美得……毫无灵魂。
林深穿着笔挺的黑色礼服,胸口别着新鲜的玫瑰襟花,站在我身边。摄影师镜头咔嚓作响,记录下新人甜蜜的合影。他配合地搂着我的腰,对着镜头露出无懈可击的、幸福的笑容。我倚在他身侧,头微微偏向他,脸上也挂着恰到好处的羞涩笑意。指尖触及他礼服的衣料,挺括冰凉。他的体温透过布料传来,却让我指尖微微蜷缩,只想逃离。
阳光厅名不虚传。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着璀璨的光芒,四周是通透的落地玻璃墙,外面精心打理过的花园绿意盎然,鲜花点缀其间。整个大厅被布置成了梦幻的海洋,香槟塔折射着迷离的光,空气里弥漫着清甜的花香和悠扬的小提琴声。
宾客满座,衣香鬓影。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铺着白色长地毯的通道尽头,聚焦在我和林深身上。我挽着林深的手臂,挽着我名义上的丈夫,踩着细高跟,一步一步,在万众瞩目和祝福的掌声中,走向那个缀满鲜花的仪式台。
司仪的声音洪亮而煽情,诉说着爱情的甜蜜与婚姻的神圣。台下,林深的父母笑容满面,眼含欣慰;我的父母,虽然对这段闪婚有些微词,此刻也努力维持着体面的笑容。伴郎陈朗和伴娘苏晴站在两侧。苏晴担忧地看着我,眼神里写满了欲言又止。
林深先生,你是否愿意娶苏薇女士为妻无论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都爱她、珍惜她,直到死亡将你们分开司仪庄重地问。
林深侧过身,面对着我。阳光透过玻璃顶棚落在他身上,给他英俊的轮廓镀上了一层金边。他看着我,眼神深邃专注,仿佛全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他薄唇轻启,清晰而坚定地回答:我愿意。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回荡在大厅里,也重重砸在我心上。那三个字,像三根烧红的钢针,瞬间刺穿了我辛苦维持了一整天的、摇摇欲坠的平静外壳。
苏薇女士,你是否愿意……
司仪转向我,后面的话在我耳边嗡嗡作响,变得模糊不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脸上,等待我的回答。林深也看着我,眼神里似乎有某种迫切的期待。
愿意愿意什么愿意配合他演完这场戏愿意在众目睽睽之下,对着一个只把我当合作伙伴的人,说出这神圣的誓言
一股巨大的悲凉和荒谬感排山倒海般袭来。喉咙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脸上的笑容早已僵硬,我能感觉到粉底下面肌肉在微微抽搐。我张了张嘴,却只尝到唇膏甜腻的味道。
……愿意。
终于,一个极其细微、带着不易察觉颤抖的音节,从我干涩的喉咙里挤了出来。轻飘飘的,像一片羽毛落地。
司仪似乎松了口气,宾客席也响起善意的笑声和掌声。仪式继续进行下去。交换戒指,宣读誓言,亲吻新娘……每一个环节,我都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精准地完成着动作。当林深温热的唇带着清冽的气息落在我额头上时(他体贴地避开了嘴唇),我甚至没有感觉到丝毫悸动,只觉得那片皮肤一阵阵发麻,带着一种冰冷的触感。
仪式结束,婚宴开始。巨大的压力骤然卸去,随之而来的不是轻松,而是巨大的、吞噬一切的空虚。我坐在主桌,看着林深游刃有余地周旋在宾客之间,敬酒、谈笑。他偶尔会回头看我一眼,眼神带着询问和安抚,示意我放松些。
放松我拿起桌上的高脚杯,里面金黄色的香槟液面微微晃动。我仰头,几乎是带着一种自毁般的冲动,将整杯冰凉的液体灌了下去。气泡在喉咙里炸开,带着辛辣和微甜,短暂地麻痹了神经。
薇薇,慢点喝!
苏晴凑过来,小声提醒,眼里满是担忧。
我冲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没说话,只是又拿起侍者刚斟满的酒杯。一杯,又一杯。香槟的凉意滑入胃里,却像点燃了一把火,烧得我脸颊滚烫,视线也开始变得有些迷离。周围喧嚣的谈笑声、杯盘碰撞声、乐队的演奏声,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变得模糊而遥远。
林深似乎被一群重要的长辈围住了,暂时脱不开身。伴郎陈朗端着酒杯走了过来,他是我和林深的大学同学,关系一直不错,性格爽朗。
嫂子,恭喜啊!陈朗笑嘻嘻地举杯,深哥可真是好福气!
他大概是想活跃气氛。
嫂子
我抬起头,视线有些对不准焦,看着陈朗那张带着真诚祝福的笑脸。这个词像一把钥匙,猛地捅开了我内心深处那个装着所有委屈和不甘的闸门。
酒精彻底冲垮了理智的堤坝。压抑了太久太久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福气
我嗤笑一声,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哭腔,在一片热闹的婚宴上显得格外突兀,什么福气假的,都是假的!
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
我猛地站起来,身体因为酒精和高跟鞋而摇晃了一下。陈朗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伸手想扶我:嫂子,你喝多了,坐下歇……
别叫我嫂子!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像是被这个称呼彻底刺痛了。巨大的委屈和心碎让我失去了所有的分寸感,我不管不顾地,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一头扎进了陈朗的怀里,双手紧紧揪住了他笔挺的伴郎礼服前襟,把脸埋在他肩膀上,放声大哭起来。
哭声凄厉又绝望,瞬间盖过了宴会厅的音乐和谈笑。
假的啊!全都是假的!
我哭喊着,声音因为哽咽而断断续续,却清晰地穿透了整个大厅,他根本就不想娶我,他就是为了应付他爸妈,他连假结婚……假结婚都不愿意找我,他找谁不行啊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啊……
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炸弹,投进了原本喜气洋洋的婚宴现场。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悠扬的小提琴声戛然而止,觥筹交错的谈笑声凝固在空气里,刀叉碰触瓷盘的声音消失不见。所有人的动作都停滞了,无数道目光,震惊的、错愕的、难以置信的、看好戏的……像探照灯一样,齐刷刷地聚焦在舞台中央——那个穿着圣洁婚纱、却死死抱着伴郎哭得撕心裂肺的新娘身上。
我能感觉到陈朗身体瞬间的僵硬,像块石头。他手足无措,想推开我又不敢,只能尴尬地举着双手,像个投降的姿势。林深猛地转过身,脸上的笑容彻底冻结,眼神像淬了寒冰,死死地盯着我,又扫过抱着我的陈朗,那眼神里的风暴几乎要将人吞噬。他父母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惊愕地看着这边。我爸妈已经站了起来,脸色煞白,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闪光灯突兀地亮起!咔嚓!咔嚓!是那些嗅觉敏锐的媒体记者!紧接着,无数手机屏幕被点亮,高高举起,镜头像密密麻麻的枪口,对准了这爆炸性的一幕。整个宴会厅,只剩下我绝望的哭诉声在回荡,还有手机拍摄时发出的微弱电子音。
世界天旋地转,只剩下刺眼的光和无数窥探的眼睛。意识彻底被酒精和巨大的情绪洪流冲垮,眼前一黑,最后的力气也耗尽了。揪着陈朗衣服的手无力地松开,身体软软地向下滑去。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我似乎听到了林深压抑着狂怒的低吼,还有他急促奔来的脚步声。但那声音,也迅速被无边的黑暗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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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像是被一柄生锈的斧头从中间劈开,每一次脉搏的跳动都带来一阵尖锐的、令人作呕的钝痛。眼皮沉重得像压着两座山,喉咙干得冒烟,每一次吞咽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疼痛。
意识在无边无际的混沌泥沼里挣扎,试图抓住一点现实的光亮。沉重的眼皮终于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
刺目的光线瞬间涌入,激得我立刻又紧紧闭上。缓了好几秒,才敢再次尝试。
视线模糊,慢慢聚焦。映入眼帘的是熟悉又陌生的天花板——是林深那套婚房的主卧。水晶吊灯没开,只有窗帘缝隙透进来的、过于明亮的阳光,在地板上投下一条刺眼的光带。空气里还残留着极淡的、属于婚礼鲜花的香气,混合着一丝宿醉后的酸腐味。
记忆的碎片如同锋利的玻璃渣,猛地扎进脑海:璀璨的阳光厅,宾客的笑脸,司仪的声音,林深说我愿意时专注的侧脸……然后,是冰凉的香槟,失控的情绪,陈朗僵硬的身体,无数举起的手机镜头,还有林深那冰风暴般的眼神……
轰!
一股巨大的羞耻感和灭顶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撞得肋骨生疼。我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
呃……
剧烈的动作牵扯着头部的剧痛,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捂住嘴,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丝绸睡裙。
完了,彻底完了!
我做了什么我在自己的婚礼上,抱着伴郎,哭喊着假结婚还当着所有宾客的面当着记者的面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我几乎是颤抖着手,摸索着抓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指尖冰凉,好几次才滑开屏幕。不用我刻意去搜,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几个血红色的、爆炸性的词条就粗暴地占据了整个视线:
惊爆!新娘婚礼现场自曝假结婚!
豪门婚礼变闹剧,新娘抱伴郎哭诉新郎不爱她
年度最惨新娘婚礼现场崩溃实录!
林氏集团少东家婚礼丑闻
每一个词条后面,都跟着一个深红色的爆字,像一滴滴刺目的鲜血。
我手指抖得不成样子,点开了排在首位的那个词条。瞬间,几个不同角度拍摄的短视频跳了出来。画面里,灯光璀璨,背景是婚宴的奢华布置。穿着华丽婚纱的我,像个失控的疯子,死死抱着穿着伴郎礼服的陈朗,哭得形象全无,头发凌乱,妆容花得一塌糊涂。我的哭喊声,即使隔着屏幕,即使经过了传播的损耗,依旧清晰得让人头皮发麻:
假的啊,全都是假的!
他根本就不想娶我,他就是为了应付他爸妈!
他连假结婚都不愿意找我,他找谁不行啊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啊……
每一个字,都像鞭子一样狠狠抽打在我脸上。视频的评论区更是炸开了锅,不堪入目的评论疯狂滚动:
卧槽!惊天大瓜!这新娘也太惨了吧!
假结婚新郎也太渣了,不想结别结啊!
心疼伴郎一秒,莫名其妙被当成树洞抱……
这女的喝多了吧疯成这样
年度最抓马婚礼没有之一!新郎脸都绿了,截图表情包已出!
林氏股票今天开盘得跌停吧哈哈哈!
新娘叫什么苏薇这名字记住了,年度社死人物预定。
啊!
我发出一声短促的、濒死般的惊叫,手机像烫手的烙铁一样从颤抖的手中滑落,啪地一声掉在柔软的地毯上。屏幕还亮着,定格在我那张涕泪横流、歇斯底里的脸上。
巨大的羞耻感像烧红的烙铁,烫遍全身每一寸皮肤。我猛地扯过被子,像鸵鸟一样把自己整个蒙了进去,蜷缩成一团。黑暗和窒息感包裹着我,却丝毫无法驱散那灭顶的恐惧和绝望。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发抖,牙齿咯咯作响。完了,一切都完了。我的工作,我的名声,我父母的脸面……还有林深,林深……他会怎么看我林家会怎么对付我那个好聚好散的约定,现在恐怕要变成一场腥风血雨的清算!
就在我被无边的恐惧和羞耻吞噬,几乎要在被子里窒息的时候,卧室的门把手,被人从外面轻轻转动了一下。
咔哒。
那一声轻响,在死寂的房间里,如同惊雷。
我的心脏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来了,是林深,一定是林深,他来兴师问罪了,被子下的我,抖得更厉害了,像一片风中的落叶。我死死闭上眼睛,屏住呼吸,恨不得自己能立刻消失在地板缝里。
脚步声沉稳而清晰地靠近床边,不疾不徐。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紧绷的神经上。
我能感觉到他停在了床边,高大的身影挡住了从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光,投下一片压迫感十足的阴影。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带着山雨欲来的沉重。
时间在死寂中一分一秒地爬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就在我快要被这无声的凌迟逼疯的时候,覆盖在我身上的被子,突然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掀开!
骤然涌入的光线刺得我睁不开眼。我惊叫一声,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双手抱头,像个等待审判的囚徒,不敢去看床边站着的人。
预想中的狂风暴雨般的怒吼、冰冷的质问、甚至失控的拉扯……统统没有发生。
一片诡异的安静。
我颤抖着,在指缝里,一点点地、极其缓慢地睁开眼。
首先看到的,是垂在身侧的、熨帖的黑色西装裤腿。视线一点点向上移动——挺括的白色衬衫,领口微敞,露出一小截锁骨,上面似乎还有一道……浅浅的抓痕再往上,是线条冷硬的下颌。最后,对上了林深的眼睛。
他就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预想中的滔天怒火,没有鄙夷,也没有冰冷。那里面翻涌着一种极其复杂、我看不懂的情绪。像是疲惫,像是某种压抑到极致的沉郁,又像是……一种奇异的、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阳光落在他身上,一半明亮,一半隐在阴影里,让他整个人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危险气息。
我吓得往后缩了缩,嗓子干涩得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只能惊恐地看着他,等待最后的宣判。
林深的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身上,像有实质的重量。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我脆弱的躯壳,直抵我混乱不堪的灵魂深处。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几乎要将我压垮时,他忽然动了。
他弯下腰,动作没有丝毫犹豫。不是伸手拉我,也不是愤怒地指责。
他竟然直接掀开了我紧紧裹在身上的另一侧被子!然后,在我惊骇欲绝、大脑完全宕机的目光注视下,他长腿一跨,就这么……躺了上来!
柔软的床垫因为他的重量而深深陷了下去。他身上清冽熟悉的气息,混杂着一丝极淡的烟草味(他平时很少抽烟),瞬间将我包围。
我整个人彻底僵住了,像被施了定身咒,连发抖都忘了。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破膛而出。他…他要干什么!报复羞辱还是……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巨大的惊恐和荒谬感。
林深躺在我身边,侧着身,深邃的目光依旧锁着我惊惶失措的脸。距离很近,近得我能看清他眼睑下淡淡的青影,还有他瞳孔里自己惨白如鬼的倒影。
他沉默了几秒,像是在欣赏我的恐惧,又像是在酝酿着什么。然后,他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像大提琴最低沉的弦音,一字一句,清晰地砸进我一片混沌的脑海:
假结婚对象,换人了。
什…什么我的大脑彻底罢工,完全无法处理这句话的信息。换人换谁他什么意思
就在我茫然失措,连呼吸都忘记了的瞬间,他微微眯起了眼,那里面翻涌的复杂情绪沉淀下来,凝成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滚烫的专注。他盯着我的眼睛,薄唇再次开启,补充道:
换成真心实意的了。
时间,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窗外的阳光似乎都静止了。空气里漂浮的微尘也定格在半空。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低沉沙哑的嗓音,和他近在咫尺、深邃得如同漩涡的眼眸。
换……换成什么
我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的。大脑一片空白,嗡嗡作响,根本无法理解他话里的含义。换人真心实意这两个词像两个巨大的、无法拼合的碎片,在我混乱的思维里横冲直撞。
林深看着我,眼神专注得可怕。他没有直接回答,反而伸出了手。不是粗暴的拉扯,而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轻轻握住了我紧紧攥着被角、指节都发白的手腕。他的掌心滚烫,热度透过皮肤,一路灼烧到我的心脏。
苏薇,他叫我的全名,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直抵我混乱的核心,看着我。
我被迫抬起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戏谑,没有嘲讽,只有一片沉沉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深黑,以及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近乎孤注一掷的认真。
当初说假结婚,他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咬得很重,像是在陈述一个埋藏已久的秘密,是因为我害怕。
害怕我愣住了。像他这样的人,天之骄子,众星捧月,会害怕什么
他握着我手腕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腹的薄茧带来一丝粗粝的触感。我怕直接告诉你,苏薇,我喜欢你,想娶你,你会觉得我疯了,或者觉得我在开玩笑。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意,我们做了三年‘最好的朋友’,我太清楚你对我的‘定位’了。我怕一旦捅破这层纸,连站在你身边的机会都没有了。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随即又疯狂地、毫无章法地擂动起来,撞得胸腔生疼。血液仿佛在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我呆呆地看着他,嘴唇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耳边嗡嗡作响,像是有一千只蜜蜂在飞。
假结婚……林深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苦笑,眼神却依旧牢牢锁着我,是我能想到的,最笨拙、最糟糕,却也是唯一能把你名正言顺留在我身边的方式。用契约绑住你,用时间赌一把,赌朝夕相处的日子里,你会不会……也对我动心。
他眼底深处,翻涌着一种近乎卑微的希冀。
巨大的信息量如同海啸,瞬间冲垮了我所有的认知和预设的堡垒。假结婚……是为了……真的留住我这怎么可能这太荒谬了!可他那双眼睛,那双此刻只倒映着我一个人、盛满了复杂情绪的眼睛,却让我无法立刻反驳。
那……那你昨天……
我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婚礼上……我抱着陈朗……
巨大的羞耻感再次席卷而来,我的脸颊烧得滚烫,恨不得立刻钻到地缝里去。
提到昨晚的闹剧,林深的眸色骤然暗沉下去,像瞬间凝聚了风暴。握着我手腕的力道也下意识地加重了一分,但随即又克制地放松了些。
苏薇,他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里压抑着某种翻腾的情绪,眼神变得锐利而复杂,像在审视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你昨晚抱着陈朗,哭得撕心裂肺,喊的是‘他连假结婚都不愿意找我’。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我脆弱的神经上,你告诉我,如果只是‘配合演戏’,只是‘好聚好散’,你为什么会这么在意我‘找不找你’为什么会觉得……委屈
他的目光像探照灯,直直地照进我心底最隐秘的角落,逼得我无处遁形。
轰!
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那些被我刻意忽略、强行压抑的酸楚、嫉妒、不甘心……那些在无数个深夜啃噬心脏的情绪,此刻被他赤裸裸地、精准无比地戳破了!是啊,如果只是演戏,我为什么要那么痛苦为什么在他说假结婚时心碎欲裂为什么在婚礼上看到他父母期盼的目光时会心如刀绞为什么……会在喝醉后,只喊出那句满含委屈的控诉
答案呼之欲出,却烫得我灵魂都在战栗。
我的脸色一定惨白得吓人,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所有的伪装,所有的自欺欺人,在他这近乎残忍的逼问下,土崩瓦解。
林深看着我的反应,眼底翻涌的风暴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沉的、带着笃定的光芒。他握着我的手腕,轻轻用力,将我僵硬的身体朝他拉近了几分。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额发。
现在,回答我,他的声音低哑下去,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磁性,像诱人沉沦的魔咒,假结婚对象,换成真心实意的了。你,还要不要‘好聚好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