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死寂漂流
冷。
刺骨的冷。
不是冬天的寒风,是真空的、绝对的、吞噬一切的寒冷。
像无数根冰针,扎透宇航服,钻进骨头缝里。
我漂浮着。
在无边的、墨汁一样的黑暗里。
上下左右。
全是黑的。
黑得纯粹。
黑得绝望。
只有远处几颗针尖大小的星星,吝啬地亮着。
提醒我还活着。
提醒我有多渺小。
探索者号呢
那么大一艘联邦科考船。
我的家。
虽然只是个擦甲板的。
但好歹有热饭,有循环空气,有人声。
现在
没了。
连块大点的碎片都看不见。
只有一些细小的金属渣滓,反射着遥远恒星微弱的光,在我身边慢悠悠地旋转。
像宇宙葬礼上的纸钱。
头盔里。
我的呼吸声。
粗重。
嘶哑。
像破风箱。
每吸一口,都扯得肺管子生疼。
头盔显示器右下角。
那行猩红的数字。
无情地跳动着。
02:14:38
02:14:37
02:14:36…
氧气。
只剩两个多小时了。
死亡倒计时。
清晰得让人发疯。
我试着动了动手指。
僵硬。
像冻在冰坨里的死肉。
呼……嘶……
每一次呼吸。
都喷在面罩上。
凝成一小片迅速消失的白雾。
像我的生命。
正在漏气。
脑子是木的。
最后的记忆碎片。
像坏掉的投影仪。
断断续续。
刺眼的白光。
撕裂了舰桥厚重的观察窗。
无声的爆炸。
冲击波。
像一只无形的巨手。
把我。
还有其他尖叫着的、翻滚着的影子。
狠狠甩了出去。
甩进这片冰冷的、永恒的坟墓。
杰克呢
那个总偷偷塞给我营养膏的胖厨子
莎拉呢
刚通过考核的导航员小姑娘,笑起来有酒窝。
都没了。
就剩我了。
一个擦甲板的。
孤独地。
等着氧气耗尽。
等着变成一具僵硬的、漂浮的太空垃圾。
真他妈讽刺。
绝望。
像冰冷的潮水。
漫过头顶。
窒息。
比缺氧更难受。
我不想死。
我不想就这么无声无息地烂在太空里!
我徒劳地蹬着腿。
像溺水的人。
想抓住点什么。
什么都没有。
只有虚无。
冰冷的、广袤的、毫不在乎的虚无。
我张开嘴。
想喊。
喉咙里只发出嗬嗬的、漏气似的怪响。
眼泪涌上来。
瞬间被头盔里的低温冻住。
在脸颊上留下两道冰凉的刺痛。
01:59:02
01:59:01…
数字跳得真快。
快得让人心慌。
突然!
左前方!
那片浓稠的黑暗里。
毫无征兆地。
亮起一个刺眼的红点!
像恶魔睁开了眼!
紧接着!
第二个!
第三个!
猩红!
冰冷!
带着赤裸裸的恶意!
排成一个狰狞的三角!
是武器锁定指示器!
我的心脏!
猛地缩成一团!
瞬间停止了跳动!
下一秒!
又像被重锤狠狠砸中!
疯狂地擂动起来!
咚!咚!咚!
撞得头盔嗡嗡响!
追兵
联邦的搜救
不可能!
联邦的锁定光不是这个颜色!
没等我想明白!
引擎的轰鸣!
撕裂了真空的死寂!
虽然隔着宇航服和真空。
但那低沉、狂暴、充满压迫感的震动!
直接穿透了骨头!
砸在灵魂上!
一艘船!
一艘巨大、狰狞、线条像剃刀一样锋利的船!
像一头嗅到血腥味的钢铁巨鲨!
蛮横地!
撞破了那片黑暗!
船体是哑光的深灰色。
布满狰狞的撞角和能量炮的炮口。
船头。
涂着一个巨大的、滴血的骷髅头!
骷髅的牙齿里。
叼着一颗破碎的星球!
是海盗!
血骷髅!
这片星域最凶名昭著的海盗团!
完了。
刚出虎穴。
又入狼窝。
落在海盗手里。
比直接死在真空里。
还要惨一万倍!
那艘钢铁巨鲨。
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稳稳地停在了我面前。
距离近得。
我能看清它船体上累累的弹痕。
还有引擎喷口里。
那幽蓝得发紫的、不稳定的能量火焰。
它投下的阴影。
像一个巨大的棺材盖。
彻底笼罩了我。
01:45:33
01:45:32…
氧气还在倒数。
死亡。
换了一种更狰狞的方式。
向我狞笑。
海盗船腹部。
一个舱门无声滑开。
像巨兽张开了嘴。
一道粗大的牵引光束。
惨白。
冰冷。
像地狱伸出的钩子。
精准地。
套住了我。
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
猛地把我拽了过去!
拽向那张黑暗的大嘴!
失重感。
眩晕。
冰冷的牵引光束。
像裹尸布。
紧紧缠着我。
眼前一黑。
我撞进了某个冰冷坚硬的金属表面。
头盔磕得嗡嗡响。
耳边传来气压平衡的嘶嘶声。
沉重的金属舱门。
在身后。
哐当!
一声巨响。
死死关上了。
隔绝了外面冰冷的宇宙。
也断绝了我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
刺眼的白色灯光。
瞬间亮起。
晃得我睁不开眼。
一股混合着机油、汗臭、劣质烟草和某种铁锈味的浑浊空气。
猛地灌进我刚打开的呼吸阀。
呛得我剧烈咳嗽起来。
肺都要咳出来了。
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狼狈得像条落水狗。
咳咳咳……
我蜷缩在冰冷的甲板上。
身体因为寒冷和恐惧。
不受控制地发抖。
宇航服笨重。
像个可笑的龟壳。
脚步声。
沉重的、带着金属回音的脚步声。
由远及近。
不紧不慢。
每一步。
都像踩在我的心脏上。
压迫感。
越来越强。
一双沾满油污的厚重军靴。
停在了我眼前。
靴子上。
还沾着暗红色的、像是干涸血迹的东西。
我的视线。
顺着那双肮脏的靴子。
往上。
磨得发白的帆布裤。
沾着不明污渍的黑色皮质背心。
裸露的、肌肉虬结、布满新旧疤痕的手臂。
最后。
定格在那张脸上。
一道狰狞的伤疤。
像条丑陋的蜈蚣。
从左边眉骨。
斜斜地划过鼻梁。
一直爬到右边嘴角。
硬生生把一张原本可能还算英俊的脸。
劈成了两半。
伤疤周围的皮肤。
扭曲着。
带着一种凶悍的戾气。
他很高。
像座铁塔。
投下的阴影。
把我完全笼罩。
下巴上胡子拉碴。
深褐色的头发乱糟糟地扎在脑后。
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
此刻。
他嘴里斜斜叼着一根快要燃尽的雪茄。
劣质的烟雾缭绕。
熏得他微微眯着眼。
那眼神。
像打量一件货物。
冰冷。
挑剔。
带着毫不掩饰的算计。
他蹲了下来。
动作带着一种猎豹般的慵懒和危险。
巨大的阴影压得更低。
浓重的雪茄味。
混合着他身上那股汗味和机油味。
扑面而来。
令人作呕。
一只戴着露指战术手套的大手。
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猛地捏住了我的下巴。
粗糙的皮革。
刮得我生疼。
用力!
强迫我抬起头。
对上他那双眼睛。
灰蓝色的。
像西伯利亚冻了万年的冰湖。
深处。
却跳跃着一点玩味的、残忍的火星。
我的视线被迫聚焦。
恐惧像冰水,浇遍全身。
我能看清他瞳孔里自己惊恐扭曲的倒影。
像只待宰的兔子。
他的拇指。
带着厚茧。
粗暴地。
在我脸颊上擦了擦。
蹭掉一点宇航服面罩上残留的冰碴。
目光。
锐利得像手术刀。
刮过我的脸。
我的脖子。
我身上那件印着联邦徽章、此刻却脏污不堪的船员制服。
嘴角。
缓缓地。
勾起一个弧度。
冰冷。
带着一丝残忍的腥味。
像屠夫看到了肉质上乘的羔羊。
雪茄的烟雾。
从他鼻腔里喷出来。
喷在我脸上。
呛得我又想咳嗽。
但我死死忍住了。
喉咙发紧。
联邦的船
他的声音响起来。
低沉。
沙哑。
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铁皮。
带着一种长期在真空边缘嘶吼留下的粗糙质感。
每个字。
都像冰珠子。
砸在我脸上。
捏着我下巴的手。
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指节发白。
痛得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探索者号
他精准地报出了船名。
灰蓝色的眼睛里。
那点玩味的火星跳了一下。
下巴被他捏得生疼,骨头仿佛在呻吟。
我被迫仰着头,视线模糊,喉咙里全是血腥味。
只能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一点气音。
是……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他鼻腔里哼出一声。
像是嗤笑。
更像是不屑。
运气不错,小崽子。
他松开钳制。
那只大手却没离开。
反而像拨弄什么廉价商品一样。
用粗糙的指腹。
在我印着联邦徽章的衣领上。
用力蹭了蹭。
好像要擦掉什么脏东西。
动作充满侮辱。
眼神里的算计。
却更浓了。
像精明的商人看到了奇货可居。
他站起身。
高大的身影再次笼罩下来。
阴影里。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
像看一只掉进陷阱的猎物。
雪茄被他拿下来。
在指尖随意地转动着。
烟头的红光。
在昏暗的舱室里明明灭灭。
像毒蛇的眼睛。
老子叫雷恩。
他报上名字。
声音不高。
却带着一种血腥味浸透的份量。
‘血骷髅’的刀把子。
他顿了顿。
灰蓝色的冰湖里,残忍的兴味几乎要溢出来。
嘴角咧开。
露出森白的牙齿。
那笑容。
毫无温度。
像鲨鱼亮出了獠牙。
至于你……
他的目光。
像冰冷的探针。
再次把我从头到脚扫描一遍。
带着估价般的精准。
最后。
定格在我惊恐的脸上。
联邦狗崽子……
他慢悠悠地。
一字一顿。
声音里淬着毒。
你说……
把你囫囵个儿丢回给联邦……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
享受着我因恐惧而加剧的颤抖。
能换多少……
他俯下身。
雪茄辛辣的气息。
几乎喷在我脸上。
带着铁锈和血腥的味道。
最后两个字。
像冰冷的子弹。
狠狠射进我的耳膜。
信用点
第二章:鲨鱼的囚徒
引擎低吼。
像一头被锁住的巨兽,在肮脏的钢铁腔体里沉闷地咆哮。
震得甲板都在微微颤抖。
空气污浊得能拧出油来。
劣质烟草的辛辣。
汗腺过度分泌的酸馊。
机油泄漏的刺鼻。
还有……
一种难以形容的。
像是铁锈混合着某种陈旧血腥的甜腻。
所有味道搅在一起。
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粘稠气浪。
死死糊在脸上。
每一次呼吸。
都像在吞咽肮脏的抹布。
哐当!
沉重的合金栅栏门。
在我身后。
被粗暴地关上。
震得耳朵嗡嗡响。
锁扣咬死的金属撞击声。
冰冷刺耳。
像敲响了囚徒的丧钟。
我背靠着冰冷的栅栏。
滑坐下去。
屁股底下是油腻腻的甲板。
寒意透过单薄的囚服(一件不知哪个倒霉蛋穿过的、散发着体臭的破背心)直往上窜。
这里。
是血鲨号的底舱。
牢房。
或者叫它垃圾处理间更合适。
角落里堆着锈迹斑斑、看不出用途的废弃零件。
像怪兽的骸骨。
空气管道在头顶纵横交错。
不时滴下浑浊的、带着铁锈味的冷凝水。
啪嗒。
砸在甲板上。
溅起一小片污渍。
也砸在我裸露的胳膊上。
冰凉。
黏腻。
我抱着膝盖。
缩成一团。
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下巴上。
被他捏过的地方。
隐隐作痛。
骨头都在叫嚣。
联邦狗崽子……
信用点……
他那双灰蓝色的、淬着冰的眼睛。
和他最后那句带着血腥味的估价。
像刻进了脑子里。
反复回放。
恐惧。
像冰冷的藤蔓。
一圈圈缠绕上来。
勒得我喘不过气。
落在海盗手里。
下场是什么
被榨干最后一点价值。
像破布一样丢掉
还是……
更糟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空荡荡的。
只有酸水在灼烧。
探索者号爆炸的刺目白光。
杰克被气浪撕碎的瞬间。
莎拉绝望的眼神……
碎片般闪过。
头痛欲裂。
我用力把脸埋进膝盖。
布料粗糙磨砺着皮肤。
试图把那些画面挤出去。
喂!新来的!
一个粗犷沙哑的声音。
像砂纸磨铁。
突然在旁边响起。
我吓得一哆嗦。
猛地抬头。
隔壁的牢笼。
栅栏后面。
一张油腻腻、胡子拉碴的脸挤在缝隙里。
三角眼。
眼白浑浊发黄。
此刻正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我。
像屠夫在掂量案板上的肉。
细皮嫩肉的……
他嘿嘿地笑起来。
露出满口黄黑参差的烂牙。
一股浓重的口臭隔着栅栏都熏人欲呕。
联邦的小少爷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眼神黏腻。
落到‘血鲨’手里……嘿嘿……
笑声像夜枭。
充满了下流的暗示。
洗干净脖子等死吧!小崽子!
另一个方向传来恶毒的咒骂。
我缩得更紧了。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用疼痛提醒自己保持清醒。
不能崩溃。
至少。
不能在他们面前崩溃。
脚步声。
由远及近。
不是雷恩那种沉重的压迫。
是另一种。
散漫的。
拖着脚后跟的。
踢踏声。
一个瘦高的人影出现在栅栏外。
穿着沾满油污的连体工装。
袖子卷到手肘。
露出两条细瘦、但肌肉线条分明的胳膊。
一手拎着个看不出原色的金属桶。
另一只手里。
捏着两块硬邦邦的、颜色可疑的合成食物块。
脸上没什么表情。
眼神有点木。
头发乱得像鸟窝。
下巴尖削。
吃饭。
他把桶哐当一声放在我牢门前。
声音平板。
毫无起伏。
像机器人。
金属桶里。
是半桶粘稠的、灰绿色的糊状物。
散发着难以形容的、像是过期营养膏混合了机油的味道。
那两块合成食物。
颜色像泥巴。
表面粗糙。
看着就硌牙。
胃里一阵翻滚。
恶心得想吐。
但我没动。
隔壁那个三角眼的烂牙男。
立刻像闻到腥味的鬣狗。
扑到栅栏边。
眼睛死死盯着地上的桶。
喉咙里发出咕噜声。
哑巴强!给我!老子饿死了!
他伸手想穿过栅栏缝隙去够。
被那个叫哑巴强的瘦高个。
面无表情地。
一脚踹在栅栏上。
哐!
震得烂牙男猛地缩手。
你的。
哑巴强指了指另一个牢房门口同样的一桶糊糊和两块泥巴。
声音依旧平板。
再伸手。剁了。
烂牙男悻悻地缩了回去。
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哑巴强不再理他。
目光转向缩在角落的我。
吃。
他言简意赅。
眼神依旧木然。
像在完成一项无关紧要的任务。
我看着他。
又看看地上那桶散发着怪味的糊糊。
喉咙发紧。
强烈的屈辱感涌上来。
我林薇。
再不济。
也是正经考进联邦星舰后勤部的人。
虽然只是个清洁工。
但吃的也是干净的合成餐。
现在
像喂狗一样。
被丢在肮脏的甲板上。
我不饿。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
干涩。
带着一丝我自己都厌恶的颤抖。
哑巴强没什么反应。
只是木然地看了我一眼。
仿佛我说的是今天天气不错。
他不再说话。
转身。
拖着脚步。
踢踢踏踏地走了。
脚步声消失在昏暗通道的尽头。
隔壁的烂牙男。
立刻像饿死鬼投胎一样。
扑到他的桶边。
抓起那两块泥巴。
就往嘴里狂塞。
噎得直翻白眼。
也顾不上了。
还把手伸进糊糊里。
捞着往嘴里送。
发出吧唧吧唧的、令人作呕的声音。
我胃里翻腾得更厉害了。
死死咬着嘴唇。
血腥味在嘴里弥漫开。
不吃
饿死
还是……
我盯着那桶糊糊。
像盯着毒药。
最终。
求生的本能。
压倒了那点可怜的尊严。
我慢慢地。
挪过去。
伸出微微发抖的手。
捡起一块泥巴。
硬。
像石头。
我闭上眼。
狠狠心。
张嘴咬了下去。
嘎嘣!
差点没把牙硌掉!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铁锈和霉味的苦涩。
瞬间在口腔里炸开!
恶心得我差点当场吐出来!
强忍着。
用尽全身力气。
才把那口像砂砾一样的东西。
混着屈辱的眼泪。
硬生生咽了下去。
喉咙被刮得生疼。
胃里像塞进了一块冰。
又冷又硬。
我蜷缩回角落。
抱着膝盖。
把脸埋进去。
眼泪终于忍不住。
大颗大颗地砸在油腻的甲板上。
留下深色的印子。
又迅速被灰尘覆盖。
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几分钟。
也许几个小时。
底舱的灯光永远那么昏暗。
分不清日夜。
沉重的脚步声。
再次响起。
由远及近。
这次。
是那种熟悉的、带着金属质感的沉重压迫。
每一步。
都像踩在心跳的间隙上。
咚…咚…咚…
我的身体瞬间绷紧!
像拉满的弓弦!
猛地抬起头!
心脏狂跳!
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雷恩!
他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栅栏外。
像一座移动的铁山。
堵住了本就昏暗的光线。
阴影。
沉甸甸地压下来。
他换掉了那件沾着油污的皮背心。
穿了件同样看不出原色的、磨损严重的帆布衬衫。
袖子随意地挽到手肘。
露出肌肉虬结、布满新旧疤痕的小臂。
双手插在裤兜里。
嘴里。
依旧叼着那根该死的、冒着劣质烟雾的雪茄。
灰蓝色的眼睛。
在昏暗的光线下。
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
此刻。
潭水表面。
浮着一层毫不掩饰的审视和玩味。
他慢悠悠地踱过来。
停在牢门前。
隔着冰冷的栅栏。
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
目光。
像冰冷的探针。
再次把我从头到脚。
细细地扫描了一遍。
最后。
落在我脸上。
落在我红肿的眼眶。
和脸颊上未干的泪痕上。
嘴角。
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
怎么
他的声音响起。
低沉。
沙哑。
带着雪茄的烟熏味。
联邦的精致点心……
咽不下我们这儿的猪食
每一个字。
都像带着倒刺的鞭子。
抽在我脸上。
火辣辣的疼。
屈辱感像毒藤一样缠绕上来。
我死死咬住下唇。
尝到更浓的铁锈味。
强迫自己迎上他那双冰冷的眼睛。
不能示弱。
至少。
不能在他面前。
难吃。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
带着浓重的鼻音。
却异常清晰。
在死寂的底舱里。
显得格外突兀。
雷恩眉梢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似乎有点意外。
随即。
那点意外化作了更浓的讥诮。
呵。
他鼻腔里哼出一个短促的音节。
像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
难吃
他往前凑近了一点。
隔着栅栏。
雪茄辛辣的气息几乎喷到我脸上。
小崽子。
他的声音压低了。
带着一种危险的、蛊惑的意味。
想活命……
就得学会……
他故意顿了顿。
灰蓝色的眼睛锁住我的。
一字一句。
像冰锥凿进骨头里。
像条野狗一样……
啃泥巴。
说完。
他直起身。
不再看我。
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脏。
目光随意地扫过隔壁牢房。
那个烂牙男正把脸贴在栅栏上。
谄媚地笑着。
露出满口黄黑烂牙。
雷恩老大!您看我……
雷恩的眼神。
像看一团垃圾。
冰冷。
厌恶。
没有丝毫停留。
直接掠过。
他的视线。
落在了我牢门前。
那桶几乎没动过的灰绿色糊糊上。
眉头。
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像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碍了眼。
随即。
他对着通道那头。
懒洋洋地。
提高了点音量。
哑巴强!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很快响起。
哑巴强像个幽灵一样出现在通道口。
依旧是那副木然的表情。
老大。
声音平板。
把这桶垃圾。
雷恩用下巴指了指我门前那桶糊糊。
语气里充满了嫌恶。
倒了。
哑巴强毫无异议。
走过来。
弯腰。
拎起桶。
动作麻利。
给她。
雷恩的声音再次响起。
目光却落在我身上。
带着一种施舍般的、冰冷的审视。
拿套干净的囚服。
他顿了顿。
补充道。
再拿点水。
哑巴强点点头。
拎着桶。
踢踢踏踏地走了。
雷恩最后瞥了我一眼。
那眼神复杂。
像在看一件暂时还有点价值、但随时可以丢弃的货物。
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他没再说什么。
转身。
迈着那种特有的、压迫感十足的沉重步伐。
消失在昏暗通道的尽头。
脚步声远去。
我紧绷的身体才猛地松懈下来。
后背全是冷汗。
贴着冰冷的栅栏。
一阵阵发冷。
没过多久。
哑巴强回来了。
手里拎着一桶清水。
腋下夹着一套折叠整齐的、灰扑扑的囚服。
虽然旧。
但至少看起来干净。
没有那股刺鼻的汗臭。
他把水桶和囚服。
从栅栏下面的缝隙塞了进来。
依旧面无表情。
洗洗。
他丢下两个字。
又踢踢踏踏地走了。
清水。
在肮脏的底舱里。
显得那么珍贵。
我看着那桶清水。
又看看那套干净的囚服。
再想想刚才被倒掉的那桶猪食……
雷恩那冰冷施舍的眼神。
和他那句像条野狗一样啃泥巴。
交替在脑海里闪现。
屈辱感。
再次像潮水般涌上。
但这一次。
里面似乎……
混杂了一丝别的什么
一丝冰冷的、微弱的、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
希望
我伸出手。
指尖颤抖地。
触碰那冰凉的清水。
水面。
倒映出我狼狈不堪的脸。
红肿的眼。
脏污的泪痕。
还有眼底深处。
那一点点……
不肯熄灭的微光。
像沉船里挣扎着浮上水面的气泡。
第三章:酸雨与星尘
嗡!
刺耳的警报!
毫无征兆!
像无数根钢针!
狠狠扎进耳膜!
撕裂了血鲨号内部沉闷的引擎低吼!
红光!
疯狂闪烁!
瞬间淹没了底舱昏暗的灯光!
把冰冷的栅栏!
油腻的甲板!
还有我惊恐的脸!
全都染上了一层不祥的血色!
敌袭!敌袭!非标准信号源!方位
Gamma-7!数量不明!重复!数量不明!
冰冷的合成女声。
带着一种金属摩擦的尖锐。
在刺耳的警报背景音中。
一遍遍重复!
像死神的催命符!
我猛地从角落里弹起来!
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撞得喉咙生疼!
敌袭
谁
联邦的舰队
还是……
其他海盗
隔壁牢房的烂牙男发出一声声惊恐的咒骂。
像只受惊的老鼠。
猛地缩回了他那个脏兮兮的角落。
把自己蜷成一团。
瑟瑟发抖。
恐惧!
像冰冷的毒液!
瞬间注满了狭窄的牢笼!
我下意识地扑到冰冷的栅栏边!
手指死死抓住粗糙的合金条!
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透过栅栏的缝隙。
死死盯住通道口!
外面!
混乱的脚步声!
金属撞击声!
还有粗野的咆哮!
瞬间炸开了锅!
像捅了马蜂窝!
炮位就绪!能量填充80%!
护盾最大功率!快!
引擎室!稳住输出!别他妈给老子掉链子!
雷达!雷达他妈的是瞎了吗给老子锁定!
粗嘎的吼叫混杂着不堪入耳的咒骂。
像沸腾的油锅。
透过通道的金属壁。
闷闷地传来。
每一个音节。
都裹挟着死亡的焦糊味。
血鲨号庞大的船体!
猛地一震!
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巨锤!
狠狠砸在腰眼上!
巨大的金属扭曲声!
嘎吱!
刺耳欲聋!
像垂死巨兽的哀嚎!
我站立不稳!
被狠狠甩向身后的栅栏!
肩膀重重撞在冰冷的合金上!
剧痛!
瞬间袭来!
眼前发黑!
呃啊!
痛哼被卡在喉咙里!
紧接着!
船体疯狂地倾斜!
像失控的陀螺!
我像破麻袋一样被甩向另一边!
狠狠砸在油腻的甲板上!
骨头都要散架了!
警报声更加凄厉!
红光疯狂闪烁!
像垂死挣扎的脉搏!
护盾过载!护盾过载!能量暴跌!
左舷受损!舱压泄露!自动隔离门启动!
妈的!那是什么鬼东西!
开火!给老子开火!集火!
外面的嘶吼带着变调的惊恐!
透过通道壁。
模糊地传来。
什么东西
不是联邦的战舰
那是什么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
缠紧了心脏。
窒息。
轰!!!
又一声沉闷的巨响!
比刚才更近!
更狂暴!
整艘船!
像是被一只宇宙巨手捏住!
狠狠摇晃!
甲板剧烈起伏!
像暴风雨中的舢板!
我被抛起来!
又砸下去!
天旋地转!
五脏六腑都在翻腾!
耳朵里全是尖锐的鸣叫!
警报!
爆炸!
金属的呻吟!
海盗的嘶吼!
混杂在一起!
形成地狱的交响曲!
滋啦!!!
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强酸腐蚀金属的可怕声响!
猛地!
从我头顶正上方的舱壁外传来!
声音之近!
之尖锐!
像电钻直接钻进了颅骨!
我惊恐地抬头!
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头顶那片厚重的、布满铆钉的合金舱壁!
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
变得通红!
像烧红的烙铁!
嗤嗤作响!
一股刺鼻的、带着强烈腥臭的黄色烟雾!
从迅速变红、变薄的金属缝隙里!
丝丝缕缕地!
渗透进来!
烟雾所过之处!
冰冷的金属表面!
立刻留下焦黑的、被腐蚀的痕迹!
发出滋滋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
像活物在吞噬!
是酸液!
外面有东西!
在用强酸腐蚀船体!
黄色的腐蚀性烟雾!
带着死亡的气息!
迅速在底舱弥漫开来!
空气瞬间变得灼热、刺鼻!
每一次呼吸!
都像吸进了滚烫的刀片!
割得喉咙和肺叶火辣辣地疼!
咳咳咳!!
我剧烈地咳嗽起来!
眼泪鼻涕不受控制地涌出!
隔壁的烂牙男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他疯狂地用手抓挠着脸!
皮肤接触到烟雾的地方。
迅速红肿溃烂!
冒起恶心的黄泡!
救命!雷恩老大!救命啊!!
他撕心裂肺地嚎叫着。
像被丢进油锅的活虾。
我蜷缩在角落。
用脏污的囚服袖子死死捂住口鼻!
但没用!
那带着强烈腐蚀性的烟雾!
无孔不入!
眼睛刺痛!
泪水模糊了视线!
皮肤像被无数细针扎刺!
灼热!
痛痒!
死亡的阴影!
从未如此刻般清晰!
冰冷!
粘稠!
扼住了喉咙!
完了!
要死在这里了!
被这恶心的酸雾活活腐蚀成一滩烂泥!
像探索者号上那些没能逃出来的人一样!
绝望!
像冰冷的潮水!
瞬间淹没头顶!
就在这时!
通道那头!
沉重的、熟悉的脚步声!
踏破混乱与警报!
如同战鼓!
狠狠擂在甲板上!
咚!咚!咚!
每一步!
都带着狂暴的怒意和不顾一切的决绝!
让开!!
雷恩的咆哮!
像炸雷!
在通道口响起!
盖过了所有警报和惨叫!
我泪眼模糊地看去!
红光闪烁的血色背景里!
他那高大如铁塔的身影!
猛地冲了进来!
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
帆布衬衫敞开着。
露出肌肉虬结、布满汗水和油污的胸膛。
一道新鲜的、皮肉翻卷的伤口。
斜斜划过左肩。
正汩汩冒着血!
但他毫不在意!
那双灰蓝色的眼睛!
此刻!
燃烧着骇人的怒火!
像两口沸腾的熔岩之井!
他手里!
没拿他那标志性的能量手枪!
而是!
拖着一根手臂粗细、闪烁着不稳定蓝光的粗大能量管道!
管道的一端!
还在噼啪作响!
迸射着危险的电弧!
显然是被硬生生从某个地方扯断的!
哑巴强!!
雷恩的吼声炸裂!
死哪去了!
老…老大!
哑巴强连滚带爬地从通道另一头出现。
脸上沾着黑灰。
一只眼睛肿了。
但眼神依旧木然。
只是动作快得惊人。
带人!去左舷!堵住破口!用凝胶!快!
雷恩语速飞快。
像扫射的机枪。
告诉黑蝎!引擎再他妈掉链子!老子把他塞进炮管轰出去!
是!
哑巴强没有任何废话。
转身就跑。
动作迅捷得像只壁虎。
雷恩的目光。
像探照灯一样扫过底舱。
瞬间锁定了我头顶那片正被腐蚀得滋滋作响、越来越薄、越来越红的舱壁!
他看到了弥漫的黄雾。
看到了烂牙男在牢笼里打滚哀嚎。
也看到了角落里。
捂着口鼻、蜷缩成一团、泪眼模糊、惊恐绝望的我。
他的眉头。
狠狠拧成了一个疙瘩!
眼神锐利如刀!
操!
他低骂一声。
拖着那根噼啪作响、蓝光乱闪的危险能量管!
像拖着一把斩舰刀!
大步流星!
直奔我的牢笼而来!
闪开!
他冲我吼道。
声音被警报和黄雾扭曲。
但其中的命令不容置疑!
我几乎是连滚爬爬。
用尽全身力气!
把自己缩到牢笼最远的角落!
后背死死抵住冰冷的栅栏!
心脏狂跳!
几乎要冲破胸膛!
他想干什么!
雷恩冲到牢门前。
看都没看那把结构复杂的电子锁。
他眼中凶光一闪!
猛地抡起手中那根粗大的、噼啪作响的能量管!
像挥舞着远古巨神的战锤!
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
用尽全身的蛮力!
狠狠砸向!
牢门与舱壁连接的合金铰链!
给老子——开!!!
他的咆哮!
混合着能量管狂暴的嗡鸣!
和金属被巨力撞击的恐怖巨响!
轰!!!
刺眼的蓝白电弧!
如同狂舞的雷蛇!
瞬间爆开!
照亮了雷恩狰狞咆哮的脸!
也照亮了被砸中的合金铰链!
坚硬无比的合金!
在能量管狂暴的冲击和高压电弧的灼烧下!
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瞬间扭曲!
发红!
熔化!
火星!
混合着熔化的金属液滴!
如同烟花般四溅!
有几滴滚烫的金属液!
溅射到雷恩裸露的手臂上!
滋啦!
瞬间烫出焦黑的印记!
皮肉翻卷!
但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眼中只有狂暴的怒火!
和摧毁一切的意志!
一下!
两下!
三下!
每一次重击!
都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
船体剧烈颤抖!
头顶的腐蚀声!
仿佛都被这狂暴的拆迁压制!
终于!
嘎嘣!!!
一声令人心悸的断裂脆响!
那粗壮的合金铰链!
不堪重负!
彻底崩断!
沉重的合金牢门!
被砸得向内凹陷变形!
带着烧熔的断茬!
轰然向内倒下!
重重砸在油腻的甲板上!
发出巨大的轰鸣!
烟尘弥漫!
牢门!
开了!
雷恩像一尊浴血的魔神。
站在弥漫的黄雾和闪烁的红光里。
粗重地喘息着。
胸膛剧烈起伏。
汗水混着血水。
顺着他肌肉虬结的胸膛往下淌。
肩上那道伤口。
因为剧烈的动作。
撕裂得更大了。
鲜血淋漓。
他手里那根能量管。
蓝光已经变得极其微弱。
噼啪声也小了很多。
显然能量即将耗尽。
他看都没看倒下的牢门。
灰蓝色的眼睛。
像锁定猎物的鹰隼。
穿透弥漫的、带着腐蚀性的黄雾。
死死盯住蜷缩在角落里的我。
那眼神!
凶狠!
狂暴!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野兽般的命令!
你!
他沾着血和油污的手指。
像一杆标枪。
猛地指向我!
声音嘶哑。
却像惊雷炸响!
滚过来!
我被他吼得浑身一哆嗦!
大脑一片空白!
身体却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求生的本能!
压倒了所有的恐惧和犹豫!
我手脚并用!
几乎是爬着!
从倒下的牢门缺口!
冲了出去!
扑到雷恩脚边!
冰冷的甲板硌着膝盖。
生疼。
黄雾刺得眼睛几乎睁不开。
咳咳咳!
我剧烈地咳嗽着。
肺像着了火。
雷恩根本没时间看我。
他的目光。
死死锁定头顶那片已经被腐蚀得只剩下薄薄一层、红得发亮、滋滋作响的合金板!
黄烟正从变薄的金属缝隙里。
更猛烈地渗透进来!
腐蚀的速度在加快!
拿着!
他粗暴地。
把手里那根已经快要熄灭的能量管。
硬生生塞进我怀里!
管子入手沉重!
残留的温度烫得我一哆嗦!
表面还在微弱地噼啪放电!
吓得我差点脱手!
对准那儿!
雷恩沾满血污的大手。
猛地抓住我颤抖的手腕!
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强迫我抬起手臂!
把能量管还在冒着不稳定电弧的断裂端口!
死死对准!
头顶那片即将被彻底蚀穿的!
危险区域!
给老子顶住!
他几乎是贴着我耳朵吼出来的!
灼热的气息喷在耳廓!
带着血腥和硝烟味!
我回来之前!
它要是穿了!
老子先把你从破口塞出去喂怪物!
话音未落!
他猛地松开我!
转身!
像一阵狂暴的旋风!
拖着那把从不离身的、刀口带着狰狞锯齿的合金砍刀!
冲出了底舱!
冲向外面更加混乱激烈的战场!
沉重的脚步声迅速远去。
消失在一片爆炸和嘶吼的声浪中。
冰冷的、沉重的、噼啪作响的能量管。
压在我颤抖的双臂上。
像抱着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断裂端口那微弱的蓝白电弧。
如同毒蛇的信子。
舔舐着空气。
也舔舐着我濒临崩溃的神经。
头顶。
那片被腐蚀得通红的合金板。
滋滋作响。
像垂死巨兽的哀鸣。
黄烟。
越来越浓。
带着死亡的腥臭。
劈头盖脸地笼罩下来。
每一次呼吸。
都像是最后一次。
顶住……
顶住……
我死死咬着牙。
牙齿咯咯作响。
用尽全身力气!
支撑着那根越来越沉的能量管!
对准那片致命的红热区域!
手臂因为过度用力而剧烈颤抖!
肌肉酸痛得像要撕裂!
汗水!
混合着被黄烟刺激出的泪水。
糊了满脸。
视线一片模糊。
恐惧!
像冰冷的毒蛇!
缠绕着心脏!
越收越紧!
雷恩那双燃烧着狂暴怒火的灰蓝色眼睛。
和他那句把你塞出去喂怪物的咆哮。
在耳边疯狂回响!
不能穿!
绝对不能穿!
我死死盯着那片越来越薄、红得刺眼的金属。
指甲深深抠进能量管粗糙的表面。
指缝里渗出鲜血。
也浑然不觉。
就在我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
嗡!
头顶!
猛地传来一阵极其怪异、极其尖锐的嘶鸣!
像是无数根金属刮擦着玻璃!
直接刺入大脑!
那声音!
带着一种令人疯狂的精神冲击!
我眼前一黑!
太阳穴像被重锤猛击!
剧痛!
意识瞬间模糊!
手臂一软!
沉重的能量管!
猛地向下滑落!
断裂端口那最后一点微弱的电弧!
眼看就要偏离那片致命的区域!
不!
绝望的嘶喊卡在喉咙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股莫名的力量!
像沉眠的火山!
猛地从我身体最深处!
毫无征兆地!
轰然爆发!
那是一种源自基因本能的、对生存的极致渴望!
混合着探索者号爆炸时的白光!
杰克被撕碎的瞬间!
莎拉绝望的眼神!
还有雷恩那双燃烧的灰蓝色眼睛!
所有画面!
所有情绪!
所有不甘!
瞬间!
熔铸成一股滚烫的、不顾一切的洪流!
冲垮了恐惧的堤坝!
啊啊啊!!!
我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
用尽灵魂的力量!
双臂肌肉贲张!
血管根根暴起!
硬生生!
将滑落的能量管!
再次!
死死地!
顶了回去!
断裂端口!
重新!
精准地对准了那片滋滋作响的红热区域!
微弱的蓝白电弧!
噼啪一声!
倔强地跳跃了一下!
像是在回应我疯狂的意志!
也就在这一刻!
头顶那尖锐的精神嘶鸣!
似乎……
顿了一下!