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我的结婚五周年纪念日。
也是我退休在家的第三年。
我叫李默,在我的妻子张雅和她全家人眼里,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废物。一个靠着老婆吃软饭,没有任何本事,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窝囊废。
我系上围裙,将最后一道菜,佛罗伦萨T骨牛排端上餐桌,旁边摆着82年的拉菲,还有我亲手做的黑森林蛋糕。
张雅,我的妻子,一位正当红的美女主持人,应该快下班了。
为了庆祝这个日子,我忙了一整天,把我们二百平的江景大平层打扫得一尘不染,就像我这三年来每一天做的那样。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张雅发来的微信。
不是老公我快到了,而是一段一分钟的音频。
我点开,是她和一个男人的对话。
男人的声音充满磁性,带着一丝戏谑：小雅,今晚真不跟我去庆祝我新提的保时捷911,声浪可比你家那个废物的呼噜声带劲多了。
讨厌,张雅的声音娇媚入骨,是我从未听过的语调,不行啊林涛,今天是我跟他的结婚纪念日,得回去应付一下。不然那个废物又得摆出一副天塌下来的死了爹妈的表情,我看着烦。
男人啧了一声：你也是心善,还管他死活。要我说,你早就该一脚把他踹了。你现在是台里的当家花旦,事业上升期,他呢一个被原单位开除的无业游民,纯属你人生路上的污点。当初你真是瞎了眼。
谁说不是呢。张雅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悔恨和鄙夷,当年看他老实,以为是个潜力股。谁知道就是个废物点心,烂泥扶不上墙。行了行了,不说了,我妈还等着我回话呢。先挂了啊,宝贝。
音频戛然而止。
我的手很稳,稳稳地将手机放在桌上。心脏没有一丝波澜,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没变。
我看着桌上这顿精心准备的烛光晚餐,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她发错了。
这段本该发给她妈王秀兰,用来抱怨今晚必须回家受刑的音频,错发到了我的手机上。
门锁传来咔哒一声。
张雅回来了。她穿着一身香奈儿的职业套裙,妆容,一如既往地光彩照人,也一如既往地,带着俯视众生的高傲。
她甚至没看餐桌一眼,径直将爱马仕的包甩在沙发上,不耐烦地踢掉高跟鞋：李默,你的手机呢刚才好像发错了个东西。
她看到了桌上的手机,走过来就要拿。
我伸出手,按住了手机。
这是三年来,我第一次忤逆她。
她愣住了,随即柳眉倒竖,眼神里的厌恶几乎要溢出来：你什么意思拿开的脏手,你想干嘛
我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她。
没有愤怒,没有质问,我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我说：我听到了。
张雅的脸色瞬间煞白,但仅仅一秒,她就恢复了镇定,反而嗤笑一声,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听到了又怎么样李默,你不会天真到以为我们之间还有爱情吧我给你脸,叫你一声老公,不给你脸,你就是我们张家养的一条狗！
我每天累死累活在外面打拼,维持这个家光鲜亮丽的开销。你呢你为这个家做过什么三年前,你灰溜溜地被单位开除,像个丧家之犬一样滚回来。是我,是我张雅收留了你,让你没饿死街头！让你住着大房子,开着我的车,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你但凡有点良心,就该跪下来谢谢我。而不是在这里,用你那可笑的眼神质问我！
她的话,像淬了毒的刀子,一句句扎过来。
要是三年前的我,或许真的会羞愧得无地自容。
但现在,我只是觉得吵。
我站起身,越过她,默默地把餐桌上的牛排、红酒、蛋糕,一样一样地,倒进了垃圾桶。
张雅被我的举动激怒了：你疯了！你知道这瓶酒多少钱吗你这个废物,你……
我没理她,做完这一切,我脱下围裙,叠好,放在料理台上。然后走进卧室,从衣柜最深处,拖出了一个积了灰的行李箱。
这个行李箱,从我退休那天起,就没再打开过。
张雅靠在门框上,看到我收拾东西,脸上的愤怒变成了嘲弄：怎么软饭吃不下去了,想玩离家出走行啊,你走啊！我倒要看看,离了我张雅,你这个连工作都找不到的废物,能活几天！
我没说话,只挑了几件自己的旧衣服塞进去。
那些她给我买的名牌,我一件没碰。
她看我来真的,似乎觉得这场闹剧该收场了,语气缓和了一些,带着施舍般的口吻说道：行了,别闹了。今天这事,算我不对,话说重了。但你自己也反省反省,一个大男人,总得有点上进心。你要是真有骨气,就出去找份工作,别整天待在家里跟个怨妇一样。
我扣上行李箱,拉杆一抽,站起身,第一次正眼看她,平静地说：
张雅,我们离婚吧。
1.屠宰场里的猪,不知道危险将至
张雅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她大概以为自己听错了。三年来,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连一个不字都不敢说。离婚从我嘴里说出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你说什么她上前一步,声音尖利,离婚李默,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提离婚你吃我的住我的,净身出户都是便宜你！你还想分我财产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
我净身出户。我淡淡地说道,拉着行李箱就往外走。
我的平静,彻底激怒了她。在她看来,我这种废物,面对她的背叛,理应痛哭流涕,跪地求饶,而不是如此……冷静得可怕。
她一把抢过我的行李箱,狠狠地摔在地上,状若疯狂地嘶吼：你今天敢走出这个门,我明天就让你身败名裂！别忘了,你当初是怎么被单位开除的！你那点破事,我给你捂得好好的,惹毛了我,我让你在整个江城都混不下去！
她以为,这是我的七寸。
所有人都知道,三年前,我,李默,原是市局刑侦支队最年轻的副支队长,前途无量。却因为一次任务中的重大失误,导致嫌犯逃脱,造成了恶劣影响,被强制内部劝退。
这是我人生的污点,也是张雅和她家人拿捏我、嘲讽我的最大资本。
我看着她色厉内荏的模样,忽然笑了。
张雅,我一字一句地开口,你知道屠宰场里的猪,为什么总是在最后一刻才开始嚎叫吗
她被我问得一愣。
因为它蠢。它看不到磨刀霍霍的屠夫,看不到烧得滚烫的开水,它只看得到眼前的猪食。它以为,低头吃饱,就能岁月静好。我指了指她,又指了指我自己,以前,你就是那个屠夫,我就是那头猪。
现在,我的嘴角勾起一抹她从未见过的弧度,那是一种近乎残忍的冷漠,角色,该换一换了。
我没再理会她的咆哮,转身走到玄关,换上自己的鞋,打开了门。
对了,我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看了她最后一眼,提醒你一句,和你那个林涛导演在外面玩可以,但利用你们那档《人间有情》的节目,用假故事骗取观众捐款,中饱私囊……这个,是诈骗罪。数额巨大的话,十年起步。
说完,我关上了门,将她惊骇欲绝的尖叫,隔绝在身后。
是的,我早就知道了。
不止是她出轨,还有她和那个叫林涛的制片人,联手把一档本该充满正能量的访谈节目,做成了一个敛财的工具。
他们寻找一些生活困苦但有故事性的素人,添油加醋地编造催泪剧本,在节目上大肆渲染,然后公布一个二维码。那个二维码,明面上是节目组的爱心基金账户,实际上,钱款的大头,都流进了他们自己的口袋。
这件事,他们做得天衣无缝。
除了一个地方。
他们忘了,那个被他们视作废物的我,李默……在被劝退之前,是做什么的。
我主攻的,是心理侧写和微表情分析。
一个人的身体,远比她的嘴巴诚实。
张雅每次拿到分红后,那几天她的瞳孔扩张频率、口唇部的舔舐动作、以及购物时那种不自觉的、带着补偿性质的挥霍,都和平时不一样。
更别提她那个姘头林涛,一个典型的自恋型表演人格。每次来家里做客,他嘴上对我客客气气,叫我李哥,但他的眼神,他的站姿,他递给我水杯时那微不可查的手指抽离动作,无一不在透露着三个字：
我瞧不起你。
这种人,自大又愚蠢,藏不住秘密。
我根本不需要任何高科技的侦查手段,我只需要像看一本书一样,阅读他们就够了。
这三年来,我扮演着一个尽职尽责的废物,默默地观察着、记录着、分析着他们每一个人的言行举止,构建着属于我自己的犯罪嫌疑人数据库。
张雅、林涛、我那个尖酸刻薄的丈母娘王秀兰、还有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小舅子张伟。
他们每一个人,在我眼里,都是透明的。
我为什么要等三年
因为我在等一个时机,一个能将他们所有人,一网打尽,永世不得翻身的时机。
而今天,张雅发错的那条语音,就像一个信号。
它告诉我,收网的时候,到了。
2.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
我没有回家,也没去酒店。
而是去了城西一家不起眼的茶馆。
推开包厢的门,一个穿着旧夹克,头发乱糟糟的中年男人正翘着二郎腿喝茶。他看到我,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
头儿,你可算来了。再不召唤我,我真以为你乐不思蜀,当家庭主夫上瘾了。
他叫陈东,我以前的兵,也是我最信任的搭档。三年前我出事,他第一个站出来要替我顶罪,被我压了下去。后来他心灰意冷,也办了离职,自己开了家私家侦探社,干得风生水起。
这三年,他是唯一一个和我保持单线联系的人。
少废话。我坐下来,给他倒了杯茶,东西呢
陈东收起嬉皮笑脸,从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推到我面前。
都在这儿了。他表情严肃起来,头儿,你真想好了这一出手,张雅可就彻底毁了。她再不是人,也跟你……夫妻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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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开牛皮纸袋,里面是详细的调查报告。
从《人间有情》节目组的账目流水,到林涛和张雅在海外开设的秘密账户,再到他们是如何挑选演员,如何进行剧本包装的全部流程,证据链完整得像教科书。
陈东,我翻看着报告,头也不抬地问,如果一条疯狗,不仅咬了你,还穿着你的皮,去咬更多无辜的人,你会怎么办
陈东沉默了。
要么打死它,要么……把它送到它该去的地方。
我合上报告,看着他：我只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疯狗,自然有打狗队来处理。
陈东叹了口气：我明白了。那接下来怎么做直接交给经侦
不。我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太便宜他们了。我要的,不是让他们悄无声息地消失。我要他们站在最亮的聚光灯下,让所有人都看清他们光鲜外皮下那腐烂流脓的内里。我要他们……亲手埋葬自己。
陈est明白了我的意思,眼神一亮：你是说……直播
《人间有情》这档节目,最火的时候,是每周五晚的黄金档直播。而这个周五,恰好是本季度的收官之作,据说台里领导非常重视,会亲临现场。
那将是张雅和林涛的高光时刻。
也将会是他们的断头台。
只是……陈东有些犹豫,电视台的安保很严,直播流程都有预案,我们想在那种场合搞事,不容易。
谁说我们要‘搞事’我笑了笑,把一份资料单独抽了出来,我们是去‘送温暖’的。
那份资料上,是一个女人的照片。
女人叫孙慧,是本周五那期节目的主角。
按照张雅他们的剧本,孙慧是一个被丈夫家暴、抛弃,独自带着患有白血病的孩子,靠捡垃圾为生的苦情母亲。
催泪的完美素材。
这个孙慧,有什么问题陈东问。
剧本是假的。我说,她老公没家暴,也没抛弃她。只是个普通的货车司机,前段时间疲劳驾驶出了车祸,现在还躺在医院里。他们家确实困难,孩子也确实病了,但远没到剧本里那么惨绝人寰。
那孩子呢总不能是假的吧
孩子是真的。病……也是真的。我指了指报告里的一行字,但是,给孩子做骨髓配型化验的那家医院,最大的一笔企业赞助,来自林涛的一个远房表舅。
陈东倒吸一口凉气：我X！他们为了节目效果,伪造了配型不成功的报告那孩子……
如果找不到合适的骨髓,最多,还有半年。我的声音很平,却冷得像冰。
陈东一拳砸在桌子上,眼都红了：畜生！这帮畜生！为了钱,连条人命都不顾了！
所以,我把那份资料递给他,周五之前,我要你找到这位孙慧的丈夫,拿到孩子最真实的病历报告。另外,再帮我联系一个最可靠,也最恨不得林涛去死的电视台同行。
你是想……釜底抽薪
不。我摇摇头,眼神里闪烁着一种被称为布局的光芒,一家人,最重要的,就是整整齐齐。我那个好丈母娘,和我那个好小舅子,也该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点代价了。
3.序幕拉开,猎人就位
离开茶馆后,我并没有急着执行下一步计划。
而是先去了一趟我妈家。
开门的是我爸,一个退休的老刑警,看到我拉着行李箱,他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什么,叹了口气,把我拉了进去。
我妈正在厨房忙活,听到动静出来,一看我这副样子,眼眶一下就红了,拿着锅铲就要往外冲：那个姓张的女人欺负你了反了她了！我现在就去找她算账！
妈。我拉住她,我自己的事,自己会处理。
你怎么处理你就是性子太软！我妈恨铁不成钢地戳着我的脑门,三年前你就该跟她离了！她和她那一家子都是些什么东西把你当保姆使唤,把你当提款机,现在看你‘落魄’了,就作践你！我儿子堂堂正正一个人民警察,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我爸拍了拍我妈的肩膀,沉声道：让他自己说。
我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隐去了诈骗的部分,只说了离婚的打算。
我妈听完,沉默了。
良久,她擦了擦眼角,从房间里拿出一张银行卡,塞到我手里。
这里面,是你这几年偷偷给我们的钱,加上我们老两口的积蓄,不多,你先拿着。男人手里没钱,腰杆子挺不直。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天塌下来,有爸妈给你顶着。
我握着那张滚烫的卡,点了点头。
三年前我被劝退,所谓的重大失误,其实是为了保护一个年轻的卧底。那场抓捕行动,消息泄露,对方设了埋伏,我要是不放走嫌犯,我的卧底就会当场牺牲。
我选择了背这个锅。
这是纪律,也是我作为他老师的责任。
这件事,只有我和我爸知道。连我妈和陈东都以为我是真的犯了错。
而张雅,她享受着我带给她的队长夫人的荣光,却在我最需要支持的时候,选择了冷眼旁观和鄙夷。她只关心她的面子,她的生活会不会受影响。
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们不是一路人。
这三年的蛰伏,与其说是为了报复,不如说,是我给自己的一个冷静期。
我在观察,这个被欲望和虚荣包裹的女人,到底能堕落到什么地步。
事实证明,她没有下限。
第二天,我接到了丈母娘王秀兰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就是劈头盖脸的谩骂。
李默！你这个白眼狼！你长本事了是吧敢跟我女儿提离婚你吃我们家的喝我们家的,现在翅膀硬了想飞了我告诉你,你就算死,也得死在我们张家！赶紧给我滚回来,给小雅跪下道歉！不然我让你好看！
我静静地听着,等她骂累了,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妈,您先消消气。我只是和小雅闹了点别扭,出去冷静两天。您放心,周五我就回去。
周五王秀兰愣了一下。
对,周五是小雅这季节目最后一次直播,这么重要的日子,我肯定得去现场支持她啊。我用一种无比诚恳的语气说,我还给她和您,还有小伟,都准备了一份大礼呢。
王秀兰的语气立刻缓和了,带着一丝怀疑和贪婪：礼物什么礼物
到时候您就知道了。惊喜嘛,说出来就不灵了。
挂了电话,我可以想象出王秀兰那张因贪婪而扭曲的脸。
她肯定以为,我这是服软了,准备用礼物来求和。
她做梦也想不到,我送的大礼,是一副能把他们全家都钉死在耻辱柱上的,特制棺材。
接着,我拨通了小舅子张伟的电话。
张伟,二十五岁,无业游民,人生目标就是啃老和啃姐。平日里对我呼来喝去,连正眼都懒得瞧我。
喂,哪个电话那头传来他不耐烦的声音,背景里是嘈杂的游戏音效。
是我,你姐夫。
哦,是你这个废物啊,打电话干嘛想通了要滚回来给我姐擦鞋了他嗤笑着。
小伟,想不想搞笔大钱我直入主题。
钱张伟的声音立刻来了精神,多大
三十万。
三十万！他倒吸一口凉气,游戏都不打了,你个穷光蛋哪来那么多钱
我自有我的路子。你只需要帮我做一件小事。我压低声音,营造出一种神秘感,你不是一直想买那辆二手的野马吗事成之后,钱就是你的。
什么事你说！他已经完全上钩了。
周五晚上八点,小雅她们节目直播的时候,你到电视台对面的咖啡馆等我。到时候,我会给你一个U盘,你只需要找个机会,把它交给负责现场直播的导播就行。
就这么简单张-伟半信半疑。
就这么简单。当然,U盘里是什么,你不用管。拿到钱,闭上嘴,这事就跟你没关系了。
行！成交！张伟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三十万的诱惑,足以让他背叛任何人,包括他最崇拜的涛哥和最依赖的姐姐。
这就是人性。贪婪,自私,愚蠢。
而我,只是一个温和的引路人,轻轻地推了他们一把,让他们自己,走向深渊。
周五,终于到了。
江城电视台,一号演播大厅。
今晚,这里将上演一出年度大戏。
而我,是这出戏唯一的,导演。
4.帷幕拉开,好戏登场
距离直播开始还有半小时。
演播大厅后台,一片忙碌。
张雅穿着一身高定的白色礼服,像一只骄傲的白天鹅,在人群中穿梭,接受着同事们的恭维和吹捧。
林涛则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以总导演的身份对现场做着最后的检查,意气风发。
他们是今晚绝对的焦点,是所有人眼中的金童玉女,事业上的完美搭档。
没有人知道,一张无形的大网,已经悄然收紧。
我坐在观众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戴着一顶鸭舌帽,像一个最普通的观众。
我的目光,锁定了三个人。
第一位,是坐在VIP席第一排,满脸写着我女儿是全场最牛的丈母娘王秀兰。她穿着一身不合时宜的貂皮,珠宝闪耀,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女儿有钱。
第二位,是负责现场直播的总导播。他此刻正紧张地盯着面前一排排的屏幕,时不时用对讲机下达着指令。就在五分钟前,他接到了一个紧急通知,说竞争对手风行卫视,今晚也要搞一个大新闻,可能会狙击他们的收视率。这个消息,是我通过陈东联系的那个电视台同行放出去的,目的就是让他精神高度紧张,方寸大乱。
第三位,就是我那坐在咖啡馆里,焦躁不安的小舅子,张伟。
他时不时地看一眼手机,像在等一个决定他命运的电话。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直播开始了。
悠扬的音乐响起,绚烂的灯光下,张雅和林涛携手走上舞台。
各位观众朋友们,晚上好,欢迎收看本季最后一期的《人间有情》……
张雅的声音甜美,仪态万方,每一个微笑都像是精心计算过的,完美无瑕。
节目按照剧本,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他们先是回顾了本季节目帮助过的那些可怜人,大屏幕上播放着一段段催人泪下的VCR,现场气氛被烘托得十分感人,不少感性的观众已经开始抹眼泪。
我的丈母娘王秀兰更是夸张,一边用手帕擦着不存在的眼泪,一边骄傲地对身边的人说：看,我女儿,就是这么善良,心怀天下。
我看着她那副惺惺作态的嘴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很快,节目进入了今晚的重头戏——最美妈妈孙慧的故事。
孙慧被请上了台。她穿着一身破旧的衣服,面黄肌瘦,眼神怯懦,完全就是剧本里那个被生活压垮的女人。
张雅握着她的手,一脸的悲天悯人：孙大姐,我们都知道,您受了很多苦。今天来到我们的舞台,您不要怕,把您的故事说出来,电视机前所有善良的人,都会帮助您的。
在张雅和林涛的一唱一和的引导下,孙慧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述着那个被精心编排过的悲惨故事。
家暴、抛弃、绝症、捡垃圾……
一个个关键词,像重磅炸弹一样,冲击着观众的泪腺。
现场的气氛,达到了顶峰。
太可怜了！
那个男人简直是畜生！
孩子怎么样了一定要救救孩子啊！
观众席里传来阵阵议论,所有人都被这个故事深深打动了。
张雅适时地接过话头,声音哽咽：是的,最让人心疼的,就是孩子。小宝（化名）今年才六岁,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却被诊断出患有白血病。医生说,唯一的希望,就是骨髓移植。可是……医院的化验结果,配型,没有成功。
她转头看向镜头,眼含热泪,发出了振聋发聩的呼吁：
我们不能让一个年轻的生命就此凋零！我们不能让一位伟大的母亲,失去她最后的希望！现在,请看大屏幕,这是我们节目组开通的爱心捐款通道,您献出的每一份爱心,都可能成为点亮小宝生命的一道光！
大屏幕上,那个熟悉的二维码,出现了。
就在这一刻,我给张伟发了一条信息。
【去吧。】
对面的咖啡馆里,张伟收到了他一直等待的U盘和一个装着十万块现金的信封。那是定金。
他立刻冲向电视台,用给姐夫送紧急文件的理由,畅通无阻地进入了后台。
他找到了那个因为竞争对手的消息而焦头烂额的总导播,把U盘塞了过去。
这是风行卫视那边刚扒出来的黑料,一个大明星的,涛哥让我给你的,说关键时刻可以用来反击,抢回收视率！张伟按照我教他的话术,气喘吁吁地说道。
总导播一听,眼睛都亮了。
林涛为了抢收视率,用这种手段,是完全有可能的。
他没有任何怀疑,立刻将U盘插进了备用接口。
好戏,正式开场。
5.审判降临,血债血偿
舞台上,张雅正在做着最后的煽情陈词。
生命的价值,无法用金钱衡量。但我们的善意,可以为生命续航！在此,我代表节目组,代表孙大姐,代表所有需要帮助的人,感谢大家的善良！
她深深一鞠躬。
台下,掌声雷动。
然而,就在她直起身,脸上露出胜利微笑的那一刻,她身后的大屏幕,突然黑了一下。
随即,出现的不再是那个捐款二维码,而是一份医院的化验报告。
一份白血病骨髓配型的化验报告。
报告下方,配型结果一栏,用红色加粗的字体写着两个字：【成功】。
全场观众都愣住了。
成功
张雅不是说配型失败了吗
张雅也看到了,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惊恐地看向身旁的林涛。
林涛也懵了,他立刻通过耳麦对后台吼道：怎么回事谁让你们切画面的赶紧切回来！
但,已经晚了。
大屏幕上的画面再次切换。
这一次,是一段视频。
视频里,一个憔悴的男人躺在医院病床上,他的一条腿打着石膏。他看着镜头,声音沙哑,却充满力量。
我叫赵建国,是孙慧的丈夫。我没有家暴,更没有抛弃我老婆孩子！我只是个臭开车的,但我对得起天地良心！半个月前我出了车祸,都是我老婆在医院照顾我。那个什么节目组,找到我老婆,说只要配合他们演一场戏,就能给我们二十万,给我儿子治病！我们走投无路,我们答应了……
可是他们,他们居然拿了一份假的化验报告,告诉我老婆说配型失败了！他们骗了我们！我儿子的配型,明明是成功的！我弟弟的骨髓跟他完全匹配！手术费要三十万,他们只给我们二十万,就是说,我儿子,还得等死！他们这是在吃我儿子的人血馒头啊！
视频的最后,赵建国,一个七尺高的汉子,在镜头前嚎啕大哭。
轰！！！
整个演播大厅,炸了。
天呐！是假的！
他们为了节目效果,为了骗捐款,竟然伪造化念报告
这不是节目,这是谋杀！是诈骗！
畜生！退钱！
观众的怒火,像火山一样喷发。
张雅和林涛的脸色,已经白得像纸。他们站在舞台中央,被无数愤怒的、鄙夷的目光包围,像两个被扒光了衣服的小丑。
不……不是的……大家听我解释……张雅慌乱地挥着手,试图挽回局面。
但大屏幕,没有给她任何机会。
画面再次切换,是一张张银行的转账记录。
每一笔观众的爱心捐款,流入节目组的账户后,百分之八十的资金,都被迅速转移到了两个海外账户。账户的持有人,赫然就是【张雅】和【林涛】。
铁证如山！
骗子！杀人犯！
一个愤怒的观众将手里的矿泉水瓶狠狠地砸向舞台。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一时间,矿泉水瓶、节目单、荧光棒……雨点般地向他们砸去。
张雅抱着头,发出惊恐的尖叫。
林涛试图拉着她逃离,却被激动的人群堵住了去路。
混乱中,一道冰冷而清晰的声音,通过现场的音响,响彻了整个大厅。
别急,各位。好戏,还没结束。
所有人都循着声音的源头看去。
我,李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舞台边缘,手里拿着一个话筒。
我缓缓走上舞台,无视周围的狼藉,一步一步,走到张雅和林涛面前。
他们看到我,如同白日见鬼。
李……李默是你！是你搞的鬼！林涛指着我,目眦欲裂。
是我。我坦然承认,然后举起话筒,面向全场,很抱歉以这种方式和大家见面。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李默,是台上这位光鲜亮丽的主持人,张雅女士的……丈夫。
全场哗然。
我没有理会他们的惊讶,而是看向已经瘫软在地的张雅,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
张雅,我本来只想让你身败名裂,为你的贪婪和愚蠢付出代价。但你,和你的同伙,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拿一个孩子的命,来当你们敛财的工具。
你触碰到底线了。
我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她的心上。
她抬起头,眼神涣散地看着我,嘴里还在喃喃自语：不可能……你怎么会知道……你只是个废物……
废物我笑了,笑声里充满了嘲讽,看来三年的安逸生活,已经让你忘了,在嫁给我之前,你父亲的公司,是如何被商业对手用一份份伪造的合同逼到破产边缘。你忘了,是谁,只用了三天时间,就从那堆废纸里找到了对方的漏洞,力挽狂澜,把你的父亲从天台拉了回来。
你更忘了,当初你看上我,不是因为我老实,而是因为你亲眼见过,我只用了十分钟的审讯,就让一个号称‘铁嘴’的金融诈骗犯,心理崩溃,吐出了他所有的秘密。
张雅,我从来不是什么潜力股。我一直都是我。
只是你,被欲望蒙蔽了双眼,错把钻石,当成了路边的石头。
我的话,像一道道惊雷,劈得张雅外焦里嫩。
她终于想起来了。
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眼神犀利如鹰,能洞察一切人心的刑警队长李默。
那个被她当成废物,踩在脚下三年的男人。
根本不是废物。
他是一头……蛰伏的猛虎。
她怕了。
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心脏。
而我,没再看她一眼。我的目光,投向了观众席里的王秀兰。
丈母娘,我微笑着对她招了招手,我送您的第一份大礼,还喜欢吗
王秀兰呆呆地看着舞台上发生的一切,她引以为傲的女儿,她全部的希望,在短短几分钟内,从云端,摔进了地狱。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张着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别急,还有第二份。
我拍了拍手。
大屏幕,第三次亮起。
这一次,是一段录音。
是我和小舅子张伟的对话。
小伟,想不想搞笔大钱三十万。
什么事你说！
帮我把这个U盘,交给导播……
录音播放完毕,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观众席后排一个正准备偷偷溜走的鬼祟身影上。
张伟！
被当场抓包的张伟,吓得魂飞魄散,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
王秀兰看着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又看了看舞台上身败名裂的女儿,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股血腥味涌上喉头。
噗的一声,她喷出一口鲜血,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妈！张雅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现场彻底乱成一锅粥。
警察和医护人员冲了进来,将张雅和林涛这对犯罪嫌疑人当场控制,将突发脑溢血的王秀兰抬上了担架。
我看着这幅人间闹剧,心中没有半分波澜。
我走到几乎吓傻了的张伟面前,在他耳边轻声说：
我送你的最后一份礼物,是你接下来要面对的……来自林涛和你姐姐的,死亡威胁。毕竟,是你‘出卖’了他们。放心,警方会保护你的,作为污点证人,说不定还能少判几年。
张伟浑身一抖,裤裆处,传来一阵温热的骚动。
他,吓尿了。
我转身,在无数道复杂的目光中,迎着闪烁的警灯,从容地走出了这个曾经见证了他们无数辉煌,也最终埋葬了他们的,一号演播大厅。
夜风很冷,但我的心,很平静。
我做到了。
我把我的一家,送的整整齐齐。
结局：尘埃落定,善恶有报
风暴过后,一切尘埃落定。
那场被称为江城电视台史上最黑暗直播夜的事件,后续发酵得比我想象中还要猛烈。
张雅和林涛的诈骗案,因为涉及金额巨大,性质极其恶劣,证据链又完整到无可辩驳,被定为特大案件从重从快处理。
法庭上,那对曾经的金童玉女,为了减刑,狗咬狗,互相攀扯,把对方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丑态百出,成为了全国人民茶余饭后的最大笑料。
最终,林涛作为主犯,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并处没收全部个人财产。
张雅作为从犯,因为有我提供的她被林涛情感操控的心理侧写作为辅助证据,加上她后期还算配合,被判了十年。她在法庭上听到这个数字时,当场昏厥。十年后,她出来也才四十多岁,但对于一个靠脸和青春吃饭的女主持人来说,这和无期徒刑,没什么区别。
她的下半生,将在监狱里,为她的贪婪和愚蠢,支付利息。
至于那笔高达数千万的非法所得,自然是被悉数追回,一部分返还给了捐款的观众,另一部分,在家属的同意下,成立了真正的小宝爱心基金,用于白血病儿童的救助。
那个差点被他们牺牲掉的孩子小宝,在赵建国弟弟的骨髓移植下,手术非常成功,正在慢慢康复。
这也算,是这场闹剧里,唯一的慰藉。
我的前丈母娘王秀兰,倒是命大,从鬼门关抢救了回来,但因为突发性脑溢血,导致了半身不遂,口眼歪斜,话都说不清楚。她引以为傲的女儿进了监狱,儿子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被变卖用来支付她的医药费,最后只能凄惨地躺在廉价的护理院里,靠着护工的施舍了此残生。我听说,她每天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对着天花板流口水,偶尔,会发出野兽般的,不成调的呜咽。
而我那个好小舅子张伟,因为是关键的污点证人,加上他确实没参与诈骗,最终只以协助伪证的罪名,判了两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但对他来说,地狱般的生活才刚刚开始。他在监狱里,据说没少被那些被林涛用同样手段送进来的老朋友们特殊关照。他的人生,彻底毁了。那个开着二手野马泡妞的梦,只能在铁窗泪里,偶尔回味一下了。
我呢
我的人生,在处理完这一切后,豁然开朗。
市局领导亲自找到了我,为三年前的事情,给了我一个正式的平反,并恢复了我的所有职务和名誉。那个当年我拼死保下来的卧底,如今也成长为了一名优秀的缉毒警察,他亲手将那个外逃了三年的毒枭抓捕归案,立了大功。
局里希望我能回去,官复原职。
我拒绝了。
我不是圣人,三年的废物生活,磨平了我的一些棱角,也让我看清了很多东西。我不想再回到那种高压紧绷的生活里。
我和陈东,合伙将他的侦探社,升级成了一家专业的危机处理咨询公司。
我负责心理攻坚和逻辑推演,他负责外围调查和信息搜集。
我们专门接一些警方不方便介入,但又确实棘手,关乎人性和道德的案子。
比如,帮被PUA多年的女性,收集证据,摆脱恶魔；帮被原生家庭吸血的年轻人,做财产隔离,规划新生；甚至,偶尔还会接一些商业咨询,帮企业识别内部的害群之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